第五章晋升
我躺下不久后,陌离便匆匆忙回房将我唤醒,道是乾安殿下了圣旨钦点我去接旨。我觉着浑身无力却也不得不起身来,微理衣襟,然后由陌离扶着,缓缓的出了房门。
刚至锦月阁大殿,便见着一众秀女皆到了大殿之上,那太监这才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君轻落举止端庄,品行端正,文采斐然,知书达礼,朕甚怜之。赏云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金制镶珠嵌花坠玉珠簪一对,金海棠步摇一对,鎏金镂空錾花云纹镯一对,另赏歙砚一尊,钦此!
民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忙叩头谢恩,并在无数嫉妒和怨恨的目光下接下了圣旨。
那太监将圣旨交与我后,随行的太监便随着我和陌离到了我房内,将赏赐之物逐一清点放下。看着这些赏赐,我不觉这些是赏,而更像是罚,是一种将我推向众人的对立面的最残忍的惩罚。
太监走后,我忙回房将房门掩上。方才在大殿上,我清楚的看见每个人看我的表情不屑中又带着浓浓的嫉恨。我并无意去看那些物品,而是缓缓落座于雕花木凳之上,将圣旨搁在桌上,以手撑着下巴轻声叹了口气。
陌离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担忧而问我道：小主方才在殿上可有做过什么
我蹙了蹙眉,然后将方才殿上之事完完全全的讲给了陌离。倏尔又闻陌离道：小主在殿上出尽了风头,如今怕已是众矢之的了。奴婢担心小主
我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个,先前婉妃的殷勤对待已让我心有不安,而也庆幸那会子并无太多人知道此事,所以我依旧是默默无闻。而如今非但是储秀宫,但凡在后宫中的人,或许都知道了皇上大为赏赐了一个唤作君轻落的秀女了吧。
事已成定局,你再如何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倒也不在乎。我虽是说如此,但其眸中的凝重和眉间的深锁却是始终掩盖不了心中的不安。
须臾,我将圣旨装在一只精致的盒中放好,并吩咐陌离将那些赏赐的布匹留两匹便是,其余的稍后随我前去分给各秀女,陌离即刻会了意,并遵照执行。
大多秀女还是领情的,即使心中有不快,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又有谁知道那姽婳笑颜下暗藏了多少杀机,绵里藏针此类事件对于或许在后宫中早已是见怪莫怪了。
有领情的自然也有不领情的,李柳溪当然便是最趾高气昂的一个。
待我为她送去云锦时,她只是瞥了一眼那锦缎,冷哼一声,并无接下锦缎之意,倒是她身边那随行入宫的婢子指着我吹鼻子瞪眼地道：哟,得了赏就得了赏呗,还各处炫耀些什么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吗再者说,我家小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过一匹云锦又怎入得我家小主的眼。
云舒,住嘴！君小主岂是你能乱说的人家今儿个是小主,明儿指不定就是皇上的宠儿了,如今你这般对她不敬,是不是活腻了啊李柳溪打断了她的话,兀的起身走到陌离面前,伸手用手背摸了摸那云锦,不知是其有意还是无意,指上的古铜纹戒指竟将云锦划破一场截儿。
我愣了一下,却又见李柳溪故作惋惜道：哎呀,瞧我多不小心,竟这般坏了君小主的好意。真是该打。
说罢,她将那古铜纹戒指取下放在案桌上,似感到十分抱歉地对我道：这戒指是太后赏赐给我的,如今却用它将皇上赏给君小主的云锦划破了,真是过意不去。君妹妹,不是姐姐不愿意接受这份礼儿,如今你也看了,这云锦放在我这里可真是不适合呢。
既然李姐姐这么说,妹妹也不能勉强姐姐接受。姐姐是皇亲国戚,奇珍异宝自然是见怪莫怪了,妹妹一时之间倒也忘了这点,以为皇上赏赐的东西,便是极品,没想也不能入姐姐慧眼。
说罢,我从陌离手中拿过那匹云锦,淡笑着走到那唤作云舒的婢子面前,道：云舒姑娘说得倒也在理。李姐姐对着‘区区云锦’自然是不觉稀奇,但姑娘大半辈子都伺候着李姐姐,这样的好布匹怕是只见过而已,若是李姐姐品日赏有,但皇上亲自赏赐的怕是姑娘一定不会有。既然李姐姐不稀奇,那这匹布便赠与姑娘了。姑娘跟着李姐姐这样的贵人,可一定要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才不失了李姐姐的礼。
然后我将那匹布塞在她手里,又道：拿去尚衣局好生做几件衣裳,即使做丫鬟,也要风风光光才是。
回房后,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陌离也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啧啧赞叹道：小主方才可是足足地出了一口恶气,你没看到刚才李小主横眉瞪眼的样子,小主真是厉害。
不过图一时口快而已。我叹了口气,李柳溪的家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与她结下的梁子更深,今后见着她定要万分留意才是。
翌日。
乾安殿又颁来了圣旨,这次则为晋升秀女。旨曰：李柳溪晋为从六品宝林,居凌云宫溯恒阁。君轻落晋为正七品答应,居梦馨宫朝露阁。梁倾辞晋为正七品答应,居锦祥宫华菱阁。骆绾儿为从七品采女,居昭阳宫奉韵阁。苏悠然为从七品采女,居颐德宫曜雪阁
帝共封妃嫔五名,其余的秀女,除家世极好的几个放出宫以外,剩下的皆下放各宫为奴为婢,本欲入宫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沦落到去伺候别人,虽不用粗活却还是低人一等,何其衰矣！
接过圣旨后,我便开始收拾行囊,储秀宫外接应的马车已然准备好,就等护送各宫小主了。
我辞别了云露嬷嬷和欣缭姑姑后,正要上马车,却见着苏悠然和骆绾儿向我走来。我忙迎上去,苏悠然率先握着我的手,道：以前和姐姐住在一宫之内,日日都能见着,如今分开了,虽然还能见着姐姐,但却是诸多不便。
骆绾儿却不若苏悠然那般多愁善感,兴许是与我交往甚少的缘故。她走到我面前,笑道：绾儿虽与姐姐结识不深,但也知姐姐是个好人,今后也定会不凡。说罢,她又将一只雕花和田玉镯放到我手上,道：姐姐,绾儿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唯有这镯子稍微能拿出手,绾儿知晓姐姐见惯了好东西,兴许这镯子对姐姐来讲也非什么稀奇之物,然绾儿还是希望姐姐能不嫌弃,今后与姐姐见面甚少,还望姐姐莫要忘了绾儿。
我见这镯子的成色和雕功便知此定非凡物,虽有几番推辞,却也拗不过她,只好接下玉镯。然后我在陌离耳边嘀咕了几句,她便走开了。不多会儿,她又从马车上拿出两只锦盒,我将锦盒交与她二人,道：我倒是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手。这是皇上昨日赏赐的金海棠步摇,我便赠与两位妹妹,两位妹妹便别推辞了,收着吧。
她们将锦盒交与身旁的婢子后,便听得两个婢子都催促着时辰不早是时候离去了。我与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各自上了马车向着自己的寝宫行去。
我掀开帘子望了望,却发现我与她们所行的方向是相背的,我倒也没多在意。然而一路是越走越荒凉,一路上人影越发见少,我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转而看着陌离,她才低声道：小主,那梦馨宫紧挨冷宫,自皇上登基以来并无妃嫔居于此,所以很少有人打理这边。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纳闷为何自己会被安排到这里。
过了不久,马车在一处宫殿前停下,赶车的太监掀开帘子,我便由陌离扶着提裙走下了马车。
这梦馨宫为二进院,其规模和建筑并不比其他宫差,正门南向,为梦馨门,进门便是一方以青砖铺就的大院,院前正殿即为梦馨殿,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牙高啄,并彩绘祥云于檐下,明间内悬先帝亲题贤惠端庄匾。前院东西各设以阁,后院设五阁,而我所居的朝露阁便是在前院东,此阁前出廊,明间开门,次、梢间为槛窗。
我踏入宫内,见着宫内虽是夏日,但也满地金黄,枯叶成堆。听陌离说每宫都是有负责打扫的婢子,然这梦馨宫自先帝宠妃殁后便再无人居住过,所以打扫的宫婢也是难得打扫了吧。
我入了阁内不久,就闻有人上门,于是忙从次间走出,正纳闷此时谁会来这里时,便见得徐安华携了两个宫人前来,而后闻得一阵请安声道：奴才徐安华,奴才吴道有,奴婢棋夏参见小主,小主万福。我看了眼前下跪的三人一眼,然后淡淡道了句免礼,并遣退了三人。
我坐在阁内,想着住在这儿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毕竟也算远离了那些个你争我斗的地方,也落得个清静。然而转念一想,我若是就此安于现状,姐姐的冤情和爹爹的期盼不是就落了空一种矛盾之感油然而生。
第二日,天边泛着鱼肚般的白光,我便被陌离唤了起来。陌离道,我虽是新晋小主,但晨昏定省也是不能少的。我颔首,然后挑了一件淡青苏锦绣新竹纹对襟襦裙,青丝复绾成髻,描青黛,点檀唇,见着菱花镜中妆容正好,便携了小梅向着皇后所居的采薇宫行去。
由于我不过小小答应,所以并没软轿可乘,况且我所居的宫殿与采薇宫相隔甚远,陌离兴许是充分考虑到这一点才早早地就将我唤起吧。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欣慰。
步行至采薇宫,天已大亮。至采薇宫宫门,我便走上前去对门外的姑姑道：新晋答应君氏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望姑姑通传。那姑姑对我行了个礼后,便入了宫门去。
晨曦的阳光并不若盛午时那般燥热,并伴有习习凉风却是叫人惬意的紧。此刻我却有些许紧张,不知朱门后,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人儿。选秀殿上虽有幸见得一面,却未敢细看,一会儿也要万分小心才是。
不多会儿,那姑姑便通过我进去。
入大殿时,已见着几个生面孔,想必定是各宫妃子吧。
我低头垂眸莲步上前,跪下向着主座上的人请安道：妾身君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平身落座吧,梓桐,给君小主奉茶她的语气十分平淡。
而后我又转向周围的那些妃子,对她们欠身请安后才寻了角落坐了下来。不出半个时辰,昨日晋封的各宫小主也都一一到齐,这时,那文皇后才搁下茶盏,道：各位小主都是从千万佳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伺候皇上的,能不能福乐永存还是看各位小主自己的造化。
有何不能的连下贱婢子也能飞上枝头,臣妾看各位小主都如出水芙蓉,皇后娘娘您是多虑了。此时,坐在皇后一旁的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掩唇笑了一声道。看到婉妃,我不禁想到她那日召我前去的场景,虽然之后再无交集,但她毕竟也是知道我的,如今得了晋升,于情于礼都应去拜访她。
心中正盘算着晋升之后的琐事一过便去吧,思绪却突然被一阵讽刺之声打断。婉妃说的极是,各位小主如此出挑,再看看婉妃......我都不禁有些担心呢。此时说话的,正是入宫那日见着的那位昭仪娘娘。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之见那婉妃正一脸不屑的看着她。
都说人越操心便会越老,本宫怎能让霞昭仪为了本宫而逐渐衰老呢,若是霞昭仪容颜不再,不能再得皇上宠爱,岂不是本宫的罪过了。
听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今后我也会变得如此变得为了一个男人而丧失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又转眸看了看主座上的皇后,岂料正好与她的眼神相对上,我忙收回视线,低垂着头。
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本宫省省心。各位小主初次入本宫这采薇宫,便见你二人争吵,成何体统,莫不是要本宫罚你们二人不成文曦用力拍了拍坐下的凤椅。
只见那霞昭仪和婉妃对视一番,婉妃便住了嘴,而霞昭仪嚣张气焰似乎更近一筹,见婉妃如此,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转而对文皇后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失礼于众妹妹面前,是臣妾的过错,然而此事是谁先说起,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娘娘若真要罚,怕是定要重罚挑起事端之人吧。
语毕又见她起了身来,对文曦欠了身道：今日既是来见各位妹妹,如今我见也见了,倒是有些乏了,臣妾便跪安告退了。说罢,她的目光又淡淡从我们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去了。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一个下马威。方才见她那般态度,似乎根本就不将文曦放在眼里,可见此人恃宠而骄的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待霞昭仪离去之后,婉妃这才有些抱不平的对皇后道：娘娘,她那态度你可也是看到了的,当初她是怎样......
够了！文曦冷冷的瞥了婉妃一眼,然后扶额对我们道,你们这便跪安吧。
之后大家便都跪安离去,待我离去之时,文皇后却突然叫住我,我心下一紧,却也不得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