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盼老死不相往来
沙华突然的自暴自弃,让冥界陷入轮回之道的堵塞。众生幽魂,因为彼岸花的指引教化能力变弱,不能忘怀前尘旧事,就没有办法投入往生。
其实,我前几日经过这里,就已经发现彼岸花很没有精神了。看着纪鹤大事不好的样子,终黎小瞳一时间也着了急。
可能是大人的原因让沙华受到太大的打击了吧。纪鹤甩甩头,第一次对往日提及时就显示无限鄙视的沙华展露出怜悯表情。
每次言及夫君大人与沙华,心里总是有不好受的微妙感,好像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终黎小瞳摸摸发疼的胸口,鼓起勇气道：夫君大人和沙华姐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纪鹤看看终黎小瞳,面色踌躇犹豫了会,最后终于决定坦白：沙华喜欢大人应该是冥界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终黎小瞳多少也有些感觉,同样身为女子,怎么能够看不出沙华每次看向南篁的眼神中那些波澜和汹涌她在意的是夫君大人对沙华的感觉,他曾说她不是他的个人意愿而娶,那难道,夫君大人其实也是喜欢沙华姐姐的么
思及此,终黎小瞳心里就堵得慌,虽然害怕,还是想知道答案：那夫君大人呢
大人不知为何好像特别憎恨和厌恶沙华。纪鹤表情轻松道,大概看出终黎小瞳的紧张,迫不及待撇清南篁和沙华的关系安慰她。确实,南篁不知为何对沙华的态度极度冰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那种厌恶。
大概是自从知道了沙华是靠取食魂魄为永葆容颜,所以对她的行径感到不耻吧,这一点,我也是同样的态度。纪鹤自嘲式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现在沙华拒绝摄取魂魄了,反而给冥界带来大麻烦,现在我自己竟是期望她继续恶劣的行径,以维持冥界的平衡,这样想来之前对她的各种冷嘲热讽和不屑不耻,对她来说多么不公平的,原来本官才是令人不耻之人。
一直道沙华是破碎的灵魂,原来她也不过是背负着不可抗拒的使命罢了,这个世间所有认真活着的生物,谁又有资格嘲笑谁呢那不过是一种生存方式,别无选择。
纪鹤为自己迟来的顿悟感到羞耻。一时就不能理解深谙世道轮回的阎君大人,为什么对待沙华的态度那么恶劣了,作为四界掌管生死大权之人,应该是能够理解并包容苍穹之下,所有可以被理解的黑暗。
说来阎君大人,在知道沙华是靠吸食魂魄为生之前,听说与沙华的关系是极好的。那是阎君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天官还是上一任的天官,并不是现在的纪鹤担任,那个时候纪鹤还没有来到冥界,他也是靠天生长了一张八卦的嘴向冥界的老人打听到的。
四界传闻南篁是天帝所收义子,其他对于南篁的身世一概不知,还是上次魔界天母的事情才暴露出阎君讳莫如深的身世之谜。所以南篁并不是生而为神,他到冥界作为见习阎君的时候,不过以区区肉体之身,孩童之龄。
冥界混沌的空间,魑魅魍魉那么可怕,作为一个孩童肯定都会害怕吧彼时天界对于天帝让一个普通孩童来做见习阎君纷纷不看好,均认为不过十日也就吓得智障了。天帝却信心十足,扔下一块面具给南篁：
莫道这冥界都是幽魂,戴上面具,众生皆一样。你应该时刻记得,你是阎君大人,这冥界所有生物应当惧怕你,你不该反而惧怕他。
那个时候小小的南篁已经很有气魄了,淡淡地从天帝手中接过面具,也不佩戴,随手扔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目送天帝离开。剩下他一人,独留这陌生阴森之地,从此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管制这里,千千万万年不离开这里。
大人看起来那样镇定自若,但也许寒冷的面孔下掩藏的心也是恐惧的,毕竟他曾经只是个普通人。纪鹤继续道：因为小阎君没有撑过三日,最后还是戴上了那天帝留下的面具,从此就再没有脱下来,再也没有人见过阎君真面目。
终黎小瞳觉得自己几乎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刚嫁来冥界,得知冥府上下除了自己都是幽幽之魂,那种无处可逃的恐惧感袭来,几乎惶恐不能度日。她还有夫君大人可以陪伴和庇护,可以想象小时候的夫君大人是多么无助。
难道那个时候陪伴夫君大人的是沙华姐姐吗
终黎小瞳突然间脑袋灵活起来,纪鹤不禁点赞：夫人真真聪明。
沙华是这冥界最元老的生物,她的年龄无从考究,似乎上亿年前已经居住在这里了,只是容颜一直保持年轻罢了,实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说到这里,坏嘴巴的纪鹤掩嘴一笑：那个时候,听老人们说,大人把沙华当成自己的同类了,因为在冥界只有沙华是没有佩戴面具的。天帝曾经告诉过大人,就好像本官曾经告诉夫人一样,这冥界小鬼所佩戴面具,就是我们真实的脸。没有面具的沙华自然而然被大人当成了人类。
从彼时起,大人一有时间就到沙华处寻她,像夫人你一样‘沙华姐姐沙华姐姐’地唤,两人作伴。沙华一直都是寂寞的,故非常欢喜大人寻她,日子久了,许就是这样生了情愫。可是大人却不是这样的心思,因为那个时候的沙华在大人眼里看来已经是个‘成人’了,而大人不过还是孩童年龄,本官猜想,大人从小缺失母亲关怀的,应是把沙华当成母亲对待了。
终黎小瞳点头,对纪鹤的猜想表示信服。她是见过夫君大人看天母时那悲哀的眼神的,大概对于‘母亲’这样的角色,有着深刻缺失的空洞感。
后来,有一次大人无意撞见沙华吸食魂魄,从此就与沙华断了联系,虽生在同界,盼老死不相往来。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听纪鹤说完,终黎小瞳的心情很复杂。她很感谢沙华姐姐在夫君大人那样无助的时间里给了他陪伴,同时惋惜和疼惜自己不能够倒退到那样的光阴去给南篁勇气,又埋怨沙华,让夫君大人在漫长的半生中受到来自母亲的二次伤害。
天母已经虐婴成性,沙华却吸食魂魄,此生,南篁对于母亲一词都没有好感。
终黎小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做个好母亲,让夫君大人也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天然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