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荒野遍地花未开（1）
顾梦就读的初中是寄宿制学校,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顾梦很少给家人打电话,除非没钱时迫不得已才会打电话给爸爸问他要钱。和姐姐呢,则是无话可说,每一次和她谈话,都是些大道理。有很多道理,顾梦懂得,她不去做,亦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所以听到姐姐的唠叨就会觉得烦,觉得姐姐给她的压力太大。
姐姐在湖南读职业学校,顾梦讨厌她。在她看来,职业学校就是骗人的玩意儿,学不到东西。只有那些成绩不好家里有富裕的人才会花钱进去混时间。顾梦想,姐姐读职校那么浪费家里的钱,万一自己考上高中又没钱读怎么办
等到退了学之后顾梦参加了工作,才会明白那时姐姐想要读书的心情。哪怕是职校,只要认真学也未必没出路。总好过自己的一事无成。
很多时候顾梦都觉得自己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生长的植物,空气太潮湿,所以心底也渐起青苔,一点一点把原本明媚的表层覆盖。
那时在女生之间流行着一种青春言情小说,每天在课前课后相互秘密的传递着。顾梦每次都是在上课之时用课桌上堆得高高的教科书作为掩护,悄悄的在看小说。在小说里,顾梦明白了世界有一种感情,就像爸爸妈妈之间的,男女互相吸引着,然后或许会分开,或许会在一起组建家庭。这种感情,被称之爱情。
顾梦也明白,不管怎样鲜艳美好的爱情,也许都会逐渐面临凋零的命运。就像爸爸妈妈他们,顾梦看过他们很恩爱的时候,同样他们如今,依旧闹到离婚的地步。
就像某个明星歌里唱的,太过鲜艳的爱情终将凋零。
可是顾梦还是心生向往,向往某一天,有个人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骑着白马走过来对她说,做我的公主吧。如童话一般美好。
那时候顾梦不知道,不管是白雪公主和王子,还是灰姑娘和王子,他们的结局都不像童话里的那么完美。
所谓的童话,不过是童年的笑话罢了。
第一次让顾梦以为自己遭遇了爱情的人是萧枫。萧枫学习很好,是个篮球健将,很得各位老师器重。
小说里写的男主角不都是又高又帅,成绩很好,卖身学生会,老师很喜欢又很会打篮球的么。虽然萧枫并不是很帅,甚至不能用帅来形容,可是其它的全都符合。
而让顾梦觉得自己喜欢萧枫的导火线不过是一次借书事件而已。
自习课顾梦从不肯好好的看书,当然不包括小说。所以那天她的书都看完了就觉得无聊了。于是顾梦伸手拍拍坐在前面的萧枫的背：你有课外书看么
萧枫拿出一本《骆驼祥子》对顾梦说：诺,不过你肯定没耐心看下去,这本书不是一般人能看完的,太枯燥了。
顾梦一听,就想：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能把它看完,而且是认真的看。
到后来换桌位了,顾梦还是没有把《骆驼祥子》给看完,沮丧的把它还给了萧枫。
就这样,顾梦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萧枫。要知道,沉默的她从小学起就很少和男生接触,估计萧枫是她在121班说话超过十句的男生了。她说不上喜欢他什么,就是觉得和他接触比较多,她以为特别就是喜欢,以为喜欢就是书上所提到的爱情。
换座位顾梦就想尽办法接近萧枫,哪怕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她开心好一阵。特别是传字条,顾梦和李玉芳传,和李璐传,和董小惠传,也和萧枫传。收到萧枫回传的字条时,顾梦心花怒放,以至于多数时间,她都忘了回传其他人的。
后来顾梦要拜萧枫为师,理由是：听说你会打桌球,教我打吧。心里却想着拜他为师便等于和他关系又进一步了。顾梦迷迷糊糊的看着陈幂对萧枫说：萧枫,顾梦说要做你徒弟。她从睡梦中醒来,听到陈幂的话便走到萧枫面前,学着古人做了一辑：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直到萧枫开玩笑似的一句：拜我为师要交学费的哦。顾梦清醒了过来,脸红了大半,尴尬的说：没问题。就逃也似的拉着陈幂跑回寝室了。
虽然是拜师成功,顾梦对于桌球的兴趣却不大。所以两人之间的交流依旧是微乎甚微,仅限于碰到的时候可以点个头,互相笑笑,排队打饭的时候可以让他帮忙而已。
倒是陈幂,整日在顾梦面前萧枫长萧枫短的,搞得顾梦总是尴尬。
陈幂其实是个小花痴,她喜欢问顾梦初三的两位学长哪个比较好。李凯啊,帅是帅吧,看上去没个正经样。龚什么的呢,长得没李凯好,但是看上去老实人啊。每次顾梦都这样回答她,久了听上去就像是在敷衍。
顾梦很想告诉她：萧枫好啊,他除了比较黑之外,都符合小说男主角的人选诶,而且他还很幽默啊。只是顾梦不敢,怕被陈幂知道她那些小心思,怕陈幂取笑她。
她知道萧枫不喜欢自己,她知道陈幂也知道的。
懦弱,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她初中学到能用来形容自己的词语,全都是不好的。对着所有的人阿谀奉承,暗地里把他们骂个一百八十遍都不过瘾。想用心交陈幂这个朋友,对她没有隐瞒,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她总是胆小怕事。
胆小怕事,或许这就是在今后的时光里,顾梦交朋友的途中所拥有的阻碍吧。所以陈幂会远去,李璐会远去,所有的人都会远去。
哪怕她明明知道,陈幂是她的好朋友,即使她真的对她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换回来的也不会是嘲笑,不会是讥讽,而是安慰,赞同支持和帮助。反而正是因为陈幂是她的好朋友,才可以和她分享心里的秘密,快乐和忧伤。
顾梦做不到。和陈幂在一起时做不到,后来李璐成了自己好朋友了,她还是做不到。甚至她遇到了许夕,把许夕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她还是做不到和她分享。尽管她心里那样想着,还是开不了口。
沉默。不管是和谁相处,顾梦都只学会沉默,等别人开口自己再开口。别人说一句她说一句,别人不说她绝对不会先说。
也活该萧枫不喜欢她,活该她得不到自己喜欢的。
活该她老在抱怨自己遇不上幸福。是她自己用沉默,把一切拒之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