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多时,村长带着几个提着木桶,拿着粗陶碗的村民走了进来。
桶里是浑浊的、勉强算是热水的液体。
各位官爷,乡亲们。村长脸上堆着和之前一样的公式化笑容。
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村里穷,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你们,就烧了点热水,大家润润嗓子,暖暖身子。
解差头目和几个流犯正渴着,闻言道了声谢,便接过碗喝了起来。
赵安澜也接过一碗,却没有立刻喝。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碗里的水,水的颜色很是浑浊,带着一股土腥味,但似乎没什么明显的异常。
她假装喝了一口,实则只是沾湿了嘴唇,便将碗放到了一边。
谨慎无大错,她暗暗告诫自己。
自己的身体经过多次锻炼和改造,已经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不过还是要适当地装装样子。
顾明姗也学着赵安澜的样子,只是抿了一小口。
那水入口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涩味,让她微微蹙眉。
村长。赵安澜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村子看着规模不小,怎么一路走来,只见到些老丈和孕妇村里的青壮和妇孺都下地去了吗这天色可不早了。
她看似随意地询问,目光却紧紧锁住村长的眼睛。
村长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唉,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啊,去年村里遭了旱,又闹了场时疫,村里折了不少人。
似乎是怕赵安澜不相信,村长又重复了一下村子里人少的原因。
青壮劳力都去外面找活路了,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哦,妇孺也......
唉,女娃子命薄,没熬过去的多,剩下的也就这几个怀着娃的了,日子艰难啊。
他摇着头,语气沉重,仿佛在诉说一个真实的悲剧。
理由听上去倒是很合理,但实在太顺口了,像是排练过。
赵安澜心中冷笑,她注意到村长说女娃子命薄时,那几个送水的村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其中一个的喉结还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顾明姗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不自然,心中的疑云更重。
原来如此,村长节哀。赵安澜淡淡应了一句,不再追问,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村长见她不再深究,似乎松了口气,又寒暄了几句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之类的客套话,便带着村民离开了。
村长走了,屋内的气氛却并没有轻松下来。
赵安澜走到门边,看似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门闩,实则是在检查门栓是否牢固可靠。
她又走到唯一的窗户前,透过糊着厚厚油纸的窗格缝隙,谨慎地向外张望。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死寂,连一声狗吠都听不到。
几盏昏黄的油灯光在远处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像黑暗中漂浮的鬼火,更添了几分诡异。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个村庄。
赵安澜的心缓缓下沉,这种刻意的安静,往往意味着在掩饰些什么。
顾明姗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安澜,我觉得很不对劲,村长的解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赵安澜只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扫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提高警惕,今晚,轮流守夜。她后半句声音略高,是对着解差头目和几个看起来还算机警的流犯说的。
解差头目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尤其是赵安澜的态度,让他不敢怠慢。
他连忙点头,听赵小兄弟的,都打起精神来,别睡死了。
解差头目点了几个手下和流犯,安排守夜的顺序。
商福田在角落里听着,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孩子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谨慎地吩咐两个儿子,光宗,耀祖,你们晚上注意一点,别睡死了。
商家两个儿子纷纷应是。
赵安澜没有丝毫睡意,她靠着一根柱子坐下,闭目养神,但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顾明姗挨着她坐下,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夜,越来越深,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这座寂静得可怕的村庄。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着,空屋内,守夜的人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努力瞪大眼睛盯着门窗。
大部分流犯正处于极度的疲惫和不安中,他们蜷缩在干草上,却睡不踏实,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赵安澜则是如同蛰伏的猎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清亮异常。
她的眸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与窗外那未知的威胁无声对峙。
赵安澜知道,平静只是表象,这诡异的村庄,必定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内幕。
她在等待,也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