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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珊的伤势比新闻里报道的还要严重。
颅骨骨折导致她左眼失明,右腿因神经损伤永久性跛行。
曾经那张精心保养的脸,如今歪斜扭曲,连说话都含糊不清。
我去医院探望她时,她正对着护工发脾气,打翻了餐盘:
这什么猪食!我要吃日料!我要喝燕窝!
护工翻了个白眼:欠了三个月医药费还挑三拣四爱吃不吃!
尹珊看到我,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躲,却从轮椅上栽了下来。
我蹲下身,替她捡起掉落的奶瓶,现在它装的是止痛药。
听说你联系过宋泊简
我把奶瓶塞回她颤抖的手里:真感人,都这样了还惦记你的好爸爸。
她突然抓住我的裤脚,涎水从嘴角淌下:
钰姐,你帮帮我,让他赔钱。
我抽回腿,轻笑:他判了十年,赔你骨灰盒要不要
宋泊简在服刑期间过得并不好。
曾经被他欺压过的下属,如今成了狱警的小舅子。
而他那套老板做派,在牢房里只换来一顿顿毒打。
某次探监日,他托人带话求我送条烟。
我回了一句:告诉他,吸烟有害健康。
父亲彻底退休,每天钓鱼逗鸟,还组了个老年骑行队。
公司的新项目在国际市场一炮而红。
我带着团队从纽约路演回来,刚下飞机就收到父亲的短信:
闺女,冰箱里给你留了汤,记得热了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站在机场大厅笑出了声。
助理小声提醒:叶总,媒体还在外面等您采访呢。
我摆摆手:让他们等十分钟。
说完,我径直走向机场的洗手间,摘下商务谈判时戴的钻石耳环。
从包里翻出高中时代用的黑色发圈,随手扎了个马尾。
镜子里的人眼神明亮,没有疲惫,只有锐气。
我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让司机绕道去了城郊的草莓园。
初春的草莓刚刚成熟,我蹲在田埂上摘了一颗,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头也不回地丢过去一句:
张总,您这草莓品种该更新了,甜度不够。
来人哈哈大笑:小叶啊,你这舌头还是这么刁。
我转身,看到父亲的老友,草莓园老板张叔正叉腰站着。
他递过来一篮刚摘的奶油草莓:喏,试试这个,专门给你留的。
阳光洒在篮子上,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来这儿,我总嫌泥巴脏了裙子。
现在却觉得,踩在泥土里的感觉,踏实得让人心安。
晚上回到家,父亲正戴着老花镜研究菜谱,灶台上炖着汤。
爸,您不是说要和周叔他们骑行去西藏吗怎么又改行当大厨了
我凑过去嗅了嗅。
他瞪我一眼:你天天吃外卖,胃还要不要了
说着掀开锅盖:尝尝,新学的菌菇汤。
我舀了一勺,烫得直吐舌头:
好吃!不过您别转移话题,下周必须出发,我都给您订好氧气瓶了。
父亲嘟囔着管起老子来了,眼角却笑出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