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李叔刚想停下车,车斗上的众人顿时不乐意了。
李叔,别停,就是因为她们两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耽搁。
她们就不想去考,明明是党安排她送我们去考场的,结果她却因为一己私欲不送我们去考场。
是啊李叔,要不是你我们都没办法参加高考了,别让她们上车了,她们不想考有的是人考。
刚刚还在隐忍哄着宋萍两人的考生这个时候终于可以不忍了,一时间群情激奋。
一时间宋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其实她最清楚自家牛车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本来天没亮就出发才能赶上的。
现在天都已经亮了,想要赶上已经不可能了。
我拉了拉旁边的考生。
别闹了,再闹就是我们不对了,等考完试,我倒要看看,她们怎么解释。
当然不管考生说什么,李叔也会让宋萍二人上来的。
对于我们这样的村子来说,村子里面出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其他事情只能放一放。
赶紧上来,后面再找你们算账。
李叔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得到李叔的首肯,宋萍连忙拉着顾远往车上爬。
然而顾远的脸上一闪即逝的奇怪却被我捕捉到了。
而我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上一世,第二次高考也就在半年后,顾远分数低的可怕。
说到底这就是个装的知识分子,肚子里面一点墨水都没有。
顾远哥,别担心,我保护你,我们快上车吧,他们不敢动手的。
宋萍见顾远迟迟没有动静连忙催促道。
这个时候顾远才回过神来,爬上了车斗。
不是说不考吗
有能耐别上来。
等着考完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们。
拖拉机的车斗不大,两个村子的考生挤在上面更是人挨着人。
宋萍和顾远被人群推到了车斗中间。
随后被一众考生口诛笔伐。
这时候隔壁村的考生以及隔壁村的村长李叔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最后连李叔都没好气的说道。
自己起不来就别考了,还耽误其他人考试。
还有宋萍,你胆子不小啊,等着回来的吧。
李叔的骂声彻底为这件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本来就起得很早,拖拉机这么一颠,大家都有点睡意了。
对宋萍和顾远的数落倒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有上一世的经历这一切都不再影响我的心情了。
我只想好好高考,靠近大学,以后建设祖国。
高考的时间过得很快,考完试后,我们一种考生走出了考场。
这次不赶时间,可以慢慢回村子了。
题目好难啊。
我感觉这次我应该考不上了。
大家哀嚎一片。
没事,恢复高考了,以后每年都会有机会的,这次不过没事,回去好好学习,下一次考试有机会的。
我鼓励道,这下众人才舒服了点。
宋萍和顾远那两个杂种怎么没出来。
这时候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
妈的诺哥,你真是遇到白眼狼了,这些年,为了让她安心读书,你帮她家做农活累得要死,自己都没时间学习。
结果她却和一个小白脸搞上了,真是贱人。
走,大家回村子,今天必须要宋萍家给我们个说法。
......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带着怒气走得很快,一路朝着村子赶。
送考生去考试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上面安排的。
并不是宋萍家大发慈悲,甚至送考生还能有一定的补贴。
不然村子里面有牛的人家可不止宋萍一家。
而宋萍家拿了补贴,结果却不送考生去考试。
这件事情大家说什么都要个说法。
于是乎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回了村子。
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些村民说不定都已经睡下了。
但是几个考生一合计就直接喊了起来。
村长拿了补贴不干事,不送考生去考场。
村长女儿搞破鞋,和小白脸搞上了。
......
喊声响彻了夜空。
村子沸腾了起来。
6、
娃子们,这是怎么了
......
很快村子里面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派人出来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甚至有的全家出动准备看戏。
在听说村长贪污,拿了补贴不干事之后,大家更是激动了起来。
就这样一村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村长家。
6、
宋建国,给我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干的好事。
我看着村长宋建国始终闭门不出。
夜色如墨,星星在头顶眨着眼睛,却照不亮村长家门口的乱象。
见村长宋建国始终不出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宋建国,再不给我们滚出来就拆了你家的门。
终于在拆门的威胁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村长宋建国举着煤油灯探出半个身子。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我顿时就明白了。
送考当天,牛车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去考场,再结合现在的情况,宋建国这种老狐狸肯定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了。
嚷嚷什么!深更半夜的成何体统!
他的呵斥带着三分虚张声势,目光扫过人群时在我脸上顿了顿。
陈诺,你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带头要找亲家的麻烦吗
宋建国眼睛提溜一转就找到了说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脸上。
还亲家,你女儿和顾远那个小白脸搞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诺哥的亲家。现在出事了要拿诺哥说事了。
你贱不贱啊。
村子里面的人都不是瞎子,自然知道宋萍和顾远搞在一起这件事情。
不过我没有接着让兄弟帮我出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前来。
叔,您拿了公社发的送考补贴,结果你家牛车却停在村口晒太阳,这事儿您怎么解释
我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像块冰砸在地上。
周围的考生立刻附和,七嘴八舌说起宋萍如何刁难,顾远如何姗姗来迟,还有那辆救命的拖拉机。
要知道这个时候,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一名考生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被牛车木栏硌出的淤青。
您老知道不,要不是陈诺哥拦下隔壁村的拖拉机,我们现在还在野地里喝露水呢!
考生断断续续的解释终于让在场的村名都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这个时候考生们的家长都不乐意了。
宋建国,你踏马的什么意思,拿了国家的补贴,不送我儿子去考试。
妈的,你要早说不送,老子早点起来送。
要不是隔壁村的老李路过的及时,就考不上试了。
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还有你家那个破鞋呢赶紧让人滚出来,老子看着她回村了别以为能躲着。
......
终于被人点出已经回村了,宋萍也是坐不住了。
宋建国身后的屋子传来脚步声,宋萍裹着件红花棉袄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泼妇。
陈诺你够了!不就是没让你坐我家牛车吗
现在不是考上了吗装什么受害者!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几个平时和她要好的小姐妹身上,试图拉同盟。
你们都忘了吗去年陈诺他娘生病,还是我家送的草药。
放你娘的屁!
隔壁张婶突然骂出声,手里的擀面杖敲得门框咚咚响。
去年秋收你那个小姘头偷我家三斤鸡蛋,被我堵在鸡窝前,不是陈诺拿自己的工分票替你赔的
现在倒说起恩情来了
你贱不贱啊,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你破鞋都是侮辱你。
陈诺什么为人,村子里谁不知道。
天天给你家干活,让你学习,结果你要搞破鞋。
我呸。
......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几个汉子憋着笑直拍大腿,宋萍的脸顿时红得像煮熟的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时顾远从屋里走出来,整了整衣领。
咳咳,大家冷静点,都是误会。
话没说完就被考生王建军打断。
误会你知道老子在拖拉机上蹲了三个小时,屁股都颠开花了吗
要不是李叔,我们现在还在村口喝西北风!
他越说越气,上前一步揪住顾远的衣领、
还装文化人我上个月在镇上看见你偷供销社的红糖,被李大爷追出二里地!
村长宋建国显然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悄悄扯了扯宋萍的袖子,低声说。
先让大家散了,有话明天再说。
明天
我冷笑一声,从裤兜掏出公社发的送考通知,泛黄的纸页在煤油灯下泛着光。
通知上写得清楚,延误考生赶考要记一笔。您老当村长这么多年,这点规矩不懂
这话戳中了宋建国的软肋,他的腰瞬间弯了下去,煤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手指捏着灯绳直发抖。
那晚的闹剧以村长当众承诺退还补贴、宋萍被她娘揪着耳朵骂了半夜告终。
但事情远没结束,接下来的半个月,村子里关于顾远的流言越来越多。
有人说看见他在镇上的供销社偷糖块,有人说他根本没读过高中,所谓的知青身份都是假的,最劲爆的是,隔壁村的刘知青路过时不小心说漏嘴。
顾远在原来的村子就因为作风问题被批斗过,跟生产队的寡妇不清不楚,被人抓了现行。
我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每天躲在知青点复习,上一世的教训让我明白,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武器。
知青点的土炕上堆着半旧的课本,那是我跑了三个公社,用家里攒的五个鸡蛋跟高中生换的。
油墨味混着土炕的潮气钻进鼻子,我趴在煤油灯下解微积分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传来宋萍跟她娘吵架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漏了气的风箱。
宋萍偶尔会来晃荡,站在知青点门口蹭蹭鞋底的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桌上的书本。
陈诺,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我翻动书页的手顿了顿,没抬头。
你跟顾远怎么样了
她的呼吸突然变重,脚尖碾碎了脚边的蒲公英。
哼,等我们考上大学,就一起去北京了。
我轻笑一声,笔尖在错题上画了个圈。
北京的大学门槛高,得真才实学才能进。
直到放榜那天,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村口,带来了改变命运的消息。
公社干事举着大红榜单,声音都在发抖。
陈诺!王建军!宋萍!
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我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眼眶突然发热。
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既然命运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使用。
宋萍尖叫着冲上前,一把抢过榜单,指甲在红纸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顾远哥的名字呢
不可能!他这么有才华,怎么可能没考上
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公社干事不耐烦地夺回榜单。
嫌不够清楚自己去镇上看,全县的分数都贴在教育局门口呢!
镇上的公示栏前围满了人,油墨未干的榜单在阳光下泛着光。
顾远的名字确实在上面,却排在最末尾。
分数低得可怜。
语文37分,数学22......
别说上北京的大学了,是个大学都不可能让他上。
宋萍盯着那串数字,脸色惨白如纸,指尖在榜单上留下月牙形的掐痕。
突然,她转身揪住顾远的衣领,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脖子。
你骗我!你说你读过大学,说你会写诗。
顾远见状终于也是不装了。
顾远一把推开推开,眼里全是戾气。
读个屁!老子初中都没毕业,在城里混不下去才来当知青!
他甩了甩头发,把藏在里面的草屑抖落。
要不是看你家有牛车能混口饭吃,谁愿意跟你这村姑瞎扯
整天诗啊远方的,烦不烦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顾远宋萍二人。
而顾远发泄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说的有点过分了。
顾远喉结滚动着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宋萍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陈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坐在地上如同梦境被彻底撕碎了一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上一世,她站在桥上的狰狞面孔,还有那句顾远就死在这条河里。
那个让她执念一生的白月光,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骗子。
我笑了笑懒得说话,抬头望向了天空,未来是属于我自己的了。
我再也不会因为宋萍这种女人而失去深了。
宋萍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原来...原来都是假的...
事情败露后,顾远连夜逃离了村子,据说后来在县城当扒手被抓,判了三年劳改。
宋萍则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天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顾远留下的半本破诗集,见人就说。
顾远哥会回来的,他说要带我去北京。
村民们都摇头叹息,只有我知道,有些执念,注定会成为困住人的枷锁。
三个月后,我背着行囊踏上了去大学的路。
母亲缝的蓝布书包里装着全村凑的粮票,我走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在给我送行。
无人不在感叹村里出了个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我一路来到火车站,同样的学校,同样的火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宋萍没由来,而未来也终究是属于我自己的了。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见宋萍远远地站在站台上,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像棵被风吹歪的芦苇。
她的录取通知书被她撕成碎片散落在风中。
她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大学的生活充实而美好,我选修了农业机械专业,课桌上永远堆着《拖拉机原理》《内燃机维修》。
宿舍熄灯后,我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画图纸,想着有朝一日能让村里的牛车变成拖拉机。
寒假回家时,听说宋萍嫁给了邻村的老光棍。
不过这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毕竟当年事发之后,我就带着父母毫不犹豫的来到了宋萍家解除了婚约。
宋萍不光搞破鞋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了,而且据说顾远在镇上吹牛的时候,就说了把宋萍睡了的事情。
我又解除了婚约。
宋萍彻底成了没人要的破鞋,只有邻村的老光棍娶她。
老光棍四五十岁了,而且家徒四壁,喜欢喝酒,游手好闲。
听说宋萍嫁过去了之后天天都有人听到惨叫声。
大三那年暑假,我带着导师的调研课题回村,正赶上暴雨成灾。
村口的河坝岌岌可危,新上任的村长带着村民扛沙袋。
我卷起裤腿就跳进泥水里,带着几个年轻人用所学的流体力学知识加固河堤,熬了三天三夜,总算保住了村子。
而三天结束之后我们突然知道了一个消息。
宋萍的老光棍男人死在了洪水当中。
我突然想到上一世宋萍将我推下河的模样。
然而第二天宋萍就找上了我,还带着一壶姜汤。
陈诺,你现在还恨我吗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追在我身后喊陈诺哥,要我给她摘树上的槐花。
那时候她无论想要什么,我都会经历满足她。
但是现在,我连她手中的姜汤都不想喝。
我转头就走。
陈诺,别走,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陈诺,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宋萍见到我的表现,顿时着急了。
我还给你炖了姜汤,你喝一口吧。
不了,你自己留着吧。
我淡淡的开口,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纠缠。
结果宋萍却不想放我离开,她直接跪倒在了我的脚边抱着我的腿。
陈诺哥,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低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宋萍,心中毫无波澜。
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说罢,我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径直离开了。
大学毕业那年,我带着优异的成绩单和省机械设计大赛的获奖证书回到村子。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田野,村口的老槐树旁竖起了宣传栏,贴着科技兴农的标语。
新上任的村长远远看见我,小跑着过来拍我的肩膀。
陈诺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县里说要搞农业机械化试点,你是咱村的金凤凰,得给大伙带个好头啊!
我站在田埂上,看着父辈们依旧弯腰挥着锄头,突然想起上一世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临终前还攥着我的手说。
要是咱家有台耕地机,你也不至于累出一身病......
此刻风掀起我的蓝布衬衫,我从帆布包里掏出连夜绘制的拖拉机改良图纸,指尖划过纸上跃动的线条,仿佛看见铁牛在金色麦浪里奔驰。
公社的拖拉机站很快在村东头落成,我带着几个年轻人没日没夜地调试设备。
某天黄昏,我正蹲在地上检修履带,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宋萍站在夕阳里,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头发乱糟糟的,眼角爬满了细纹。
她瘦得脱了形,身上的红棉袄褪成了浅粉色,袖口磨得发白。
诺哥......
她的声音像一片干枯的树叶。
我给你带了点红薯干,你最爱吃的那种......
我直起腰,用棉纱擦了擦手上的机油。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几个小伙子正吆喝着试车。宋萍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盯着那台涂着红漆的铁牛,眼神里闪过一丝怔忪。
洪水那年,她男人酗酒失足掉进河里,尸体漂了三里地才被捞上来。
从那以后,她成了寡妇,村里偶尔有人看见她蹲在河边发呆,手里攥着根芦苇。
宋萍突然把布包塞给我。
诺哥,我知道错了。当年要是没听顾远的鬼话,要是......
她的声音哽咽,指甲抠进掌心。
你能原谅我吗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我把布包轻轻推回去。
你该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那些没用的。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陈诺!你是不是还恨我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
拖拉机的轰鸣突然变得刺耳,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狰狞,像极了上一世站在桥上的那个女人。
宋萍,
我按住狂跳的胸口,声音冷得像冰。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你放不下的不是顾远,是你自己的不甘心。
她呆立在原地,看着我转身走向拖拉机站,布包从怀里滑落,红薯干滚了一地。
晚风卷起一片枯叶,掠过她脚边,她突然蹲下去,像个孩子似的把红薯干往怀里捡,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泥土里。
拖拉机站开业那天,全村人像过年一样热闹。
我特意给第一台耕地机系上红绸带,机身上前进一号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坐在驾驶舱里,手握着操纵杆,听见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那天我带着年轻人连轴转,耕了二十亩地。
夕阳西下时,地头堆起了整齐的秸秆垛,几个小孩追着拖拉机跑,手里挥舞着狗尾巴草。
入秋的时候,县里来了考察团,要把我们村的机械化经验推广到全乡。
五年后,我成为县里最年轻的农机站站长,娶了同单位的技术员小林。
婚礼那天,村里摆了三十桌流水席,当年的考生朋友喝高了,拍着桌子大喊。
诺哥,当年要不是你带我们赶上拖拉机,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我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看见宋萍站在人群后面,手里攥着个红包。
她瘦得更厉害了,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却遮不住眼角的皱纹。
红包上印着永结同心的字样,落款是宋萍两个字,字迹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婚礼进行到一半,她突然转身离开,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后来听村里人说,宋萍在纺织厂谈了个对象,是个离过婚的卡车司机。
有人看见他们在镇上的照相馆门口吵架,司机指着她的鼻子骂。
破鞋还想攀高枝
那天晚上,她又蹲在河边哭了很久。
去年清明,我带着妻儿回村祭祖。
路过村口的河坝时,看见宋萍独自坐在老槐树下。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爬满了老年斑,手里还拿着本破旧的诗集,书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爸,那是谁呀
女儿指着宋萍,小声问。
是一个陌生女人。
我摸了摸女儿的头,把鲜花放在墓碑前。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眼。
宋萍依旧坐在那里,阳光穿过槐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却没有人在意。
河水流淌,带走了所有的执念与遗憾。
有些人永远困在了过去,而有些人,早已乘着时代的列车,奔向了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