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素色床帐。
阿辞,你醒了
声音从床边传来。
沈清辞微微偏头,看见段淮安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中还握着半湿的帕子。
我......沈清辞一开口,喉咙便火辣辣地疼。
段淮安立即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后颈。
温热的瓷杯贴着干裂的唇瓣,沈清辞下意识抿了一口,却因吞咽的动作牵动胸口伤势,忍不住轻咳起来。
慢些。段淮安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抚,医修说你的肺部进了水,需要静养。
沈清辞垂眸,看见自己的双脚已被仔细包扎,雪白的纱布上还渗着点点殷红。
她试着动了动脚趾,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段淮安按住她的手腕,语气染上一分焦急。
别乱动,伤口刚上过药。
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不然不会让你......
无妨。
沈清辞打断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屋内陷入沉默。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房间里只剩下烛火跳动。
阿辞,我查到望月派还有余孽逃往了北狄。
你修养两天,便和我一同去擒拿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清辞望向他的双眸,怔怔地问:段淮安,你还会娶我吗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段淮安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当然。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等剿灭了望月余孽......
那林听晚呢沈清辞直视他的眼睛,在你心里,她是什么位置
他避开她的目光,轻声道:她只是师妹。林长老临终托付,让我照顾好她......
沈清辞轻笑,笑声牵动肺部,又引起一阵咳嗽。
她强压下喉间的腥甜,你可曾看到她在我跳舞时,往地上撒铁蒺藜
段淮安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他伸手想为她掖被角,却被沈清辞侧身避开。
阿辞,听晚她只是...在望月派受了太多苦,性子难免骄纵,你莫要跟她计较。
更何况,我不是已经答应你。
等从北狄回来,我们就完婚。
沈清辞露出一抹苦笑。
若我说,我如今的身子,根本撑不到那天了呢
段淮安的身子一怔,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胡说什么
七日断魂散的毒性还在我体内,加上这些年积累的旧伤......
够了!段淮安突然打断她,眉心紧蹙,阿辞,你体内有莲心护体,百毒不侵。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为了听晚的事,你要编出这样的谎话
沈清辞张了张嘴。
她想告诉他莲心早已凋零、想让他看看自己毒发时的痛苦、想让他明白......她快要撑不住了。
可——
你太让我失望了。段淮安冷冷道,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从前那个识大体的阿辞去哪了
我......
此事不必再议。
段淮安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
后日辰时出发,我会让人来帮你收拾行囊。
淮安......她轻唤,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冀。
段淮安头也不回地推开门。
阿辞,好好休息,别再说这些丧气话。
门关上的瞬间,沈清辞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黑血溅在雪白的帕子上。
她颤抖着掏出怀里的续命丹,吃了下去。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
沈清辞咽下苦涩。
药力在体内化开的瞬间。
她听见院外传来段淮安与林听晚渐行渐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