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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段修霖铁了心要和离。
老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拿他毫无办法。
又见梁嘉云并不反对,只好同意了。
她自觉自家儿子宠妾灭妻,干的实在不是人事儿。
因此不但对梁嘉云那点不满烟消云散了,反而很是愧疚。
不但嫁妆如数奉还,还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许多送给她,以做补偿。
而后,边境大捷。
回朝领赏的将领中就有裴珩。
圣上大手一挥,免了他的罪,还封了他一个从五品明威将军。
虽然还远远够不上梁府的门楣,但梁小姐毕竟也已是二嫁之身。
于是和离不过半年,梁小姐再婚了。
老夫人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最终还硬着头皮去参加了婚宴。
那时,我已不在京城了。
段修霖和离后,要娶我为妻。
老夫人介怀我低微的身份和过往,死活不肯松口,只能接受我入府为妾。
其实我不在乎这些,余生只要能陪在无暇身边,我就满足了。
但是段修霖不干。
他一怒之下,上书朝廷,带着我和无暇去了边境。
边塞的风很大,吹的人皮肤粗糙,但也吹走了烦恼。
在这里没有分明的阶级。
段修霖整日和士兵们一处吃喝训练,被晒黑许多,早已没有了初见他时的风采。
我和其他随军的妇人们住在城池里,她们个个豪爽,在我初来时处处包容我。
起初我还是会常梦回那个夜里。
但在边境待久了后,我见了许许多多的尸体。
缺胳膊断腿,比那晚惨烈百倍。
无暇大点的时候,我去跟着军医学了些医术,给他们打下手。
那之后,我再没做过那个噩梦。
第五年时,边境再次爆发了一场和游牧民族的战争。
比裴珩那一次规模更大。
段修霖强硬地派人送我和无暇回了京城,自己留在了边境。
老夫人久未见无暇,又忙着担心段修霖,也没工夫反对我了。
我们在京中焦躁不安地等了他足足半年。
战况一度危急,幸好最终还是大捷了。
段修霖凯旋,胸口多了个碗大的疤。
他参加庆功宴回来,已是深夜,带着酒气,径直压在我身上。
他一向在床榻上精力旺盛,如今半年未见,更是不知疲倦。
安静下来时,已是清晨。
我被他抱在怀中,迷糊中听他说,我立了大功,圣上说可以赐我一个愿望。
我疲倦的睁不开眼,随口应他,那你想要什么。
好一会儿,我都没听到他的回答。
就在我撑不住,即将睡着时,他忽然开口了。
我请求圣上,废除典妻。
我没睁眼,但脑海中一瞬间清明至极。
段修霖自言自语,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直介怀此事。
虽然没有这个陋习,你我根本不会相遇,但它终究还是陋习。
希望废除以后,你能对我彻底敞开心扉。
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此刻再谈论,也早已找不回当初的心境。
耳边段修霖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我静静听着,轻声道了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