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高烧反反复复,额头滚烫,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医生穿着白大褂走进病房,看了看L温记录表,眉头紧锁。
“病人是过度劳累引起的急性肺炎,肺部有明显的感染症状。”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必须住院治疗,至少一周。”
李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跟着医生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听着一连串的医疗费用:住院费、检查费、药费、输液费……每一个数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
“总共需要准备2万左右。”医生最后说道。
2万左右。李梅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和陈凡的积蓄加起来还不到2万,这次生病几乎要掏空他们的家底。
走廊里的日光灯发出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李梅靠在墙上,颤抖着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陈凡住院了,我们钱不够…”李梅的声音哽咽。
“什么?又怎么了?”继母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度,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我就说过,你们这样过日子迟早要出事!年纪轻轻不好好工作,天天折腾什么外卖!”
“妈,您先别说了,能不能先借我五千块钱?我保证…”
“五千?!”继母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李梅啊李梅,你是我的女儿不假,但我也不是印钞机!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人,连个病都看不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让你找个有好工作的你不听,非要跟这个送外卖的!”
李梅紧紧握着手机,指节都发白了。电话那头继母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上。
两天后,陈凡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看到李梅趴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眼圈乌黑,脸色憔悴得吓人。病房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输液架上的药瓶快空了。
“梅梅…”陈凡虚弱地叫了一声。
李梅立刻惊醒,揉揉眼睛看着他:“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凡想要坐起身,但浑身无力,只能勉强撑起一点:“医药费…花了多少钱?”
李梅的表情瞬间暗淡下来:“你别管这些,好好养病。”
“告诉我。”陈凡的声音带着沙哑。
“已经花了2万多了。”李梅低着头,“我妈那里借了一些。”
陈凡闭上眼睛,眼角溢出泪水。他想起那个跑单王的五万块奖金,想起李梅眼中曾经燃起的希望,想起自已信誓旦旦的承诺。现在不仅奖金没拿到,还欠了债。
接下来的几天,李梅在医院和工厂之间奔波。白天在流水线上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刘姐因为她请假的事情脸色很难看,时不时就要讽刺几句。晚上赶到医院照顾陈凡,给他喂饭、擦身、倒尿壶。
陈凡的食欲很差,医生说营养跟不上会影响恢复。李梅买了排骨汤,一勺一勺地喂他。
“张嘴,喝点汤。”李梅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
陈凡皱着眉头把头转向一边:“不想喝,太油腻。”
“不喝怎么行?医生说了要加强营养。”李梅又舀了一勺,“就喝一点。”
“我说了不想喝!”陈凡语气很冲,把勺子推开。
汤溅到了被子上,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油腻的痕迹。李梅看着被弄脏的床单,心中的悲伤化作怒火瞬间爆发。
“你到底什么时侯能争气点?”李梅站起身,声音颤抖着,“病都病得这么不是时侯!我在工厂累死累活,回来还要伺侯你,你连口汤都不愿意喝!”
她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陈凡的脸瞬间涨红,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我他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挣钱才累成这样的!”
“为了这个家?”李梅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家?欠了债,你躺在病床上,我一个人撑着,这就是你说的家?”
“那你走啊!”陈凡撑着身子坐起来,脸因为激动而通红,“没人逼你留下来!你嫌弃我就走啊!”
“我走?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李梅指着输液架,“这些药费谁来付?谁来照顾你?”
“我死了算了!省得拖累你!”陈凡用力拍着床栏杆,金属撞击声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护士快步走进来,脸色严肃:“你们声音小点,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其他病人都在休息!”
李梅和陈凡通时闭上了嘴,但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愤怒和委屈。护士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汤渍,摇摇头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设备的嘀嘀声和走廊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李梅坐回椅子上,用纸巾擦拭着床单上的污渍,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被子上。
陈凡躺回枕头上,转身面向墙壁,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但病房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些积累已久的怨气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在他们心中留下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