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九层妖塔 > 第一章

>考古队发现被风沙半掩的九层妖塔时,所有仪器瞬间失灵。
>教授不顾警告,执意带我们进入塔内。
>第一层堆满枯骨,第二层的青铜人俑在阴影里移动。
>到第三层,壁画上的神魔突然伸手将队员拖进墙里。
>第六层的黑雾中传来队员惨叫的回音,却不见人影。
>抵达第七层祭坛,教授突然掐住我的脖子:献祭完成,恭迎吾主苏醒。
>我摸到祖传的青铜铃铛,塔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1
沙漠的烈日灼烤着每一寸沙砾,蒸腾的热浪扭曲着遥远的地平线。驼铃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仿佛也被这无边的死寂吞噬了大半。我们这支考古队,像几只微不足道的甲虫,在这片被遗忘的黄沙瀚海里艰难跋涉。汗珠滚进我的眼角,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我抬手抹去,目光却死死钉在前方那个伏在驼峰上的身影——陈教授,我的导师。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卡其布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成深褐色,紧贴着嶙峋的肩胛骨,随着骆驼缓慢的起伏微微颤抖。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罗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死死盯着罗盘中央那根疯狂旋转、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拨弄的指针。
停!停下!
队尾突然爆发出向导老巴图嘶哑惊惶的喊叫,带着一种原始部落面对未知时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战栗。他滚下骆驼,动作笨拙而仓皇,布满风霜皱纹的脸因恐惧而扭曲,朝着我们前方空旷的沙地噗通一声跪倒,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沙子上,双手合十,嘴里发出急促、含混而充满敬畏的祷词,那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古老语言,祈求着这片沙漠中沉睡的、不可名状的存在的宽恕。
我心头猛地一沉,不详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住我的脊椎。下意识地,我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多功能电子表。出发前还显示着精准卫星定位的屏幕,此刻只剩下混乱的、毫无意义的几何线条在疯狂跳动、扭曲,最终滋啦一声轻响,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我慌忙掏出背包里的GPS手持机,开机键按下去,毫无反应,仿佛里面的电路在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熔毁。环顾四周,队员们脸色煞白,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李伟,那个平日里最活跃、最爱摆弄精密仪器的队员,此刻正徒劳地拍打着他那台价值不菲的单反相机,相机屏幕漆黑一片,镜头的自动对焦发出垂死般的微弱嗡鸣,随即彻底安静。死寂笼罩下来,只有风掠过沙丘的呜咽和老巴图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的祈祷声。
教…教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仪器…全完了!
陈教授猛地回头,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此刻亮得骇人,全然没有一丝对异常状况的恐惧,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喜的、贪婪的光芒,死死钉在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2
就在前方几十米外,一座巨大、狰狞的轮廓,正从一座巨大沙丘的阴影中缓缓浮现。风沙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开,露出其冰山一角。那是巨大而沉重的黑色岩石,表面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浑然一体,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原始蛮荒气息。岩石中央,嵌着一扇同样由乌黑巨石构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门。门扉上布满扭曲诡异的浮雕,像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痛苦肢体,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亵渎符号。门环的位置,赫然是两只盘踞的青铜兽首,怒目圆睁,獠牙外露,仿佛随时会挣脱岩石的束缚,择人而噬。
塔…九层妖塔…老巴图瘫软在沙地上,身体筛糠般抖着,嘴唇哆嗦着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源自祖辈的、根深蒂固的恐惧,诅咒…沙民的诅咒…进去的人…骨头都…都留不住…
陈教授却像根本没听见这凄厉的警告。他猛地从骆驼上跳下,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狂热敏捷,几步就冲到那扇巨大的黑石门前。他枯瘦的手近乎痴迷地抚摸着冰冷的石门,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浮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压抑不住兴奋的声响。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上古的封印…失落文明的钥匙…就在这里面!什么诅咒科学的光芒将驱散一切愚昧的迷雾!开门!快,给我开门!
他回头冲着我们吼叫,那张平日里儒雅温和的脸,此刻因极度的兴奋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偏执而显得异常狰狞。几个队员在老巴图绝望的哭喊声中,犹豫着,最终还是被教授那燃烧的目光所慑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沉重的青铜兽首门环冰冷刺骨,仿佛带着某种活物的恶意。我们合力推动,那扇仿佛重逾万钧的石门,竟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浓稠如墨的黑暗。一股混合着尘埃、霉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腐烂巨物的腥膻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劈头盖脸地砸在我们身上。
3
门后,是绝对的黑暗,连沙漠正午最炽烈的阳光,也仅仅能刺入门口尺许,便被那浓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彻底吞没。黑暗深处,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极细微的窸窣声,像无数虫豸在石壁上爬行,又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陈教授没有丝毫犹豫,从背包里抽出强力手电,那束惨白的光柱迫不及待地刺入黑暗,如同利剑劈开墨汁,瞬间照亮了门后一小片区域。光柱所及之处,映照出堆积如山的惨白!那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骸骨!人类的骨骸!有些还保持着挣扎蜷缩的姿态,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断裂的肋骨、碎裂的头骨、带着干枯肉丝的指骨…杂乱无章地堆满了整个视野所能及的地面,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积年的尘土和死亡的气息。
啊——!队里唯一的女生小梅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李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脸色惨白如纸。连一向沉稳的助手王海,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陈教授却只是皱了下眉,手中的光束冷静地扫过那些森然白骨,语气出奇地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审视:殉葬坑。规模不小。看来当年建造或封闭此地时,牺牲了很多人。继续前进,注意脚下。他抬脚,毫不犹豫地踩进那堆积的骸骨之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脆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无数亡魂的脊梁上。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脚下不断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每一次都像踩在自己的神经上。
4
穿过这片令人窒息的骨海,前方出现了一道向上盘旋的狭窄石阶。石阶磨损严重,边缘布满崩裂的缺口,不知有多少双脚曾踏足其上。我们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手电光在粗糙的石壁上晃动。石阶的尽头,是第二层的入口。
踏入第二层,空间陡然开阔。手电光柱扫过,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们倒抽一口冷气。巨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地矗立着无数人形青铜俑!它们比真人略高,形态各异,有的身披残破甲胄,手持断裂的兵器;有的作跪拜祈祷状;还有的姿势扭曲,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青铜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在灯光下泛着幽暗诡异的绿光。它们无声地伫立在浓重的阴影里,如同一支静默了千年的军队。
这…这工艺…王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太精细了…这肌肉线条…这表情…简直…简直像活人浇铸的…
闭嘴!李伟低吼一声,声音因紧张而变调,别自己吓自己!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最近处一尊跪姿青铜俑的脸。那俑的面部刻画得极为生动,痛苦的表情凝固在铜绿之下,空洞的眼窝似乎正看着我们。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点异动!就在我们左侧方,一尊原本背对着我们、手持长戈的青铜武士俑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绝不是光影的错觉!它紧贴着武士俑的背部,像一团蠕动的、更浓稠的黑暗,几乎在瞬间就静止了,重新融入那尊武士俑巨大的阴影之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猛地停住脚步,手电光下意识地扫过去。光束落在那尊武士俑上,青铜冰冷,纹丝不动,只有它投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微微摇曳。刚才那一下晃动,快得如同幻觉。
怎么了,陈默陈教授回头,语气有些不耐烦。
没…没什么。我咽了口唾沫,喉头发紧,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刚才那是什么是附着在青铜俑上的某种东西还是…这俑本身我不敢深想,只觉得那些空洞的青铜眼窝,似乎都在阴影中悄然转动,无声地聚焦在我们这些闯入者身上。队伍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旷诡异的青铜军阵中回响,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我们几乎是屏着呼吸,在那些沉默的、布满铜绿的青铜人俑之间穿行,总觉得那些空洞的眼窝在阴影里追随着我们的脚步。
5
终于,前方出现了通往第三层的石阶。那台阶比第一层的更加陡峭、狭窄,石阶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黑色苔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陈教授打头阵,他步履依旧沉稳,仿佛刚才第二层阴影中的异动从未发生。他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石壁,那专注的姿态,像是在触摸情人细腻的皮肤。
踏上第三层,一股混合着颜料、灰尘和陈腐油脂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柱扫过,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忘记了呼吸。整个第三层的环形墙壁上,绘满了巨大无比的彩色壁画!色彩之浓烈、构图之奇诡、内容之恐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壁画的主角并非人类,而是一些难以名状的、亵渎神智的存在:身躯扭曲、覆盖着鳞片和脓包的巨大蠕虫;无数眼球构成的、流淌着粘液的聚合体;长着昆虫节肢和女人头颅的妖异生物…它们或在吞噬渺小如蝼蚁的人类,或在举行某种血腥恐怖的仪式。画面的线条狂乱而充满张力,仿佛画师在极致的疯狂中挥毫泼墨,用最鲜艳的色彩描绘着最深沉的绝望和痛苦。壁画的颜料也透着一股妖异,在惨白的手电光下,那些猩红、靛蓝、墨绿的颜色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流动,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光晕。
我的天…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
教授,王海的声音也变了调,他指着壁画上那些极其微小的细节,您看那些…被吞噬的人…他们的表情…太真实了…还有这颜料,这光泽…简直像是…
骨灰。陈教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冰冷而平静,像解剖刀划过玻璃,混合了特殊的矿物和油脂。古时某些邪异祭祀,认为这样可以囚禁亡魂的力量,或者…取悦画中的存在。他说着,脚步没有停下,反而更靠近墙壁,手电光仔细地扫过一幅描绘着巨大眼球怪物张开深渊巨口的画面,那巨口深处,无数细小扭曲的人影正在坠落。完美的保存状态…不可思议的宗教艺术…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研究者特有的狂热光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陈教授手电光扫过那幅眼球怪物巨口壁画的瞬间,壁画上那由无数痛苦人形组成的、正在坠落的舌头,其中一只手臂——一只描绘得极其精细、布满淤青和伤痕、指甲缝里塞满泥垢的手臂——猛地从平面的壁画中伸了出来!那只手,干枯、青灰、带着石质般的冰冷和沉重感,速度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离它最近、正因壁画内容而失神呆立的小梅的脚踝!
啊——!!!
6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死寂!小梅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拖向墙壁!她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疯狂地踢蹬着另一只脚,双手绝望地在光滑的壁画表面抓挠,指甲瞬间翻卷断裂,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然而那石壁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她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进壁画里!她的脸因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睛瞪大到极限,死死地盯着我们,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绝望。
小梅!李伟和王海目眦欲裂,几乎同时吼叫着扑了上去。李伟死死抓住小梅拼命挥舞的一只手,王海则抱住她的腰,用尽全力向后拉扯。
放手!放开她!陈教授却猛地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这壁画是活的!拉扯只会让吞噬加速!用刀!砍断那只手!
砍断!所有人都懵了。砍断同伴的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只从壁画里伸出的青灰色手臂猛地一拽!小梅被抓住的那条腿,连同膝盖以下的部分,像陷入流沙般瞬间没入了壁画!平滑的石壁表面,此刻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圈诡异的涟漪,她的身体正加速被那色彩妖艳的深渊巨口吞没!
不——!李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军刀,在极度的绝望和混乱中,竟然真的朝着那只死死抓住小梅脚踝的青灰色手腕狠狠劈了下去!
噗嗤!
刀刃砍中了!没有想象中的骨骼断裂声,反而像是砍进了一块腐朽的烂木头,发出沉闷的撕裂声。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色液体猛地从断腕处喷溅出来,溅了李伟和王海一脸一身!那液体接触到皮肤,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呃啊!李伟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握刀的手。就在他松手的同时,那被砍断的手掌失去了力量,但小梅的身体,已经有大半陷入了壁画之中!她最后望向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诅咒,仿佛要将我们一同拖入那永恒的噩梦。下一秒,她的脸、她伸出的最后一只手,彻底消失在色彩狂乱的壁画表面。石壁上的涟漪瞬间平复,只留下小梅那只被砍断的、孤零零的脚,还带着半截小腿,掉落在壁画下方的地上,断口处渗出粘稠的黑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混合的恶臭。
死寂。
7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第三层。只有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和我们剧烈的心跳声在恐怖的空间里回荡。李伟和王海瘫坐在地上,脸上身上沾满了腥臭的黑血和粘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地上那只断脚,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理智上。
陈教授站在原地,手电光柱落在那只断脚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或恐惧,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狂热的专注。他缓缓蹲下身,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了壁画断腕处掉落在地上的一小块沾着黑血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那是一小片剥落的、带着诡异纹路的壁画颜料碎片。他将其仔细地放入一个密封袋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生命形态…不可思议的封印介质…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战栗。
看着他冰冷的侧脸和那近乎亵渎的举动,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小梅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还有教授此刻的行为…这绝不仅仅是考古!我们究竟踏入了怎样一个地狱他到底想要什么
队伍只剩下五人。李伟和王海如同行尸走肉,精神显然已濒临崩溃边缘。老巴图自进入第三层起,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不断重复着无人能懂的破碎祷词。陈教授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催促着我们继续向上。
通往第四层的石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几乎垂直的、湿滑的天然岩缝。岩壁冰冷刺骨,不断渗出滑腻的黑色粘液,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铁锈混合着内脏腐败的气味。我们依靠着登山索和岩钉,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第四层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迷宫。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布满地面和四壁,深不见底。黑暗中,不断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低沉的、非人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东西在那些孔洞深处蠕动、窥视。我们只能紧贴着岩壁,在狭窄的通道里摸索前行,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次从身边孔洞中传来的异响都让人汗毛倒竖。在这里,我们失去了王海。他仅仅是因为踩到了一块松动的、覆盖着粘液的石板,整个人就毫无征兆地向下滑落,瞬间消失在脚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中,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有身体滑过粘液和岩石的摩擦声在瞬间被下方的黑暗吞噬。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就永远消失了。
第五层弥漫着浓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甜腻花香。巨大的、色彩妖艳到诡异的奇花异草覆盖了整个空间,花瓣边缘滴落着粘稠的、蜜糖般的液体。然而,在这些美丽的花朵根系下,隐约可见被缠绕包裹的、尚未完全腐烂的人形轮廓。我们屏住呼吸,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东西,快速通过。
终于,踏入了第六层。
8
这里没有前几层那种具象的恐怖,却弥漫着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诡异。空间异常空旷,地面是粗糙的黑色岩石。浓稠得如同墨汁、如同凝固血液的黑雾,沉甸甸地弥漫在整个空间,手电光柱射出去,勉强能穿透几米,便被那浓雾彻底吞噬,光线变得极其微弱、扭曲,如同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温度,一种刺骨的阴寒,仿佛能冻结骨髓,穿透了我们所有的保暖衣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肺里像是吸入了冰渣。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我们自己的脚步声,一踏入这层,也仿佛被那浓稠的黑雾吸走了大半,只剩下极其微弱、沉闷的声响。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李伟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浓雾中显得缥缈而失真。他胡乱挥舞着手电,光束在浓雾中徒劳地搅动,如同盲人点灯。
突然!
救命——!别过来!啊——!!!
是小梅的声音!凄厉、尖锐、充满了临死前极致的恐惧,无比清晰地在我们左前方不远处炸响!那声音穿透浓雾,带着强烈的真实感,仿佛她就在那里,正被什么东西拖走!
小梅!李伟像被电击般猛地朝那个方向冲去,手电光疯狂晃动,小梅!你在哪!
别过去!陈教授厉声喝道,但他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异常遥远。
救我!李伟!救我——!小梅的哭喊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就在李伟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李伟彻底失去了理智,嘶吼着扑向声音的来源:我来了!坚持住!他的身影瞬间被翻滚的黑雾吞没。
李伟!回来!我惊恐地大喊,下意识地追了两步。但就在下一秒,李伟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猛地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骤然剪断!
紧接着,那片浓雾中,竟然又响起了李伟自己的声音!那声音空洞、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回响,重复着他刚才喊出的那句话:我来了!坚持住!我来了!坚持住!…一遍又一遍,如同卡住的唱片,在浓稠死寂的黑雾中幽幽回荡,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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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空洞的回音,仿佛还粘稠地附着在冰冷的空气里,钻进我们的耳朵,缠绕着我们的心脏。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老巴图在我身后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呜咽。陈教授沉默地站在几步外,手电光落在他脚下。浓雾中,他模糊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他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悲伤,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走。他冷冷地吐出这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率先朝着通往第七层的石阶方向迈步。那石阶在浓雾深处若隐若现。
9
第六层那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的浓稠黑雾,以及李伟那戛然而止又诡异回响的惨叫,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啃噬着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老巴图的精神彻底垮了,他蜷缩在通向第七层的石阶入口处,身体筛糠般抖着,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任凭陈教授如何催促,甚至粗暴地拉扯,他的双脚如同钉在了石阶上,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废物!陈教授低骂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冰冷的厌恶,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我,命令道:陈默,跟上。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通往最终目标的急切。
我最后看了一眼老巴图那绝望蜷缩的身影,心中一片冰凉。我知道,留下他,等同于宣判了他的死刑。但我更清楚,此刻的我,别无选择。我深吸了一口那带着浓重尘埃和绝望味道的空气,强迫自己迈动灌了铅的双腿,紧跟着陈教授,踏上了通往第七层的最后阶梯。脚下每一级冰冷的石阶,都像是通往地狱的台阶。
第七层。
手电光刺破黑暗的瞬间,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开阔、肃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穹顶极高,隐没在手电光无法企及的黑暗里。空间的中心,是一个由整块巨大、粗糙的黑色岩石雕刻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布满繁复而扭曲的古老符文,那些线条深刻、狂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意味。更诡异的是,祭坛中心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脸盆大小的血池,里面盛满了粘稠、暗红、近乎黑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腻的铁锈腥气——那是陈年积血的味道。
祭坛正对着的穹顶下方,悬挂着一具东西。手电光扫过去,我的胃猛地一阵抽搐。那是一具巨大的、早已干瘪风化的尸骸!它的形态极其诡异,像是某种巨大的爬行类生物与人形的扭曲结合——粗壮的、覆盖着片状角质物的脊椎骨向下垂落,连接着一条粗大如蟒的尾骨;胸腔的肋骨异常宽大,向两侧撑开,仿佛生前能容纳下极其庞大的内脏;而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骨,狭长、尖锐,布满獠牙的口器大张着,空洞的眼窝深陷,直勾勾地俯视着下方的祭坛。它被几条粗大的、同样布满铜绿的青铜锁链缠绕、悬挂着,如同某种亵渎的献祭品,又像是被封印于此的恐怖存在。
整个第七层,弥漫着一种沉重到极点的死寂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10
陈教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径直走向祭坛,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庄重。他的目光完全被祭坛和那具悬吊的尸骸吸引,灼热得如同实质。他走到祭坛边缘,缓缓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去触摸祭坛边缘那些冰冷的、扭曲的符文。他枯瘦的手指在那些古老的刻痕上缓缓滑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满足的叹息。
终于…终于抵达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一种病态的狂热,千年的等待…伟大的沉睡…将在此刻终结…他猛地抬起头,手电光打在他脸上,那张平日里儒雅的脸,此刻因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变形,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非人的、近乎癫狂的绿光,死死盯着穹顶下悬吊的那具可怖尸骸。
教授我被他此刻的状态吓住了,声音干涩发颤,您…您说什么
陈教授没有回答我。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我。手电光从他背后射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布满符文的祭坛和那具悬吊的尸骸上,如同一个即将苏醒的噩梦剪影。他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漠然。嘴角却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僵硬、非人的狞笑。
你…来得正好…一个声音响起。那绝不是陈教授原本温和的嗓音!那声音嘶哑、低沉,像是无数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回响和一种源自亘古的邪恶威严,直接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是他!是那个在第六层模仿小梅和李伟声音的东西!它…它在教授身体里!
最后…一块…祭品…那个嘶哑恐怖的声音继续从教授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膜。他迈开脚步,一步步向我逼近。他的动作僵硬而怪异,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两簇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冰冷光芒,正疯狂地燃烧、跳跃!
不!教授!醒醒!我惊恐地后退,手电筒差点脱手掉落。但祭坛周围的空间有限,我背后几步就是冰冷的石壁。
献祭…完成…那个占据教授躯体的存在狞笑着,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空间里回荡,恭迎…吾主…苏醒…
话音未落,他那枯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快如闪电,一把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11
呃——!
巨大的力量瞬间扼断了我所有的空气!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和窒息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我的双脚被硬生生提离了地面!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冒!手电筒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光束斜斜地指向穹顶,照亮了那具悬吊的干尸空洞的眼窝,仿佛它在狞笑。
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攫住了我。在极度的痛苦和窒息中,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飘散。就在这濒死的边缘,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猛然爆发!我那只还能动弹的右手,在意识模糊中,疯狂地在腰间摸索!那里挂着一个硬物——是我奶奶临终前亲手系在我腰间、用红布层层包裹的祖传之物!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反复叮嘱我:默娃…塔…响…响起来…跑…
当时我只觉得是老人家的迷信…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布满细小凹痕的青铜铃身的刹那——
铛——!!!
一声洪亮、清越、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邪祟的金属震鸣,毫无征兆地从我腰间骤然爆发!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撕裂了第七层死寂的空气!青铜铃铛在我手中疯狂震动!铃身滚烫,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
啊——!!!
掐住我脖子的陈教授(或者说占据他躯体的东西),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一种被冒犯、被灼烧的狂怒!他掐住我脖子的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触电般猛地松开!他那张扭曲的脸上,那双燃烧着绿火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我重重摔倒在地,肺部贪婪地吸入冰冷的空气,咳得撕心裂肺。手中的青铜铃铛兀自嗡嗡震鸣,余音在空旷的祭坛空间里回荡不息。
与此同时!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整个地壳都在呻吟的巨响,猛地从我们脚下——从这座妖塔最幽深、最黑暗的底部——炸裂开来!那不是爆炸声,而是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金属锁链,在承受了千年万载的恐怖拉力后,骤然崩断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断裂声!如同地狱巨兽挣脱束缚的咆哮!
整个第七层的地面剧烈地摇晃、震动起来!穹顶的碎石和尘埃簌簌落下!祭坛上那暗红的血池剧烈地翻涌、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恐怖声响!那具悬吊在穹顶下的巨大干尸,随着锁链的崩断声和剧烈的震动,猛地一颤!它那空洞的眼窝深处,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两盏幽绿的光芒!冰冷、古老、充满了无尽的饥饿和毁灭的欲望!
祭坛边,被铃音重创的陈教授捂着自己那只仿佛被灼烧过、冒着丝丝黑烟的手,踉跄着后退。他脸上交替闪过痛苦、惊骇和一种扭曲的狂喜。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穹顶下那具亮起绿光的巨大尸骸,喉咙里再次挤出那个嘶哑邪恶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和敬畏:醒…醒了…吾主…终于…
12
他的声音被脚下传来的、更加密集而恐怖的崩裂声淹没!
咔嚓!轰——!
脚下的黑石地面,毫无征兆地炸开蛛网般的巨大裂痕!裂缝深处,不是岩石,而是翻滚涌动、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拥有实质的生命,如同粘稠的石油,正从崩裂的塔底深处疯狂向上蔓延、喷涌!
就在那翻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渊之中,一双、两双、三双…无数双幽绿、冰冷、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眼睛,如同地狱的星辰,骤然亮起!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了下方崩裂的塔底深渊,贪婪地、死死地向上盯着祭坛上仅存的活物——我和那被附身的陈教授!
青铜铃铛在我手中滚烫,震鸣未歇,清越的铃声在这片地狱景象中显得如此微弱而绝望。头顶,那具悬吊的干尸眼窝中,冰冷的绿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下来。脚下,是无尽的黑暗深渊和无数双饥渴的绿眼。教授脸上那扭曲的狂笑和嘶哑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
塔,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