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铁血山河:男儿当自强 > 第一章

1
淮水呜咽,少年血誓
南宋德祐元年,秋。
淮水南岸,昔日良田万顷的楚州地界,如今已是烽火遍地,哀鸿遍野。枯黄的野草漫过断壁残垣,偶尔可见被野狗啃噬的残破甲胄,锈迹斑斑的矛头斜插在泥地里,指向灰沉沉的天空,像是无数不甘的亡魂在无声控诉。
李锐蜷缩在一处坍塌的土地庙角落,怀里紧紧搂着比他小五岁的妹妹李瑶。妹妹早已饿得没了哭声,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李锐的肚子也在咕咕叫,可他身上最后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已经在三天前分给了妹妹。
哥……
饿……
李瑶的声音细若蚊蚋,小手抓着李锐破旧的衣襟。
李锐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将妹妹搂得更紧:瑶瑶乖,再忍忍,哥……
哥去找吃的。
他不敢出去。三天前,他们的村子被一股蒙古游骑劫掠,火光冲天,喊声震天。父亲为了掩护村民转移,被一个高大的蒙古兵一刀劈倒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鲜血染红了落叶。母亲拉着他和妹妹往芦苇荡里逃,却在乱箭中倒下,最后一口气还在叮嘱他:带着妹妹……
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刻在李锐的心里。他才十三岁,却已经见过了人间最惨烈的景象。尸体、火光、马蹄声、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
这些画面日夜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恐惧,却也让他胸中燃起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了望庙外。旷野上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衬得这世界死寂。蒙古人大概已经走了,他们像一群贪婪的狼,劫掠完就会奔向下一个目标。
李锐紧了紧腰间那把从死人身上捡来的锈刀,刀刃缺了好几个口,连木柄都有些松动。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也是他保护妹妹的唯一依靠。
瑶瑶,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声,哥很快回来。
李锐低声叮嘱,用枯草将妹妹稍微掩盖了一下,又把一块破布塞进她手里,咬着,别说话。
李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李锐深吸一口气,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迅速窜出土地庙,猫着腰在断墙残垣间穿梭。他的目标是不远处一个被烧毁的村落,或许能在废墟里找到一点吃的,或者……
找到一些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他记得父亲说过,楚州是抗金的前线,后来又是抗蒙的要地,家家户户多少都会藏点粮食,或者有男人练功用的刀枪棍棒。
废墟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气味,几只乌鸦在断梁上聒噪地叫着,见有人来,扑棱棱飞走了。李锐强忍着恶心,在瓦砾堆里翻找。他找到了半袋被烧焦的麦粒,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在一个倒塌的棚子下,摸到了一根碗口粗的枣木棍子,木头坚实,握在手里很有分量。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间半塌的茅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警惕地走过去,扒开碎砖烂瓦,只见一具穿着破烂宋军军服的尸体旁,斜插着一杆长枪。枪身虽蒙着灰尘,却隐隐透着寒光,枪头的红缨早已褪色,却依然狰狞。
这是一杆真正的军枪!
李锐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曾见过村里的猎户用猎枪,也见过路过的宋军士兵扛着枪,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他费力地将长枪拔出来,枪身很长,他双手握住,竟有些举不起来。
咳咳……
突然,尸体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
李锐吓了一跳,握紧枣木棍,警惕地望去。只见尸体后面,还躺着一个人,身上也穿着宋军的破烂盔甲,胸口染着大片血迹,显然受了重伤。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嘴唇干裂,眼神却还带着一丝锐利。
小……
小子……
那人声音嘶哑,帮……
帮我……
把刀……
捡起来……
李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散落着一把环首刀,刀柄上刻着模糊的花纹。他犹豫了一下,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兵荒马乱,人心叵测,但看着那人痛苦的样子,又想起自己死去的父亲,心一软,还是走过去捡起了刀,递到他面前。
那人接过刀,用尽力气握住,忽然苦笑了一下:宋兵……
宋兵的刀,最后还是要靠一个娃娃来捡……
他看着李锐,你是这附近的百姓
是……
李锐低声回答,我家……
被蒙古人烧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又被怒火取代:狗日的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子,你怕吗
李锐想起父亲倒下的样子,想起母亲咽气时的眼神,想起妹妹饥饿的小脸,心里那股火焰又燃烧起来。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硬:不怕。他们杀了我爹我娘,我要杀他们报仇!
好!
那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有志气!比那些望风而逃的官军强!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锐。
李锐……
那人点点头,记住这个日子,记住这些鞑子的血海深仇。这天下,不能就这么让给他们!男儿生于天地间,当自强,当顶天立地,保家卫国,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让祖宗的基业、百姓的安宁,毁在胡虏手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撞击着李锐的心灵。李锐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未见过如此眼神的人,那是一种混杂着悲愤、不甘和坚定信念的光芒。
我……
我想报仇,想杀鞑子,但我只是个孩子……
李锐喃喃地说,握着长枪的手有些颤抖。
孩子
那人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沫,当年岳武穆从军时,也不过你这般年纪。记住,自强者,天不弃。拿起这杆枪,不是让你逞匹夫之勇,而是让你记住,手中有兵,心中有胆,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才能为你爹娘报仇,为天下受苦的百姓报仇!
他说着,指了指李锐怀里的麦粒:把吃的……
分给我一点……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能教你本事,让你真正变强的人……
李锐看着那人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怀里的麦粒,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半,递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穿过断壁,照在少年紧握的长枪上,也照在他年轻却已刻满仇恨与决心的脸庞上。淮水依旧呜咽,但若有若无间,似乎传来了一声少年无声的血誓:此生长大,必以长枪为笔,以热血为墨,在这破碎的山河间,写下
自强
二字!
2
深山藏虎,枪挑寒星
李锐跟着受伤的宋军士兵,在荒山野岭中跋涉了半日。那士兵名叫王猛,原是驻守楚州的一名裨将,在与蒙古军的遭遇战中被流矢射中胸口,侥幸逃脱,却因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他口中所说的
能教本事的人,是隐居在洪泽湖畔紫金山中的一位前朝老将。
那老将军姓陈,名文昭,
王猛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伤口的血迹又渗了出来,原是岳武穆麾下的先锋,枪法出神入化,可惜……
唉,因不肯附和秦桧奸党,被罢了兵权,从此隐居于此。
李锐心中一惊。岳武穆的部下!那可是抗金的英雄!他对陈文昭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也有些忐忑:老将军……
会收下我吗
看你造化了。
王猛苦笑,老将军脾气古怪,从不轻易见人。但他一生嫉恶如仇,最见不得鞑虏欺压百姓。你这孩子,眼神里有股子狠劲,又背负血海深仇,或许……
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又走了几里路,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隐约可见几间茅草屋。王猛指了指:到了,那就是陈老将军的住处。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去吧。
李锐点点头,将王猛安顿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又找了些草药帮他敷上伤口,这才背着那杆从死人堆里捡来的长枪,忐忑地走进竹林。
茅草屋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劈柴。他穿着粗布短打,身形消瘦,却腰板挺直,每一次挥斧,都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仿佛不是在劈柴,而是在演练某种招式。
李锐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直到老者劈完一捆柴,才上前一步,拱手道:晚生李锐,拜见老将军。
老者抬起头,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李锐,见他虽然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手中紧紧握着那杆长枪,不由

了一声:你这杆枪……
从何而来
是……
是从一位战死的宋军将士身边捡来的。
李锐如实回答,晚生家乡遭蒙古人劫掠,父母双亡,只带了妹妹逃生。路遇王猛将军,他说老将军是忠勇之士,能教晚生本事,为父母报仇,为天下百姓雪恨。
老者沉默片刻,指了指地上的柴禾:想跟我学本事先把这些柴劈完,再把院子扫干净。
李锐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他从未劈过柴,拿起斧头还有些生疏,但一想到父母的惨死,想到蒙古人的暴行,就浑身充满了力气。斧头一次次落下,虽然姿势笨拙,却带着一股狠劲。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手掌也磨出了血泡,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老者坐在门槛上,默默地看着,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直到夕阳西下,李锐才劈完最后一捆柴,又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累得几乎站不住脚,却依然挺直了腰板,走到老者面前。
还能拿得动枪吗
老者问道。
李锐强撑着拿起长枪,虽然手臂酸痛,但握枪的手却很稳。
好。
老者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先练三个月扎马步,再谈枪法。
就这样,李锐在紫金山住了下来。他一边照顾王猛养伤,一边跟着陈文昭老将军学艺。老将军对他要求极为严格,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扎马步,一练就是一个时辰,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接下来是练臂力、练步伐,都是最基础却也最枯燥的功夫。
李锐有时也会觉得苦,觉得累,尤其是想到躲在土地庙里的妹妹,心里就一阵发酸。但每当他想要偷懒时,老将军那锐利的目光就会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想报仇想杀鞑子
老将军有一次冷冷地说,靠你那点蛮力蒙古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悍不畏死。你若没有扎实的根基,没有过人的武艺,上去就是送死!不仅报不了仇,还白白丢了性命,让你妹妹怎么办
老将军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李锐心上。他想起妹妹那双恐惧的眼睛,想起王猛说过的
自强者,天不弃,便咬紧牙关,更加刻苦地训练。手掌的血泡破了又长,长成了厚厚的茧子;腰腹和手臂的肌肉一天天变得结实,扎马步的时间越来越长,挥枪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王猛伤好后,也留了下来,一边帮老将军打理家务,一边指点李锐一些军中的实战技巧。他告诉李锐,光有蛮力不行,还要懂兵法,懂谋略,战场之上,兵不厌诈,有时候,脑子比力气更重要。
老将军也拿出一些珍藏的兵书,让李锐研读。《孙子兵法》、《吴子》、《六韬》……
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在李锐眼中却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白天练武艺,晚上就在油灯下苦读兵书,常常读到深夜。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里,李锐长高了不少,身材也变得魁梧结实,脸上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那杆长枪在他手中,早已运用自如,无论是刺、挑、扫、拨,都有了几分老将军的风范。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充满恐惧和迷茫的少年,而是像枪尖一样,锐利、坚定,充满了力量。
这三年,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蒙古大汗忽必烈即位,改国号为元,大举进攻南宋。襄阳失守,临安危急,南宋王朝摇摇欲坠。各地义兵纷纷兴起,反抗元军的统治。
这天,老将军把李锐和王猛叫到身边,神色凝重地说:元军已过长江,临安恐怕难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锐儿,你学艺已成,是时候下山了。
李锐心中一震,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
老将军,
李锐跪倒在地,多谢您三年来的教诲,锐儿没齿难忘。但不知该往何处去
去江西,
老将军说,文丞相在赣州起兵,号召天下义士勤王。他是个忠臣,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去投奔他,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文丞相
李锐知道,那是文天祥,状元出身,却投笔从戎,是如今抗元的一面大旗。
是。
老将军点点头,王猛,你熟悉军务,也一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王猛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老将军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李锐:这里面是我毕生的积蓄,还有一副盔甲,你带上。记住,枪在人在,枪亡人亡。但更重要的是,记住你为什么拿起这杆枪
——
不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我汉家河山!
锐儿明白!
李锐接过包裹,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钱财和盔甲,更是老将军的期望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李锐告别了老将军,背上包裹,手持长枪,和王猛一起,离开了紫金山。山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李锐回头望了一眼那几间茅草屋,眼中闪过一丝留恋,随即便坚定地转回头,大步朝着山下走去。他知道,前方的路必定充满艰险,元军的铁蹄正在践踏中原大地,南宋的半壁江山已是风雨飘摇。
但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土地庙里瑟瑟发抖的少年了。三年的深山学艺,不仅磨练了他的筋骨,更铸就了他的意志。他手中有枪,心中有信念,他要用这杆枪,去捍卫自己的家园,去践行
男儿当自强
的誓言。
山脚下,是烽火连天的乱世;山路上,是一个少年英雄的热血征程。铁血山河,等着他去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3
义旗初举,血染征袍
李锐和王猛一路南下,只见沿途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元军的暴行随处可见。村庄被烧毁,农田被践踏,青壮年被抓走当炮灰,老弱妇孺惨遭屠戮。每看到一幕,李锐的心中就多一分愤怒,握枪的手就更紧一分。
鞑子真是禽兽不如!
一次路过一个被焚毁的村庄,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被奸污后惨死的妇女,王猛忍不住破口大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锐沉默不语,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家乡的惨状,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但他记住了老将军的话,不能只凭匹夫之勇,要学会用智谋,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他们一路打听,终于在江西赣州找到了文天祥的义军大营。此时的文天祥,刚刚散尽家财,招募义兵,队伍还不算庞大,但士气高昂,人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为保卫大宋江山流尽最后一滴血。
当李锐和王猛来到帅帐前,表明来意时,负责接待的参军见李锐虽然年轻,但气度沉稳,王猛更是一身戎装,英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参军出来,恭敬地说:文丞相有请。
李锐和王猛走进帅帐,只见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地图前沉思,他穿着一身儒衫,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和忧国忧民的情怀。此人正是文天祥。
末将王猛,见过文丞相!
王猛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李锐也跟着行礼:晚生李锐,拜见文丞相。
文天祥转过身,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微笑着说:两位请起。听参军说,两位是从北方来,要加入义军,共抗元虏
正是!
王猛答道,末将原是楚州守军,城破后侥幸逃脱,幸得陈老将军收留。李锐兄弟更是身负血海深仇,武艺高强,枪法娴熟,特来投奔丞相,愿为抗元大业效犬马之劳!
文天祥点点头,又看向李锐:哦李壮士擅长枪法
李锐上前一步,朗声道:晚生曾随陈文昭老将军学艺三年,略通枪法。不敢说擅长,只愿在战场上,杀尽鞑虏,为我大宋百姓报仇雪恨!
陈文昭老将军
文天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是当年岳武穆麾下的那位陈先锋
正是!
哎呀,原来是老英雄的高徒,失敬失敬!
文天祥连忙上前,握住李锐的手,老将军忠勇之名,文某早有耳闻。壮士能得老将军真传,定是栋梁之材。我义军正缺将才,两位的到来,真是如虎添翼啊!
李锐和王猛都有些受宠若惊。文天祥的礼贤下士,让他们心中一暖,更加坚定了追随他的决心。
于是,李锐被任命为一名队正,带领五十名新兵,王猛则因为有作战经验,被任命为一名哨官。
加入义军后,李锐立刻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他将老将军和王猛所教的武艺和兵法,结合义军的实际情况,耐心地传授给新兵。这些新兵大多是农民和手工业者,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个个都对元军恨之入骨,训练起来格外刻苦。
李锐对他们要求严格,但也以身作则,训练时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休息时则和他们谈心,了解他们的困难和想法。很快,他就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和信任,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
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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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则负责训练士兵的阵法和实战技巧,他把自己在正规军中的经验传授给大家,义军的战斗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然而,就在义军士气高涨之际,一个坏消息传来:元军大将张弘范率领大军,正分兵进攻江西,其中一路,直指赣州。
文天祥闻讯,立刻召集众将商议对策。帐内气氛凝重,不少将领面有惧色。元军势大,装备精良,而义军大多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武器简陋,粮草不足,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诸位,
文天祥环顾四周,声音沉稳而坚定,元虏入侵,国破家亡,我等身为大宋子民,唯有以死报国,方能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天下百姓!赣州是我们的根基,绝不能失守!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一位偏将站起身,忧心忡忡地说:丞相,元军势大,我军装备悬殊,硬拼不是办法。不如……
不如暂时避开其锋芒,保存实力,再图后计
避往哪里避
另一位将领反驳道,我们身后就是百姓,就是大宋的江山!我们一退,元虏就会烧杀抢掠,我们还有何面目面对江东父老
一时间,众将争论不休,有人主战,有人主退。
李锐一直沉默地听着,他看着地图上元军的进军路线,又想起老将军教他的兵法,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他站起身,朗声道:丞相,末将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
文天祥眼前一亮:李壮士请讲。
元军远道而来,兵锋正锐,我们确实不宜正面硬撼。
李锐指着地图说,但他们劳师远征,粮草补给必定困难。而且,他们一路攻城略地,兵力必然分散。我们可以派一支奇兵,绕到元军后方,袭击他们的粮道,断其补给。这样一来,元军必然军心不稳,我们再趁机出击,定能事半功倍。
好计!
王猛第一个叫好,锐儿说得对,断其粮道,正是击敌要害!
文天祥也连连点头:此计甚妙!李壮士,你可有把握
末将愿领兵前往!
李锐慨然应道,末将熟悉山地地形,又有王猛将军相助,定能完成任务!
好!
文天祥一拍桌子,就依李壮士之计!我拨给你三百精兵,由你和王猛将军率领,即刻出发,务必在三日内,找到元军的粮道,并将其烧毁!我在这里整顿大军,等你们的好消息!
末将领命!
李锐和王猛同时抱拳,声音洪亮。
当天夜里,李锐和王猛就率领三百精兵,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赣州城,绕到元军的后方。他们翻山越岭,急行军两天两夜,终于在一个叫
落马坡
的地方,发现了元军的粮队。
只见长长的粮队正在山谷中缓缓行进,押送的元军约有五百人,个个盔甲鲜明,刀枪林立,警惕性很高。
锐儿,你看怎么办
王猛低声问道。
李锐观察了一下地形,落马坡两侧是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他微微一笑,附在王猛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王猛听完,连连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
于是,李锐将三百人分成三路:王猛带领一百人,埋伏在左侧山崖上,负责攻击元军的前部;另一名校尉带领一百人,埋伏在右侧山崖上,负责攻击元军的后部;李锐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一百人,埋伏在山谷中间,负责袭击粮队的中部,并阻止元军突围。
一切布置妥当,只等元军粮队全部进入山谷。
太阳渐渐升高,元军粮队终于全部进入了落马坡。他们一路行军,早已疲惫不堪,放松了警惕。
动手!
李锐低喝一声。
随着他的命令,两侧山崖上的义军同时发难,滚石檑木如雨点般落下,砸向毫无防备的元军。元军顿时阵脚大乱,惨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
杀啊!
李锐大吼一声,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率领中路义军从山谷两侧的密林中冲了出来,直扑粮队的中部。
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李锐犹如猛虎下山,枪尖所指,元军纷纷落马。他牢记老将军的教诲,枪出如龙,快准狠,每一次刺出,都带走一条性命。
保护粮草!
元军的领兵官见状,挥舞着大刀,试图组织抵抗。
王猛也带领左路义军冲了下来,他手持大刀,勇猛无比,所到之处,元军无人能挡。右路义军也从后面杀来,将元军的退路切断。
元军虽然人数占优,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处于狭窄的山谷中,兵力无法展开,顿时陷入了混乱。而义军则个个奋勇争先,他们知道,这一战关系到赣州的安危,关系到无数百姓的性命,人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战斗从正午一直持续到黄昏,山谷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元军的五百押送兵,最终只有少数人逃脱,其余全部被歼。而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百人伤亡近半。
李锐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染红,长枪上也沾满了敌人的脑浆和血块。他拄着枪,站在堆积如山的粮草旁,看着夕阳将山谷染成一片血色,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第一次亲手杀死这么多敌人。虽然他们是侵略者,是仇人,但看着那些倒下的生命,他的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适。
王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锐儿,别想太多。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杀的是鞑虏,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李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那丝不适压在心底。他知道,王猛说得对。在这个乱世,慈悲就是对自己和百姓的残忍。他举起长枪,对着天空大吼一声:元虏不灭,誓不还家!
元虏不灭,誓不还家!
幸存的义军将士们也跟着大吼起来,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悲愤和决心。
他们来不及休整,立刻将元军的粮草全部烧毁,然后带着伤员,迅速撤离了落马坡。
当李锐和王猛率领残兵回到赣州时,文天祥亲自出城迎接。看到他们虽然疲惫不堪,却带着胜利的消息,文天祥激动地握住他们的手:两位壮士,辛苦了!你们立了大功啊!
李锐和王猛连忙谦虚地说:这都是丞相的运筹帷幄,将士们的奋勇杀敌,末将不敢居功。
文天祥哈哈大笑:有功就要赏!李锐,王猛,你们二人智勇双全,战功卓著,从今日起,李锐升为裨将,统领五百人;王猛升为偏将,统领一千人!
谢丞相!
李锐和王猛大喜过望,连忙跪拜谢恩。
消息传开,义军士气大振。李锐也因此在义军中崭露头角,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将领。
然而,李锐知道,这只是开始。元军的主力还在,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他抚摸着手中的长枪,枪尖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里有他的血海深仇,有他的家国天下。
铁血山河,男儿自强。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他要用这杆枪,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为妹妹,为天下受苦的百姓,拼出一个未来。
4
赣州烽火,将星初耀
李锐升任裨将的消息在义军中传开,年轻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沉稳,腰间的佩刀与手中的长枪一样,成了他身份的象征。然而晋升的喜悦尚未褪去,斥候便快马加鞭带回急报
——
元军主力已抵达赣州城外三十里,领军者正是素有
铁骑屠夫
之称的蒙古千户巴图鲁。
巴图鲁麾下铁骑三千,步卒万余,皆为精锐。
文天祥指着地图上逐渐逼近的红点,眉头紧锁,赣州城高墙厚,但我军兵力不足五千,且多为新募义士,器械粮草……
他顿了顿,看向帐中诸将,诸位,赣州若失,江西门户洞开,我等勤王之路,便再无立足之地。
帐内一片沉寂。有人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刀柄,有人望着地图上代表元军的旗帜出神。李锐握紧长枪,枪杆上刻着的
自强
二字硌得掌心生疼
——
那是陈文昭老将军临别时用匕首刻下的。
丞相,
李锐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末将请命,领本部五百人镇守西门!元军善骑射,西门外地势开阔,正是他们主攻方向,末将愿为赣州第一道屏障!
锐儿不可!
王猛一把拉住他,巴图鲁的铁骑冲锋时如排山倒海,你那五百人……
正因如此,才需有人死守。
李锐转头看向王猛,目光如枪尖般锐利,末将曾在紫金山练枪三载,每日扎马步至血渗靴底,为的不是苟活乱世,是要让鞑子知道
——
汉家儿郎的骨头,比他们的马刀还硬!
文天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他想起三日前李锐送来的军务报告,那字迹虽仍带少年锐气,却在分析敌情时条理清晰,甚至附上了
以车阵阻骑兵、掘壕沟断马足
的草图。此刻少年将军挺立帐中,铠甲映着烛火,竟有了几分老将军陈文昭的风骨。
好!
文天祥重重一拍案几,李锐听令!本部拨给你三百副陌刀、百架床弩,再调五百盾牌手归你节制,死守西门!王猛率千人镇守北门,其余各将分守东南,我自领中军策应!
军令如山。李锐领命出帐时,夜风吹得帅字旗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城头飘扬的

字大旗,旗角已在战火中染得半红,如同浸透了鲜血的誓言。
三日后黎明,元军攻势如雷霆般砸向赣州西门。
咚!咚!咚!
战鼓擂动,大地震颤。巴图鲁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中马鞭指向城头:南城已被我军踏平,赣州已是孤城!降者免死,拒者屠城!
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却字字如刀,刮过每一个守军的耳膜。
李锐站在垛口后,脸上抹着黑灰,看不清神情。他身后五百陌刀手一字排开,刀刃长达七尺,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这些汉子多是江西矿工出身,臂力惊人,此刻紧握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听我号令!
李锐的声音穿透战鼓,元军第一波冲锋必是试探,待骑兵逼近百步,床弩先射!五十步时,陌刀手出阵,盾牌手护两翼!记住老将军的话
——
枪挑一条线,刀劈一大片,鞑子的马快,咱们的刀更狠!
话音未落,前方烟尘大起。元军的先锋骑兵已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马蹄声如万雷轰鸣,马背上的骑士手持长矛,皮甲在晨光中闪烁着狰狞的光。
放!
随着李锐一声令下,城头上百架床弩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粗如儿臂的弩箭破空而去,瞬间洞穿数名元军骑兵的胸膛,人仰马翻的惨叫混着金属破甲声,在旷野上炸开。但这并未阻止元军的冲锋,后排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突进,转眼已冲到五十步外。
陌刀手,出阵!
李锐大吼一声,率先跃下城头的缓坡。五百陌刀手如墙般推进,沉重的刀刃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火花。当第一匹战马冲到面前时,李锐猛地拧腰转身,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精准刺入马眼。战马悲嘶着前蹄扬起,将背上的元军骑士甩落,李锐顺势突入敌阵,枪尖连挑,三名骑士咽喉中枪,鲜血喷溅在他的甲叶上。
杀!
陌刀手们齐声怒吼,七尺长刀同时扬起劈下,如同一道钢铁堤坝迎向骑兵洪流。咔嚓
声不绝于耳,马头、断臂、铁甲碎片混着血雨飞溅,元军的第一波冲锋竟被这道血肉防线硬生生撞退!
巴图鲁在阵后看得瞳孔骤缩。他征战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步兵,那些持着长刀的宋人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弓箭手,覆盖射击!
巴图鲁猛地抽出腰间弯刀,重骑兵,随我冲垮他们!
第二轮进攻更加猛烈。元军弓箭手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的箭雨落向城头与城下的陌刀手。李锐举枪拨打箭矢,却听身旁

的一声,一名盾牌手后背中箭,惨叫着倒下。
盾牌手护好陌刀手!床弩压制对方弓箭手!
李锐大吼,同时感到左臂一麻,一支流箭擦着甲片飞过,划出一道血痕。他顾不上疼痛,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
巴图鲁亲自率领的重骑兵已如黑云压境,马身披挂着厚重的铁甲,马蹄踏处,地面仿佛都在呻吟。
挖壕沟!
李锐突然下令。
早已待命的民夫们扛着锄头冲上前,在陌刀手阵前迅速挖出一道深三尺的壕沟。重骑兵冲锋正猛,猝不及防下,前排战马纷纷跌入壕沟,人仰马翻,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
李锐抓住战机,长枪一举,陌刀手,劈马腿!
五百把陌刀同时挥向马腹,惨叫声中,更多的重骑兵倒下。李锐趁机突入敌阵,直取巴图鲁。巴图鲁怒吼着挥刀砍来,刀风凛冽,带着草原蛮族的凶戾。李锐侧身避过,长枪如影随形,直刺对方咽喉。巴图鲁急忙回刀格挡,却听

的一声,枪尖竟在他的铁刀上击出火星。
好小子!
巴图鲁又惊又怒,催马绕圈,试图发挥骑兵优势。李锐却步步紧逼,枪术变幻莫测,时而如灵猿攀枝,时而如猛虎下山,将老将军所授的岳家枪法施展得淋漓尽致。两人在阵中缠斗数十回合,巴图鲁渐渐力怯,他从未想过,一个南朝的年轻将领竟有如此武艺。
撤!
巴图鲁虚晃一刀,拨马便走。主将败退,元军阵脚顿时大乱。李锐率军追击百步,才鸣金收兵。
夕阳西下时,赣州西门外已是尸山血海。元军丢下两千余具尸体败退,而李锐麾下的五百陌刀手,也折损近半。他拄着染血的长枪,站在壕沟旁,看着民夫们收敛战友的遗体,晚风卷起他染血的战袍,像一面残破却不屈的旗帜。
城头传来欢呼声,文天祥亲自提着酒壶下城:锐儿,你守住了!
他看着少年将军身上的血迹,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军中最好的烧刀子,敬你,敬这些为国捐躯的勇士!
李锐接过酒壶,仰头痛饮一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暖了冰冷的心脏。他望着西方天际的火烧云,仿佛看到了紫金山的竹林,看到了老将军苍老却锐利的眼睛。
老将军,
他在心中默念,您看,汉家儿郎的枪,没有弯!
此刻的李锐还不知道,这场赣州保卫战的胜利,已如星火般传遍江南。有人在茶馆的说书声中听闻
少年裨将李锐枪挑元军千户
的故事,有人在逃难的队伍里传递着
赣州未破
的消息。而他手中的长枪,也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挑起更多烽火,刺向更辽阔的战场,在铁血山河间,书写属于
自强
的传奇。
5
兵临城下,家书抵万金
赣州保卫战的胜利让义军声威大震,李锐的名字也随着信使的快马传遍了江南各地。然而短暂的振奋过后,更沉重的阴影笼罩在赣州城上空
——
元军主帅伯颜得知巴图鲁兵败,已亲率十万大军南下,号称
踏平江南,肃清叛逆。
伯颜善用骑兵迂回,又有汉军降将为其谋划,此来必是奔着合围赣州。
文天祥在军事会议上铺开地图,指尖划过长江与赣江的交汇处,我们必须在元军完成包围前,找到突破口。
帐内将领们面色凝重。自赣州之战后,义军虽补充了部分兵员,但粮草器械消耗巨大,而朝廷的援军早已无望。李锐看着地图上逐渐缩小的宋军控制区域,心中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
这不仅仅是一场城池的攻防,更是一个王朝在风雨飘摇中的最后挣扎。
丞相,
李锐忽然开口,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末将想派人去楚州,接回我的妹妹。
李锐的声音有些低沉,自家乡遭劫后,我与妹妹失散,只知她被好心人收留,如今兵荒马乱,末将放心不下。
帐内一时寂静。王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锐儿,我懂你的心思。只是楚州如今在元军控制区内,派人去如同虎口拔牙。
我知道。
李锐握紧拳头,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当年我答应过母亲,要带她活下去。
他想起土地庙里妹妹怯生生的眼神,想起这几年梦里常出现的妹妹哭泣的模样,心中如刀割般疼痛。
文天祥看着少年将军眼中的执拗,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孝悌乃忠义之本。你挑几个精干的兄弟,务必小心行事。记住,人命比什么都重要,若事不可为,即刻返回。
谢丞相!
李锐深深一揖。
三日后,两名义军斥候换上流民服饰,揣着李锐手绘的家乡地图,悄悄离开了赣州城。李锐站在城头目送他们消失在晨雾中,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杆上的
自强
二字
——
这两个字,是责任,是信念,如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元军的先头部队已抵达赣州外围,开始试探性进攻,每天都有零星的战斗在城郊爆发。李锐除了指挥作战,便是频繁地向斥候营打探消息,有时甚至会在深夜独自登上城楼,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锐儿,还在等消息
王猛递过一壶热水,那两个兄弟是老手,会没事的。
李锐接过水壶,却没有喝:王大哥,你说……
瑶瑶她还认得我吗当年她才八岁,现在该十三了吧。
王猛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傻小子,亲兄妹哪有不认得的等打完这仗,大哥陪你一起去接她。
就在李锐望眼欲穿之际,第十日深夜,斥候营传来急报
——
派去楚州的兄弟回来了!李锐几乎是冲进斥候营的,只见两名斥候浑身是伤,其中一人手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怎么样找到我妹妹了吗
李锐抓住领头斥候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斥候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李将军,我们……
我们找到了您说的那个土地庙,可那里早就荒了。后来在邻村打听到,当年有个姓陈的老丈收留了个小姑娘,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半年前,元军路过那村子,老丈被抓了壮丁,小姑娘……
小姑娘被元军掳走了,说是要送往大都做奴婢。
斥候低下头,声音哽咽,这是我们在老丈家找到的,她说……
她说如果有个拿长枪的哥哥来找她,就把这个交给他。
李锐接过油布包,手指因颤抖而几乎无法打开。里面是一块破旧的红色肚兜,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线绣着一个


——
那是母亲当年给妹妹绣的,妹妹一直贴身穿着。肚兜的一角,还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一颗光滑的鹅卵石,那是当年他在淮水边给妹妹捡的。
瑶瑶……
李锐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肚兜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妹妹抱着他胳膊撒娇的样子,想起她饿肚子时还把半块麦饼塞给他的模样,想起母亲临死前那句
带着妹妹活下去……
泪水终于决堤,顺着他沾满尘土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王猛等人闻讯赶来,看到这情景,无不黯然。文天祥走上前,轻轻扶起李锐:锐儿,节哀。元虏之罪,罄竹难书!这不仅是你的家仇,更是我大宋的国恨!
李锐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尘土,在脸上划出两道深痕。他将肚兜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妹妹的体温。
丞相,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末将恳请,破敌之后,末将愿率部北上,直捣大都!不为封官拜爵,只为救回我妹妹,为天下所有被掳的汉人子女,讨还血债!
文天祥看着少年将军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家仇与国恨交织的怒火,是支撑着这个王朝不倒的最后脊梁。他郑重地握住李锐的手:好!只要我文天祥还在,这面抗元的大旗就不会倒!他日若能直捣大都,我第一个为你请命!
就在此时,城外突然传来密集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一名传令兵飞奔而入:丞相!元军主力已到,正在全力攻城!西门告急!
来得好!
李锐猛地站起身,将肚兜小心地揣入怀中,抄起身旁的长枪,枪尖在灯火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光,正好让鞑子看看,失去亲人的汉家儿郎,是怎么杀人的!
他大步走出斥候营,铠甲在夜色中发出铿锵的声响。王猛等人紧随其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愤与决绝。
赣州城头,宋
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角上的血迹似乎又深了几分。李锐站在垛口前,望着远处元军阵营中如繁星般的火把,握紧了怀中的肚兜
——
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过去,更有他必须守护的未来。
瑶瑶,等着哥哥。
他在心中默念,长枪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闷响,哥哥这就去,把所有欺负过我们的鞑子,都杀了!
烽火再次点燃,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一座城,更是为了无数失散的亲人,为了一个民族不屈的尊严。李锐的长枪,将在接下来的血战中,刺向更黑暗的夜空,也刺向那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铁血山河的故事,正因为这些带着伤痕却依然挺立的脊梁,才得以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6
陌刀破阵,血火铸英魂
赣州西门的箭楼在元军投石机的轰击下簌簌落尘,李锐踩着崩塌的砖石跃上垛口,长枪挑飞一支射来的冷箭。城下,伯颜亲率的攻城部队如蚁附墙,牛皮盾牌组成的移动堡垒已逼近护城河,工兵们正冒着箭雨架设浮桥。
床弩对准浮桥!陌刀手随我下城!
李锐扯下腰间令旗狠挥,五百陌刀手如黑云压城般冲下城楼。他记得老将军说过:守城之要,不在高垒,而在挫敌锋芒于城下。
刚到城门洞,便听
轰隆
一声巨响,西门左侧的城墙被投石机砸出一个缺口。烟尘未散,三匹披着铁札甲的元军重骑已撞破缺口冲了进来,马背上的骑士手持狼牙棒,甲叶缝隙中露出草原民族特有的凶悍眼神。
保护城门!
李锐大吼,长枪猛地拄地借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第一匹战马的前蹄刚踏入城门洞,枪尖已精准刺入马眼,战马悲鸣着人立而起,将骑士甩落。李锐落地旋身,枪杆横扫,第二匹重骑的马腿被击中,咔嚓
声中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身后的第三匹重骑收势不及,竟从同伴的尸体上踏了过去。
劈马腿!
李锐怒吼。早已埋伏在两侧的陌刀手同时挥刀,七尺长刃如砍柴般劈向马腿,惨叫声中,更多的重骑栽倒。元军步兵趁机涌入,刀矛如林,直逼李锐。
他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老将军演练的枪谱
——岳家枪,枪出如电,守如铁壁。长枪在他手中化作一团银雾,时而如灵蛇出洞,挑飞敌兵咽喉;时而如蛟龙摆尾,扫倒一片步兵。鲜血溅上他的面甲,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为了瑶瑶!为了爹娘!
这场巷战从黎明杀到正午,城门洞下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李锐的长枪早已卷刃,手臂因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甲胄上的每一道缝隙都渗着血。他靠在断裂的门柱上喘息,看着身边仅存的百余名陌刀手,他们大多拄着刀跪在地上,刀刃深深插进砖石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锐儿!
王猛带着援军冲来,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瞳孔骤缩,你怎么样
李锐摇摇头,指了指城外重新集结的元军:他们……
还会再来。
话音未落,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李锐发现自己躺在帅帐内,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文天祥正坐在旁边看书。见他醒来,文天祥放下书卷,递过一碗汤药:醒了你失血过多,幸好王猛把你抢了回来。
李锐挣扎着想坐起,却被文天祥按住:别动,伯颜暂时退兵了,他没想到我们能守住第一道冲击。
丞相,末将……
你做得很好。
文天祥打断他,目光中带着赞许,伯颜的重骑被你报销了近百,更重要的是,你守住了城门,也守住了义军的士气。
他顿了顿,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这是刚从大都传来的密信,说……
说蒙古贵族正在挑选汉家女子送入宫中,你妹妹……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锐猛地抓住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信纸上的字迹模糊,却像一道光劈开了他心中的黑暗。大都,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丞相,
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末将请求,伤愈后即刻北上!
文天祥看着少年将军眼中不屈的光芒,缓缓点头:我已命人准备了路引和盘缠。但记住,此行凶险万分,你不仅要救妹妹,更要查清元军的布防虚实
——
这将是我们未来北伐的关键。
三日后,李锐伤未痊愈便执意请战。他换上一身商人服饰,腰间暗藏短刃,背上则用布包裹着那杆伴随他出生入死的长枪
——
枪杆上的
自强
二字,已被血与火刻进了灵魂。
临行前,王猛塞给他一个油纸包:路上吃,我让伙夫烙的千层饼,能放十天。
这位沙场硬汉的声音有些哽咽,锐儿,万事小心,赣州城等你回来。
李锐点点头,拍了拍王猛的肩膀,转身走向城门。朝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城外是元军的重重包围,前方是未知的险途,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在大都的某个角落,妹妹在等他;在赣州的城头上,无数双眼睛在望着他;而在更遥远的江南水乡,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的汉家儿郎,正握着刀枪,在铁血山河间,书写着属于他们的
自强
传奇。
长枪在包裹中微微颤动,仿佛也在期待着下一场血战。李锐紧了紧腰带,迎着晨光大步走去,身后的赣州城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弥漫的硝烟中。他的征程,从守城之将,变为孤胆英雄,而那杆枪所指的方向,不仅是妹妹的牢笼,更是一个民族不甘屈服的未来。
7
大都暗影,孤枪探虎穴
大都的秋阳透过巍峨的城门,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锐混杂在商旅队伍中,低头躲过城门卫兵审视的目光,手心却已沁出汗珠。眼前的元大都繁华得刺眼,酒楼茶肆里传来胡琴与琵琶的混杂乐声,街道上金发碧眼的色目商人与裹着头巾的蒙古贵族擦肩而过,只有偶尔瞥见的汉家女子低垂的眼眸,才让他记起这是沦陷的故国。
他按文天祥给的地址,找到城南一家名为
悦来
的客栈。掌柜是个眯眼的中年汉子,见他递上刻有

字暗记的玉佩,立刻将他引至后院僻静的房间。
李将军,
掌柜关上门,声音压低,您要查的事有眉目了。上个月确实有批江南女子被送入宫中,其中有个叫‘瑶瑶’的小姑娘,因性子烈被分到浣衣局。
浣衣局在哪里
李锐急切地问。
在宫城西北角,靠近太液池。
掌柜取出一张手绘地图,但宫城守卫森严,尤其是近来伯颜班师回朝,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李锐展开地图,指尖划过太液池的标记。他想起老将军教的
知己知彼,又想起王猛说的
兵不厌诈。硬闯肯定不行,必须找到内应。
接下来的几日,李锐扮成卖山货的货郎,在宫城附近转悠。他发现浣衣局的宫女每日清晨会去西市采买,由两名蒙古兵押送。机会,或许就在这里。
第五日清晨,李锐挑着空担子等在西市拐角。当两名蒙古兵押着三名浣衣宫女走来时,他故意撞向其中一名士兵,担子
哐当
落地,山货撒了一地。
巴嘎!
蒙古兵大怒,拔刀便要砍。李锐却抢先一步跪地,用生硬的蒙古语求饶:饶命!饶命!小人瞎了眼!
另一名士兵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滚!别耽误老子办事!
李锐趁机抬头,目光快速扫过宫女们的脸。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猛地一颤,手中的木桶差点落地
——
那眉眼,那嘴角的痣,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妹妹李瑶!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恐惧取代,慌忙低下头。李锐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看到妹妹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铁铐,衣袖下露出青紫的伤痕。
还不快滚!
蒙古兵的鞭子抽来,李锐顺势滚开,却在起身时,将一块藏在袖中的玉佩悄悄丢在李瑶脚边。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他相信妹妹认得。
回到客栈,李锐彻夜未眠。他在地图上反复标注浣衣局的位置、守卫换岗时间,又想起文天祥密信中提到的
大都城内有我朝旧部。或许,可以设法联系上他们。
三日后,李锐按掌柜的指引,来到城西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庙内蛛网密布,他在香案下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套禁军服饰和一枚腰牌。
今夜三更,太液池西岸,有人接应。
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深夜,李锐换上禁军服饰,将长枪拆分成数段藏在袍内,借着朦胧的月色潜入宫城。太液池波光粼粼,西岸果然有个黑影在招手。
李将军
黑影低声问,竟是悦来客栈的掌柜。
你是
在下赵通,原是禁军教头。
掌柜摘下面具,露出一道狰狞的刀疤,文丞相早已布下暗线,只等将军到来。浣衣局今晚轮值的头目,是我的拜把兄弟,他已备好钥匙。
两人摸黑来到浣衣局后院,果然见一个肥胖的管事正在墙角等候。赵通递过一锭银子,管事立刻点头哈腰地打开侧门。
瑶瑶在最里面的柴房。
管事低声说。
李锐握紧拆分的枪杆,心跳如鼓。柴房内弥漫着霉味,借着窗外月光,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草堆里,正是李瑶!
瑶瑶!
李锐冲过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李瑶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泪水瞬间涌出:哥!真的是你!
兄妹重逢,千言万语化作泪水。李锐抹去妹妹脸上的泪痕,看到她手腕上的血痂,心中剧痛:别怕,哥带你回家!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里面什么人
李锐眼神一凛,将李瑶护在身后,迅速组装长枪。门

地被推开,两名巡逻的蒙古兵举刀冲了进来。
找死!
李锐怒吼,长枪如出膛之箭,瞬间刺穿一名士兵的咽喉。另一名士兵惊恐地拔刀,却被李锐反手一枪扫中膝盖,惨叫着倒地。
快走!
赵通冲进来,扔给李锐一个烟雾弹。
浓烟弥漫中,三人趁机冲出浣衣局。然而宫城已被惊动,无数火把亮起,喊杀声由远及近。李锐背着李瑶,赵通在前开路,三人在迷宫般的宫道上奔逃。
将军,去玄武门!那里有我们的人!
赵通喊道。
刚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一队蒙古重骑,为首的将领正是伯颜!他手持圆月弯刀,在火光下冷笑:南朝的小耗子,果然来了。留下人,饶你不死。
李锐将李瑶交给赵通:带她走!我断后!
哥!
李瑶哭喊着。
快走!
李锐猛地转身,长枪直指伯颜,伯颜!你我在赣州城外交过手,今日再试锋芒!
伯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大笑:好胆色!来人,给我拿下!
重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马刀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李锐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老将军的枪谱、王猛的实战经验、无数次血战的本能在这一刻融会贯通。长枪在他手中化作银色长虹,时而如狂风扫叶,荡开马刀;时而如灵蛇钻穴,直取要害。
噗嗤!
枪尖刺入一名骑士的腋下,李锐借力跃起,空中旋身,枪杆横扫,又将两名骑士击落马下。伯颜看得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枪法,那不是单纯的武艺,而是用鲜血和仇恨铸就的杀招。
一起上!
伯颜怒吼。
更多的骑兵围了上来,刀光剑影将李锐笼罩。他身上早已多处受伤,鲜血浸透了禁军服饰,却越战越勇。长枪舞得水泼不进,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一声惨叫,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哥!
李瑶的哭喊从远处传来,带着绝望。
李锐心中一痛,动作略顿。就在这一瞬间,一名骑士的马刀砍中他的后背,剧痛袭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
抓住他!
伯颜策马上前。
李锐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看着伯颜,看着周围的元军,看着远处妹妹消失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大吼: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长枪插入地面,借力跃起,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伯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藏在靴底的短刃
——
那是老将军给他的防身之物。
伯颜大惊失色,挥刀格挡。短刃刺入他的肩甲,却被内衬的牛皮挡住。但这一击的力量极大,伯颜竟被撞下马来。
杀了他!
伯颜捂着肩膀怒吼。
无数马刀同时落下,李锐感到身体被剧痛淹没。他仿佛又回到了紫金山的竹林,老将军在教他扎马步;又看到了赣州城头,王猛拍着他的肩膀笑;还看到了妹妹小时候,在淮水边捡鹅卵石的笑脸……
自强……
他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
伯颜捂着伤口站起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下令:厚葬此人。南朝能有如此少年,不可小觑。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他下令的同时,赵通已带着李瑶逃出大都,奔向南方的赣州城。而李锐的长枪,那杆刻着
自强
二字的长枪,被一名幸存的义军暗线悄悄收起,送往江南某处隐秘的山谷
——
那里,正有更多的少年,在烽火中磨砺长枪,等待着吹响北伐的号角。
铁血山河的故事,并未因一位少年将军的倒下而结束。相反,他用生命铸就的
自强
之魂,已如星火燎原,在每一个汉家儿郎的心中点燃,终将有一天,会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让那杆长枪的光芒,重新照亮中原的天空。
8
残碑泣血,遗志照汗青
赵通背着李瑶冲出玄武门时,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大都的灯火在夜色中化为一片模糊的光晕。李瑶死死抓着哥哥留下的那块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背还残留着李锐鲜血的温热
——
那是她与哥哥最后的联结。
赵大叔,我哥他……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决堤。
赵通脚下未停,声音却带着压抑的悲愤:瑶丫头,你哥是英雄!他用命换我们出来,咱们得活下去,把元虏的罪行告诉天下人!
两人昼伏夜出,沿着运河南下。李瑶常常在梦中惊醒,看到哥哥持枪而立的身影,醒来后便抱着膝盖无声流泪。赵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时常讲些李锐在赣州的英勇事迹:你哥守西门时,五百陌刀手把元军重骑杀得人仰马翻,连伯颜都被他挑落马下过……
这些故事像火种,渐渐点燃了李瑶眼中的光。她不再只是哭泣,开始跟着赵通学习辨认草药、包扎伤口,甚至偷偷练习哥哥留下的那杆短刃
——
尽管她的手还在因回忆而颤抖。
三个月后,两人终于抵达赣州城外的义军营地。王猛闻讯冲出帅帐,看到李瑶手腕上的铁铐痕迹和赵通怀中那杆包裹严实的长枪,瞬间红了眼眶。
锐儿他……
王猛的声音嘶哑。
赵通将大都的经历和李锐的遗物呈上,包括那截染血的枪头和刻着
自强
二字的枪杆残段。文天祥接过残枪,手指抚过那两个深深刻入木髓的字,良久才沉重地说:锐儿虽死,其志不灭。传令下去,全军缟素三日,为李锐将军祭奠!
赣州城头,宋
字大旗降下半幅。李瑶穿着素衣,跪在哥哥的衣冠冢前,将那截残枪深深插入土中。风吹过,枪杆上的血痂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暗红的木纹,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哥,瑶瑶回来了。
她轻声说,你说要带我回家,可家在哪儿呢
没有人回答。只有远处传来的刁斗声,和营地里此起彼伏的操练呐喊,回应着这位少年将军未竟的理想。
9
巾帼承锋,红妆赴国难
李瑶在赣州住了下来,被文天祥收为义女。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土地庙里的怯弱小姑娘,每日跟着义军女眷学习医术,空闲时便抱着哥哥的残枪发呆,或是偷偷去演武场看王猛练兵。
瑶丫头,这枪太重,你使不动。
王猛见她吃力地挥舞短枪,上前扶住她。
李瑶倔强地摇头:我哥能使,我也能。他说过,汉家儿女,不分男女,都该保家卫国。
文天祥听说后,特意请来军中女教习,教她匕首术和骑射。李瑶学得异常刻苦,手掌磨出血泡也不吭声,眼神里的坚韧越来越像李锐。
此时的南宋王朝已风雨飘摇。文天祥率军转战江西、广东,试图挽回败局,李瑶始终随军照料伤兵。在五坡岭之战中,义军被元军主力包围,文天祥不幸被俘。
丞相!
李瑶背着药箱冲过去,却被王猛死死拉住。
快走!
王猛将一枚刻着

字的令牌塞进她手里,带着丞相的密信去崖山,告诉张世杰将军,就说‘自强’之火,永不熄灭!
乱军之中,李瑶看着文天祥被元军簇拥着远去的背影,他的儒衫已被鲜血染红,却依然昂首挺胸。她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想起丞相常说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10
崖山惊涛,铁血铸山河
崖山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咸腥的海风卷着战火的气息。李瑶跪在张世杰面前,展开文天祥的血书,上面只有八个字:山河虽碎,自强不息。
此时的崖山已是南宋最后的据点,二十万军民退无可退。李瑶主动请缨,带着一群渔家女组成担架队,在炮火中抢救伤兵。她的匕首从未出鞘,却比任何武器都更坚定
——
哥哥用生命守护的,不只是疆土,更是一种永不屈服的精神。
决战之日,元军主帅张弘范的船队如黑云压境。李瑶站在船头,看着己方的战船用铁链相连,形成坚固的防线。她想起哥哥描述的赣州之战,想起那些用陌刀组成人墙的勇士。
瑶姑娘,快躲起来!
一名水兵将她按在舱内。
炮声轰鸣,箭如雨下。南宋战船虽勇,却因兵力悬殊渐渐不支。李瑶爬出战舱,看到丞相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站在主舰上,海水已漫过甲板。
陛下,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
陆秀夫的声音穿透硝烟,然后,他毅然跳入海中。

——!
李瑶嘶声痛哭,身边的军民纷纷跟着跃海,水面上顿时飘满了宋廷的衣冠。
王猛冲过来抓住她:瑶丫头,跟我走!留得青山在……
我哥说过,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李瑶甩开他的手,拔出腰间匕首,却在看到远处漂浮的一截断枪时愣住了
——
那枪杆上,隐约可见
自强
二字。
是哥哥的枪!它竟从大都漂洋过海,来到了崖山!
李瑶猛地扑过去,抓住那截断枪,仿佛握住了哥哥的手。她想起紫金山的竹林,想起赣州的烽火,想起大都的血夜,泪水混合着海水滑落。
哥,瑶瑶来陪你了。
她轻声说,将断枪紧紧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向船舷。
王猛想要阻拦,却被她眼中的决绝震慑。只见李瑶纵身跃入海中,怀中的断枪在波涛中浮沉,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11
山河为碑,精神永续
尾声:山河为碑,精神永续
崖山海战,南宋灭亡。但李锐的长枪,李瑶的身影,文天祥的正气,却化作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多年后,有说书人在江南茶馆里讲述
少年裨将李锐枪挑元军千户
的故事,说到动情处,台下常有少年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又过了百年,当朱元璋的大军北伐时,有位叫常遇春的青年将领,在攻克大都后,于皇宫废墟中捡到一截刻着
自强
二字的枪杆残段。他将其镶入自己的长枪,从此冲锋陷阵,无人能挡,人称
常十万。
而在李锐的家乡楚州,有人在淮水边立了一块无名碑,碑上没有姓名,只刻着
自强
二字。每当风雨来临,碑石上便会隐隐浮现出少年持枪而立的身影,仿佛在告诉过往的行人:纵使山河破碎,只要精神不死,终有重光之日。
铁血山河,男儿自强。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故事,更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不屈的呐喊。当历史的尘埃落定,那些用鲜血和生命书写的
自强
二字,终将超越时空,成为照亮中华民族前行道路的永恒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