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楚燃,退役特种兵,现在负责保护一个情感淡漠的钢琴少年顾星回。
>第一次见面时,他连头都没抬,仿佛生死与他无关。
>我默默守着他练琴到深夜,在他被噩梦惊醒时站在门外。
>直到那次绑架,我替他挡下子弹,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疼吗他第一次主动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却在颤抖。
>后来他笨拙地学做饭,把厨房炸得焦黑。
>成年礼那晚,他把我按在钢琴上:现在换我保护你。
>国际大赛夺冠时,他对着全球镜头说:这首《燃星》,献给暖我入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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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冷的相遇
暴雨砸在加长林肯漆黑锃亮的车顶,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模糊的视野,随即又被新的雨幕覆盖。
车内的空气凝滞而冰冷,弥漫着一股昂贵皮革混合着淡淡古龙水的气味。
顾星回靠在后座的真皮椅背上,微微侧着头,望向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朦胧扭曲的城市霓虹。
他的眼神空茫,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和喧嚣的雨幕,落在某个遥不可及、无人知晓的虚空里。
白皙修长的手指搁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像是在无声地按动着某个并不存在的、冰冷的琴键。
前排的司机和管家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车厢里只剩下雨声肆虐,以及空调系统低沉单调的嗡鸣。
林肯车平稳地滑入半山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灯火通明、气势迫人的巨大欧式建筑前。
巨大的雕花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车子碾过湿漉漉的砾石路面,停在了主宅那足以容纳数辆车的宽阔门廊下。
车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
顾星回没有立刻下车,他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仿佛外面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比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更值得凝视。
少爷,到了。管家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和谨慎。
顾星回这才缓缓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线牵扯着一般,转过头。
他推开车门,一股裹挟着湿冷水汽的风立刻灌了进来。
他迈步下车,身上剪裁合体的黑色羊绒外套被风拂动。
他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丝瞬间沾湿了他额前几缕柔软的黑色碎发。
水珠沿着他光洁的额头滑下,蜿蜒过清俊却过分苍白的侧脸线条。
他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灯火辉煌的大门。
管家和侍者慌忙撑起巨大的黑伞,小跑着跟上,试图为他遮挡风雨,却被他无声地、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意,轻轻抬手挥退了。
顾星回独自一人,踏入了温暖干燥、光线刺眼得有些过分的大厅。
大厅空旷得惊人,穹顶高悬,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冰冷璀璨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道,却无法掩盖那深入骨髓的空旷和冷寂。
一个穿着深灰色高级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暴雨中影影绰绰的庭院轮廓。
那是他的父亲,顾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顾正霆。
听到脚步声,顾正霆转过身。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落在顾星回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昂贵却需要时刻提防损坏的精密仪器。
星回。顾正霆的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发号施令的腔调,以后,你的安全由她负责。
他的话语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解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大厅一根粗壮的罗马柱后方转了出来。
楚燃。
她穿着一身毫无标识、质地精良的纯黑色作战服,完美地贴合着她挺拔而蕴藏着惊人爆发力的身形。
作战服的立领拉得很高,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明亮得近乎刺眼的水晶灯光下,依旧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近乎非人的冷静和锐利。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顾星回的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着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细节。
然后,她的视线落点固定在顾星回喉结下方一寸的位置。
那是一个职业保镖的标准视线落点,既能清晰观察保护对象的面部表情和颈部血管,又能随时用余光覆盖其周围环境。
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如松,双脚微分,是标准的警戒姿态。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带着硝烟和铁锈气息的肃杀之气,与这金碧辉煌的奢华大厅格格不入。
仿佛一头暂时收敛了利爪的猛兽,蛰伏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顾星回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极其短暂地、淡漠地掠过楚燃的脸。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好奇,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就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或者大厅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装饰花瓶。
他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超过半秒,便重新垂落下去,落在地面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倒影上。
仿佛眼前这个被父亲郑重其事指派来负责他安全的人,与他呼吸的空气,与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那动作敷衍到了极致,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肌肉牵动,而非对指令的回应。
然后,他迈开脚步,径直绕过楚燃,走向通往二楼的宽阔旋转楼梯。
黑色皮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叩击声,一下,又一下,在空旷得可怕的大厅里回响。
他的背影清瘦而挺直,却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近乎透明的疏离感。
仿佛他整个人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绝对零度的冰壳所包裹,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光线、温度,以及……活人的气息。
楚燃站在原地,视线依旧稳定地锁定着那个走上楼梯、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那双沉静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不是因为被无视的恼怒,而是职业本能下的快速评估。
目标人物:顾星回。
状态:高度自我封闭,情感反应极度匮乏,对外界刺激(包括自身安危)漠然。
危险系数:极高(源于其不合作态度及潜在的自毁倾向)。
保护难度:S级。
她清晰地做出了判断。
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低声对楚燃道:楚小姐,少爷的房间和琴房在三楼东侧。您的房间安排在少爷隔壁,方便照应。日常行程……
楚燃抬起一只手,动作干脆利落,制止了管家后续的话。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楼梯尽头顾星回消失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里水晶灯电流的微弱嗡鸣:
我需要目标人物过去六个月的全部行程记录、潜在威胁评估报告、建筑平面图及安保漏洞分析。
她的语速平稳,没有起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现在。
管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慎重和敬畏。
好的,楚小姐,请随我来书房。
楚燃最后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楼梯转角。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冰冷而绝望的气息。
她收回目光,转身,跟随管家走向走廊深处。
纯黑色的作战服融入大厅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如同水滴汇入墨池。
只有她沉稳得没有丝毫误差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留下短暂的回响,随即又被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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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声的渗透与冰冷的试探
顾星回的生活轨迹精准得像一架精密的钟表。
早晨七点三十分,他会准时出现在一楼西侧的餐厅。
巨大的长条形餐桌,光洁得能映出头顶水晶吊灯的倒影。
他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尽头,面前摆放着由营养师精心搭配、色泽诱人却冰冷得毫无烟火气的早餐。
楚燃站在餐厅入口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她的存在感被刻意压到最低,呼吸都调整得轻缓悠长。
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覆盖着整个餐厅的每一个角落,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到落地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最后落点永远固定在顾星回身上。
他安静地进食,动作斯文优雅,刀叉与骨瓷盘接触,发出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
他从不抬头,也从不看向侍立在一旁的佣人,更不会将视线投向阴影中的楚燃。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以及盘中那些被赋予营养意义的食物。
整个用餐过程,餐厅里只有刀叉偶尔碰撞的细微声音。
压抑得令人窒息。
七点五十分,他会准时放下刀叉,用餐巾极其仔细地擦拭嘴角,不留一丝痕迹。
然后起身,离开餐厅,走向三楼的琴房。
琴房位于三楼走廊的尽头。
房间异常宽敞,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窗外连绵的山景和城市遥远的轮廓线框成了一幅流动的巨画。
一架通体漆黑、线条流畅优雅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安静地矗立在房间中央,如同一位沉默的王者。
当顾星回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冰冷的黑白琴键上时,魔法便诞生了。
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时而如月光倾泻般清冷纯净,时而如深海暗涌般磅礴激荡,技巧精湛得令人叹为观止。
每一个音符都饱满圆润,每一个乐句都处理得无懈可击。
然而,那旋律深处,却始终盘踞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华丽繁复的技巧之下,是空无一物的情感荒漠。
那琴声像最完美的水晶工艺品,璀璨夺目,却也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
楚燃守在琴房门口。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放松却保持着随时能爆发出致命一击的微妙姿态。
她微微闭着眼,并非休息,而是在用全部感官捕捉着琴房内外的每一丝异动。
耳朵过滤着琴声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捕捉着走廊远处电梯运行的微弱声响,甚至楼下佣人打扫时隐约的脚步声。
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分辨着空气里是否有陌生的气味分子侵入。
琴声持续着,从清晨到日暮。
窗外的光线从清冷的晨晖逐渐转为炽烈的正午阳光,再慢慢染上黄昏的金红,最后沉入深沉的夜幕。
顾星回似乎不知疲倦。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只有指尖在琴键上不知疲倦地跃动、翻飞。
仿佛只有在这绝对的音律世界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存在的锚点。
楚燃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守在门外。
时间流逝,夜色浓稠如墨。
琴房里的灯光是唯一的光源,将顾星回孤寂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玻璃窗上。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楚燃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门缝下的阴影。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微弱得难以捕捉。
她无声地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动作轻巧得如同猫科动物。
琴房里,顾星回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背对着门口。
他的头微微低垂,肩膀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指尖微微蜷曲。
楚燃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房间。
窗户紧闭,窗帘纹丝不动。
钢琴谱架上摊开的乐谱被风吹动不,没有任何风。
一切看似正常,却又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她向前走了两步,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星回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迅速放松下去,恢复了那种近乎凝固的僵硬。
楚燃在他侧后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足够她瞬间做出反应,又不会过分侵入对方的私人空间。
她的视线落在他微微起伏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上。
顾先生。她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琴房里却异常清晰,带着职业性的平稳,很晚了。
顾星回没有任何回应。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
又或者,他听到了,只是觉得那声音与窗外的风声、与琴键的余震并无区别,不值得做出任何反应。
楚燃没有再次开口催促。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另一座沉默的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琴房里只剩下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墙上那座古董挂钟指针行走时发出的、规律到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顾星回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动作僵硬得仿佛生锈的机械。
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
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瞳孔微微放大,里面翻涌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深不见底的惊悸和恐惧。
那是被最深的噩梦攫住灵魂后残留的痕迹。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在楚燃身上,只是茫然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随即又像受惊般迅速垂落下去,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嘴唇抿得死紧,没有一丝血色。
楚燃的视线捕捉到了他放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头的手。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细微的颤抖透过薄薄的丝质睡衣布料传递出来。
那是身体脱离噩梦后,残余的、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
楚燃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让它变得更加悠长、平稳,像某种无声的安抚。
她的目光依旧沉静,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山岳般的稳定存在。
她就那样无声地伫立着,像一道沉默却坚固的屏障,隔开了那个少年与他身后无边的黑暗梦魇。
顾星回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在那份无声的、带着奇异力量的稳定存在感中,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平复下来。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间的青白色慢慢褪去,颤抖也渐渐平息。
但他依旧垂着头,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翅膀、蜷缩在角落的雏鸟,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夜色似乎都开始褪去一丝墨色。
顾星回才极其缓慢地、撑着钢琴光滑的边缘,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楚燃一眼,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如同梦游般,踉跄着走向琴房门口,走向自己那间冰冷空旷的卧室。
楚燃在他走出琴房后,才无声地跟上,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直到顾星回卧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
楚燃才停下脚步。
她站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隔绝的房门。
一夜无话。
只有走廊尽头古老的座钟,滴答,滴答,记录着这漫长而冰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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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染血的温度
顾星回就读的大学,是本市最顶尖的私立学府。
校园环境优美,绿树成荫,哥特式与现代主义建筑错落有致。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落在中央图书馆的中庭,空气中浮动着书本的油墨香和咖啡的醇厚气息。
看似一片象牙塔的宁静祥和。
然而,楚燃的神经从未有片刻放松。
她像一道无形的影子,融入顾星回校园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当顾星回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眼神放空地望向窗外时,楚燃就坐在离他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仿佛只是某个对冷门课程感兴趣的学生。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整个教室,快速而精准地评估着每一个人:神态、动作、随身物品的异常。
当顾星回独自穿过两旁栽满古老银杏树的主干道,去往音乐学院的大楼时,楚燃会出现在他侧后方十米左右的位置。
她步履从容,姿态放松,如同一个普通的路人。
但她的视线如同精密的雷达,覆盖着顾星回行进路线的前方、两侧、甚至后方的高点。
任何试图靠近顾星回超过安全距离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落入她警惕的视域。
任何带着审视、探究、或者哪怕一丝恶意停留的目光,都逃不过她锐利的感知。
顾星回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步伐不快不慢,眼神空茫地落在前方虚空的一点。
仿佛周围流动的人群、喧闹的青春、甚至楚燃这个如影随形的存在,都只是他世界里模糊不清的背景噪点。
楚燃的警惕在顾星回参加校庆音乐会排练时达到了顶峰。
音乐厅后台人来人往,学生、老师、工作人员穿梭不停,充满了兴奋和忙碌的气息。
化妆间、道具间、狭窄的走廊通道……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难以监控的盲区。
顾星回作为压轴的独奏者,被安排在最大的那间独立化妆间。
楚燃抱着手臂,背靠着化妆间门外冰凉的墙壁。
她的姿态看似随意,但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微妙紧绷状态。
耳朵过滤着门内顾星回偶尔调试琴音的声响,以及门外走廊上纷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几个穿着学生会马甲、挂着工作牌的男生推着一架沉重的备用三角钢琴,吆喝着从走廊那头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点!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剃着板寸的男生嗓门特别洪亮,动作幅度也很大。
他们推着钢琴,目标明确地朝着顾星回所在的化妆间方向移动。
楚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板寸男生。
他的工作牌照片有些模糊,眼神在扫过楚燃时,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职业性的快速评估,而非普通学生应有的好奇或紧张。
推车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就在距离化妆间门口还有几步远时,那个板寸男生似乎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向了沉重的钢琴!
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瞬间失去了控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巨大的惯性和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直直地朝着化妆间紧闭的门撞去!
小心!其他几个推车的男生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惊恐。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沉重的钢琴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撞向木门。
门后的顾星回毫无防备!
就在钢琴即将撞上木门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
楚燃不是去挡门,那根本来不及。
她的目标是那个失足的板寸男生!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楚燃已经出现在他身侧。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视力的捕捉极限,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如铁钳般扣住了板寸男生撞向钢琴后腰的手臂!
同时,左脚为轴,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个干脆利落至极的过肩摔!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板寸男生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五脏六腑都像被震得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那架失控的钢琴,在即将撞上门的瞬间,因为失去了板寸男生这个主要推力点,速度骤减,歪歪斜斜地擦着门框滑了过去,最终哐当一声撞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停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走廊都嗡嗡作响。
化妆间的门猛地从里面拉开。
顾星回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和尚未完全凝聚起来的惊诧。
他看着走廊上的一片狼藉:撞歪的钢琴,捂着胸口痛苦蜷缩在地板上的板寸男生,以及另外几个吓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的学生会成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挡在他门前的楚燃身上。
她依旧保持着出手后的姿态,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刃,扫视着地上的板寸男生和吓傻的其他人,周身弥漫着尚未散去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气。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星回空洞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长久地落在了楚燃的身上。
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一个带着硝烟气息的、无比真实的存在。
他看着她眼中尚未褪去的凌厉寒光,看着她挺直如同标枪般的脊背,看着她那只刚刚爆发出恐怖力量、此刻却已自然垂落身侧的手。
那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困惑的涟漪。
像是在看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谜题。
楚燃没有回头看他。
确认地上的板寸男生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其他几人没有威胁后,她才缓缓直起身。
那股慑人的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预设的号码,声音冷静得像在汇报天气:
后台走廊,事故。目标安全。处理现场,控制‘失足’者及其同伴,查清背景。
她没有再看顾星回,只是对着空气般平静地陈述:危险解除。请回房。
顾星回站在门口,又看了她几秒。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后退一步,轻轻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隔绝了门外的一片混乱。
然而,那短暂的、带着硝烟味的对视,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微小石子,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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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风暴,在校庆音乐会当晚降临。
音乐厅内座无虚席,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水的气息和压抑的期待。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将舞台映照得如同梦幻之境。
顾星回作为压轴出场。
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越发清瘦挺拔,面容在灯光下有种不似真人的精致与苍白。
他走到舞台中央那架施坦威前,微微向台下鞠躬。
动作优雅标准,却依旧带着那股深入骨髓的疏离感。
台下掌声雷动。
他坐下,修长的手指悬停在黑白琴键上方。
那一刻,整个音乐厅陷入一种屏息的寂静。
楚燃坐在台下第一排最边缘的座位。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既能清晰看到台上的顾星回,又能将台下前几排和舞台侧翼的情况尽收眼底。
她的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处理着无数涌入的信息:光线角度、空气流动、人群中任何一丝异常的肢体语言或眼神交流。
顾星回的指尖落下。
第一个音符如同清冽的泉水,瞬间流淌过整个大厅。
他的演奏开始了。
技巧依旧无懈可击,情感却比平时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楚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琴声里,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抑着的东西在试图挣脱冰封。
就在这时,楚燃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舞台侧翼灯光控制区上方,那高高的、用于悬挂布景和灯具的狭窄金属天桥!
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
那不是舞台灯光的折射!
楚燃的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思维!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动作迅猛得如同扑食的猎豹!
就在她起身的同一刹那!
砰——!
一声沉闷到几乎被宏大琴声掩盖的枪响!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
目标,正是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忘我演奏的顾星回!
千钧一发!
楚燃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她不是去挡子弹——那不可能!
她的目标是顾星回身下的琴凳!
她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和角度,狠狠一脚踹在琴凳的金属支撑腿上!
哐当!
沉重的琴凳连同坐在上面的顾星回,被这股巨大的侧向力量猛地踹离了原位!
子弹擦着顾星回飞扬起的礼服衣角,带着灼热的气流,噗地一声,狠狠钉入了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地板里!
木屑飞溅!
台下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琴声戛然而止!
顾星回猝不及防被连人带凳踹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阵眩晕。
他茫然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楚燃如同护崽母狮般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她背对着他,面对子弹射来的方向,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抬起,做出了一个标准的防御格挡姿势!
紧接着!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来自不同的方向!
舞台上方两侧的灯光架阴影里!
杀手不止一个!
楚燃在顾星回被踹倒的瞬间,已经完成了对枪声来源的判断!
第一颗子弹射向她保护顾星回时必然暴露的身体侧面!
楚燃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拧,一个极限的战术规避动作!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她腰侧飞过,在昂贵的作战服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第二颗子弹,刁钻地射向她规避动作后的落脚点!
预判!
对方是高手!
楚燃眼中寒光爆射!
避无可避!
她猛地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同时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
噗嗤!
子弹撕裂血肉的闷响!
血花在聚光灯下凄艳地绽放!
那枚子弹,狠狠地钻入了她挡在身前、护住要害的右臂上臂!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猛地一晃!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在身体被子弹冲击力带偏的瞬间,她的左手已经从后腰闪电般拔出了配枪!
枪口上抬,指向舞台左侧上方灯光架的阴影处!
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锁定猎物的绝对杀意!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死神的宣告!
左侧灯光架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应声栽落,重重砸在下方的布景堆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楚燃开枪的同时,身体已经借力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右手臂上鲜血淋漓,剧痛钻心,却稳稳地将刚从地上挣扎着半坐起来的顾星回,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翻滚过来的身体与沉重的钢琴底座之间!
钢琴底座成为了他们临时的、坚固的掩体!
待着!别动!楚燃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钢铁摩擦。
她的左手持枪,枪口稳稳指向舞台右侧上方,眼神锐利如鹰隼,搜索着另一个杀手的踪迹。
右臂的伤口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黑色的作战服布料,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舞台地板上,也溅落了几滴在顾星回雪白的衬衫前襟上。
那刺目的红色,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带着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顾星回被楚燃死死地按在钢琴底座后面狭窄的空间里。
他的背脊紧贴着冰冷坚硬的钢琴木材,楚燃滚烫的身体带着硝烟味和浓重的血腥气,紧紧地护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道血肉的屏障。
他的脸被迫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被楚燃染血的肩背完全占据。
鼻端充斥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那是她的血。
还有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硝烟的、属于战场的气息。
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眼前咫尺之遥的地方。
楚燃受伤的右臂无力地垂落着,鲜血正从那个狰狞的弹孔中汩汩涌出,顺着她紧握成拳的指尖滴落。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砸在他雪白衬衫的胸口位置。
那纯白的布料,迅速被染开一小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那红色,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的眼底。
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礼服传递着寒意,但胸前那几点被鲜血浸染的地方,却传来一种诡异的、灼烧般的温度。
顾星回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的剧痛和恐慌!
心脏的位置,那个常年如同被坚冰封冻、感觉不到任何跳动的地方,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猛地一抽!
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四肢百骸!
疼!
好疼!
比以往任何一次噩梦惊醒后的心悸都要疼上千百倍!
这疼痛如此陌生,如此剧烈,几乎要将他整个撕裂!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混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前楚燃染血的背影变得有些模糊。
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那股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名为恐慌的巨浪。
他看到楚燃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绷紧,看到她持枪的左臂依旧稳如磐石,看到她染血的脖颈处,细密的汗珠正不断地渗出、滑落。
她还在流血!
这个念头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失温的心脏!
比刚才那阵撕裂般的疼痛更加尖锐!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他猛地伸出手!
那只总是冰冷、苍白、用来弹奏出完美却冰冷音符的手。
此刻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痉挛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楚燃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染满鲜血的左手手腕!
指尖冰凉,却在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他的声音破碎而嘶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浓重的哽咽和恐慌,艰难地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两个字:
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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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融化的坚冰与笨拙的暖意
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刺鼻,顽固地弥漫在高级单人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栅。
楚燃躺在病床上,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她的右臂被专业地包扎固定,悬吊在胸前。
麻药的效果正在褪去,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清晰而顽固的钝痛。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顾星回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那件染血的礼服,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保温桶,动作有些僵硬,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格格不入的笨拙。
他的目光落在楚燃受伤的手臂上,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空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浓重的自责,深切的担忧,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
他走到病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距离,而是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椅子就在旁边,他却选择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楚燃。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再是那个冰冷疏离的顾先生。
楚燃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
顾星回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动作更加小心地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飘散出来。
不是食物的香气。
是一种混合了焦糊、某种蔬菜煮过头后的软烂气息,以及米粒粘稠感的怪异味道。
顾星回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
他拿起保温桶配套的勺子,舀起一勺内容物。
那粥……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的灰褐色,米粒完全糊化,里面夹杂着一些形状可疑、颜色深沉的碎块(似乎是某种蔬菜或肉类的遗体),表面还漂浮着几点可疑的黑色焦糊颗粒。
他舀起满满一勺,动作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僵硬,小心翼翼地递到楚燃唇边。
我……熬的粥。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紧张和不确定,厨娘说……受伤了要喝点清淡的。
楚燃的目光从那勺灾难级的粥,缓缓移到顾星回的脸上。
他紧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的忐忑。
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期待。
楚燃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就着顾星回的手,张开嘴,平静地将那一勺味道难以名状的粥,吃了下去。
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犹豫。
顾星回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冰湖,终于有了光。
他立刻又舀起一勺,再次递过去。
楚燃依旧平静地吃了下去。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咀嚼的动作也很缓慢。
但她的眼神,在垂眸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柔和。
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顾星回专注地喂着,动作从最初的僵硬笨拙,渐渐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流畅。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保温桶内壁的轻微声响。
阳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
直到保温桶里的粥见了底。
顾星回放下勺子,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点意犹未尽。
他看着楚燃,眼神清澈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满足。
还……疼吗他轻声问,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臂上。
楚燃摇摇头,声音依旧平稳:不碍事。
顾星回像是得到了某种承诺,眼神更加明亮了一些。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病房角落那架为VIP病人准备的立式钢琴前。
他掀开琴盖,坐了下来。
手指轻轻拂过琴键,发出一串零星的、不成调的音符。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病床上的楚燃。
阳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询问意味。
楚燃迎着他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顾星回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如同冰雪初融般,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温度的、浅淡到几乎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笑容。
然后,他转回头,指尖落下。
不再是冰冷炫技的华章。
舒缓、轻柔、带着安抚力量的旋律,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溪流,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温柔地流淌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音符跳跃着,缠绕着阳光的微尘,轻轻落在楚燃的枕畔。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右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笨拙的焦糊粥,和此刻这生涩却无比温柔的琴声,却像两股奇异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仿佛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正在这笨拙的暖意和温柔的乐声中,一点点地、缓慢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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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成长的宣言与隐秘的守护
岁月如同顾星回指尖流淌的琴声,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过。
四年时光,足以让一个少年褪去青涩。
顾星回二十岁生日当晚。
半山别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顾家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成年礼晚宴,商界名流、艺术名宿云集。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将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昂贵香水与精致食物的混合气息。
觥筹交错间,是虚伪的笑容、刻意的恭维和不动声色的利益试探。
顾星回穿着剪裁完美的定制礼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之间。
他的笑容恰到好处,谈吐优雅得体,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掌控者的气度。
当年那个眼神空茫、情感淡漠的少年,仿佛已经彻底消失在这副成熟优雅的躯壳之下。
只有偶尔,当他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大厅角落那个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黑色身影上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与这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暖意和安定。
楚燃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便装。
她站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廊柱,将自己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
她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如同宴会厅里一件沉默的装饰。
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锐利如昔,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评估着每一个靠近顾星回的人,过滤着每一丝可能潜藏的危险气息。
成年礼的喧嚣一直持续到深夜。
宾客们带着酒意和满足陆续离去。
巨大的别墅终于重归寂静。
佣人们开始无声地收拾着残局。
楚燃确认最后一位宾客离开,安保系统重新启动后,才转身走向通往三楼卧室的楼梯。
她的脚步沉稳,踩在铺着厚地毯的楼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走廊里只亮着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柔和。
她走到自己房门前,拿出房卡。
滴的一声轻响,门锁开启。
就在她握住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
一股带着淡淡酒气和沐浴后清爽气息的温热力量,猛地从斜后方袭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越过她的肩膀,重重地按在了她即将推开的房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
门板被那只手死死按住,纹丝不动!
楚燃的身体瞬间绷紧!
肌肉记忆让她几乎在同时就要做出反击动作!
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
是顾星回。
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此刻就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的胸膛与冰冷的房门之间!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力,还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楚燃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她没有回头,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顾星回,放手。回你房间去。
身后的人没有动。
滚烫的呼吸带着微醺的酒意,拂过她耳后的肌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放。顾星回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执拗的侵略性。
他按在门板上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带着试探,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轻轻握住了楚燃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肩膀。
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楚燃,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气息,看着我。
楚燃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紧绷的防御姿态。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转过身。
走廊昏黄的壁灯光线,勾勒出顾星回近在咫尺的轮廓。
四年时间,少年清瘦的骨架已然长开,身形挺拔如松,肩膀宽阔,足以投下将她笼罩的阴影。
他的面容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线条更加深刻俊朗,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股压抑的张力。
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同暗夜下的海,里面翻涌着炽热的、毫不掩饰的情愫,如同即将喷薄的熔岩,直直地撞入楚燃沉静的眼底。
那里面,是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恋、渴望,以及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不再是依赖,而是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充满侵略性的渴望。
我成年了,楚燃。顾星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不再是那个需要你挡在身前、需要你流血保护的孩子。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现在,他微微俯身,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两人呼吸可闻,强大的气场将楚燃牢牢困在他的领域之内,换我来保护你。
楚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团灼烧的火焰,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她脸上的线条瞬间绷紧,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顾星回,她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喝多了。回房休息。
她试图抬手格开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
然而,顾星回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
他甚至更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完全压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我没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拒绝的痛楚和愤怒,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四年了,楚燃!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的目光灼热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
保镖任务年龄差身份他一字一顿,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打在自己心上,这些该死的理由,困住你多久了还要困住我们多久
楚燃被迫仰头看着他,眼中冰封的湖面终于被这炽烈的火焰灼开一丝裂痕。
有震惊,有挣扎,还有一丝……深埋的痛楚。
你不懂。她别开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我的世界……不适合你。我的过去……会毁了你。
我不懂顾星回猛地攥紧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是你不懂,楚燃!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
从你为我挡下那颗子弹开始,从你的血染红我衣服那一刻开始……你就在我的世界里了!刻骨铭心!
你的过去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偏执的冷笑,眼神锐利如刀,那就让它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动我顾星回要守护的人!
至于身份……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低下头!
带着酒气的、滚烫的、充满占有欲的吻,如同攻城略地的宣言,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和压抑了太久的渴望,狠狠地烙印在楚燃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上!
唔!
楚燃的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顾星回早有预料般,一把捉住了手腕,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他的吻带着一种生涩的凶狠和绝望的深情,像要汲取她所有的氧气,将她彻底点燃,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唇齿间是微醺的酒意和他身上清爽又危险的气息。
楚燃的抵抗在他的禁锢和那汹涌而来的、陌生的感官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瓦解。
她的身体僵硬着,大脑一片混乱。
震惊、愤怒、被侵犯的屈辱感……交织着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悸动,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顾星回仿佛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软化,禁锢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丝,但唇上的掠夺却更加深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
就在楚燃几乎要被这陌生的浪潮彻底淹没时,顾星回却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她。
他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里面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抚过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迷恋的温柔。
楚燃,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情欲未褪的余韵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你逃不掉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爱恋,有决绝,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的谋划。
然后,他猛地松开对她的钳制,后退一步。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尽头他自己的房间。
背影挺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砰的一声,他的房门关上。
走廊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楚燃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唇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如同火焰般灼烧。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紧握的力道。
她抬起没有被束缚的左手,指尖有些颤抖地碰了碰自己发烫的唇瓣。
眼中冰封的平静早已碎裂,只剩下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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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加密信息悄无声息地传递到楚燃的私人设备上。
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某个废弃工厂的阴暗角落。
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络腮胡、眼神凶戾的中年男人,正和一个穿着考究西装、侧脸轮廓与顾正霆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阴鸷的年轻男人低声交谈着。
照片下方,附着几行冰冷的文字:
目标:花衬衫,代号鬣狗,东南亚流窜职业杀手。近期入境记录异常,与顾家旁支顾明哲(照片中人)有秘密资金往来。关联目标:楚燃旧部王猛(三年前边境任务失踪人员)。追查方向:顾明哲试图利用鬣狗制造事端,嫁祸顾星回,同时引出并清除楚燃。证据链已初步建立,正在收网。
楚燃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里阴鸷的年轻侧脸——顾明哲。
她认得他,顾家旁支里一个野心勃勃、手段狠辣的年轻一辈。
她更认得照片角落里那个模糊的、穿着花衬衫的身影轮廓!
那个代号鬣狗的杀手,曾经在她一次绝密的边境清剿任务中出现过!
那次任务,她的小队遭遇伏击,损失惨重,唯一的线索就是现场遗留的一枚特殊弹壳,与鬣狗惯用的武器吻合!
而王猛……那是她曾经最信任的战友之一!三年前在一次边境联合行动中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她心底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顾明哲……鬣狗……王猛……
一条清晰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线索瞬间在她脑中串联起来!
原来,顾明哲不仅想除掉顾星回这个家族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还想借鬣狗这把刀,利用她楚燃的过去做文章,将她这个碍事的保镖也一并铲除!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楚燃心底升起!
她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在顾家,她并未随身配枪。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过信息末尾那句证据链已初步建立,正在收网。
是谁
是谁能在她之前,如此精准地挖出这条埋藏极深、牵连甚广的线索甚至查到了王猛这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
答案,呼之欲出。
那个在成年礼夜晚,将她按在门板上,宣告要保护她的少年。
那个不动声色间,早已悄然编织起自己力量网络的顾家继承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激荡起汹涌的波澜。
震惊于他深藏不露的手腕和掌控力。
愤怒于他竟敢擅自涉足她充满血腥的过去。
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汹涌而来的暖流和悸动。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挡子弹的孩子了。
他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却又无比强势地,为她撑起一片天。
试图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楚燃关闭了信息窗口,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眼中冰火交织的复杂光芒。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顾星回房间的方向。
那晚他炽热的吻和宣告的话语,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你逃不掉了。
这一次,冰封的心墙,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巨大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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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燃星
维也纳金色大厅。
璀璨的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星河,将辉煌的光芒洒向每一个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紧绷的期待,混合着名贵香水和鲜花清雅的芬芳。
天鹅绒座椅上,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名流、评论家、以及身份显赫的宾客。
一年一度的金色音符国际钢琴大赛决赛现场。
这是古典音乐界最具分量的圣殿,是无数钢琴家梦寐以求的终极舞台。
后台,独立休息室。
顾星回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
他穿着一身纯白色、剪裁无可挑剔的燕尾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修竹,面容在灯光下俊美得近乎不真实。
四年时光的磨砺,早已褪尽了少年的青涩,沉淀下一种沉稳内敛、掌控全局的领袖气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冰凉的琴键模型,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眼神不再空茫,不再冰冷。
那里面蕴藏着星辰大海,蕴藏着沉淀的情感,蕴藏着……对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思念和炽热。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楚燃推门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如同守护骑士。
只是,那身肃杀的保镖制服,此刻穿在她身上,却奇异地与这音乐圣殿的氛围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强大的气场。
她的目光落在顾星回身上,沉静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四年了。
她看着他一步步褪去冰壳,一步步走到这世界瞩目的中心。
看着他笨拙地学着表达,看着他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为她扫清过去的阴霾。
顾星回转过身,目光瞬间捕捉到她,如同星辰找到了归途。
他向她走来,步伐沉稳有力。
准备好了楚燃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她无数次在他登台前询问的那样。
顾星回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亲昵和不容拒绝的温柔,替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那本已一丝不苟的衣领。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颈侧温热的肌肤。
有你在,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就准备好了。
楚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没有避开他的触碰,也没有回应。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地蜷缩了一下。
去吧。她移开视线,看向休息室通向舞台的那扇厚重侧门,时间到了。
顾星回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信任、爱恋、感激,以及一种即将兑现承诺的坚定。
他转身,走向那扇门。
背影挺拔,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光芒。
舞台上,聚光灯如同追随着神祇的光柱,笼罩在顾星回身上。
他走到舞台中央那架价值连城的贝森朵夫帝王钢琴前,微微向台下鞠躬。
动作优雅从容,带着王者般的谦逊。
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充满了敬意和期待。
顾星回直起身,目光穿透璀璨的灯光,精准地、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台下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
那里,楚燃安静地坐着。
即使在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名流之中,她一身黑衣、沉静如水的姿态也如同定海神针般醒目。
四目相对。
隔着喧嚣的掌声和耀眼的灯光。
顾星回的唇角,缓缓地、极其温柔地向上弯起。
那是一个只为她绽放的笑容,如同冰原上骤然盛开的雪莲,纯净而温暖。
然后,他坐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如同被赋予了神性,轻轻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
如同暗夜中悄然划过的第一颗流星,带着清冽而孤寂的微光。
瞬间,整个金色大厅陷入了一种屏息的寂静。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经典名曲。
旋律是全新的,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魔力。
开篇是极致的冷冽与空旷。
音符跳跃着,如同行走在永夜荒原上的孤独旅人,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上,回响着深入骨髓的寂寞与寒意。
那是失温的心脏,在漫长的冰封岁月里,无声的悲鸣与挣扎。
技巧依旧无懈可击,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得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
然而,那旋律深处蕴含的情感,却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冰层之下汹涌奔腾。
台下的楚燃,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攥紧了。
她听懂了。
这旋律里,有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暴雨夜车厢里令人窒息的冰冷绝望。
有他独自练琴到深夜,指尖流淌出的华丽却空洞的乐章。
有他被噩梦惊醒后,蜷缩在角落里无声颤抖的脆弱。
紧接着,旋律陡然一变!
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和弦,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金色阳光,骤然降临!
它并不强势,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执拗的暖意。
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却坚定地渗透进冰封的大地。
它缠绕着、抚慰着那冰冷的旋律,试图融化那厚重的坚冰。
两个主题开始交织、碰撞、对话。
冰冷与温暖,孤寂与守护,绝望与希望……形成一种奇妙的、动人心魄的张力。
如同冰与火的共舞。
温暖的主题逐渐变得强大、明亮。
它开始占据主导,带着一种磅礴的生命力和守护的力量。
旋律变得激昂、宽广,如同燎原的星火,终于点燃了沉寂的荒原!
那是血色蔓延的舞台,是她挡在身前染血的背影,是笨拙的焦糊粥和深夜的守护,是冰冷门板上那个带着酒气的、宣告般的吻,也是黑暗中他不动声色为她撑起的那片天空……
每一个音符,都在讲述着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冰冷与温暖、绝望与救赎、守护与被守护的故事。
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故事。
当最后一个恢弘而温暖的和弦如同旭日般喷薄而出,响彻整个金色大厅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余音在辉煌的穹顶下久久回荡,如同神明的叹息。
台下,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从未有过的、饱含着生命厚度与炽热情感的音乐所震撼。
灵魂仿佛被洗涤,被点燃。
几秒钟后。
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惊叹和泪水,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金色大厅!
声浪几乎要掀翻那璀璨的穹顶!
评委们激动地站起身,毫不吝啬地献上最高的敬意。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必将载入音乐史册的巅峰时刻。
然而,舞台中央的顾星回,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缓缓站起身,额前的黑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胸膛因为刚才那倾注了全部灵魂的演奏而微微起伏。
他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汹涌的人潮和刺目的灯光,穿越了所有的喧嚣和荣耀,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台下第一排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褪色、模糊,只剩下那一点。
他拿起钢琴上备好的麦克风。
清朗而带着一丝沙哑磁性的声音,透过顶级的音响设备,清晰地传遍了金色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直播信号,传向了全世界。
我的琴声,曾经冰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全场的欢呼。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一种屏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他,看向他目光所及的方向。
是你的温度,让它有了生命。
他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最深的海洋,清晰地映着台下楚燃骤然抬起的脸。
楚燃。
他清晰地念出她的名字。
如同咒语,如同誓言。
金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如同为他披上了神性的光辉。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带着跨越了漫长冰河、终于抵达彼岸的笃定。
你暖热了我的心脏,刻进了我的骨血。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楚燃的心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冰冷的墨镜遮挡了她的眼睛,却无法阻挡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微微颤抖的下颌线。
顾星回的声音,带着一种承诺的重量,响彻在寂静无声的金色大厅:
余生,换我来守护你的温度,好吗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
死寂。
随即,是更加汹涌澎湃、几乎要掀翻整个世界的掌声、尖叫和口哨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台下第一排那个黑衣女子的身上!
震惊!好奇!羡慕!祝福!
楚燃坐在那里。
如同风暴的中心。
墨镜遮掩了她的神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镜片之后,那从未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眶,此刻已是一片滚烫的灼热。
有什么东西,在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彻底决堤。
她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在全世界聚焦的目光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她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灯光下,那张总是冷硬如冰雕的面容,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眼眶微红,清澈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光洁却不再冰冷的脸颊。
她看着他。
看着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向她伸出手的少年。
她的小王子。
然后,在亿万目光的注视下,在如同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楚燃迈开了脚步。
一步,又一步。
坚定地,走向那束为她而亮的聚光灯。
走向那个终于用爱捕获了她的少年。
走向她冰封半生后,唯一的暖阳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