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纪宴臣为我硬抗九百九十九鞭的那天,香港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
雨水混着他背上迸裂的鲜血,染红了纪家老宅厚重的青石板。
我被两个黑衣保镖死死按在门外,隔着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听着里面每一声闷响,听着他从不屈的硬抗,到后来压抑不住的痛哼。
我的心,像是被那根浸了水的牛皮鞭,一下下抽得稀烂。
我是苏念,一个保姆的女儿。
而他,是纪宴臣,港圈人人敬畏的太子爷,纪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我们的相遇,源于我母亲在纪家帮佣。我在那个华丽却冰冷的牢笼里长大,是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野草。而他,是温室里最耀眼夺目的玫瑰。
我们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可他偏偏看见了我。
他说我眼睛里有光,是他在这个沉闷家族里见过的唯一的光。
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计后果的豪赌。他赌上他的前程,我赌上我的一切。
纪家老爷子,那个掌控着半个香港经济命脉的男人,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继续做他风光的太子爷。
二,娶我,然后承受纪家的家法,滚出纪家。
纪宴臣选了我。
他跪在祠堂里,脊背挺得笔直,对一众长辈说:我纪宴臣这辈子,非苏念不娶。
于是,那九百九十九鞭,落在了他的身上。
等门终于打开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只剩最后一口气,却还在对我笑。
念念,他声音微弱得像风,我做到了。
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也准备好了与全世界为敌。
为了娶我,他几乎与整个家族决裂。婚礼办得简单,只有我们几个朋友。没有祝福,没有掌声,只有他看向我时,满眼化不开的浓情。
他被逐出纪家核心圈,从太子爷变成了一个需要自己打拼的创业者。
我们搬出了纪家老宅,住进了一个能看到维多利亚港夜景的高层公寓。房子不大,却很温暖,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们的气息。
他白手起家,创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过程很辛苦,他熬过无数个通宵,喝过数不清的咖啡。
我陪着他,给他做饭,给他按摩酸痛的肩膀。
有一次,我因为先天体弱,在浴室晕倒。医生检查后说我身体底子差,很难受孕,就算怀上,风险也极大。
我躲在被子里哭,觉得自己成了他的拖累。
他却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第二天就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在无数闪光灯下,他握着我的手,平静而坚定地宣布:我和我太太决定丁克。我爱她,胜过一切。
全世界都震惊了。
一个豪门子弟,主动放弃继承权,现在又主动放弃拥有后代的权利。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只有我知道,他只是太爱我。
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八年来,他为我遮挡了所有的风雨,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我面前。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持续到永远。
我以为,这个男人会是我一生一世的依靠。
直到那天,我满心欢喜地,想给他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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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纪宴臣的公司正处在一个关键的上升期,他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回家。
我炖了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装在保温桶里,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雀跃地打车去了他的公司。
他的公司启宴科技坐落在中环最繁华的地段,整整一层楼都是他的。
前台小姐认识我,恭敬地喊了一声纪太太。
我笑着点点头,问:纪总在办公室吗
在的,纪总正在会客。
我不想打扰他工作,便说: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一下。
我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心里盘算着等下见到他要怎么撒娇,让他今晚一定早点回家。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办公室的门开了。
纪宴臣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来,他脸上带着商业化的微笑,客气地与对方握手道别。
我的目光,瞬间胶着在他身上。
他似乎瘦了一些,下巴的线条更加凌厉,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丝毫不减他的英俊。
那一刻,思念和爱意像是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站起身,满心满眼都是他,脱口而出,用我们之间最亲昵的语调喊了一声:
老公。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纪宴臣闻声看来,脸上的商业笑容瞬间融化,换上了独独对我才有的温柔。他眼中像是有星星在闪烁,快步向我走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一个抱着文件夹,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女孩,正好从他办公室旁边的茶水间走出来。
她听到了我的那声呼唤,也看到了纪宴臣看向我时,那毫不掩饰的爱意。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手里的文件夹散落一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认得她。
她叫林晚晚,是纪宴臣一直资助的贫困生。一个很努力也很优秀的女孩子,今年刚大学毕业,纪宴臣便让她来自己公司实习。
纪宴臣曾跟我提过她,说她身世可怜,但人很上进,让我以后有机会多关照她一下。
此刻,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宴臣的眉头微微蹙起,停下走向我的脚步,转头对她说:晚晚,你怎么了
林晚晚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来。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去捡地上的文件,而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混杂着绝望、怨恨和疯狂的眼神,死死地瞪了我一眼。
然后,她转身就跑。
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不管不顾地冲向公司大门。
晚晚!纪宴臣脸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
我也慌了神,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愣在原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林晚晚冲出了玻璃门,冲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我看到一辆失控的货车,看到了林晚晚飞出去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蝴蝶。
一抹刺眼的红色,在大理石地砖上迅速蔓延开来。
我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洒了一地,我的世界,也跟着天翻地覆。
纪宴臣冲到马路中央,抱着浑身是血的林晚晚,嘶吼着叫救护车。
他回过头,隔着喧嚣的人群,看向我。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冰冷,陌生,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失望。
仿佛我不是他爱了八年的妻子,而是一个亲手制造了这场灾难的,恶毒的罪人。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3
救护车呼啸着带走了林晚晚。
纪宴臣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让助理处理现场,然后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把我粗暴地塞进了他的车里。
车子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香港的夜色里横冲直撞。
我几次想开口解释,可看到他紧绷的侧脸和布满寒霜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信了。
他信了助理向他报告的,是我突然出现,故意用一声老公刺激了林晚晚,才导致她情绪崩溃冲出公司,发生了车祸。
他甚至,不愿听我一句辩解。
车子一路向北,开往大帽山。
夜越来越深,车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和盘山公路的崎岖。
山上开始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很快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气温骤降,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冷得瑟瑟发抖。
纪宴臣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他把车停在山顶一处空旷的悬崖边,熄了火。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终于转过头看我,眼神里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
下车。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巨大的恐惧已经攫住了我的心脏。
宴臣,我……
我让你下车!他突然暴喝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被他吓得一哆嗦,颤抖着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脸上。我站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我站定的瞬间,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我惊恐地回头。
只见纪宴臣发动了车子,调转车头,刺眼的车灯死死地锁定了我。
然后,他猛地踩下了油门。
那辆黑色的宾利,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疯狂地朝我冲了过来。
风声,引擎的咆哮声,灌满了我的耳朵。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我看着那辆我再熟悉不过的车,看着驾驶座上那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他的表情被灯光照得明明灭灭,冷酷得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审判官。
他要杀了我。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灵魂。
我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挣扎。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就这样吧。
吱——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划破了雪夜的宁静。
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车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车子,在离我膝盖只有几厘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我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排山倒海的绝望。
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硬生生地剥离。
车门打开了。
纪宴臣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雪花落在他昂贵的黑色大衣上,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地狱般的寒气。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念念,知道错了吗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捂着绞痛的小腹,哭着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解释:我没有……宴臣,我真的没有针对她……我只是……我只是想你了……
他看着我,好看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还嘴硬
他轻声说,仿佛在叹息。
看来,是我平时把你宠得太过,让你连基本的善良都丢了。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刀,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搅动。
我们八年的感情,他为我受过的鞭伤,他为我许下的诺言,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说我,没有善良。
他说他,宠我太过。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上车。
引擎再次发动,他熟练地倒车,调头,黑色的宾利很快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路上。
他走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座下着大雪,荒无人烟的山顶。
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
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的下身涌出,染红了身下洁白的积雪。
那红色,刺目又绝望。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心里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纪宴臣,这段八年的感情,该结束了。
4
我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躺了多久。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手背上冰冷的针头。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松了一口气。
苏小姐,你醒了。你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重度失温,再晚一点就危险了。她是发现我的登山队的队员。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她递给我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没事吧医生说,你流产了。
流产。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一个我和纪宴臣的孩子。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纪宴臣为了我的身体,公开宣布丁克。但我私下里,一直在偷偷调理身体。我盼望着能给他一个惊喜,盼望着能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完整我们的家。
原来,我真的盼到了。
却又,亲手被他的父亲,杀死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是为失去他而哭,而是为这个无辜的孩子,感到不值。
他来错了地方,也选错了父亲。
中年女人看我这样,叹了口气,把一张报纸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苏小姐,你好好休息,纪先生那边……唉。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离开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报纸上。
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
启宴科技天才实习生车祸身亡,总裁纪宴臣悲痛欲绝,疑似好事将近却遭横祸。
死了。
林晚晚抢救无效,死了。
报纸上还配了一张照片,是纪宴臣在医院走廊里,一拳砸在墙上的侧影。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悲伤,那么痛苦,那么……深情。
报道里,极尽笔墨地描绘了林晚晚的才华和努力,暗示她是纪宴臣的红颜知己,是启宴科技未来的女主人。
而我,苏念,他的合法妻子,在这篇报道里,连一个字都没有被提及。
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在纪宴臣的世界里,我已经不配存在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恨。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几天后,纪宴臣的助理,那个叫阿森的年轻人,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他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支票和一份文件。
纪太……苏小姐。他改口改得很快,纪总说,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这份是离婚协议,纪总已经签好字了,你签完字,我们就算两清了。
我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上面纪宴臣三个字,龙飞凤凤舞,一如他的人,潇洒又绝情。
财产分割那一栏,他几乎是净身出户,把他创业至今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了我。
多大方啊。
用钱,来买我孩子的命,买我们八年的感情。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我平静地问,声音像一潭死水。
阿森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低声说:纪总在为晚晚小姐办后事,他……很忙。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宁愿为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守灵,也不愿来看一眼,那个被他亲手推下地狱,流掉他们孩子的妻子。
多可笑啊。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苏念。
一笔一划,清晰,决绝。
我把文件推还给阿森。
告诉纪宴臣,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我祝他,和他的林晚晚,在下面团聚。
阿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不再看他,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身体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过往八年的甜蜜,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我脑海里一帧帧地闪过。
他为我挡下的拳头,他为我受过的鞭伤,他深夜为我掖好的被角,他看向我时满眼的星光……
然后,画面定格在那个雪夜。
他开着车,疯狂地向我冲来。
他居高临下,用最温柔的语气,问我知不知道错。
爱,与恨。
天堂,与地狱。
原来只隔着一个误会,和他冰冷无情的审判。
巨大的反差,将我心里最后一丝对他的留恋,彻底碾碎,然后淬炼成最冷,最硬的恨意。
这恨意,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纪宴臣,你毁了我的一切。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毁掉你所在乎的全部了。
5
出院那天,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我卖掉了纪宴臣给我买的所有名牌包和首饰,换了一笔现金。然后租了一间位于深水埗的,不起眼的旧公寓。
这里鱼龙混杂,是香港最接地气,也最容易隐藏自己的地方。
我换掉了手机号,断绝了和过去所有人的联系。
在世人眼中,苏念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那场失败的婚姻,彻底消失了。
但我知道,我只是蛰伏了起来。
像一条等待时机的毒蛇,耐心地,磨砺着我的毒牙。
我每天的生活,简单到极致。
白天,我去一家茶餐厅打工,端盘子,洗碗。夜晚,回到我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打开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
这台电脑,是我复仇的唯一武器。
八年。
我陪在纪宴臣身边整整八年。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我了解他的野心,他的骄傲,他商业版图上的每一个布局。
我也了解他的弱点,他的秘密,他光鲜外表下,所有见不得光的阴暗。
他以为我是被他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什么都不懂。
他错了。
我是他身边,最沉默的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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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创业初期,为了拿到第一笔投资,曾经伪造过一份财务报表。原始数据,我偷偷备份过。
他的公司启宴科技,核心技术是从一家濒临破产的外国公司手里,用非正常手段借鉴来的。相关的邮件往来,我还保留着副本。
他为了打压竞争对手,匿名向税务部门举报,用的那个一次性邮箱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还有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家族。
纪家老爷子最疼爱的长孙,不是纪宴臣,而是他二叔的儿子纪宴泽。纪宴臣当年被逐出家门,背后就有他二叔和纪宴泽的推波助澜。
而纪宴泽,私生活混乱,在外面养着不止一个情人,甚至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个秘密,足以动摇他在纪家的地位。
纪宴臣,你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了我八年的时间,让我看透了你和你周围的一切。
你给了我一把刀。
现在,我要用这把刀,把你精心构建起来的一切,一片一片,凌迟处死。
我开始行动了。
我匿名注册了多个海外邮箱和社交账号,将纪宴臣伪造财务报表的证据,发给了他公司最大的投资方。
然后,我将启宴科技核心技术来源的证据,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发给了当年那家外国公司的清算团队,以及几家国际知名的科技媒体。
做完这一切,我平静地关上电脑,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我不再是那个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苏念。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我的心,早已在那场大雪里,冻成了一块坚冰。
半个月后,风暴来临。
启宴科技被爆出惊天丑闻,投资方紧急撤资,合作伙伴纷纷解约,公司股价一夜之间跌停,濒临破产。
纪宴臣焦头烂额,四处奔走,却无力回天。
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被他抛弃的我。
他大概还沉浸在失去红颜知己的悲痛中,以为这只是商业上的意外。
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看着新闻里他憔悴疲惫的脸,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下一步,是纪家。
我将纪宴泽私生子的照片,出生证明,以及他给情人买的房产证据,打包发给了香港最出名的狗仔团队。
同时,也匿名发给了纪家老爷子。
我就是要让纪家,后院起火,天翻地覆。
我要让纪宴臣,不仅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事业,还要失去他最后的退路。
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6
距离我离开,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一年里,香港的商界风云变幻。
启宴科技彻底破产清算,纪宴臣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负债累累的失败者。
纪家也因为纪宴泽的丑闻,闹得鸡飞狗跳,股价大跌,元气大伤。纪老爷子一气之下,中了风,至今还躺在医院。
纪宴臣,成了港圈最大的笑话。
我从新闻上看到,他卖掉了维多利亚港的那套公寓,搬进了一个破旧的老小区。整个人颓废不堪,胡子拉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一直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给予他最后,也是最致命一击的时机。
这个时机,在一年后的冬天,来临了。
那天,是林晚晚的忌日。
也和一年前一样,香港,下起了大雪。
我查到,纪宴臣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去大帽山,去那个他抛弃我的地方,祭奠林晚晚。
我穿上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
红色,是当年我流的血的颜色。
我开车上了大帽山。
在那个熟悉的悬崖边,我看到了他的车。
他也看到了我。
他站在悬崖边,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风雪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比新闻上看到的,还要憔悴。
当他看清是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震惊,难以置信,随后是滔天的愤怒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念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敢来这里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一沓照片,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照片在风雪中散落一地。
每一张,都是林晚晚在出车祸前,和其他男人亲密的合影。
有她挽着一个中年富商的手,出入高档酒店的。
有她坐在一辆跑车里,和富二代接吻的。
还有她社交软件上的小号,里面充满了炫耀奢侈品的内容,和对纪宴臣这个长期饭票的嘲讽。
你资助的贫困生,你心里的白月光,我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冷得像这山顶的风雪,她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单纯努力的女孩子。
她一边拿着你的钱,一边在外面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她对你的,不是爱慕,是依赖,是把你当成可以往上爬的踏板。
她为什么会崩溃不是因为我的那声『老公』,而是因为她的其中一个金主,在那天发现了她的脚踏几条船,要跟她分手。她绝望了,才会在看到我们之后,彻底失控。
纪宴臣,你所谓的真相,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摇着头,不愿相信。
不……不可能……晚晚不是这样的人……是你,是你伪造的!
伪造我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
那是林晚晚的朋友,亲口承认,林晚晚早就对他这个只给钱不办事的资助者感到不耐烦,觉得他虚伪,耽误了她找更好的下家。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纪宴臣的信念上。
他的世界,开始崩塌。
还有,我一步步逼近他,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知道那天,在雪地里,你杀死的,是什么吗
我把一张B超单,拍在他的胸口。
那是我流产后,从医院里带出来的,唯一能证明那个孩子存在过的东西。
纪宴臣,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你为了一个欺骗你的女人,杀死了你的亲生骨肉!
他看着那张单薄的纸,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哀嚎。
念念……他哭着爬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求求你,原谅我……念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狼狈模样,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轻轻地,抽回了我的手。
纪宴臣,我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毁掉我一切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的道歉,也不是为了和你重新开始。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亲手毁掉的,是你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你的东西。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入漫天的风雪之中。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求。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大雪很快就模糊了我的背影,也掩盖了我来过的痕迹。
雪夜再无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