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网吧。
张扬陷进那张吱呀作响的人造革椅子里,油腻的键盘上被敲得噼啪作响,屏幕里的虚拟麻将牌被搓得火星子四溅。
碰!东风!杠!九筒!胡了!清一色带杠花,给钱!
他对着屏幕低吼,唾沫星子差点喷穿显示器。
旁边顶着鸡窝头的哥们儿手一抖,泡面汤洒了一手背,看他的眼神像看刚从四院翻墙出来的。
张扬毫不在意,抓起半瓶冰红茶灌下去,劣质糖精的甜腻压不住心底的野火。他百无聊赖地划拉着直播平台。突然,一个格格不入的窗口撞进眼帘:
安静明亮的画面,古朴的榧木棋盘,黑白棋子沉默交错。屏幕下方,一个头发花白、唐装笔挺的老教授,正对着麦克风,语调抑扬顿挫,带着神棍般的庄严:
……围棋之道,博大精深,玄奥无穷。千古以来,从未有过两盘完全相同的棋局!此乃天工造物之妙,人力难穷其尽啊!
弹幕瞬间高潮:
张老圣手!讲得太好了!
国粹之光!老祖宗的智慧!
敬畏!给大师刷火箭!
不懂围棋,但不明觉厉!
千古无同局几个字,张扬听着就不舒服。他盯着屏幕上那堆密密麻麻、被奉若神明的黑白石头,再看看弹幕里那些圣手、国粹的彩虹屁,一股邪火腾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头皮滋滋作响。
放屁!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扬猛地一拍桌子!
廉价合成板桌面发出濒死的呻吟,显示器跳起了踢踏舞,鸡窝头哥们儿的泡面碗直接翻了个底朝天。
整个网吧瞬间死寂。
几十道目光聚焦过来。
他指着屏幕,唾沫横飞,声音炸雷般盖过所有游戏音效:
睁大你们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他妈不就是麻将里的清一色吗!啊!全是黑的!还有这块儿!指尖几乎戳穿屏幕里一块被白子包围的黑子区域,刚摸到的绝张杠上开花!一模一样!跟我昨天胡那把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装神弄鬼糊弄鬼呢!有本事来跟小爷我碰一碰,输的叫爸爸!
弹幕凝固了一瞬,随即核爆:
哪窜出来的疯狗叉出去!
清一色杠上开花哈哈哈哈年度笑话!
举报!侮辱国粹!
等等……好像……有点歪理
胸口那股憋了三年的邪火找到了最荒诞的出口。
高考大学去他妈的!
他张扬今天就要用这双搓麻将的手,捅穿那潭装神弄鬼的围棋死水!
三天后下午两点,市围棋协会纹枰问道的金字招牌下。
砰——!
一声巨响!
两扇厚重的仿古木门被一只帆布鞋底狠狠踹开,撞在墙上簌簌掉灰。
刺眼的阳光利剑般劈入凝重的棋室,将一个吊儿郎当的长影子砸在光洁地板上。
所有棋手,连带前台打盹的小姑娘,集体一个哆嗦,目光聚焦门口。
逆光里,张扬晃了进来。
洗得发白的旧T恤,破洞牛仔裤,快磨平的帆布鞋,头发支棱着,脸上是通宵后的虚火和亢奋的潮红。
最扎眼的,是腋下夹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上面印着四个掉色的大字:雀神争霸。
喂!管事的呢他声音沙哑,嚣张得能捅破天,听说你们这儿棋下得最好滚出来!给小爷我点个炮!
前台小姑娘脸都白了:你……你有预约吗
预约张扬嗤笑,像听了个宇宙级笑话。他大步流星走到最近一张空棋盘前,一屁股坐下,把雀神争霸包往旁边椅子上一甩,咚一声闷响。小爷打麻将……咳,下棋,只认输赢,不认预约!最厉害的!麻溜的!
这嚣张劲儿直接点燃了炸药桶。
胖棋手钱五段腾地站起,脸涨成猪肝:哪来的野狗!围棋圣地容你撒野滚!
规矩张扬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从那脏包里掏出副东西——不是棋谱扇子,而是一副用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油光锃亮的旧麻将牌!哗啦一声倒在棋盘边上,手法熟练地开始搓洗,刺耳的哗啦声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规矩就是赢家通吃!不敢下怕输怕输就跪下磕一个,小爷立马走人!
你……!
钱五段气得浑身肥肉波浪般起伏。
老钱。
资历最老的职业七段秦老按住了他,浑浊锐利的眼睛扫过张扬搓麻将的手和那副油腻的牌,眉头拧成死结。
这小子,邪性冲天。
年轻人,秦老声音低沉,带着威压,围棋不是儿戏。踢馆,得有真东西。老钱,你陪他下盘指导棋。点到为止,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指导棋张扬终于停下搓牌的手,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行啊。光下多没劲他拍了拍麻将牌堆,带点响儿一局一百块!敢接吗
一百块钱五段气极反笑,菜市场斗地主呢不知死活!
怂了
好!一百就一百!钱五段彻底炸了,一屁股坐到张扬对面,输了别哭爹喊娘!让你九子!省得说我欺负弱智!
九子张扬咧嘴,白牙在昏暗里森然闪光,用不着。正常下。黑的白的小爷都接着。
猜先,钱五段执黑先行。
啪!黑云子带着破空声,稳稳拍在右上星位。堂堂正正。
张扬根本没碰棋盒。
手指在麻将牌堆里一划拉,摸出颗白板,看都不看,啪叽一声摁在左下小目——力道之大,震得棋盘嗡嗡响,不像落子,像砸场子。
钱五段眼角一跳,强忍怒火,再占另一星位,意图铺开大模样。
张扬呢他压根没看对手布局,手指在麻将堆里扒拉,嘴里念念有词:嗯……单吊一张……碰!有了!眼睛一亮,摸出颗二筒,啪一下拍在白板旁边——紧贴着!
标准的撞墙自杀。
噗……围观年轻棋手没憋住。
钱五段嘴角抽搐,感觉被吐了口千年老痰。他耐着性子在边上展开。
张扬的棋越来越离谱。
时而盯着麻将牌发呆,嘀咕清一色还差三张,然后在棋盘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落子;时而见钱五段棋子连接,兴奋大喊吃!,把自己棋子拍对方连接点上扭断——结果自然是送死;最绝的一次,钱五段在角部提掉他两颗孤子,张扬不救反在远处空地啪拍下颗发财,得意大喊:
杠!杠上开花!这把胡定了!
对局室死寂。
只有棋子(麻将)拍盘的啪啪声和张扬碰!吃!杠!的吆喝。
棋手们脸色从愤怒到鄙夷,到茫然,再到世界观崩塌的呆滞。
钱五段脸色由红转青转白。
他感觉在和刚输掉裤衩的麻将疯子对牛弹琴。对方每一步都荒诞到极致,却带着一股蛮横搅局的邪劲儿。他的布局被碰瓷撞得稀碎,中腹大模样被几个单吊撕开口子。更要命的是,那些送死的臭棋,几手后竟因他追杀投入过多兵力,导致别处薄弱,反被张扬莫名其妙捡皮夹子捞了实空!
你……你这下的什么狗屎!钱五段捏棋子的手发抖,指着张扬刚拍下的一颗红中(白子),嘶声质问,我厚势!你孤军深入找死
张扬正扒拉麻将,头也不抬:找死放屁!这叫‘听牌’!就等你点炮呢!打不打不打认输点炮!
你!你!钱五段眼前发黑,剧烈咳嗽,感觉几十年棋道正被油腻麻将牌砸成粉末。
秦老死死盯着棋盘上狼藉的白子(麻将)。
当看到钱五段为追杀张扬一条送死大龙,把中腹走得支离破碎、漏洞百出,而张扬趁机在边角连拍三条、五万等麻将牌疯狂搜刮实空时,老眼瞳孔骤缩!
够了!秦老猛地站起,声音不大却穿透死寂。枯瘦手指颤抖着指向棋盘,目光扫过张扬,停在钱五段惨白的脸上。老钱……收子。声音疲惫,带着惊悸,你……输了。
什么!钱五段难以置信地瞪眼,秦老!他这……
是狗屎!秦老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信仰崩塌的悲愤,狗屎不通!邪魔外道!胡闹!他指着棋盘上麻将牌代替的白子,手指剧抖,可就是这狗屎!这邪魔外道!把你的棋,撕得稀巴烂!他猛吸口气,老眼死盯张扬那张无所谓的脸:小子!你这根本不是围棋!是……‘碰瓷流’!流氓打法!无耻!
碰瓷流张扬一愣,随即猛拍大腿,哎这名儿好!够响!够劲!以后小爷独门绝技就叫‘张氏碰瓷流’了!老头儿有眼光!他站起来,朝石化的钱五段伸手搓手指:一百块!现金还是扫码麻溜的!下一家棋院还等着小爷去‘碰瓷’呢!
钱五段看着那只沾着薯片屑和麻将油渍的手,再低头看棋盘上被碰瓷流蹂躏得支离破碎的黑棋大龙,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
一口老血,裹挟着对传统围棋的眷恋和对妖孽的滔天恨意,结结实实喷在了榧木棋盘上。黑白棋子和几颗油腻的红中、发财,瞬间染上刺目猩红。
死寂。只有张扬嫌弃地甩手:啧,输不起还污染公物……
张氏碰瓷流血洗市棋协、气吐职业五段的消息,像深水炸弹入滚油,在本地围棋圈炸翻。传播速度与扭曲程度,远超想象。
最初,微信群疯传模糊照片:染血棋盘,散落棋子麻将,嚣张背影。配文惊悚:惊!棋坛惊现麻将妖孽!钱五段呕血三升!
随后,病毒式蔓延的版本匪夷所思:
独家揭秘!‘碰瓷流’奥义:用麻将算劫材,一筒顶万年修为!
目击者:妖人落子前必搓麻将,念‘幺鸡碰东风’!
钱五段入院!见黑白格就喊‘胡了’!
围棋正统危矣!千年道统遭麻将邪术玷污!
秦老含泪呼吁:抵制歪门邪道!
荒诞猎奇,却精准戳中网络G点。麻将妖孽、碰瓷流、围棋吐血等词霸榜热搜,引来自媒体深(瞎)挖(编)张扬神秘堕落背景。
邪风刮进金钩地下棋场。赌徒、捞偏门、失意棋手、富二代乐园。空气永远混着劣质雪茄、汗臭和金钱味儿。场主金牙彪——镶满口金牙、脖子挂拇指粗金链的光头胖子,叼雪茄刷着热搜,嘴角咧到耳根。
啧啧啧……麻将妖孽碰瓷流气吐职业五段金牙彪吐烟圈,金牙闪光,财神爷啊!掘地三尺!把那叫张扬的小子给我挖来!‘金钩’决赛桌给他留着!奖金翻倍!让他来好好‘碰瓷’那些装逼傻鸟!
重赏下,消息网极快。
金牙彪手下在烟雾缭绕的廉价台球厅找到正叼烟打血战到底的张扬,开出保底十万,赢了翻倍天价。张扬懒洋洋弹烟灰:
行,钱到位,神仙都碰碎。时间地点
一周后,金钩深处。
喧嚣压抑。
环形观众席挤满人,呼喊、下注吆喝、喘息交织成窒息声浪。空气闷热粘稠,劣质香水汗臭雪茄烟味令人作呕。场地中央,聚光灯死死打在一张巨大榧木棋盘上,黑檀棋盒反射冷光。
高速摄像机对准棋盘,画面实时投映后方巨幕。
决赛。对手石佛李九段。前职业顶尖,涉赌禁赛,棋风厚重如山,冷酷无情,赌徒噩梦。他面无表情坐棋盘侧,熨帖黑衬衫,手指修长稳定,眼神如古井无波。
观众嘶吼如同蝇鸣。
张扬坐对面,旧T恤破洞牛仔裤。雀神争霸包不见。面前,堂皇摊开一副……崭新塑料麻将!红中、发财、白板聚光灯下熠熠生辉,与古朴檀木棋盒荒诞对比。
观众席爆出哄笑、嘘声、议论:
卧槽!真带麻将!
开盘!赌‘石佛’几手碾死麻瓜!
金牙彪脑子进水
嘿嘿,市棋协那事儿邪乎!
金牙彪坐二楼包厢,透过单向玻璃,小眼闪烁兴奋贪婪。越邪乎,下注越多!他只在乎抽成。
猜先。李九段声音冰冷。
张扬咧嘴:随便,你先。
李九段执黑,第一手啪!拍在天元星位!沉稳如山岳,无形压力弥漫。掌控全局的宣告。
张扬没看那颗至高点的黑子。
他低头,手指在麻将牌堆熟练搓洗,哗啦作响,念念有词:天元中发白开局就想清一色想得美!随手摸出三条,啪拍在边上冷僻五五位!距天元十万八千里。
观众席哗然!
五五什么鬼
石佛天元,他下五五打炮呢
碰瓷流找死流!
开盘!赌撑过五十手!一赔十!
李九段古井眼神微澜。
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视一切的下法。沉默片刻,他依旧稳健,右上小目落子,构筑根基。
张扬的碰瓷流在地下角斗场,破坏力更盛,流氓气质更彻底。
李九段稳健围空张扬立刻像鬣狗,在对方厚实墙壁边缘,无理打入八万!位置刁钻得懂棋人眼皮直跳——火力覆盖下的自杀!
找死!观众嗤笑。
李九段眉头微蹙。
送死的棋,不理碍眼;理则打乱部署。他选择最稳妥处理——尖顶!压迫孤子外逃,顺势加固外势。
谁知张扬不管八万死活!仿佛忘了那里有自己棋子,眼睛盯麻将堆,嘀咕缺个五筒……,反手在左下李九段刚布下的无忧角旁,啪拍下五筒!位置猥琐,紧贴对方角部星位——这不是碰瓷,是骑脖子拉屎!
卧槽!贴脸输出!
石佛无忧角!干死他!
弄死麻瓜!
李九段呼吸第一次紊乱。捏棋子指尖发白。从未受此赤裸人格侮辱!他棋风厚重,擅长以势压人。但张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专捅难受处的打法,像拳打棉花,像苍蝇叮咬,空有千钧力无处发,憋屈欲炸!
他强压怒火,调动兵力拔掉嚣张五筒,维护角部尊严。落子瞬间,张扬猛拍大腿,指着李九段为围剿五筒走出稍显薄弱的连接点,兴奋大喊:
碰!等的就是你这一手!飞快摸出白板,啪精准卡在连接点上!教科书级挖!硬生生截断李九段刚连好的黑子!
好挖!
卧槽!神来之笔!
碰瓷碰出花
狗屎运!
观众席炸锅!惊愕、狂笑、怒骂。支持李九段声浪现裂痕。
李九段脸阴沉滴水。
他看着刺眼白板,再看因被挖陷入险境的棋子,冰冷怒意升腾。他放弃稳健路子,落子陡然加速,杀气凌厉,对张扬深入腹地的大龙(几颗麻将牌组成)展开狂风暴雨围剿!
他要碾碎这麻瓜!
棋局白热化。
李九段计算如精密机器,招招致命。黑棋铁壁合围,绞索收紧,要绞杀由幺鸡、九条、发财等麻将组成的白龙!
赌徒疯狂嘶吼,仿佛钞票入袋。
金牙彪包厢兴奋搓手。
压力如潮拍向张扬。汗水沿鬓角滑落,滴在油腻麻将上。他盯着黑色汪洋中挣扎、眼看被吞噬的白龙,眼中无慌乱,反是疯狂兴奋。手指在麻将堆快速搓动,哗啦声密集,嘴里念咒般:
三条……五万……东风……不对……差一张……绝张……绝张在哪……
目光探照灯般在麻将堆和绞杀战场扫视,瞳孔急剧收缩放大。
突然!李九段落下致命一手,准备白龙最后一击瞬间,张扬眼中精光爆射!
海底捞月!杠上开花!胡了——!
近乎咆哮的嘶吼压过全场喧嚣!他像弹簧从椅上弹起半截,手臂决绝,从麻将堆最底部猛抽一张牌!未看是何牌,精气神灌注一掷!
啪——嚓!
清脆刺耳碎裂声!
代替白棋的麻将牌——鲜红红中!——被他全身力气狠狠拍在棋盘诡异位置!远离主战场,不在大龙逃窜路线,只是之前忽略、看似无价值的边角残子附近!
鲜红红中,正正点在李九段那颗连接外围援军、至关重要的残子棋筋之上!
点……点穴!懂行赌徒失声惊叫。
时间凝固。
李九段欲落屠龙刀的手悬在半空。石佛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住鲜红刺目红中和被点死的棋筋!
棋筋一死,如断中枢神经。
铁板一块、杀气腾腾的黑棋绞杀大阵,土崩瓦解!外围强大厚势援军,变无根浮萍!
张扬眼看被绞杀的白龙,却因红中点死对方棋筋,注入强心针,不仅摆脱绞索,反因李九段围剿投入过多致内部空虚,获喘息之机,隐有反扑倒算势头!
一步!荒诞不经的一步点穴!乾坤倒转!
呃……啊——!!!
李九段喉咙挤出压抑到极点的非人嘶吼!猛地抬头,那双曾深邃如渊的眼,此刻蛛网般骇人血丝密布,赤红如地狱恶鬼!他死死瞪张扬,眼神不再是看棋手,是看撕裂毕生信仰、摧毁所有骄傲的怪物!身体剧颤,指节捏得咯咯响!
你……你他妈的……声音嘶哑扭曲,字字牙缝挤出,带着血腥,管……这……叫……围……棋!
金钩死寂。
上千双眼睛呆滞看着鲜红红中,起死回生白龙,厉鬼般颤抖、目眦欲裂的石佛。
巨幕上,红中特写无限放大,红得刺眼妖异。
张扬缓缓坐回椅子,脸上疯狂褪去,只剩疲惫亢奋后的虚脱。迎着李九段择人而噬的赤红目光,嘴角一点点勾起,扯出无比嚣张欠揍的笑。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棋盘,而是指向李九段面前代表最后尊严、却已支离破碎的黑棋大龙,轻轻一推。
哗啦……几颗黑子倒下。
当然。声音不大,穿透死寂,带着痞气的理所当然,这叫‘杠上开花’,绝杀翻盘。
他顿了顿,搓搓手指,目光扫过死寂观众席,落回面如死灰的李九段脸上,笑容灿烂,一字一句宣告:
给钱。
两个月后,泡面味烟味弥漫、墙上贴着霉变雀神海报的出租屋,迎来两拨人。
第一拨,西装革履,神情严肃带倨傲。为首中年男递上印鎏金校徽、厚重考究信封:张扬同学,鉴于你在……特殊领域的‘杰出’表现,我校特招录取,专业任选。清北大学四字刺眼。
第二拨,金牙彪,谄媚堆笑,身后俩马仔抬沉甸甸金属箱。咣当放地打开,码放整齐的百元大钞油墨清香扑鼻。
张爷!亲爷!金牙彪搓手,一百万!税后!一分不少!‘金钩’以后是您金字招牌!
清北代表皱眉,对钞票和金牙彪不适,保持风度:张扬同学,知识改变命运,清北是最好选择。
金牙彪立刻接口:张爷!跟彪哥混,票子房子车子,比死读书强一万倍!
张扬没说话。慢悠悠从桌上烟盒磕出支皱巴巴的烟叼嘴上,摸出印雀神争霸、磨损脱线的塑料打火机。咔嚓,幽蓝火苗窜起,点燃烟头。深吸一口,劣质烟草辛辣冲肺腑,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眼神扫过正统荣耀的清北通知,扫过致命诱惑的百万现金。
几秒凝固。
然后,在清北代表错愕、金牙彪狂喜注视下,张扬叼着烟,伸手抓起那封无数人挤破头也拿不到的录取通知书。
嗤啦——!
清晰刺耳的撕裂声,打破寂静。
洁白的、鎏金校徽的通知书,被他用搓惯麻将牌的手,从中撕成两半。四半,八半……撕得慢,用力,像完成某种仪式。碎纸片雪花般纷纷扬扬,覆盖在打开的钞票箱上,红与白,冲击力炸裂。
清北代表脸色铁青,嘴唇哆嗦。金牙彪激动得满脸红光。
张扬把最后一点纸屑丢地上,脚碾了碾,像碾灭烟头。抬头,透过袅袅烟雾,看窗外灰蒙天空,脸上无激动失落,只有近乎残忍的平静彻悟。
他咧开嘴,叼着的烟头轻抖,火星明灭。
高考落榜声音不大,却像淬冰刀锋,割开凝滞空气,带着玩世不恭的嘲弄和笃定,呵,那是我人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红白交织的碎片与钞票,嘴角扯到极致,
…杠上开花的最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