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是国营纺织厂厂长,手下百名女工站成一排等我选妻。
上一世,我选了最漂亮的苗穗,谁知她心系表哥。
婚讯传来,她表哥坠崖身亡。
她红着眼掐着我脖子嘶吼:
是你害的!你怎么不去死
后来她在我饭里下毒,伪装我自杀,最终夺走厂子。
再睁眼,重回1988年的选妻这天。
苗穗站在最前排,冲我娇媚一笑。
而我径直指向角落的吕竞芳,都说她宫寒很难生育。
我选她!
苗穗尖声讥讽:
选个下不了蛋的!平维先,你这辈子别想当爹了!
我冷笑不语。
没人知道,我体质特殊,激素旺盛,更能让她怀孕。
1.
母亲听到我的选择,眉头微蹙。
维先,你刚说你选谁
你不是一直中意苗穗那丫头吗她家那边我都......
妈。
我打断她的话,声音沉稳。
过日子不是看张脸就成的。
吕竞芳在细纱车间三年,从没请过一天假。
上个月突击检查,她看的机台疵布率全厂最低。
再说了。
我忽然提高音调,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能管好二十台细纱机的姑娘,还愁管不好一个家
余光瞥见苗穗正死死攥着的确良衬衫下摆。
我喉头泛起熟悉的苦涩,那是前世毒药灼烧食道的记忆。
上一世,苗穗表哥得知我二人成婚后,不慎坠崖身亡。
我永远忘不了她表哥死讯传来那晚,她亲自下厨做了碗蛋花汤。
汤里浮着可疑的白色粉末,在煤油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她手指颤抖得厉害,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趁热喝。
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眼底却结着冰。
我咽下第一口就尝到了甜腥味。
剧痛从喉头炸开的瞬间。
她突然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滚烫的泪砸在我脸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苗穗的眼泪刚好落在我的眼皮上。
闻讯赶来的母亲颤巍巍扶住了门框。
妈。
苗穗扑通跪倒在地,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遗书。
维先他,他偷拿了车里的敌敌畏......
母亲因不堪打击突发中风。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厂子的管理权交到苗穗手中。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那些曾经的教训深刻烙印在心底,我又怎能让同样的遗憾再次上演
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委婉:
罢了,虽说吕竞芳身子骨弱些,但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也不便多言。
待母亲应下,我转头朝吕竞芳温和一笑。
她猛然怔住,眼中满是惊诧之色,显然未曾料到会有这般转机。
前世,吕竞芳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
厂里人总说她生性寡淡,说话时脸颊总泛起红晕。
那时的我,未曾将她放在心上。
却不知在生命终结后,是她日夜守候在母亲病榻前,熬红了双眼。
是她跑遍大街小巷,寻得体面棺椁,将我妥善安葬。
握着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我语气坚定:
妈,就她了,婚期越快越好。
目光望向远处,想到过往种种,又补充道,
不过这事得低调些,免得节外生枝。
母亲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轻点头。
我转身邹到吕竞芳面前。
她听见脚步声时,手指绞得更紧,衣角被揉出细密的褶皱。
有,有事吗平,平......
她睫毛剧烈颤动,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叫我维先就好。
我轻笑一声,传言果然不假。
只是这怯生生的模样,竟比记忆里更让人心生怜惜。
2.
我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肩头。
工装磨得起了细密的绒球,袖口处还打着工整的补丁。
她挪动步子时,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明显大了两码。
我攥着口袋里剩下的几张布票。
突然想起前几天苗穗吵着要做的确良衬衫,硬是花了三个月配额裁了身新衣裳。
此刻看着吕竞芳局促的模样,心口像是被棉线狠狠勒了一下,疼得发紧。
我转身来到供销社,扯下货架上最挺括的条绒布料,又挑了双黑布鞋。
比她现在穿的尺码小两码,应该正合适。
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包裹往外走,正巧撞见成群结队的女工从厂门涌出来。
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里,我下意识把包裹往怀里藏了藏。
哟,平大少爷又来献殷勤啦!
前儿给穗穗裁的的确良衬衫还没上身呢,这回又是什么稀罕物莫不是为婚礼备的
到底是脸生得俏,连厂长家的公子都巴巴捧着......
话音未落,苗穗从人群里挤出来。
她今天换了件碎花的确良衬衫,鬓角别着新买的蝴蝶发卡。
此刻却拧着眉,杏眼瞪得滚圆。
平维先,我说过多少次别白费心思!你犯贱也得有个限度!
她猛地伸手来夺包裹,
打开我瞧瞧,又想拿什么东西恶心人
我反手将包裹护在身后,
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媳妇的。
苗穗的手僵在半空,那张总是明艳的脸上瞬间浮起青白。
你说什么
全厂谁不知道你巴巴追着我跑装模作样让厂长选妻,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
她凑近一步,身上廉价的花露水味混着汗气扑面而来,
平维先,你就是我手里的哈巴狗,现在装什么清高
我刚要开口反驳,就见苗穗的表哥晃着搪瓷缸子从车间那头走来。
平少!听说您和穗穗好事将近咱们全厂都等着喝喜酒呢!
苗穗立刻挂起委屈的神色,指尖绞着碎花衬衫下摆。
表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什么时候点头了
她斜睨我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
有些人啊,总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自她表哥踏进厂区的那天起,苗穗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她总爱当着众人的面,将我与表哥放在天平两端称量,言语间尽是嘲讽:
瞧瞧我表哥,手上磨的茧比你鞋底都厚,可人家凭本事吃饭,不像有的人......
我也曾试图质问,换来的却是她的尖酸谩骂。
表哥意外坠崖后,她将所有罪责都扣在我头上。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婚后,她将仇恨熬成毒药,直接送我上西天。
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绝不再为苗穗浪费半分真心。
苗穗见我沉默,故意提高声调,好让其他女工都能听见。
哑巴啦
既然犯贱上了瘾,明天给我表哥拿两罐罐头,再买盒进口巧克力。
我冷哼一声。
做梦!
转身时,身后传来苗穗跺脚的声响。
平维先!你别后悔!
3.
次日一早,我揣着母亲给的布票和粮票,到镇上购买囍字剪纸、红绸花。
又到布食区,摸出藏在内袋的零用钱,将菠萝罐头和巧克力塞进帆布包。
回厂后刚拐过晒布架,就听见苗穗的笑声。
看见没我说他还得屁颠屁颠过来吧!
她倚在漂白池边,慢悠悠地说道:
男人嘛,就得治得服服帖帖。
那是,谁不知道平少是你的忠犬
小姐妹的哄笑混着漂染剂的酸味扑来。
突然表哥从布堆后闪出,油腻的手掌伸过来。
平少,还真给我带了罐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侧身避开,罐头却被他指尖勾住提绳。
拉扯间,菠萝罐头哐当坠地。
你!
他突然松手,摊开手作无辜状:
哎呀,怎么掉了。
余光扫过逐渐围拢的人群,他脸上瞬间浮起惊恐和乞怜。
平少饶命!
是我手贱,不该抢您的东西,您大人有大量。
说完他抬手扇自己耳光。
苗穗见状一把推开我。
平维先你要不要脸!
不就是仗着你妈是厂长欺负一个工人算什么本事!
我把话撂在这儿,想跟我结婚可以!
她胸脯剧烈起伏,指尖几乎戳到我鼻尖。
现在、立刻给我表哥道歉!不然这门亲事,想都别想!
我嗤笑一声。
凭什么
我绝不道歉!
苗穗杏眼圆睁,猛地抬手便朝着我的脸挥来。
我反应迅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倒吸冷气。
这只手曾接过我多少粮票,此刻却在我掌心里拼命挣扎。
平维先,你弄疼我了。
我挑眉,故意松开两指,任她踉跄着撞向染缸。
转身时,我盯着表哥慌忙别开的眼神,声音清冷:
罐头钱,从你这个月工资里扣。
他喉结滚动,想开口却被苗穗的尖叫打断:
平维先你敢!
我没有理会她,脚步坚定地朝着吕竞芳的车间走去。
机器的轰鸣声中,她正专注于手中工作。
我走上前,将那块包裹仔细的巧克力递到她面前。
给你买的,吃吧。
她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指尖轻轻接过巧克力,触到我掌心的温度时,耳尖微微发烫。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银色锡纸,随后会小口咬下,那模样乖巧又可爱。
我心中涌起一股温柔,轻声道:
竞芳,婚期定在三日后,你看可好
她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住,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婚礼前一天,我拎着红纸包裹的喜糖袋来到厂子。
苗穗半跪在条凳上,一针一线给表哥破洞的裤子缝补。
用的正是去年寒冬,我排了三小时队换来的线团。
这糖可真不错,这人嘛......
差点意思。
我冷笑一声。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她羞愤说道:
平维先你玩什么把戏这喜糖分明是你我大婚准备的。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你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怎么脑子还不清醒
不是我还能是谁吕竞芳她有宫寒,很难生育。
娶了她,一辈子你别想开枝散叶!
我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立即和她撕破脸。
转身走向其他工友,将喜糖一颗颗递出。
大婚之日,苗穗早早打扮完毕,等待婚车的到来。
然而,当车队的喧嚣声临近时,却并未停下。
她猛地抬头。
透过窗户看见,那辆扎满红绸的婚车,径直从自家门前驶过。
停在了斜对面的吕竞芳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