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醒了?我去做饭。”
陈建国听到久违的声音,眼有些干涩,眼角有泪落下,拉着老妻准备起身的动作,“老婆子,今天不做饭,吃豆浆油条,我一会让老二媳妇去买。”
上辈子,他对妻子的身体一直疏忽,加上自己性子执拗,习惯被人伺候,导致她生文月的时候,身体有了隐患,还担心他的身体,一大早给他亲手做早饭,更是死前还在担心他鞋穿不习惯,亲手给她纳鞋底。
这辈子,他一定带她好好调理,两人一起长命百岁。
至于那些不肖子孙,上辈子他给老大买房、供他出国留学,最后宁愿还十万款的房贷都不愿意给他治病。
老三陈保刚为了个带娃的寡妇一直记恨他,冷眼看他被病痛活活折磨死。
老四陈保华则是自私的,记恨他把钱给老大、老三过难关,没给他分,只给了他一百万……
老五陈文月则记恨他没让她嫁给青梅竹马的混混,恨他和她前夫要了高额彩礼,更恨他没有保护被家暴致死的大女儿。
作为父亲,他自觉把能给的全给了,可他们只知道一味地吸血。
那这辈子,他就要活的自私一点,把钱死死的攥在手中!
景翠芬听到陈建国的话,有些诧异,紧跟着拒绝,“花这个钱干嘛?咱家的钱你还要给爸妈,而且,老大夫妻刚毕业还有了孩子,这花销也大……”
陈建国是老大,长子,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因着陈建国是老大,和她结婚后,大头都是给父母,其他的给自己几个孩子分一分,就没钱了,还有两儿子没结婚呢,过几年找个媳妇这彩礼钱也是个大头。
家里真没多少钱。
陈建国没好声的打断,“老大那个媳妇我看不上,这是他要娶的,我给出了钱,毕业工作了,她们两口子的事我就不管了。咱妈那边我这个月开始就不给了,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说着,他起身开始穿衣服,见老婆子还是错愕的表情,叹气,软了语调,“老婆子,我想开了。你生了老五后身体一直不好,这钱我要给你补身子,你是最重要的。”
陈建国一辈子没和景翠芬说过情话,忽然表明心意,语气还那么坚定,把她整不会了,老脸一红。
陈建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日历,1980年,霜降。
八零年啊,43岁时候的身子,没有中风瘫痪,那个身体机能都好,老大70年结的婚,两口子79年考上了本市的大专,花的都是他的钱。
老二77年结的婚,因着老二娶的是二婚,直接带了两个娃回来。
上辈子,他一直看不上,但瘫了后,却是这两没血缘关系的孙娃惦记着,和老二夫妻一起伺候他。
老大和老三他们那些子孙,连个人都见不到,出国留学,蹦迪跳舞,潇洒得很。
现在他重生回来,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陈建国活动着身子骨,拿着钱走出去,正好看到老二屋子打开,二儿媳赵冬梅走出来。
陈建国咳嗽了两声缓和了心里的不自在,“冬梅,早上别做饭,拿钱出去买豆浆和油条回来。”
说着,从兜里把钱递过去。
除了老大,剩下的孩子都和他住着,老二每个月给他交三十块钱。
老大、老三也上班,但是没给一分钱,尤其是老大,回来的时候还拿着家里的东西走。
赵冬梅见公公居然给了她个好脸,诧异的看向正屋的方向,边跺脚边眼神慌乱的挨了声,“好。”
今天的公公好奇怪。
赵冬梅回去换衣服,眉飞色舞的和自家男人讲,“当家的,爸今天居然喊我冬梅,还对我说辛苦了,我,我这……”
嫁进来这两年多,公公头次好声好气的说话,让她心里热热的,老激动了。
她怕吵醒还在睡觉的两儿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眼底满是受宠若惊和激动。
陈保成揉着眼睛看了眼屋外,心中也疑惑爸的行为,但不妨碍他给媳妇提供情绪价值,“那当然是爸突然看到你的好了,昨天你从娘家弄回来的鱼好吃,爸最爱吃鱼了。”
这个前提不成立,但不妨碍把它拿来当借口。
赵冬梅嗔怪的拍了下他的胳膊,“就会哄我,行了,不说了,我去买早饭。”
陈保成抱着媳妇亲了口,才笑嘻嘻的摆手,“我也准备起。”
他初中毕业后在电机厂当学徒,经验积累下来,这个月要是表现好没准能去更高一点的岗位。
不过,电机厂今年效益不行,这个月转为自负盈亏型的了,他的工资从这个月就没了,怎么和爸说呢?
陈建国开始捡煤炭就看到陈保成出来,面色难堪道:“爸,我们厂这个月不给我发工资,这个月的钱怕是给不了你。”
陈建国停顿片刻,淡淡的嗯了声。
上辈子这时候,电机厂的效益不好,发不出来工资,还有被裁员的风险,老二和他说的时候,正巧赵冬梅娘家出事,他觉得老二准备把钱给赵家就不同意。
结果陈建国出去打零工摆小摊被抓到,罚款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二儿子没骗他。
因为有这个污点,电机厂首批裁员就是他。
陈建国继续砸煤炭,头也不抬的问,“钱够吗?”
陈保成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没想到父亲这么问,错愕间,干干的点头又摇头,“勉强够,只是不够给家里。”
陈建国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抽起来,轻吐烟雾,遮掩着他眼底的暗光,“听说冬梅娘家出事了,还差多少?”
“二,二百。”
“你有吗?”
陈保成不懂为什么他老子突然问这个话题,摇头,“没……”
他一个月工资五十,给家里三十,两儿子还要上学,媳妇刚检查出怀孕。
处处都是要钱的地。
这二十块都得紧着花。
陈建国中指敲着烟灰,拿鞋底摩擦着,语气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我一会让你妈拿给你,先让亲家度过那个难关,之后有钱了你们在还我。”
陈保成眼中划过惊喜,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赵冬梅激动的声音,“爸!谢谢你。”
陈建国将最后一口烟吸完扔在地上,扭头看去,二儿媳瘦弱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早饭的热气从一旁顺上去,她嘴边的笑也明显松懈下来。
陈建国收回目光,“回来了,走,吃早饭去。”
他回去的时候,景翠芬正在给小闺女梳头发,八岁的小丫头整摇晃着胳膊开始说一会要去哪里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和长大后满眼算计的样子不一样。
陈文月看到父亲进来,甜甜的喊:“爸爸。”
陈建国没接话,坐在桌边,二儿媳将早饭放在桌上去拿碗。
小姑娘惊喜的抬眼看向母亲,“妈妈,早上吃豆浆油条哦~”
“对。”
陈建国听老妻和小女儿互动,心中五味杂陈。
上辈子五丫头一直说他重男轻女,逼死大闺女,破坏她和小混混的感情。
他认前两个,后面那个不认。
或许上辈子真的是他的思想出了问题,对大闺女的死他是悔恨愧疚的。
这辈子对这些子女,这辈子,他只做父亲该做的,她们那些破事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