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科技大厦十八楼，副总裁办公室。
空气里还残留着“天穹”项目起死回生的惊险余韵，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老坛酸菜味儿。齐小浩规规矩矩地坐在林菲对面那张一看就贵得让他肉疼的真皮椅子上，屁股只敢沾个边儿，努力想把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抻平一点。
林菲低头翻阅着几份文件，清冷的面容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指尖翻动纸页时轻微的沙沙声。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光，美得有些不真实。齐小浩心里的小人又开始蹦跶：“啧，仙女下凡辛苦了，还坐我对面……这波，血赚！”
“咳，”林菲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程董对你的表现评价很高。”
“嘿嘿，程董他老人家有眼光！”齐小浩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白牙，“主要是林总您领导有方，指挥得当，给我这个发光发热的机会。我就是个干活的螺丝钉，您指哪我打哪！”
林菲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像流星。“少贫。程董的意思，破格转正，薪资按P5级工程师标准，直接向我汇报。‘天穹’项目后续的核心优化任务，由你牵头负责，原C组抽调人手配合你。”
“P5？！”齐小浩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星耀的工程师评级，P3是普通工程师，P4资深，P5已经是技术专家级别，年薪……他脑子里飞快算了笔账，能买多少桶泡面？不，多少碗双份肥牛麻辣烫？！“这……这合适吗？孙主管那边……”他适时地收住话头，挑了挑眉。
提到孙志强，林菲的眼神冷了一分。“孙志强管理不善，险些酿成大错，已被停职反省，配合内部审计调查。项目组暂时由我直接管理。你只需要专注于技术，其他的，不用管。”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齐小浩挺直腰板，随即又嬉皮笑脸地凑近一点，“那……林总，您看我这‘破格’也破了，‘牵头’也牵了，咱之前说好的那个……双份肥牛麻辣烫……嘿嘿，啥时候兑现？楼下那家‘张记’新开的，据说汤底绝了！”
林菲看着他亮晶晶、写满期待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在摇尾巴。她强压住嘴角想上扬的冲动，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烫金信封，推到齐小浩面前。
“？？？”齐小浩一脸懵。
“公司附近新开的米其林一星法餐厅，程董私人名义的奖励。位置订好了，今晚七点。”林菲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晚加班”。
齐小浩拿起信封，看着上面那串优雅的法文和烫金的Logo，感觉手里捧的不是请柬，是块烧红的烙铁。“法……法餐？刀叉好几副那种？说话不能大声、得端着那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苦哈哈地说，“林总，您饶了我吧！我这人，山猪吃不了细糠啊！一碗滚烫麻辣烫，红油赤酱，热气腾腾，吸溜吸溜吃得满头大汗，那才叫活着！这玩意儿……”他嫌弃地抖了抖信封，“我怕我进去把人家水晶杯当扎啤杯使，再问服务员有没有蒜瓣儿！”
“噗嗤——”
一声极轻、极短促的笑声，如同冰层碎裂时清脆的微响。
齐小浩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幻听了。只见林菲迅速别过脸，抬手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但白皙的耳根处，分明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绯红。那一瞬间的冰雪消融，美得惊心动魄。
“看什么？”林菲转回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度？“程董的心意，必须领。至于麻辣烫……”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请你。下班后，‘张记’。”
“！！！”
齐小浩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像过年放了一万响的鞭炮！冰山女总裁林菲！要请他吃路边摊麻辣烫？！这比解决“天穹”危机还让他有成就感！
“真的？！林总您真是……仙女下凡普度众生！活菩萨转世！我代表楼下张记麻辣烫全体辣椒花椒牛油，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齐小浩激动得语无伦次，差点想站起来鞠个躬。
“闭嘴！”林菲被他夸张的赞美弄得有点不自在，白皙的脸上那抹红晕似乎又深了一点，“六点半，楼下后门等我。还有，”她指了指齐小浩身上那件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换件衣服。别让人以为我虐待员工。”
“遵命！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呃，重新做衬衫！”齐小浩乐得屁颠屁颠，拿着那个米其林信封当扇子扇风，“那这玩意儿……”
“捐了。或者给赵大鹏。”林菲头也不抬，重新拿起文件，一副“你可以滚了”的架势，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齐小浩如蒙大赦，美滋滋地往外走，刚拉开门，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赵大鹏！胖子脸上堆满了谄媚又激动的笑容，手里还拎着两杯刚买的、星耀楼下最贵的精品咖啡。
“浩哥！浩哥！我的神！！”赵大鹏一把将齐小浩拽到走廊角落，压低声音，激动得唾沫横飞，“太牛了！太顶了！你是没看见，孙扒皮被行政部的人带走时那脸色，跟死了三天似的！技术部那帮平时鼻孔朝天的家伙，现在看你的眼神都变了！P5啊浩哥！您老现在是这个！”他竖起油腻腻的大拇指。
齐小浩接过咖啡，嫌弃地看了一眼：“大鹏啊，你这马屁拍得，比孙扒皮的代码还生硬。咖啡太苦，不如楼下速溶加双份糖奶。”他顺手把那个米其林信封塞进赵大鹏怀里，“喏，哥赏你的，法餐，高端局，带妹子去装个逼。”
赵大鹏看着那烫金的Logo，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米其林？！浩哥！您是我亲哥！再生父母！以后我赵大鹏就是您鞍前马后一小卒！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行了行了，少肉麻。”齐小浩摆摆手，正色道，“说正事。交给你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您吩咐！”赵大鹏立刻挺直腰板。
“帮我查查，采购部那个负责服务器和数据库核心配件的人是谁，平时跟哪些供应商走得近，特别是……”齐小浩眯起眼睛，想起那天在“天穹”后台日志里瞥见的一些不寻常的低级错误记录和奇怪的供应商代码，“……一个叫‘信达科技’的供应商。要小心，别打草惊蛇。”
赵大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浩哥，你是怀疑……”
“嘘——”齐小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天穹’的硬件配置，账面价格高得离谱，性能却拉胯成那样。孙扒皮是技术主管，但采购环节的水，可能深得很。这事儿，咱得悄悄干，就当……嗯，帮公司优化一下‘供应链’？”
赵大鹏瞬间明白了，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紧张的光芒：“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这事儿我在行！后勤部那几个大姐，跟我可熟了！浩哥你放心，保证给你挖得明明白白！”他拍着胸脯，咖啡杯里的液体晃荡得厉害。
齐小浩看着胖子充满干劲的样子，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好兄弟！回头麻辣烫给你加俩卤蛋！”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记住，安全第一。感觉不对，立刻撤。”
“明白！”赵大鹏重重点头。
齐小浩打发走斗志昂扬的赵大鹏，哼着小曲儿回到他那位于角落、此刻却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的工位。屁股还没坐热，就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甚至隐隐排挤的同事们，此刻投来的目光复杂极了：有惊疑，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那么一丝……敬畏？
一个平时眼高于顶的P4工程师，犹豫了一下，竟然主动凑过来，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齐……齐工，那个……早上那个死锁问题的详细解决思路，能……能请教一下吗？你最后优化索引的具体策略是？”
齐小浩抬眼看了看这位“精英”，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哦，那个啊？简单！就是让那几个‘铁憨憨’（数据库进程）别老挤在一个胡同口（资源点）转悠，给他们画几条专用VIP通道（优化索引路径），再派个‘交警’（死锁检测机制加强版）实时指挥，谁堵路就一脚踹开（优先处理阻塞源头）。原理嘛，跟咱们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鸡妈妈得会卡位一个道理！”
他用最接地气的比喻，说着最硬核的技术。那工程师听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但“VIP通道”、“交警”、“卡位”这些词又莫名地形象。旁边几个竖起耳朵听的同事也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齐工这思路……真是……别具一格。”工程师憋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嗨，野路子，野路子，见笑了。”齐小浩摆摆手，浑不在意，“干活干活，林总交代的优化方案还得干呢！今晚还得陪领导吃……咳，加班！”他差点说漏嘴，赶紧埋头敲键盘，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星耀科技这潭深水，他齐小浩这条咸鱼，算是真正搅和进来了。前方有麻辣烫（还是仙女请的！），有兄弟情，有等着他去踹开的无数个“技术圈圈”和“职场坑坑”。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他其实不近视），镜片（想象中的）闪过一道寒光：“呵，问题不大！”
技术部另一个角落，被停职、暂时在公共区等待审计问询的孙志强，透过隔断的缝隙，死死盯着齐小浩春风得意的背影，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悄悄拿出手机，避开监控，快速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
【计划失败，目标已引起程远山和林菲高度关注，破格提拔。技术能力超出预估，需重新评估威胁等级。‘信达’那条线，务必扫干净。】
他收起手机，看向齐小浩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这场由一碗泡面引发的战争，远未结束，水面之下，暗流开始汹涌。
而此刻的齐小浩，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晚上穿哪件稍微能见人的T恤（最好没有破洞），以及如何在麻辣烫店里，既保持风度又能在仙女面前吸溜得豪放而不失体面……嗯，这是个技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