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我在家门口捡到崭新百元钞。
第八天变成带血的冥币,门缝塞入字条利息收讫。
我疯狂调查,发现所有捡钱者都死于非命。
第十天,最后一张钞票变成纸钱,血字条写着轮到你了。
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我自己把钱塞进门缝。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信息:欢迎加入讨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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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票是第八天开始变味的。
起初七天,那感觉像被财神爷追着喂饭。每天下班,拖着被地铁挤扁的身体,钥匙刚插进锁孔,脚边准会静静躺着一张簇新的、红得晃眼的百元大钞。崭新,挺括,带着油墨特有的、冷冽又诱人的气味。第一天以为是哪个马虎邻居掉的,心里还嘀咕着明天得问问。第二天又出现时,心跳快了两拍。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那抹鲜艳的红成了我灰暗归途里唯一亮色,一种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狂喜在心里扎根疯长。谁会和钱过不去管它哪儿来的,揣进兜里就是我的。我甚至开始期待那扇老旧防盗门打开前,脚下会有什么惊喜等着。
第八天,那点隐秘的欢喜被彻底冻僵了。
门口空空如也。
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随即涌上来的不是失落,而是一种更粘稠、更冰凉的东西——不安。习惯了连续七天的馈赠,突然的缺席反而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我几乎是神经质地低头,在布满灰尘和污渍的水泥地门槛缝里仔细搜寻。没有。真的没有。就在我直起腰,准备开门时,眼角余光扫到了门框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
那里,卡着东西。
不是躺着的百元钞。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的、惨黄色的纸片。边缘很不规整,像是被随意撕下来的。
心脏猛地一沉,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蹲下身,手指有些发抖,捏住了那粗糙纸片的一角,把它从门缝里抽了出来。纸片很薄,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香烛和陈年灰尘的腐朽气味。
展开。
嗡的一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一张冥钞。
印刷粗劣,图案诡异。正中央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面容模糊的纸人咧着嘴,笑容空洞。最刺眼的,是纸人官服胸口的位置,印着一个猩红、扭曲、仿佛还在往下淌的奠字。那红色,红得发黑,红得粘稠,根本不像是普通油墨。
而真正让我头皮炸开、胃里翻江倒海的,是这张冥钞上,除了那个瘆人的奠字,还有别的东西。
几滴暗红色、半干涸的……污渍。黏腻地沾在纸面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是血。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那张沾着血的冥币飘落在地,像一片不祥的枯叶。
就在冥币飘落的瞬间,我的视线被门缝底部更深处卡着的一个白色小角吸引。又是一张纸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浑身的寒意,再次蹲下,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出了那个东西。
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普通的白色便签纸。
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僵硬,像是用某种极其尖锐的东西,蘸着粘稠的液体,硬生生刻划上去的——
**利息收讫。**
嗡——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瞬间失声,只剩下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利息什么利息谁的利息那张带血的冥币……是利息那本金是什么是我这七天捡到的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家门,反手砰地一声死死撞上门,用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铁皮门板,仿佛门外有什么择人而噬的东西。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不行!不能这样!
一股强烈的、被愚弄和被威胁的愤怒猛地冲散了恐惧。凭什么我捡钱怎么了谁他妈在装神弄鬼利息收讫收你妈的讫!
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急的困兽,眼睛赤红地扑向客厅角落那个积灰的旧电脑包。那七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被我整整齐齐地夹在一本不用的旧笔记本里。我手忙脚乱地把它们全翻了出来,一张张摊开在茶几上。
灯光下,那七张钞票依旧崭新,红得刺眼。我死死盯着它们,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里面隐藏的诅咒。
等等……
我拿起第一天的钞票,凑到台灯下,仔细地看水印,看安全线,手指用力捻过纸张……是真的。第二张,第三张……一直到第七张。手感、防伪标识、油墨光泽……没有任何问题。全是真钱!
那带血的冥币是什么那利息收讫又是什么意思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几乎让我窒息。我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目光死死锁住茶几上那七张排列整齐的钞票。它们像七只沉默的、冰冷的眼睛,嘲弄地看着我。
第九天。
一夜无眠。窗外天色刚泛起一点灰白,我就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睛干涩发痛,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但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查!必须查清楚!无论是谁在搞鬼,无论是人是鬼,老子都要把你揪出来!
我像疯了一样扑到电脑前,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好几次按错了键。搜索栏里,我颤抖着输入关键词:
家门口
捡钱
连续
捡钱
诡异事件
收到冥币
威胁
……
海量的信息瞬间涌出,大部分是无聊的都市传说、贴吧灌水、或者是一些无关的诈骗案例。我烦躁地往下翻,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就在我快要绝望时,一个极其冷僻的地方论坛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帖子标题猛地刺入眼帘:
**【求助】连续捡钱七天后,收到带血字条,我是不是要死了**
发帖时间:去年三月。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冲破胸腔。鼠标指针悬停在那标题上,微微发抖。点开。
帖子内容很简单,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透出发帖人强烈的恐惧和绝望:
有没有人遇到过这种事连续七天在家门口捡到一百块,第八天变成一张带血的纸钱塞在门缝,还有张纸条写着‘利息收讫’!我快疯了!网上查不到任何信息!有没有人知道这代表什么我感觉有东西盯上我了!救命!
下面只有零星几条回复,大多是嘲讽或者不信的。
楼主写小说呢
捡钱还不好分我点
带血的纸钱楼主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实质性信息。
我死死盯着发帖人的ID:**夜归人1987**。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我立刻尝试在搜索栏输入这个ID,加上死亡、意外等关键词。
屏幕滚动。
一条地方社会新闻的链接跳了出来,发布时间是去年四月初,距离那个求助帖不到一个月。
标题:《独居男子出租屋内离奇死亡,初步排除他杀》
我点开链接,新闻内容很简短,配了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楼道照片。报道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张姓男子,被房东发现死于其租住的城西某老旧小区出租屋内。现场门窗完好,无明显打斗痕迹。死者被发现时坐在电脑桌前,表情极度惊恐扭曲,法医初步判断为突发性心脏衰竭。警方调查后排除他杀可能,具体死因有待进一步尸检。
新闻里没有提到死者网名。
但我的直觉在疯狂尖叫。城西……老旧小区……时间也对得上!那个夜归人1987!
我颤抖着手,在本地地图上搜索新闻里提到的那个小区地址——**清河巷**。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钻进我的脑海。我再次打开那个求助帖,帖子内容里虽然没有具体地址,但发帖人提到过一个细节:……回家路上经过那个废弃的街心公园……
清河巷附近,确实有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小公园!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是他!那个发帖人夜归人1987,就是新闻里猝死的张姓男子!
捡钱……带血冥币……利息收讫……死亡……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反复灼烫。这不是恶作剧!不是巧合!这是……索命的诅咒!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这一次,搜索范围更大,关键词更模糊。
猝死、离奇死亡、意外身亡……加上捡钱、家门口、不明钱财……
时间跨度拉长到五年内。
一条条新闻、讣告、论坛旧帖……如同沉船的碎片,被我艰难地打捞上来。每一条都带着死亡冰冷的湿气。
**城北,前年六月。**
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在本地生活论坛发帖询问连续一周捡到钱是福是祸,帖子下有人半开玩笑提醒她小心买命钱。一个月后,新闻报道她在一次深夜下班途中,失足跌入未盖井盖的下水道,溺亡。警方定性为意外事故。
**城南,去年底。**
一个早餐摊主在本地贴吧吐槽,说最近总在收摊回家的巷子口捡到钱,觉得邪门。两个星期后,他被发现死在自家小厨房里,煤气灶开着,法医鉴定为煤气中毒意外身亡。
**东郊新区,半年前。**
一个中年保安在业主群里抱怨,说巡逻时总在某个单元楼门口捡到小面额钞票,像被人故意放的。半个月后,他被一辆凌晨时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渣土车卷入车底,当场身亡。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未归案。
……
一条,两条,三条……我像个偏执的掘墓人,在互联网的坟场里疯狂挖掘。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惨白扭曲的脸。随着搜索的深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逐渐清晰:
地点:遍布城市各个角落,毫无关联。
时间:跨度数年,毫无规律。
死者:年龄、性别、职业各异,毫无共同点。
死因:意外!全是意外!失足、中毒、车祸、突发疾病……看似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唯一的共同点:死前都曾向亲友或网络透露过,连续数天在家门口或固定地点捡到不明来源的钱财!并且,都在捡钱行为停止后不久——最长不超过一个月——离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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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死亡前,无一例外地,都曾收到过东西。
那个猝死的张姓男子(夜归人1987)收到了带血冥币和利息收讫字条。
女大学生的室友事后回忆,女孩死前那几天精神恍惚,曾提到过在枕头下发现一张怪怪的黄纸,被她烧了。
早餐摊主的妻子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他破旧的钱包里,夹着一张和零钱混在一起的、崭新的冥币。
保安的同事说,他出事前一天曾抱怨在更衣柜里发现一张写着快了的破纸条,以为是恶作剧,随手扔了……
利息收讫…快了……
所有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绞紧,最终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终点——那些意外身亡的人,都曾捡过钱,都曾收到过通知!
而我,林晚,是下一个!那个利息收讫,就是给我的催命符!我的时间……不多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瘫坐在电脑椅上,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九月的天气,我却感觉置身冰窟。茶几上那七张崭新的百元钞,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妖异不祥的红光,像七只窥伺的眼睛。
怎么办报警跟他们说什么说我连续捡了七天钱,然后收到一张带血的冥币和一张写着利息收讫的字条说我觉得自己要死了他们会信吗只会把我当成疯子!看看那些死者的结局,哪个不是被定性为意外这背后的东西,根本不怕警察!
逃逃到哪里去那个猝死的张姓男子,那个溺死的女大学生,那个煤气中毒的摊主,那个被车撞死的保安……他们遍布城市各处!这东西如影随形,根本逃不掉!
难道……只能等死
不!我不能死!我猛地站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赤红的眼睛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疯狂扫视。一定有办法!这东西既然留下利息收讫,就说明它要的不是利息!是本金!是我这条命!那本金是什么是我捡的那些钱可那些钱是真的!我试过,能花出去!
等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黑暗。
那些死者……他们捡到的钱呢
我扑回电脑前,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在搜索栏里输入新的关键词,结合那些死者的名字和事件。几分钟后,在一个本地小论坛陈年旧帖的只言片语里,我找到了线索。
那个猝死的张姓男子(夜归人1987),他猝死前一周,曾在QQ空间发过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加密日志,后来被破解他QQ密码的朋友发现并传了出来。日志里写:……捡来的钱像烫手山芋,不敢花,全捐给十字路口那个流浪汉了,希望破财免灾……
那个失足溺死的女大学生,她闺蜜在事后回忆,女孩死前曾把捡来的钱都塞进了一个寺庙的功德箱,她说那钱拿着心里发毛。
早餐摊主的老婆哭着说,男人出事前两天,把捡来的钱全买了冥币香烛,在他乡下老父亲的坟前烧了,他说给死人花了,活人就能安心。
被渣土车撞死的保安,他老婆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他捡的那些钱一分没动,用红纸包着,压在他老母亲遗像的相框后面。
他们……都尝试处理掉了捡来的钱!用不同的方式!捐掉、烧掉、供起来……但无一例外,都死了!
没用!处理掉也没用!那债,像是烙在灵魂上的印记,根本摆脱不掉!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而至,几乎将我溺毙。我颓然坐倒,双手死死插入头发,指甲抠着头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是我那利息收讫之后是什么本金怎么收像那些人一样,死于一场意外
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目光无意中扫过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日期赫然显示:第十天。
凌晨,三点零七分。
第十天……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大脑。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炸开,头皮阵阵发麻。
那东西……它要来了!就在今天!它要收本金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驱使着我,让我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看看!我要亲眼看着!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我像一道影子,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冰冷的门把手。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惧,猛地拉开了防盗门!
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
门口的水泥地上,空无一物。
没有钱。没有冥币。没有字条。
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
这死寂的空荡,比看到任何恐怖的东西都更让人心悸。它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来了还是没来它在哪儿它在等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我扶着冰冷的门框,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仿佛那里随时会裂开,爬出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感应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静,啪地一声熄灭了。楼道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就在黑暗降临的刹那——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摩擦声,从门缝下方传来。
嘶啦……
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但在这死寂的黑暗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来了!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感应灯重新亮起的瞬间,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钉向门缝底部!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
不是崭新的百元钞。也不是带血的冥币。
而是一张粗糙的、惨黄色的、折叠起来的……纸钱!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给死人烧的纸钱!粗糙的草纸质地,上面印着模糊不清的、代表金元宝的图案。
而在那张惨黄的纸钱上,赫然印着一个猩红刺目、仿佛用鲜血涂抹上去的大字:
债!
那红色,粘稠,暗沉,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框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寒意。
它来了。它真的来了。最后通牒。
就在我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盯着那张印着血红债字的纸钱,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又是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嘶啦声。
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不是门缝下方,而是……门缝里面!
有什么东西,正从门内、我的家里,被塞出来!
我猛地扭头!
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白色纸条,正被一只……不,是被两根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的手指,从门内底部的缝隙里,一点点、缓慢地、不容抗拒地……推了出来!
那手指……那手指……
我认得!
那是我自己的手指!
大脑轰然炸响!一片空白!巨大的惊骇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根属于我自己的手指,以一种完全不受我控制的、带着冰冷机械感的动作,将那张折叠的白色纸条,彻底推出了门缝,轻轻地、精准地,压在了那张印着血债字的纸钱之上!
然后,那两根手指无声无息地缩回了门缝内,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一两秒,却像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刻进我的骨髓里!
我自己的手……把我自己的催命符……塞了出来!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死寂的楼道里疯狂炸开!我连滚爬爬地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巨大的荒谬感和极致的恐惧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撕碎!
不!不可能!那是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会自己动!我明明坐在这里!我明明没有动!
幻觉一定是太恐惧产生的幻觉!
我疯了一样扑向那张纸钱和压在它上面的白色纸条。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控制。我一把抓起那张纸条,用力展开!
依旧是那种歪歪扭扭、透骨阴冷的字迹,像是用指甲蘸着粘稠的鲜血,在粗糙的纸面上硬生生刻划出来的。只有三个字,却像三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轮到你了。**
轮到你了。
轮到你了。
轮到你了。
每一个笔画都扭曲着,狞笑着,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恶意,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是我的手……塞出了这张写着轮到你了的字条……
是我的手……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死死攥着那张纸条,对着空荡荡的楼道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是谁!到底是谁!滚出来!!
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糊了满脸。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
我口袋里,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几乎是扑过去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条刚刚送达的短信提示,来自一个完全空白的号码。
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我用尽全身力气点开那条信息。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冰冷、简洁、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漠然:
**欢迎加入讨债人。**
欢迎……加入……讨债人
讨债人什么讨债人
巨大的困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压过了恐惧,让我的大脑陷入一片短暂的停滞。讨债人向谁讨债讨什么债我……加入了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毫无预兆地攫住了我。我的右手……刚才塞出纸条的那只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的颤抖。
而是一种……兴奋的悸动仿佛沉睡的凶器被唤醒,渴望着下一次的出击。指尖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像是刚刚蘸过什么粘稠的液体。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指尖,干干净净。
但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却无比真实地萦绕在鼻端。
我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缝下方,那张印着血债字的纸钱,和压在其上的轮到你了字条。
一个冰冷彻骨、带着血腥味的认知,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债,需要新的讨债人。**
而讨债的工具……
我的目光,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移向自己那只正在细微颤抖、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右手。
……是我自己。
不……不……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左手猛地抓住右手手腕,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压制住那诡异的颤抖。皮肤接触到的触感冰冷得异常,像握住了一块刚从冷库里取出的冻肉。右手的挣扎瞬间变得激烈起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那只手内部爆发出来!
呃!我闷哼一声,左手被狠狠甩开!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疼痛。那只右手,像拥有了独立生命和意志的怪物,完全挣脱了我的掌控。它在空气中僵硬地悬停了一瞬,五根手指如同濒死蜘蛛的腿,神经质地抽搐、蜷曲、伸展。
然后,它动了。
不是攻击我。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准、甚至带着一丝优雅的轨迹,伸向了我放在玄关鞋柜上的一个破旧帆布包——那是我平时出门装杂物的包。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根灵活的探针,以一种我从未使用过的、带着冰冷效率的方式,精准地探入包外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指尖摸索着,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几秒钟后,它夹着一样东西抽了出来。
一支最普通的、外壳磨得发白的按压式圆珠笔。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手塞进去的,可能早就没水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它要干什么
右手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它捏着那支圆珠笔,转向旁边光秃秃的、贴着廉价瓷砖的墙壁。接着,它以一种近乎刻板的、一笔一划的方式,开始书写。
笔尖划过坚硬冰冷的瓷砖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那字迹,歪歪扭扭,僵硬刻板,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感,与我收到的那些字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第一行:
目标:907
陈海涛
907是我对门的邻居!那个沉默寡言、早出晚归的单身男人他……他就是我的第一个目标!讨债人向陈海涛讨什么债!
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我想阻止,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僵硬地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手,在冰冷的墙壁上继续刻划着冰冷的文字。
第二行:
债务类型:生息贷
第三行:
本金:叁万圆整
第四行:
逾期:肆佰贰拾柒天
第五行:
本息合计:拾壹万捌仟圆整
第六行:
执行期限:柒日
最后,在墙壁的空白处,它画上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仿佛还在向下淌血的——
债字!
那红色的债字并非颜料,而是……我的右手拇指指尖,不知何时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珠正从伤口渗出,被它当作墨汁,用力地涂抹在冰冷的瓷砖上!刺鼻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完成了这一切,那只右手终于停止了动作。它依旧悬停在墙壁前,指尖那滴血珠要落不落。那股冰冷的兴奋感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任务完成的、程序化的沉寂。
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后背被冷汗彻底浸透。墙壁上那几行歪扭冰冷的字迹,如同地狱的判决书,散发着死亡和血腥的气息。
讨债人……讨债人……我真的成了讨债人向无辜的邻居陈海涛讨一笔我根本不知道的、高达十一万八的所谓债务还要在七天内执行!
那执行是什么是像之前那些死者一样,制造一场意外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罪恶感如同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不!我做不到!我绝不能变成杀人的工具!绝不!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同生活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边缘。
那只右手,彻底成为了一个寄居在我躯壳里的怪物。它不再尝试攻击我,却以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彰显着它的存在。
它变得异常忙碌。
每当我对门的邻居陈海涛出门或回家,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那只右手就会不受控制地抬起,食指精准地指向907的方向,仿佛一个无声的定位器。指尖微微颤抖,带着冰冷的兴奋感。
它开始记录。
一本我不知何时买来、从未使用过的空白便签本,成了它的专属日志。它会在陈海涛每天出门(大约是早上7:15分)和回家(通常是晚上10点以后)的时间点,自动抓起那支圆珠笔,在便签本上写下冰冷的时间戳和极其简短的记录:
7:15
目标离家。
22:08
目标归家。
13:40
目标短暂外出(15分钟,取外卖)。
周六
9:30
目标前往超市(停留约1小时)。
字迹依旧是那种歪扭的、非人的风格。
更让我恐惧的是,它似乎在观察细节。有一次,陈海涛开门时,手里拎着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小袋子。我的右手立刻在便签本上记录:
19:50
目标归家。携带物品:康泰大药房(疑似感冒药)。
它甚至记录陈海涛的穿着:
周一
7:15
目标离家。着装:灰色夹克,深蓝牛仔裤。
周三
22:08
目标归家。着装:黑色连帽卫衣(帽檐压得很低)。
每一次记录,我的指尖都会传来那种熟悉的、冰冷的粘腻感,仿佛刚刚蘸过什么污秽的东西。浓烈的铁锈腥气如影随形,萦绕在我的鼻端,无论我如何清洗都挥之不去。那味道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提醒着我正在扮演的角色——一个猎手,一个即将收割生命的刽子手。
我尝试反抗。我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用绳子把它捆在椅子扶手上,甚至尝试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但一切都是徒劳。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就能挣脱束缚。当我把自己关起来时,它甚至会疯狂地抓挠门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直到我精疲力竭地打开门,它才恢复那诡异的平静,继续它的观察和记录。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踱步,对着那只手嘶吼、咒骂、哀求。
滚出去!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放过我!也放过他!他根本不欠什么债!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便签本上日益增多的、冰冷的记录,和指尖那永恒不散的腥气。陈海涛的生活规律像一张清晰的表格,被那只非人的手一丝不苟地描绘出来,等待着最后的执行。
第七天,终于来了。
从清晨开始,空气就变得异常粘稠沉重,仿佛凝固的胶水。窗外明明是阴天,光线却带着一种惨淡的灰黄色,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只右手的躁动达到了顶峰。它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记录,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微微颤抖,五指神经质地蜷缩又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倒数计时。指尖的冰冷感深入骨髓,那股铁锈腥气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熏得我阵阵作呕。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知道,它要开始了。执行期限的终点,就在今晚。
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夜幕降临,窗外的城市灯火亮起,却无法驱散我屋内的阴冷死寂。晚上十点刚过,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的哗啦声——陈海涛回来了。
907的门开了,又关上。楼道恢复死寂。
就在907门锁发出咔哒轻响的瞬间——
嗡!
我的右手猛地一震!一股强大到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接管了它!它不再颤抖,不再犹豫,动作变得迅捷、精准,带着一种冰冷的杀伐决断!
我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身不由己地被它拽了起来!双腿僵硬地迈步,冲向客厅角落那个堆满杂物的旧纸箱!
右手粗暴地在纸箱里翻找,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杂物被扫落一地。几秒钟后,它抓住了一样东西,猛地抽了出来!
一把美工刀!
刀身是廉价的银色金属,塑料刀柄上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颜料斑点。是我以前做手工模型用的,早就钝了,刀片也锈迹斑斑。
但此刻,在右手那冰冷意志的操控下,这把锈钝的美工刀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凶戾之气!
右手拇指熟练地顶开刀片卡扣,咔哒一声轻响!
锈蚀的刀片带着滞涩感,被缓缓推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刀锋闪烁着暗哑、不祥的微光!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
那刚刚推出的、锈迹斑斑的刀片上,赫然沾染着几抹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那浓烈的铁锈腥气,正是来源于此!
我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念头未落,一股巨力传来!
右手攥着那把染血的美工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回撤!冰冷的刀锋带着浓烈的血腥气,精准地、毫无怜悯地抵在了我自己的喉咙上!
刀锋紧贴着皮肤,传来冰冷而锋锐的触感,仿佛毒蛇的信子舔舐。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刀片上细微的锈蚀颗粒摩擦着脆弱的颈动脉。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与此同时,那只手,那只属于我又操控着我的右手,强行扭动着我的脖子,迫使我低下头!
视线被强制下移,落在我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就在我左手的手背上,皮肤之下,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行歪歪扭扭、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血红色字迹!每一个字都散发着灼痛和浓烈的血腥气!
目标:907
陈海涛
状态:逾期
罚金:加倍
立即执行!
逾期罚金加倍立即执行!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被冰冷的刀锋抵住要害的绝望感,被当作提线木偶操纵的屈辱感,对无辜邻居即将遭受厄运的罪恶感……所有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啊啊——!!!
我仰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灵魂的愤怒,发出歇斯底里的、冲破喉咙的嘶吼!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疯狂震荡,带着血沫和绝望的震颤!
凭什么是我!!
我对着空气,对着那只冰冷的手,对着这操蛋的命运,发出了最不甘、最愤怒的质问!眼泪和鼻涕汹涌而出,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我来当这个刽子手!凭什么——!!!
这声嘶吼,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生命力。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抵在喉咙上的刀锋,冰冷依旧。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这只手就会毫不犹豫地割开我的喉咙,或者操控着我走向907去完成那该死的执行时——
异变陡生!
那只一直冰冷、坚定、充满压迫感的右手……极其明显地……顿住了!
那股沛然莫御、操控一切的力量,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干扰了甚至……动摇了
它悬停在我的喉咙前,刀锋依旧紧贴着皮肤,但那股必杀的意志,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凝滞和混乱!
紧接着,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右手,那只攥着染血美工刀的右手,猛地调转了方向!
它不再抵着我的喉咙,而是以一种极其迅疾、甚至带着某种决绝的姿态,高高扬起!然后,在我不解、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地、毫不犹豫地——
朝着它自己攥着刀柄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锋锐的刀尖(虽然锈蚀,但在巨大的力量下依旧致命)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皮肤、肌肉、筋腱,直直刺穿了整个手掌!
呃啊——!!!
这一次的惨叫,是真正源于我自己的剧痛!手掌被刺穿的钻心疼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鲜血!
暗红、滚烫、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如同被刺破的水袋,从手背和掌心被贯穿的伤口处狂喷而出!喷溅在冰冷的地板上,喷溅在旁边的旧纸箱上,也喷溅在我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血液。
就在我因剧痛而蜷缩、视线被泪水模糊、意识在疼痛的浪潮中浮沉之际——
那只刺穿了自己手掌的右手,竟然还没有停下!
它依旧牢牢地攥着那把深深嵌入它自己骨肉中的美工刀刀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它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用那不断涌出鲜血的刀尖作为笔,猛地戳向旁边的木质桌面!
嗤——嗤——嗤——
刀尖蘸着从我手掌伤口处不断涌出的、温热的鲜血,在廉价粗糙的木质桌面上,一下下地、艰难地刻划着!木屑混合着鲜血飞溅!
每一笔,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灵魂都在被凌迟!
它刻划得异常用力,异常缓慢,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量传递一个信息。
终于,它停了下来。那只手,连同那把深深刺入其中的美工刀,无力地垂落下来,悬在桌边,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砸落在下方汇聚的血泊里。
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冷汗浸透了全身。我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晕厥的冲动,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望向那张染血的桌面。
桌面上,用我自己的鲜血,歪歪扭扭、触目惊心地刻着几个大字。那字迹依旧带着那只手特有的僵硬感,却又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仿佛用生命刻下的沉重和……绝望的提醒:
你忘了三年前十字路口的流浪汉
十字路口……流浪汉
这几个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我因恐惧和疼痛而混沌一片的记忆!
三年前……深秋……冰冷的十字路口……那个蜷缩在广告牌下、瑟瑟发抖的枯瘦身影……
一股寒意,比刀锋抵喉时更甚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