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舒禾》
“安静。”
清冷的声音一出,对峙的双方顿时熄火,但还是一副不满地看着彼此。
几个男社员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找茬。
顾洛也确实是只参加了洛舒柠和洛舒玲的社团,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学校原本就只让参加两个社团,并且仅仅是看兴趣而已,无关其他。
可往大了说,就能以此故意恶心说顾洛没有一碗端平,当然,这说的其实也对,顾洛一开始跟洛舒禾的关系很特殊,平日里自然是以躲避为主,怎么可能凑上来。
几个男社员现在其实就是想让顾洛陷入自证陷阱,这种事只要一旦开口解释,就多多少少会给两人带来不愉快。
并且他们作为书法部的部员,说实在话,是真觉得自己会高人一等,觉得自己是属于‘文人’行列。
就喜欢洛舒禾平日里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清冷意境,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在意。
当然,通俗的讲就是——想舔,但舔不到。
现在可倒好,竟然被外人泡走了,怎能不气?
而此时顾洛其实并没有被针对的不满。
而是沉默地想着这些人说的话。
确实没错。
他一开始就是在刻意跟洛舒禾保持距离,从来不会刻意去了解什么,这书法社只是一个态度的缩影。
而就在这时,洛舒禾看着那些故意找麻烦的部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说:
“私底下我和顾洛经常会交流书法,你们说的问题并不存在,我总不能一直占着他,好了,就说到这。”
这一番话自然是为了给顾洛台阶下。
她也看出这些家伙想要玩自证陷阱的把戏。
洛舒禾这时主动牵住了顾洛的手,刚想带他进去转一转,可那长头发的男生却再次开口: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顾洛同学算是部长的真传?肯定也很有水平吧?这不让我们欣赏欣赏?”
他暗恋了洛舒禾整整两年,现在心里自然是极度的不爽,无论如何,就是要找茬,恶心恶心这位所谓的顾神。
“就是,部长的实力有目共睹,顾洛同学肯定很厉害,估计随随便便就能吊打我们。”
“顾神大佬,我们真的很想欣赏欣赏,想必你作为部长的男朋友,肯定不会拒绝吧?”
“”
男部员们一个个都话锋一转,给顾洛戴起了高帽子,高高地把他捧起,当然,这一行为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最后以长发男生的一句似笑非笑的质疑结尾:“顾洛同学,你为什么不表示表示?部长刚才该不是会故意给你台阶,所以编造的谎言吧?”
这其实也是阳谋。
首先顾洛一开始没有选择书法部,说明他大概率对书法部没兴趣,也就是没怎么系统性练习过书法。
其次,顾洛要是拒绝,那就说明部长在撒谎。
最后,就算顾洛真在私底下跟部长学习过,但满打满算最多就两个月,跟他们这些练过几年,甚至是从小开始学的人根本没法比。
只要顾洛动笔,那么他也动笔,败一败这家伙的气焰。
谁说男生没心眼子。
只能说女孩子之间的耍心眼都是小打小闹,顶多就是四个人创建五个群那种背地里说坏话,根本上不得台面。
而男生一旦耍起心眼子,上限是‘孙子兵法’,下限还能来‘白衣渡江’。
此时,洛舒禾的脸已经变得完全冰冷。
教室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然而,顾洛却是忽然对长发男生笑道:“抱歉,刚才是在想事儿。”
顿了顿,走到一旁的长桌前,表情很是自信:“舒禾私底下确实教导了我很多关于书法的知识,我也一直对书法都很感兴趣。”
在社团这件事上,说一千道一万,他都没有把一碗水端平,甚至从来没有主动来过书法社。
带入到舒禾当时的心境,看着最喜欢的人先后加入姐姐和妹妹的社团,甚至问都不问自己一声,肯定多多少少都会觉得难过。
顾洛现在,想让自己的女朋友赢。
没错,就是赢。
见状,洛舒禾心里有些惊讶,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莫名就心安了下来。
她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顾洛。
就跟前天在ktv一样,无条件相信。
而小迷妹们已经开始了加油鼓气。
“姐夫,加油!”
“姐夫姐夫,我看好你!”
(请)
《赠舒禾》
“姐夫你最棒了!”
“没事姐夫,我也是刚接触不久,不管写的怎么样我都粉你。”
“”
顾洛垂眸取过狼毫笔,指腹摩挲过竹制笔杆上的云纹刻痕。
砚台里新研的徽墨泛着青紫光,他手腕轻转,笔锋在砚边舔匀墨色,墨汁顺着毛颖凝成透亮的珠串,滴落时在砚池里漾开细小涟漪。
教室里顿时就传来了几道粗重的呼吸,小迷妹的眼睛都要瞪直了。
这一套动作怎么可以那么帅?!!!!!
无他——某人只是又把魅力拉到了十二。
说是浑身散发光芒也不为过——行走的魅魔。
顾洛再睁眼时,眸光已化作寒潭,左手按定宣纸,右手腕突然扬起——笔尖如游龙戏水,在雪白宣纸上划出第一笔。
‘云’字首笔的点如坠石,透纸三分,转锋时笔杆微侧,横画似春蚕食叶,墨色由浓渐淡间竟透出飞白,就像云絮被风撕开的丝缕。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围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社员们不由自主往前凑,表情各异。
顾洛运笔至‘花想容’时,笔锋陡然变侧,撇画如利剑出鞘,收笔处顿出墨韵,竟在宣纸上洇出半朵桃花似的晕染。
春风拂槛的‘拂’字,他用了枯笔,笔锋在纸面擦过,留下苍劲的飞白,恰似风动柳丝。
‘露华浓’三字收尾时,手腕猛地一顿,浓墨在‘浓’字的捺脚处聚成墨滴,却被他以侧锋轻轻一抹,化作露珠坠落在纸面上。
炫技,赤裸裸的炫技。
接下来的两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依旧是炫技。
整幅字墨色枯润相间,笔画间似有暗香浮动,明明是楷书的骨架,却透着行书的飘逸,每个字都像从诗里走出来的仕女,衣袂翻飞间带起满纸春风。
后排戴眼镜的男生眼镜滑到鼻尖,喉结滚动着发出“咕咚”声响。
扎蝴蝶结的学妹手指绞着裙角,眼瞳里映着宣纸上的墨痕,连笔杆敲击笔山的轻响,都让她惊得睫毛颤了颤。
长发男生更是已经目瞪口呆,大脑嗡嗡作响。
顾洛的指尖在宣纸右上角虚悬半寸,忽然弯起唇角——这抹笑淡得像砚台里未化开的墨痕,却在提笔挥下‘赠舒禾’三字时,笔尖落纸格外用力。
狼毫笔杆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尾端的红穗子拂过‘赠’字的最后一捺,将浓墨拖出一道利落的飞白。
整个教室的呼吸声仿佛被谁攥在掌心。
阳光穿过窗户,在‘赠舒禾’三个行字上流淌,墨色未干的笔画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先前的诗词形成奇妙的呼应——前者如汉宫秋月般典雅,后者却像带着晨露的野蔷薇,直白得近乎滚烫。
是的,这诗名过于直白、接地气。
但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长发男生的目光在‘舒禾’二字上反复游移,忽然听见砚台里的残墨“滋”地冒出个小泡,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屏了半分钟的呼吸。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紧看着这一篇《赠舒禾》。
字是好字,诗更是好诗,不,甚至可以说是名诗。
在场的社员多多少少都有文学功底,有的更是从小接触诗词,而越是懂,便越是惊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有位二年级的文艺少女忽然开口,声线像浸了晨露的琴弦,念到“露华浓”时,指尖已经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仿佛在临摹纸上的墨痕。
一首诗都因诗名里的名字陡然有了心跳,仿佛诗中的霓裳羽衣,此刻正穿在教室里某个少女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画纸翻动的窸窣声,不知哪个社员掏出笔记本疯狂记录,钢笔尖在纸面上刮出急促的沙沙声。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抽气声在教室里炸开,让空气都跟着震颤。
手机镜头的闪光灯接连亮起,有人举着手机,试图将整幅字收进画面;有人弯腰调整角度,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也太绝了!这必须发朋友圈!”
顾洛却像完全没听见,垂眸将狼毫笔搁进笔洗,清水立即漫过笔锋,荡开一圈圈墨色涟漪。
转过身,对着心爱的少女微微一笑。
十二点的魅力无论跟什么搭配——都是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