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孙二娘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被簪尾刺破的地方,鲜血已经凝固,混着雪水和污泥,黑红一片。那支素银簪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簪头的珍珠蒙上了污垢,却依旧固执地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天光。
迎春最后的声音,带着永恒的遗憾和卑微的祈求,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下辈子......不做笼中雀了......」
孙二娘闭上眼,将簪子死死攥紧。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的伤口生疼,但这痛楚让她清醒。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所有的悲痛和软弱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属于十字坡母夜叉的狠绝和属于此刻这支队伍主心骨的决断。
「不能停。」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打破巷子里的死寂,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这里不安全。搜捕的人随时会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探春第一个抬起头,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强压下眼中的泪意和悲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二姐姐说得对。得找个落脚处。我知道......南城那边,有个极偏僻的尼庵,叫水月庵,主持净虚师父早年受过我一点恩惠......或许......」
「就去那儿！」孙二娘果断拍板,没有丝毫犹豫。她从怀里摸出那个贴身藏着、已被汗水浸湿的小布包,解开,露出里面几件金饰和一小包碎银。金饰在昏暗的光线下黯淡无光。「这些,是我们的活命钱。省着用。探春,你带路。湘云,扶着惜春妹妹。紫鹃、侍书,看好你们姑娘。都打起精神！想活着,想对得起迎春,就别在这儿哭丧！」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雪水,浇醒了沉浸在悲痛和恐惧中的众人。史湘云止住了呜咽,狠狠擦掉眼泪。惜春漠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波动。黛玉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她看着孙二娘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脸,看着她手中那支染血的银簪,看着她眼中那股如同磐石般的坚毅,一股微弱的力量,似乎重新注入了她冰冷的身体。她扶着紫鹃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孙二娘将布包重新塞好,将那支银簪小心翼翼地插进自己散乱的发髻里,如同插上一面染血的战旗。她挺直了被风雪和疲惫压弯的脊梁,目光投向陋巷尽头那片灰蒙蒙、风雪肆虐的天空。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