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死寂。”
林天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最后的记忆是爆炸的烈焰、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秃鹫”惊骇的脸。
“我死了吗?”
“任务…完成了吗?”
“兄弟们…”
一种强烈的、不甘的意志在黑暗中挣扎、凝聚。他还有太多未尽之事!对祖国的忠诚,对牺牲战友的承诺…这股执念如同在深海中沉浮的孤灯,顽强地不肯熄灭。
突然,一点微弱的光刺破了黑暗。紧接着,是嘈杂的声音涌入:
“…心跳30!血压测不到!”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
“…除颤仪准备!充电200焦!”
“Clear!”
“砰!”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林天的意识,将他从虚无的深渊狠狠拽回!
“呃啊——!”病床上,那个属于富二代林天的年轻身体猛地弹起了一下,又重重摔回床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
“有心跳了!窦性心律!血压回升到80/50!”
“继续给氧!建立第二条静脉通路!快!”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仪器单调尖锐的嘀嘀声,还有周围穿着白大褂、神色紧张的人影…混乱的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击着林天刚刚复苏的感官。
剧烈的头痛像是要炸开,无数陌生的、属于另一个“林天”的记忆碎片——奢靡的酒会、跑车的轰鸣、父亲的怒斥、新兵营的嘲笑、腰胯的酸软无力——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与他自己铁血硝烟的记忆激烈地碰撞、撕扯!
“这是…哪里?”他艰难地想转动眼球,身体却沉重得如同被浇筑在水泥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针扎般的疼痛。
他试图抬起手,却只换来指尖几不可察的颤抖。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虚弱到让他这个曾徒手格毙猛虎的兵王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和…愤怒!这简直就是一堆被酒色腐蚀殆尽的烂泥!
“醒了!病人醒了!”一个护士惊喜地叫道。
一张严肃的、胡子拉碴的国字脸凑到了林天的视野上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章是两道细杠——新兵连连长赵大勇。
“林天?”赵大勇的声音低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感觉怎么样?你小子命真大,差点就交代在跑道上了!军医说你是过度疲劳加电解质紊乱引发的恶性心律失常,再晚一分钟,神仙都难救!”
过度疲劳?心律失常?林天的思维艰难地运转着,融合着属于富二代的记忆碎片。明白了…那个纨绔不堪的林天,在五公里跑步时猝死了。而自己…华夏最精锐的“龙牙”,陨落在热带雨林的任务中,灵魂却莫名其妙地在这具同样名叫林天的废柴身体里…重生了?
荒诞!极致的荒诞感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但刻在骨子里的坚韧和极致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这一切。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这动作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起来。
“慢点!”赵大勇皱紧眉头,大手在他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力道沉稳。
咳嗽好不容易平息,林天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不再是富二代林天惯有的迷茫、怯懦或者玩世不恭。
而是一种深潭般的幽邃,冰冷,锐利,带着一丝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尚未完全敛去的杀伐之气,以及一种对自身处境的极度审视和…漠然。
这眼神让见惯了新兵蛋子各种怂样的赵大勇心头猛地一跳!这绝不是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吓破了胆的纨绔子弟该有的眼神!这眼神…像狼!而且是受过伤、舔着伤口、随时准备扑出去撕咬的孤狼!
“连…长?”林天的喉咙干涩沙哑,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但他努力控制着声线,试图平稳。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新世界,需要知道这具身体所处的环境。
“嗯。”赵大勇压下心头的惊异,板着脸,“算你小子命硬!这次是捡回一条命。不过,新兵连的训练不会因为你倒下就停止。部队不是托儿所!养好了,该练的,一样都少不了!听见没有?”
“是。”一个简短、清晰、带着奇异力量感的回应从病床上传来。没有抱怨,没有恐惧,没有讨价还价,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服从和…潜藏的锋芒。
赵大勇盯着林天那双异常平静、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了几秒,心头那种怪异感更浓了。
这小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脱胎换骨?还是被阎王爷吓傻了?
他直起身,对着旁边的军医和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最后又瞥了一眼病床上闭目养神、但呼吸已经明显平稳有力的林天,转身大步离开了医疗站。军靴踏地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走出门外,赵大勇停下脚步,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浓眉紧锁。他回想起刚才那双眼睛,那声干脆利落的“是”。他带兵十几年,见过太多新兵,怂的、横的、油滑的、耿直的…但从没见过这种,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样冷静锐利的。
“这小子…”赵大勇吐出烟圈,望着远处新兵营操场上已经开始晨练的队伍,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复杂,“…有点邪性。像个兵胚子,可这身体…妈的,废得跟渣一样!…有种!”
他掐灭烟头,丢在地上用军靴碾了碾,眼神恢复了惯常的严厉和务实。
不管这小子是真开窍了还是撞邪了,在新兵连这块铁砧上,是块废铁还是块好钢,很快就能见分晓。他倒要看看,这个“肾虚公子”,是真有种,还是装出来的!
消毒水的味道固执地钻进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医疗站那惨白的灯光从眼皮的缝隙里渗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着脆弱的神经。
林天闭着眼,意识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在脑海中那片刚刚经历风暴的废墟上艰难地巡视、整理、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