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他侧前方的班长李铁,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被撞到的瞬间,林天的整个身体姿态,尤其是肩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还有那瞬间下沉的重心,都爆发出一种绝非新兵蛋子能有的、极其短暂却异常凌厉的…攻击性!
那感觉,就像一头沉睡的猛兽被惊扰时,瞬间炸起的鬃毛和露出的獠牙!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错觉?”
李铁心中惊疑不定,目光死死盯着林天那张依旧平静、甚至显得有些麻木的侧脸。
这小子…刚才那反应是怎么回事?那种凌厉感…绝不可能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连站军姿都发抖的纨绔子弟能有的!难道…真是被阎王爷吓出潜力了?还是…别的什么?
李铁压下心头的震惊和疑惑,严厉的目光扫过撞到林天的那个新兵:“动作规范点!注意间隔!”
队列训练继续进行。接下来的齐步走、跑步走,对林天而言更是如同身处地狱。每一次摆臂都牵扯着酸痛的肩关节,每一次迈步都让无力的双腿如同灌铅。
跑步时,那种心肺即将爆炸的窒息感和腰胯间尖锐的酸软感再次袭来,让他脸色由白转青,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
他死死咬着牙,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硬是凭借兵王那非人的意志力,强迫这具随时可能罢工的身体,一步不落地跟上了队伍。
训练间隙,休息哨声响起。新兵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王强一屁股坐在离林天不远的地方,拧开水壶灌了几口,斜眼瞥着靠在一棵树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天,嗤笑道:“喂,‘肾虚公子’,这就不行了?这才哪到哪啊?就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儿,还是趁早打报告滚回家当你的大少爷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拖累我们班成绩!”
他的话刻薄无比,引得周围几个新兵也跟着哄笑起来。
林天闭着眼,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作训服上,洇湿了一片。他没有理会王强的嘲讽,仿佛那些话只是耳边刮过的风。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身体内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评估着每一块肌肉的疲劳程度,感受着每一次心跳的力度和频率,分析着肺部每一次扩张的极限。
“极限…这就是这具身体目前能承受的极限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常规训练强度已经接近临界点…再强行支撑,随时可能再次崩溃…”
“但…不够!远远不够!”
另一个更加冷酷的声音立刻反驳,“这点强度,连前世新兵营的热身都不如!必须突破!必须加练!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才能撕裂旧的枷锁,长出新的血肉!”
“兵王之路,从来都是用血汗和意志铺就的!没有捷径!”
两股意志在脑海中激烈交锋,最终,那属于“龙牙”的、永不妥协、向死而生的信念,彻底占据了上风。
傍晚,收操的号声响彻营区。筋疲力尽的新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涌向食堂和澡堂,空气中弥漫着解脱的轻松和饭菜的香气。
林天拒绝了战友一起去吃饭的招呼,独自一人,拖着如同灌满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走向了连队后面那片相对僻静、堆放着一些训练器材的空地。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而倔强。
他走到空地角落,那里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沉重的军用轮胎,是平时用来做翻轮胎训练的。
林天走到轮胎前,没有立刻开始。他闭上眼,做了几个极其缓慢、极其深长的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努力将空气压入肺叶最深处,尽管这引发了阵阵刺痛。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和疲惫彻底排空。
他在调动那微薄的气力,更在调动那深植于灵魂的、永不枯竭的意志!
然后,他睁开眼。眼神里所有的虚弱、疲惫、痛苦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所取代。他弯下腰,双手抠住冰冷粗糙的轮胎边缘。腰部和胯部传来剧烈的抗议,双臂的肌肉在接触重物的瞬间就开始颤抖。
“起——!”
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爆发!全身能调动的每一丝微薄的力量瞬间凝聚!腰腹核心爆发出超越极限的痉挛性收缩!
沉重的轮胎,纹丝不动!
巨大的反作用力拉扯着他本就酸痛的肌肉和关节,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栽倒。
一次,两次,三次…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撼动那冰冷的橡胶巨物,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痛楚和几乎窒息的憋闷感。
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将他全身浸透,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痕。
夕阳的光线渐渐暗淡。空旷的角落里,只有那个瘦削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冲击着沉重的轮胎,伴随着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那声音里没有抱怨,没有哀嚎,只有一种沉默的、近乎自虐的坚持。
远处,连长赵大勇站在办公室窗口,手里夹着烟,目光穿透暮色,落在那片空地上那个渺小而倔强的身影上。他看了很久,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这小子…”
赵大勇低声自语,眼神复杂,“是真疯了…还是…真开窍了?”
他弹掉烟灰,转身离开窗口。但林天那一次次徒劳却绝不放弃地冲击轮胎的画面,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忽然觉得,这个“肾虚公子”,或许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这份对自己下死手的狠劲儿,在新兵连里,不多见。
空地上,林天终于力竭,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里的血腥味。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轮胎,依旧纹丝未动。
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在燃烧。
“今天…翻不动你…”
他抬起头,布满汗水和尘土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执拗的笑容,对着那冰冷的轮胎,也对着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低声宣告:
“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