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想挂断。
但转念想起妈妈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这么做。
她拿着手机站起身，对奶奶和林澈说了声“抱歉，我接个电话”，便走到了阳台。
电话一接通，贺风扬那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腔调就传了过来，
“沈小姐，赏个脸吗？出来喝一杯。”
“现在？”沈茉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方向。
“对，就现在。我正好在你家附近，给你十分钟换衣服的时间。”
沈茉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了母亲声色俱厉的咆哮。
想起了林澈和许清秋之间的熟稔。
想起了许清秋照片上那个刺眼的签名。
“好，”
她听见自己平静地说，
“我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她走回客厅，拿起自己的包。
“奶奶，我吃好了，朋友约我，我得先走了。”
“这么晚了还出去呀？”
奶奶有些担心。
林澈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这么晚了，去哪儿？”
沈茉正在玄关穿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有人约。”
“谁？男的女的？”
林澈追问了一句。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质问。
沈茉穿好鞋，终于直起身。
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男的。”
她顿了一下，像是要让他把这两个字消化掉。
然后，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我妈安排的，相亲对象。”
林澈愣住了。
“相亲对象”，
这几个字从沈茉口中说出来，让他感到无比错愕。
他想说什么，可沈茉已经拉开了门。
对他和奶奶说了声“我走了”，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外。
林澈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几步冲到客厅的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沈茉的身影走出了公寓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恰好停在她面前，车灯闪了两下。
车门打开，沈茉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启动，很快汇入夜色中的车流，消失不见。
林澈站在窗前，手掌无意识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城市的夜色。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低沉的引擎声和若有似无的香氛。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将窗外的寒意隔绝开来。
贺风扬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身边的沈茉。
“沈小姐，”
他开口，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腔调，
“约你一面，比我抢限量款的腕表还难。”
沈茉从车窗外的流光溢彩中收回视线。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有些疲惫的笑意，
“没办法，社畜就是这样，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我看也是，魂都快飞了。”
贺风扬的目光锐利，一眼就看穿了她礼貌之下的疲惫，
“你这样子，像是刚从什么龙潭虎穴里逃出来似的。”
他说话的方式直接又带着点痞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沈茉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差不多吧。”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她母亲的电话。
她划开接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妈。”
“茉茉啊，你跟小贺见上面了吗？”
母亲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期待。
“嗯，在一起呢。”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扬起了八度，充满了喜悦，
“那你们好好聊，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电话被迅速挂断。
但沈茉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
手机屏幕紧接着便一条接一条地亮起，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
【你今天打扮得怎么样？一定要主动点，抓住机会！】
【你可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端着了！一定把人给我拿下，要不然公司就完了！】
【尤其这次是跟你那个人渣老爹竞标，要是输了，公司破产之前我就得活活气死！】
……
一条条信息，像一根根绳索，从电话那头伸过来，将她捆得上不来气。
沈茉只觉得一阵难以招架的疲惫感袭来。
她默默地将手机屏幕扣下，扔回了包里。
贺风扬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问。
只是熟练地将车开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酒吧门口。
这是一家低调的清吧，没有喧嚣嘈杂，只有舒缓的爵士乐和人们小声交谈的声音。
贺风扬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见他们进来，侍者领着他们径直走向一个安静的卡座。
他给自己点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看向沈茉，
“你想喝点什么？这里的特调鸡尾酒不错，适合女士。”
沈茉的目光落在他面前那杯琥珀色的酒液上。
她平时从不喝酒。
在她的世界里，酒精似乎总是和失控、麻烦联系在一起。
可今天，她突然很想尝一尝那份辛辣的滋味。
她想醉。
哪怕只有一晚。
“我尝尝你喝的这个吧。”她轻声说。
贺风扬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确定？这个可有点烈。”
沈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就想尝尝烈的。”
贺风扬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随即打了个响指，对侍者说，
“给她也来一杯一样的。”
琥珀色的酒液在冰球的折射下，漾着迷离的光。
沈茉端起厚重的玻璃杯，学着贺风扬的样子，将酒杯凑到唇边。
辛辣的酒精气息混着泥炭的烟熏味，猛地呛入鼻腔。
她皱了皱眉，还是闭上眼，喝了一大口。
烈酒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那股灼热感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麻痹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辛辣、刺激，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快感。
她顶着强烈的不适，一杯接一杯地喝。
贺风扬没有劝阻，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眼底的探究愈加深了几分。
几杯下肚，沈茉的头开始发晕。
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重影，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团温暖的棉花里，那些烦恼和痛苦都被隔绝在外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扶着桌沿说道。
“需要我扶你吗？”
贺风扬笑着问。
“不用。”
沈茉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虚浮。
从卫生间出来，她用冷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镜子里的女人双颊绯红，眼神迷离。
陌生得让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