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月光穿透防护服,在皮肤上灼出细密红点。
后勤组的林默推着沉重补给箱,祈祷这趟任务快点结束。
转角处,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具突然贴到他面罩上。
“对视超过三秒,死。”影锋的声音在脑海炸响。
暗影撕裂月光,林默的黑市传单,将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猩红,粘稠,令人窒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把锈蚀的铁屑和腐烂的血肉一起吸进肺里。林默推着沉重的合金补给箱,轮子在坑洼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碾过地面上那层永不干涸、散发着恶臭的暗红泥泞。补给箱上印着青穹城的徽记——环绕着电子环的双蛇杖,冰冷而权威。他身上的防护服厚重、臃肿,内衬的神经抑制凝胶早已被汗水和反复使用磨得稀薄,几乎失去了隔绝精神污染粒子——“深渊孢囊”——的作用。那层薄膜只能勉强过滤掉最致命的浓度,却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猩红月光。
月光,那悬挂在厚重铅灰色云层缝隙后的巨大红月投射下来的光,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活物感。它穿透了防护服特殊涂层的薄弱处,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灼刺着林默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皮肤。细密的红点蔓延开来,带来持续不断的麻痒和针刺般的幻痛。每一次灼痛都像是在提醒他,在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连呼吸都在缓慢地杀死自己。
他推着箱子,沿着d-7区狭窄、扭曲的后勤通道艰难前行。通道两侧是高耸、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面布满了各种管道和冷凝水留下的锈蚀痕迹。头顶昏黄的应急灯光在红月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虚弱无力,只能照亮眼前几步远的污秽地面。空气净化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过滤网早已被粉尘和某种说不清的粘稠物质堵塞了大半,送出的空气带着一股金属腥甜和有机物腐败混合的怪味。
“操……”
林默低低骂了一句,声音在厚重的防护面罩里显得沉闷嘶哑。他停下脚步,用力喘了几口带着自身汗馊味的浊气,防护面罩的视窗内侧立刻蒙上一层白雾。右小腿外侧的旧伤在每次用力时都传来一阵钻心的抽痛,那是上次运输时被一只突然从通风管道掉下来的“剥皮鼠”畸变体抓伤的纪念品。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重心,避开伤处。这趟该死的运输任务必须尽快结束。箱子里装的不是食物,不是弹药,而是维持d-7区外围精神屏障稳定所需的“净化孢子”培养皿——易碎、昂贵,且不能暴露在强污染环境下太久。他的任务,就是把它们安全送到西侧屏障维护站。一个微不足道,却又容不得丝毫差池的任务。对于像他这样能力低微、只能靠着科学院配给的抑制剂勉强压制“崩解症”的后勤组员来说,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完成分配下来的每一个枯燥指令,祈祷那点微薄的配给能支撑到下一次注射。
前面就是通往西侧维护站的最后一个转角,通道在这里变得格外狭窄,堆满了废弃的机械零件和不知名的金属残骸。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淤积在每一个角落。林默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推着沉重的补给箱,努力让轮子避开那些凸起的障碍物,小心翼翼地拐了过去。
通道骤然变宽了一瞬,前方不远处就是维护站那扇厚重的气密门。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在心头升起,就被眼前的东西彻底冻结。
就在转角阴影最浓稠的地方,一个东西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
它很高,很瘦,像一具被强行拉长的人形骨架,裹在一件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肮脏布条里。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它脸上那张脸。不,那根本不是脸。那是一整块惨白光滑的、如同劣质石膏糊成的平面,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孔洞,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作呕的空白,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它就这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默面前,那张惨白的“脸”,几乎紧紧贴在了林默防护面罩的视窗上!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尸臭和金属锈蚀味道的气息,仿佛穿透了防护服的面罩,直接喷在林默的脸上。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僵硬得如同灌满了铅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他想后退,想闭上眼睛,想发出任何声音,但身体完全背叛了意志,只是死死地钉在原地,视线被那张空洞的惨白面具牢牢攫住,无法移开分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林默的瞳孔在面罩后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针尖大小。
就在这死寂的!
这徽记林默无比熟悉,正是青穹城科学院的象征!但此刻,它被印在这张来路不明的纸上,颜色是诡异的紫,线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异扭曲感。在徽章下方,是几个同样用紫色油墨印刷的小字,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
“…黑市…特殊…抑制剂…纯度…更高…缓解…痛苦…”
黑市抑制剂?印着科学院徽章的黑市传单?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比面对哭脸人时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要弯腰去捡。
一只包裹着深灰色战术靴的脚,已经先一步踩在了那张被血泥浸染的传单上,靴底精准地覆盖了那个扭曲的双蛇徽章。
林默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缓缓抬起头。
韩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侧着身,冰冷的护目镜正对着他。她的脚稳稳地踩在那张纸上,力道不轻不重。
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默粗重的呼吸声在面罩里回响。
韩冰没有低头去看脚下的东西,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林默的防护面罩,落在他瞬间苍白的脸上。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默紧绷的神经:
“看来,你的麻烦,”她顿了顿,踩在传单上的靴子微微碾动了一下,“比崩解症更大。”
猩红的月光透过通道顶部的缝隙,冰冷地投下,将韩冰深灰色的身影拉成一道长长的、沉默的剪影,也将林默僵立在血泥中的身影完全笼罩。那血色的光斑,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