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坊的打铁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虾仁站在连弩车的半成品前,看着刚安装好的精铁弹簧,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已经是台宫的灯火还亮着。嬴政正在看李斯送来的军情简报,见虾仁一身烟火气冲进来,立刻起身:“出什么事了?”
“军坊失火,精铁被毁,是公输家族干的!”虾仁把被腐蚀的弹簧和火场的情况一说,气得声音都在抖,“他们就是不想让连弩车成!”
嬴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拿起那片弹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公输……”他猛地将弹簧拍在案上,“欺人太甚!”
李斯恰好进来,听到事情原委,眉头紧锁:“大王,公输家族在军坊经营多年,门生故吏众多,贸然动他们,恐引发动荡。”
“动荡?”嬴政冷笑,“难道就让他们这样毁我大秦的利器?”他转向虾仁,“先生,连弩车还能如期试验吗?”
“能!”虾仁斩钉截铁,“剩下的精铁够做关键部件,我连夜赶工,一定能赶上!”
“好!”嬴政点头,“寡人给你调五百禁军,围住军坊,任何人不得靠近!再让李斯彻查此事,务必抓住纵火的真凶!”
“是!”李斯领命而去。
虾仁看着嬴政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位君主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是多大的幸运。
“谢大王。”
“去吧,”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让寡人失望。”
回到军坊时,五百禁军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刀光在火把下闪着冷光。虾仁立刻召集铁匠们,连夜赶工。淬火声、敲打声、呼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像是在对黑暗中的敌人宣战。
天快亮时,连弩车终于完工。这架弩车比之前的模型大了三倍,弓臂由两根精铁弹簧组成,箭槽里可以一次装入五支箭,扣动扳机就能连续发射。虾仁亲自调试,五支箭依次射出,精准地钉在五十步外的靶心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成了!”铁匠们欢呼起来,眼里的血丝都亮了。
虾仁却没放松警惕。他知道,公输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试验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试验当天,军坊外挤满了人。嬴政坐在观礼台中央,李斯站在一旁,公输族长和淳于越也来了,两人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虾仁深吸一口气,登上试验台。他握住连弩车的把手,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嬴政身上。后者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
“开始!”
虾仁扣动扳机。
“咻!咻!咻!咻!咻!”
五支箭破空而出,连成一线,全部命中靶心,箭羽震颤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连弩车的弓臂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精铁弹簧竟然断裂了!断裂的弹簧带着巨大的力道反弹回来,擦着虾仁的胳膊飞过,重重地砸在观礼台上,溅起一片木屑。
公输族长立刻喊道:“妖物!果然是妖物!伤人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的欢呼变成了惶恐的议论。
虾仁捂着被擦伤的胳膊,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他盯着断裂的弹簧,突然明白了——公输家族不是在弹簧上做了手脚,而是在弓臂的连接处动了文章!那里的焊点被人用特殊的药水腐蚀过,第一次试射时受力较小没断,连续发射后就撑不住了。
“不是妖物,是有人在弓臂上动了手脚!”虾仁的声音穿透议论声,“这焊点被动过!”
嬴政霍然起身,走到连弩车前,仔细查看断裂的部位。当看到那处异常的焊点时,他的脸色冷得像冰:“李斯!”
“臣在!”
“彻查军坊所有工匠,特别是负责焊接的人!”嬴政的声音带着杀气,“给寡人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诺!”李斯立刻带人行动。
公输族长的脸色变了变,强作镇定道:“大王,这恐怕是妖人自导自演,想嫁祸我公输家族……”
“是不是嫁祸,查出来就知道了。”嬴政打断他,目光如刀,“公输族长,在查清之前,你和公输家族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府邸半步!”
公输族长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虾仁看着被押下去的公输族长,又看了看那断裂的连弩车,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公输家族的敌意像毒藤,已经深深扎根在军坊的土壤里,不彻底清除,永远不得安宁。
嬴政走到他身边,亲自为他包扎伤口:“疼吗?”
“不疼。”虾仁摇头,“只是可惜了这架连弩车。”
“没关系,”嬴政的眼神坚定,“坏了可以再做。但这背后的蛀虫,必须清理干净。”他望着朝阳下的军坊,“寡人要的不仅是能打仗的弩车,更是一个干净的朝堂,一个没有阴谋诡计的大秦。”
虾仁看着嬴政的侧脸,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远处的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亮了咸阳城的轮廓,也照亮了两人眼中共同的决心——扫清障碍,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而公输家族这棵盘根错节的老树,是时候该修剪修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