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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业沉在警察来之前就已经疯了,
他抱着那个烧得面目全非的纸人,哭着喊着瑶瑶,然后一头撞死在墙上。
现场勘查,他身上那些溃烂的红疹,被鉴定为一种严重的皮肤病引发的精神错乱,最终导致自杀。
沈心瑶在医院里,也真的死了。
就在魏业沉撞墙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停止了。
医生说,是植物人常见的器官衰竭。
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生命已在纸人燃尽的那一刻,彻底消散。
而我那为了两百万就卖掉亲生女儿的父母,
和我那理所当然地想用姐姐的命换前程的弟弟,
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及非法拘禁罪,被判了重刑。
开庭那天,我去了。
看着他们戴着手铐,被法警押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或许到死他们都想不明白,我这个一向懦弱顺从的女儿,怎么会变得如此心狠。
我还指证了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村民。
就连村长那件尘封了三年的案子也被翻了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村子里大半的人都被牵连了进去。
他们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村子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温屿找到了我。
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我家的纸扎铺前,衣服被风吹得鼓鼓的。
我可能,要留下来了。他说。
我有些意外。
你不是来做民俗研究的吗
研究只是一个方面,
他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很久的线装本子,我其实是来寻亲的。
他把本子递给我。
这本子,我认识。
是我爷爷的手记,也是他们那一脉的族谱。
我翻开其中一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唐婉。
是我爷爷的亲妹妹。
我奶奶就是这个村子的人。
她和你爷爷一样也是纸扎匠。
但因为她的手艺太好,扎出来的东西太过逼真,被村里人当成妖术,赶了出去。
她后来嫁给了我爷爷,再也没回来过。
我看着族谱上,从唐婉那个分支延伸下来的,温屿的名字,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我和他竟然是远亲。
我们两家,都是纸扎术的传人。
这门手艺不该被埋没,更不该被当成害人的邪术。温屿看着我,唐月月,我们一起让它重新活过来,好吗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离开村子那天,我一把火烧掉了那间承载了我两世痛苦的纸扎铺。
熊熊烈火中,那些旧日的怨恨和伤痛都化为了灰烬。
我和温屿一起去了城里。
我们开了一家小小的民俗文化馆。
馆里陈列着我们扎的各种纸人。
它们是艺术品,是文化的传承,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纪念和向往。
我偶尔还会做替身纸人。
为一个思念亡妻的老人,扎一个妻子的纸人,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为一个夭折的婴儿,扎一个他长大后的纸人,让他的父母得到一丝慰藉。
纸扎,能替活人挡灾,代故人还愿。
这门手艺在我手里,终于有了它真正的意义。
温屿问我:后悔吗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笑着说。
不悔。
死过一次的人,才更懂得活着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