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刚把这个月直播赚的十万块,一分不差地转给我女友林晚晚。
备注是：老婆,第三次手术费,我们凑齐了。
下一秒,我的直播间炸了。
主播别傻了！你女友林晚晚昨天刚和我哥们在希尔顿开了房！
我正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一款筋膜枪,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没宕机。
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起来。
开房不是瘫痪在床吗
主播不是说为了给女友治病才来带货的吗感动全网的爱情故事就这么塌了
楼上的新来的吧主播就是个活菩萨,哦不,移动的ATM。
我对着摄像头低吼：
我女友三年前为救我出车祸,下半身瘫痪！现在就躺在家里,
你们不要为了流量造这种恶毒的谣！
瘫痪笑死。不信你现在就回家开直播！我保证,
你老婆正跟奸夫在床上给你开运动会呢！敢不敢
2.
几十万观众在线等着看我的笑话。
陆泽,别冲动,是黑粉带节奏！经纪人在耳机里急促地提醒我。
可我脑子里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
三年前,我放弃了前途大好的设计院工作,一头扎进直播带货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不分昼夜地卖命。就是为了林晚晚那贵得吓人的康复治疗和一次又一次的手术。
她说她想重新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下。
我发誓,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她重新站起来。
现在,有人告诉我,我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扯下耳机,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
好,我现在就回家。让你们这群人亲眼看看,你们的嘴到底有多脏！
我抓起手机和备用的直播摄像头,不顾经纪人在身后的叫喊,疯了一样冲出了直播间。
3.
我一路把车开得快要飞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暴地跳动,手心全是又冷又黏的汗。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假的。
是恶作剧,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
晚晚那么爱我,她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依赖和崇拜。她怎么可能背叛我
她甚至都站不起来！
十五分钟的路程,我只用了七分钟。
冲到家门口,我掏钥匙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可当我把冰冷的钥匙插进锁孔时,却发现门虚掩着,根本就没锁。
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轻轻推开了一道门缝。
客厅里没人,那把价格昂贵的进口轮椅,安静地停在墙边,像个巨大的讽刺。
卧室的门紧紧关着,但里面却隐隐约约地传出女人娇媚入骨的笑声。
是林晚晚的声音。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
哎呀,你再忍一忍嘛,周宇,
她的声音又软又嗲,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撒娇意味,
等陆泽那个蠢货再打给我六十万,凑够了咱们房子的首付,我就立刻跟你回家养胎！
养胎
这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我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冷。
而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则像最后一击,彻底将我打入了无间地狱：
行行行,都听我们家宝贝的。不过说真的,我真期待陆泽那傻缺知道真相的表情啊,
他以为自己被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其实他妈的,是给咱们做了三年小三,
还是个掏心掏肺负责掏钱的傻X！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和血液疯狂冲刷血管的轰鸣声。
然后,在一片极致的死寂中,我抬起手,面无表情地,
按下了手机上直播软件的开播键。
4.
直播间瞬间涌入了上百万等待吃瓜的观众。
弹幕在短暂的静止后,彻底爆炸了。
卧槽！真在家门口主播别玩真的啊！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我听见有人说话了！她说养胎！
还说主播是蠢货……小三……我靠,信息量太大了我CPU干烧了！
我没有看弹幕,只是将备用摄像头的镜头,像一个冷静的刽子手,
精准地对准了那道虚掩的门缝。
里面的对话还在无知无觉地继续。
别说,你装瘫痪还真像那么回事,三年了陆泽那个白痴愣是没怀疑过。
周宇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炫耀和得意。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要不是三年前那场恰到好处的车祸,
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由头呢。那小子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为了救他才瘫的,
对我内疚得要死,我要什么就给什么。
林晚晚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又恶毒,
一个月十万,雷打不动,比上班强多了。
我举着手机,面无表情。
原来,那场让我愧疚了整整三年,让我放弃一切的车祸,
只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的开场白。
我抬起脚,猛地踹开了卧室的门。
屋里床上一对赤裸纠缠的人影猛地回头,脸上的淫靡笑容瞬间凝固。
林晚晚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质睡裙,
肚子在裙下微微隆起。她看见我,像见了鬼一样
,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动作利索地往那个叫周宇的男人身后躲。
一跃而起。
她跑得那么快,比我还敏捷。
直播间里上百万观众,和我一起,亲眼见证了这个足以震惊世界医学界的康复奇迹。
5.
晚……晚晚我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林晚晚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腿一软,又想故技重施往地上瘫。
那个叫周宇的男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轻蔑,仿佛在看一只闯入人类世界的蝼蚁。
我举着手机,镜头稳稳地对着他们俩,然后,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解释一下吗我那为了救我而‘瘫痪’了整整三年的女英雄
林晚晚的眼泪说来就来,演技精湛得能拿奥斯卡。
她梨花带雨地哭喊：陆泽,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是他逼我的！
我身不由己啊！
呵。周宇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来抢我手里的手机。
我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别动,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周宇的动作僵住了,他这才注意到我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他脸上的戏谑瞬间变成了惊慌和错愕,脸色骤变。
我不再看他们那两张丑陋的嘴脸,而是低头,点开我和林晚晚的微信聊天记录,点开转账详情。
2021年6月,第一次手术费,二十万。
2021年9月,康复中心入驻费,五万。
2022年3月,进口靶向药费用,八万。
……
我一条一条地念着,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把重锤,通过直播清晰地砸在全网几百万人的心上。
今天,2024年5月20号,第三次手术费,十万。
林晚晚,这三年,我给你一共转了九十七万。我放弃了前途,放弃了尊严,朋友骂我恋爱脑,家人说我鬼迷心窍,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只是想让你重新站起来。
我抬起头,眼睛里干涩得像一片撒哈拉沙漠,一滴泪都没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灰。
现在你站起来了。
我真为你高兴。
6.
林晚晚彻底慌了神。
她看着我手机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那些诈骗犯、还钱、不要脸、浸猪笼的字眼像一把把淬毒的飞刀,狠狠地扎在她身上。
她哭得更厉害了,拼命地摇着头：阿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我把钱都还给你！
是周宇！都是他教我的！他说你老实好骗,是个源源不断的提款机！他说……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周宇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面目狰狞地骂道：贱人！你他妈胡说什么当初不是你主动在酒吧找上我说有个冤大头可以当长期饭票吗！
好一出狗咬狗的精彩大戏。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彻底疯了,礼物和SC刷得飞起,内容出奇地一致,全是要我别心软,立刻报警送这对狗男女进去踩缝纫机。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丑陋嘴脸,心里那点仅存的温情和痛苦,都被一股巨大的、生理性的恶心所取代。
原谅
我凭什么原谅我的过错吗
我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机,当着全网几百万人的面,利落地按下了110。
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开了免提,一道沉稳冷静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喂,你好,110报警中心。
林晚晚和周宇的脸色,在那一刻,变成了死人一样的灰败。
我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像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清晰无比地说道：
警察同志,你好。
我举报这里有人团伙诈骗,地址是星光花园小区A栋701室。
涉案金额巨大,接近一百万。
对,我现在正在直播。
全网几百万观众,都可以为我作证。
7.
警察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当门被敲响时,林晚晚和周宇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进门后,看到屋内的情景和还在直播的手机,立刻要求我中断直播。
我非常配合地关掉了手机。
但在那之前,主播上门抓奸女友没瘫、痴情主播被骗百万、史上最硬核直播报警
这几个词条,已经以病毒般的速度,冲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我在警局做了一整夜的笔录。
我提供了所有能找到的证据：三年来的每一笔转账记录、银行流水、微信聊天记录里她对我各种病情的描述,以及那段最关键的、长达数十分钟、有几百万人见证的直播录屏。
天快亮的时候,我的大学同学兼死党,如今已经是金牌律师的秦昊,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警局。
他一见到我,二话不说,先指着我的鼻子骂了一通：陆泽你个纯种傻X！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这女的有问题,你听了吗你他妈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被下了降头！
我靠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疲惫得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骂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一杯滚烫的咖啡塞进我手里,然后坐下来,瞬间切换回专业模式,眼神锐利。
录屏和转账记录是最直接的证据。诈骗罪基本可以定性,但数额特别巨大,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脱罪,比如把刑事案件往民事纠纷上引。
现在,你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8.
从警局出来,清晨的阳光刺眼得厉害。
我眯着眼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长达三年的、荒诞至极的噩梦。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屋里还残留着昨晚的混乱与龌龊。
我走到客厅,看着那张我和林晚晚的合照,照片上,她笑得温柔恬静,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我怀里。
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讽刺。
我一言不发,从储物间拿出最大的垃圾袋,开始收拾东西。
所有关于她的物品,衣服、化妆品、她喜欢的毛绒玩偶……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全都扔进了黑色的垃圾袋里。
然后,我打开手机,将社交平台上所有和她有关的动态,一张一张地删除。
删到我们第一张合照时,我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拍的,在大学城的湖边,阳光很好,我笑得像个不值钱的傻子。
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个傻子,还是个贴钱的。
清空一切后,我登录了我的直播账号。那个因为昨晚的惊天闹剧,一夜之间涨粉数百万的账号。
我没有开播,只是发了一条简短得近乎冷酷的公告：
感谢大家关心,本人陆泽,已于昨夜报警处理。过去种种,皆为泡影。从今往后,我将通过法律途径,追回所有损失,并追究诈骗者的刑事责任。是非曲直,法律自有公断。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我需要休息,但这绝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反击的开始。
9.
我很快就收到了直播平台的慰问电话。
平台的王总非常敏锐地嗅到了这件事背后巨大的流量价值,言辞恳切地表示平台会全力支持我维权,并且不经意地暗示,我可以把维权过程也做成直播内容。
陆泽老师,您的粉丝现在都非常关心您,也非常支持您。
大家想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结果,更是正义得到伸张的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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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对啊。
林晚晚和周宇,他们不是最擅长演戏吗
那我就给他们搭一个全国最大的台子,把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变成一场全网直播的公开审判。
我要让他们亲手编织的谎言,在全国人民面前,被一层一层地撕到血肉模糊。
我给王总回了电话：王总,您的提议很好。我会立刻开一个‘维权纪实’系列直播,把每一步进展都同步给所有关心这件事的网友。
挂了电话,我给秦昊发了条信息：准备一下,你要上镜当网红律师了。出场费按小时给你算,友情价九折。
秦昊秒回：滚！老子是正义的伙伴,友情赞助！再提钱跟你绝交！
看着他的回复,我那颗早已被冻得冰冷麻木的心脏,总算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个世界,烂人很多,但值得信赖的朋友,有一个就够了。
10.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秦昊所料。
由于案情复杂,需要进一步侦查,林晚晚和周宇在被拘留24小时后,暂时被取保候审。
他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打一耙。
一个新注册的微博账号,发布了一篇声泪俱下、长达三千字的小作文。
作者,自然是林晚晚。
在文中,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爱痴狂、被爱情冲昏头脑、又被所谓的丈夫周宇家暴胁迫的无知柔弱少女。
而我,则成了一个为了流量不择手段、恶意剪辑、故意构陷前女友的冷血渣男。
最恶心、最歹毒的是,她还配上了一张在医院拍的B超单和一张她手抚小腹、眼含热泪的自拍,哭诉我这个毫无人性的前男友,要把她和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往死路上逼。
一时间,网上那些不明真相的舆论风向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一些搞不清状况的圣母和理中客开始动摇,跑到我最新那条公告下面疯狂输出。
就算骗了钱,但她也怀孕了啊,孩子是无辜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一个大男人,跟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计较什么格局呢
为了流量把前女友逼到这个份上,你良心不会痛吗吃人血馒头！
我的直播间里,也涌入了大量水军,满屏都是带节奏的辱骂和诅咒。
好家伙,受害者有罪论都给我安排上了。
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评论,没有愤怒,反而笑了。
来得正好。
我就是要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才摔得越惨。
11.
当晚八点,我准时开启了第一场维权直播。
没有带货,没有多余的布景,背景就是我那被清空了一半、显得空荡荡的书房。
直播间在线人数,瞬间就突破了三百万。
主播你终于来了！快看看网上那些黑你的言论！气死我了！
陆泽挺住！我们永远相信你！
水军滚出去！别来这里恶心人！
我对着镜头,表情平静得像一尊雕塑：大家晚上好,我是陆泽。我知道,现在网上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没关系,今天我们不争辩,只摆事实,讲道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晚在卧室门口偷听到的、那段未经任何剪辑、长达数分钟的完整录音,公之于众。
……等陆泽那个蠢货再给我六十万,我就立刻跟你回家养胎！
……真期待他知道真相的表情啊,以为自己被戴绿帽,其实是TM做了三年小三,还是个负责掏钱的傻X！
清晰无比的对话,就像两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几百万人的耳中。
弹幕有片刻的死寂,随后是井喷式的爆发。
卧槽！‘蠢货’‘傻X’这他妈叫被逼的这语气比我还嚣张！
这录音太锤了！林晚晚的脸都被打成猪头了吧！
做完第一步,我亮出了第二份证据。
一份三年前的车祸报警记录,以及交警队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书,还有医院的初步诊断报告。
我指着报告上的文字,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伤者林晚晚,经检查,全身多处软组织擦伤,未见明显骨折,无明确神经损伤迹象。诊断结果：轻微伤。建议留院观察24小时。
各位,请注意,只是轻微擦伤。一份当天就能出院的伤情报告,是怎么在三年后,一步步变成了需要花费近百万手术费的‘高位截瘫’的
我顿了顿,抬眼直视着镜头,抛出了我的杀手锏。
12.
秦律师,接下来交给你了。
我把镜头转向了一旁早已准备就绪的秦昊。
秦昊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下的眼神锐利而冷静,面对镜头从容不迫。
各位网友好,我是陆泽先生的代理律师,秦昊。
他从法律角度,深入浅出地分析了诈骗罪的构成要件,以及林晚晚和周宇的行为是如何完美符合了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特别巨大的公私财物这一定义。
至于林女士在其公开发布的文章中声称的,自己是被胁迫的,秦昊推了推眼镜,言辞犀利如刀,从刚才的录音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听出,林女士与周先生在讨论如何继续骗取陆泽先生钱财时,语气轻松,配合默契,甚至带有强烈的炫耀和嘲讽成分,这完全不符合一个被胁迫者应有的心理状态和言语特征。
法律,不相信眼泪,只讲究证据。
弹幕上已经是一片秦律师牛逼、学到了,以后吵架就这么吵、这才是文化人的赞叹。
直播的最后,我重新回到镜头前。
我知道,他们可以说录音是合成的,伤情报告也代表不了后续的病情发展。
没关系。
我直视着镜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像是在发布一道江湖追杀令。
我现在,面向全网,公开悬赏。
一万元人民币,现金。
征集从2021年6月至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能够证明林晚晚在此期间可以正常行走的任何视频或照片证据。
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把自己像木乃伊一样藏三年而不见天日。
骗子,总会露出马脚的。
13.
悬赏公告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就快被打爆了。
第一个电话,来自一个快递小哥,他说他负责我们这一片区,过去一年,他有好几次都看到一个跟林晚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自己下楼到小区门口的菜鸟驿站取快递。
哥们,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不是天天在直播里说你女朋友瘫痪在家吗我还以为我看走眼了。昨天看了你直播那悬赏,我才敢肯定,绝对就是她！
我跟驿站老板熟,我帮你把监控要过来！
一个小时后,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几段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出人脸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林晚晚戴着口罩和棒球帽,脚步轻快地走进驿站,熟练地报出取件码,抱着一个不小的快递箱,健步如飞地离开。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打来。
这次是一家美甲店的老板娘,声音激动得像中了彩票。
帅哥！我是星光花园楼下那家XX美甲店的！我想起来了,林晚晚和那个男的,上个月还来我们店里做过指甲和全套的脚部护理！我这有消费记录和监控！
她当时还跟我抱怨,说她男朋友是个主播,又抠门又烦人,快被她榨干了,准备捞完最后一笔就换地方呢！
好家伙,证据是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来。
与此同时,林晚晚和周宇显然也看到了我的悬赏公告,开始彻底恐慌了。
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威胁短信：姓陆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你敢把视频放出去,我们就让你身败名裂！
我冷笑一声,直接将威胁短信截图,保存,然后转手发给了秦昊。
新证据,恐吓威胁罪,麻烦一并起诉。
秦昊回了一个OK的手势,附带一个干得漂亮的表情包。
一切,尽在掌握。
14.
我立刻在全平台发布了下一次直播的预告。
标题简单粗暴,就叫：铁证如山。
时间定在当晚九点。
消息一出,全网的吃瓜群众都沸腾了,我的直播间预约人数,迅速突破了五百万,创造了平台的新纪录。
林晚晚和周宇也彻底疯了,开始在网上疯狂买水军,说我伪造证据,P图陷害。
甚至还注册了十几个小号,在我的评论区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和诅咒。
这些,都不过是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
晚上九点,我准时开播。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直接冲破了平台创建以来的最高历史记录,八百万人。
我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亮出了第一份证据——美甲店提供的消费记录小票。
清晰的日期、项目名称精致脚部护理套餐,以及在签名栏上,林晚晚那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各位,我想请问一下,一个下半身瘫痪、肌肉萎缩的病人,需要做精致的脚部护理吗
弹幕已经彻底炸锅。
哈哈哈哈,医学奇迹啊！瘫痪了脚还能做护理,这是什么生化人！
签名一模一样！这锤得死死的！
紧接着,我毫不停歇,放出了第二份证据,快递驿站提供的几段关键监控录像。
视频里,林晚晚虽然戴着口罩,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和我之前在社交媒体上发过的生活照里一模一样。
尤其是她取完快递,转身时那个轻快又矫健的步伐,充满了健康和活力的气息。
骗子去死！
还我之前流的眼泪！我居然真心实意地同情过这种人！
主播快报警！把这些新证据全部交给警察！
弹幕上一片喊打喊杀的骂声,群情激愤。
就在直播间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当着八百万人的面,按下了接听,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的中年女声。
喂……是,是陆泽主播吗
我是。
我……我是林晚晚老家的邻居。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事,也看了你今天的直播。
女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陡然拔高。
她……她不只骗了你一个！
她是个惯犯！
15.
石破天惊。
整个直播间八百万人,和我一起,听到了这句足以颠覆整个案件性质的爆料。
弹幕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新信息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对着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好,阿姨。您方便详细说说吗我们现在在直播,但如果您不希望,我可以立刻中断。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说：没关系！就该直播！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叫王秀娟。我看着林晚晚那丫头长大的,她从小就不学好,嫌贫爱富,满嘴谎话。上大学的时候,她就用同样的招数骗过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学长,说她爸得了癌症,需要钱做手术。
那个学长家里条件也不好,为了她去借了网贷,到处求人,好不容易才凑了五万块给她。结果呢她拿着钱转头就去买了名牌包和化妆品,还跟村里的小姐妹炫耀！
后来那个学长找上门来,她爸妈才知道这事。可林晚晚哭着说钱早就花光了,她爸妈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吓得没办法,只能跪下来求那个学长,求他放过他女儿。
最后那学长也是心软,看她家实在太可怜,就自认倒霉走了。
王姐的声音越说越激动：这几年她在外面,每次回家都穿金戴银,跟我们说是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我们都以为她总算傍上大款了,谁能想到,她是又故技重施,找了个比上次更傻的冤大头,骗上你了！
挂了电话,整个直播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大家是对林晚晚的欺骗行为感到愤怒,那么现在,就是对这种堪称恶魔般的人性,感到了深深的、刺骨的寒意。
她不是一时糊涂。
她是惯犯。
诈骗,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我关掉了直播,立刻给秦昊打了电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秦昊,查！动用你所有的人脉,查她大学时期的所有事情！一定要找到那个被她骗了的学长！
16.
秦昊的效率高得惊人,简直不像个律师,倒像个私家侦探。
第二天下午,他就查到了那位学长的联系方式和现在的住址。
他叫苏阳,毕业后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现在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职员。
我没有丝毫犹豫,订了最早一班的飞机,直飞那座曾经留下我青春记忆,如今却也埋葬着我三年时光的城市。
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我见到了苏阳。
他比我大几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眉宇间带着一股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和麻木。
当提起林晚晚这三个字时,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端着咖啡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讲述的经过,和王姐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更添了几分亲历者的悲凉。
当时,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她说她爸爸病危,我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去借了网贷……苏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当年的自己,五万块,不算多,但我整整还了三年。
后来知道真相,我去找她,看到她爸妈跪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我心软了。我觉得,就算我把她送进去了,我的钱也回不来了,反而还毁了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家庭。
他的善良,却成了纵容恶魔继续为祸人间的温床。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苏学长,你不是毁了一个家庭,你是给了她继续去毁掉更多人的人生的机会。
这次,她骗了我近百万。如果这次我们再放过她,下一次,她会骗谁又会骗多少钱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和我一起,站出来指证她。所有的律师费,诉讼产生的费用,我来承担。我们不单纯是为了追回钱,我们只为让这种人渣,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苏阳沉默了很久很久,咖啡杯里的咖啡已经彻底凉了。最终,他抬起头,那双曾经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他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告她！
17.
我带着苏阳的亲笔证词和一份他当年签署的网贷借款协议复印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本市。
秦昊那边也有了新的重大突破。
他通过一些渠道,查到周宇名下,在最近两年内有过多笔大额财产入账,来源全部不明,而且他根本没有任何正当职业。
这些钱,很可能就是我和其他潜在受害者的血汗钱。
我的维权直播内容,也从最初的个人恩怨情仇,逐渐升级为一场全网关注的连环诈骗案追踪报道。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此事,甚至有几家主流的法制媒体也开始跟进报道,称之为年度最离奇诈骗案。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和苏阳这位新证人的双重推动下,警方正式以诈骗罪对林晚晚和周宇立案侦查,并将周宇名下的可疑财产进行了紧急冻结。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网里的两条贪婪的鱼,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开始疯狂地互相撕咬了。
18.
警方的正式立案和资产冻结,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晚和周宇那脆弱不堪的贼船同盟,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彻底分崩离析。
据我安插在他们小区的一个线人（一个同样看不惯他们、收了我一千块红包热情提供情报的广场舞阿姨）透露,那两人最近天天在家里大吵大闹,摔东西的声音整栋楼都听得见。
争吵的内容无非是分赃不均,以及万一出事了到底该谁来顶罪。
周宇甚至开始对怀着孕的林晚晚动手,丝毫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狗咬狗下去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林晚晚用一个新号码偷偷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无比憔悴和恐惧,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和得意。
陆泽,求求你,放过我吧。
钱……钱我一分没动,全都在周宇那里。是他逼我的,他天天打我,骂我,不让我出门,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开始疯狂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周宇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只要你愿意跟警察说,你是自愿赠予的,只要你撤诉,我……我愿意想办法把钱还给你一部分。我还可以帮你指证周宇！他才是主谋！让他去坐牢！
我听着她这番毫无廉耻、颠倒黑白的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演,还在算计,还在试图用最小的代价脱身,甚至不惜拉自己的爱人当垫背。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同时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机的通话录音键。
陆泽,你说话啊！你不是最爱我吗你忘了你以前对我有多好了吗你救救我……
她见我没反应,又开始打那张早已被她自己撕碎的感情牌。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林晚晚,你知道吗你最恶心的地方,不是骗我的钱,而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用你那肮脏的行为,来侮辱‘爱’这个字。
说完,我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把那段长达十分钟、堪称卖队友典范的求饶录音,打包发给了秦昊。
秦律师,猎物已经入网了,准备收割吧。
19.
当晚,我开了新一期直播。
我没有提林晚晚给我打电话的事,一个字都没有。
我只是在直播快要结束的时候,像讲故事一样,云淡风轻地讲了一个贼窝内讧的寓言故事。
从前啊,有两个小偷,他们合作偷了一大笔财宝。可是官府追查得越来越紧,男小偷就想让女小偷去顶罪,还对她拳打脚踢,想逼她就范。女小偷被打怕了,就偷偷联系了失主,说她愿意吐出一部分财宝,并且站出来指证男小偷是主谋,只求失主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我没有点名道姓,但每个字都像一把重锤,通过网络信号,重重地敲在了某些人的心上。
各位,你们说,这个想出卖同伙换取自己自由的女小偷,值得同情吗
直播间的弹幕,给出了高度统一的答案。
不值得！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两个一起死！
这种人就是自私到骨子里了,大难临头想拉个垫背的而已！活该！
我的目的,达到了。
这段直播,以周宇那种多疑暴戾的性格,他一定会看到。他也绝对会认为,林晚晚已经把他给卖了,而且是卖得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我就从我的线人阿姨那里得到了最新战报。
昨晚,周宇回家后,和林晚晚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动手打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
林晚晚被打得动了胎气,大出血,被邻居叫的救护车拉走了。
在医院里,身心俱疲、彻底绝望的林晚晚,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走投无路,做出了她这辈子唯一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向警方举报了周宇长期对她实施家暴的行为。
并且,为了争取立功表现和宽大处理,她主动自首了自己伙同周宇,对我以及苏阳进行诈骗的全部犯罪事实。
她交出了所有她知道的,关于周宇其他违法行为的黑料。
至此,证据链彻底闭环。
我甚至没费一兵一卒,他们就在我的挑拨下,完美地实现了自我毁灭。
大获全胜。
20.
开庭的前一天,我进行了这个维权纪实系列的最后一场直播。
我坐在镜头前,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各位朋友,明天,就是林晚晚、周宇诈骗案正式开庭的日子。感谢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给我提供线索的网友,和一直关注此事的媒体朋友。
我的维权之路,即将画上一个句号。
在这里,我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向大家宣布。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本次案件,通过法律途径最终追回的所有款项,在支付完秦昊律师的代理费用、以及全额补偿完苏阳学长的经济损失后,剩余的部分,我将以所有关注和支持这件事的网友们的名义,全数捐赠给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
我向镜头展示了基金会官方给我发来的联络函。
我曾经因为一个虚假的理由,拼了命地去赚钱。现在,我想为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实事。
个人的复仇,到此为止。但社会的公义,应该得到彰显和延续。
这一刻,我将一场狗血淋漓的私人恩怨,升华为一次面向全社会的公益行动。
直播间里,没有了之前的喧嚣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支持、格局打开了和敬佩。
我看着滚动的弹幕,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我赢了。
不仅仅是赢了官司,更是赢回了那个被他们践踏得一文不值、几乎要被我自己放弃的尊严。
21.
开庭当日,法院门口被各路媒体和自发前来支持我的网友围得水泄不通。
我和秦昊、苏阳一起走进法庭时,闪光灯亮成了一片白昼。
庭审席上,林晚晚和周宇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坐着,两人都穿着看守所的衣服,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和得意。
整个庭审过程,几乎是一场闹剧。
两人在法庭上互相指责、推诿责任,将人性的自私和丑陋暴露得淋漓尽致。
林晚晚哭诉自己是被胁迫的,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而周宇则怒骂她是罪魁祸首、水性杨花。
法官几次敲响法槌,才勉强维持住法庭的秩序。
轮到秦昊发言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条理清晰地向法庭展示了我们准备的完整的证据链：我的直播录屏、网友提供的监控视频、苏阳的证词、林晚晚给我打的求饶录音、周宇名下来路不明的资产流水……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无法辩驳的重锤,将他们的谎言和狡辩砸得粉碎。
最后,法官当庭宣判。
林晚晚、周宇,诈骗罪名成立。考虑到涉案数额特别巨大,且有诈骗前科,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周宇为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罚金五十万元。林晚晚为从犯,但考虑到其有举报立功表现,酌情从轻,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
同时,法庭判决两人必须退赔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受害者的全部诈骗赃款。
当法槌重重落下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一切,都结束了。
22.
案件结束后,主播陆泽彻底成了网络上的一个传奇符号。
我被网友冠以全网最正直主播、反诈骗斗士、以身饲魔第一人等各种千奇百怪的称号。
无数MCN机构向我抛来橄榄枝,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
我不想再靠着这些终将散去的流量活下去。
我将自己的直播间,彻底转型成了一个公益助农和反诈骗普法的专业频道。
我用我仅剩的影响力,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偏远地区农民,去用我的亲身经历提醒更多的人,不要像我一样,掉进骗子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
我的事业,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一个更有意义的方向。
秦昊找到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陆泽,要不我们干脆合伙开个传媒公司吧。就专门做法律援助类的纪实节目,把你打造成咱们中国版的‘行走的法律’,反诈骗领域的头号IP,怎么样
我看着他,想了想,笑了。
好主意。
我们一拍即合。
23.
一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去了那家即将接收我捐款的残疾人基金会下属的康复中心。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像一个普通的访客,悄悄地走了进去。
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很多正在进行康复训练的人。
他们有的失去了手臂,有的失去了双腿,有的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康复的过程漫长而痛苦,我能看到他们脸上豆大的汗珠,和因为咬紧牙关而剧烈绷起的青筋。
但他们的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自弃,只有对站起来、对活下去的最纯粹的渴望。
那是一种无比坚韧、无比强大的生命力量。
那一刻,我心中对林晚晚最后的那一丝恨意,也像被阳光晒化的雪一样,烟消云散了。
她对我而言,不再是前女友,不再是仇人。
她只是一个法律案件卷宗里的被告,一个我生命中,需要被彻底清除的错误代码。
我释然了。
24.
半年后,我和秦昊合开的传媒公司步入正轨。
我们联合电视台推出的第一档大型纪实节目《法眼》,聚焦各种离奇的民事、刑事案件,用我的直播经验和秦昊的法律专业知识,以案说法,深入浅出,一经推出就成了收视爆款。
我逐渐从台前的主播,转向了幕后的策划和制片人。
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掌控全局、用作品和世界对话的感觉。
在工作中,我认识了我们节目的总导演,一个叫沈月的女人。
她比我大两岁,一头利落的短发,永远穿着洒脱的西装裤,做事雷厉风行,是我见过最飒爽、最聪明的女人。
她对我的过去有所耳闻,但她从不多问一句,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廉价的同情,只有对一个专业合作伙伴的欣赏和尊重。
我们常常因为一个项目细节,在会议室里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也会在项目成功庆功宴后,相视一笑,默契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萌芽。
但我们都非常克制。
那场长达三年的骗局,像一场高烧,虽然凶险,但也烧掉了我身上所有的恋爱脑细胞。
我终于深刻地明白,爱人之前,必先自爱。
25.
我偶尔会从秦昊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林晚晚和周宇的后续。
据说周宇的家人在他宣判后就和他彻底决裂,一次都没有去监狱探望过他。
而林晚晚,因为在狱中表现恶劣,屡次违规,不仅没得到任何减刑,反而被加重了监管。
至于那个孩子,她在狱中生产后,因为双方家庭都拒绝抚养,被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
我听到这些消息时,内心毫无波澜。
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他们理应承担所有的后果。
包括那个无辜的孩子,那是她的责任,不是我的。
我没有圣母到要去承担别人犯下滔天大错的代价。
26.
有一天,我收到了秦昊转交给我的一封信。
是从女子监狱寄来的,寄信人是林晚晚。
我拆开信,信纸上是她依然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廉价的忏悔和对往日那些虚假温情的追忆。
她甚至在信的末尾,轻描淡写地提到了那个孩子,说孩子是无辜的,问我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看看他。
字里行间,依然是精于算计的试探和令人作呕的道德绑架。
我看着那封信,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我没有回信,也没有去探望那个孩子。
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我直接将信扔进了办公室的碎纸机。
看着那些承载着谎言和算计的文字变成一条条毫无意义的碎片,我感觉自己,也终于彻底告别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27.
那天晚上,我约了沈月吃饭。
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我们要了一壶温热的清酒。
酒过三巡,我第一次,主动跟她聊起了我的过去。
我讲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很蠢,很长,但已经翻篇了的故事。
沈月没有打断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给我添满酒杯。
等我说完,她看着我,眼神清亮如水。
她没有说你好可怜,也没有说那个女人真坏。
她只是拿起酒杯,轻轻地和我碰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都过去了。
你现在很好。
那一刻,窗外的霓虹,仿佛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28.
一年后,我们的传媒公司成了业内知名的标杆企业。
《法眼》系列成了现象级的国民普法节目,我们后续开发的几档新节目,也都大获成功。
我站在我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看着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秦昊。
他递给我一份新的公益项目策划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陆大制片,看看这个,我保证,又是爆款。
我接过策划案,笑了笑。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沈月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话：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走到窗边,看向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低头,打字回复道：是啊,风也温柔。
那个曾为爱冲锋陷阵、却被骗得体无完肤的傻小子,已经死在了三年前那个开着直播的、屈辱的夜晚。
活下来的是陆泽。
一个曾经踏入过深渊,但最终,选择走向光的人。
而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