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穆家彻底成了过去。
穆右融猝死监狱的照片,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梦司娘娘的传说,在京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穆右融死后的第三夜,我刚哄睡了身边的人,便觉一阵寒意漫入梦界。
梦境里是片澄澈的水域,一身素白连衣裙的女孩站立在水面之中,她圆脸圆眼,我一眼辨认出。
「叶芸」
「周姑娘。」她声音发颤。
「我来......是想求个明白,也想道声歉。」
我在水面坐下,示意她继续说。
「我本是『叶芸』,又不是『叶芸』。」
她指尖划过水面,涟漪里浮出一家四口的虚影
——
正是被埋入生桩的那家人。
「当年穆家打生桩,我爸妈和弟弟的血肉混着怨气渗进地基,而我被穆母镇在梦司庙中心。」
「我死后怨气不散,是梦司娘娘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允许我向穆家复仇,我与你并无仇怨。」
我点点头。
我望着她水中的倒影。
「你可知,怨气如绳,捆住仇人时,也捆住了你自己。」
「我知道。」
「梦司娘娘给了我复仇的力量,却没告诉我,仇报了之后该怎么办。」她抬头看我,眼里是化不开的迷茫。
「穆家倒了,我却夜夜在地基上游荡,听见无数个像我一样的冤魂在哭。」
「梦司娘娘本是护佑世人安睡的神,因穆家拆庙才成怨神。」
我站起身：「廖家决定重修梦司娘娘庙,就在原址之上。那里本该是香火鼎盛之地,不知你可愿意今后守住此地。」
叶芸猛地抬头：「我......我这种沾满血腥的残魂,也配」
「周公殿的引梦灯能聚魂,梦司庙的香火能涤怨。」
我起身时：「你愿用余生化解戾气,为枉死的人诵经,为往来的香客引路吗」
她扑通一声跪在水面：
「愿以残魂为烛,长明此庙。」
开春时,梦司娘娘庙与周公殿同时破土。廖左凡亲自盯着工匠选料,楠木要陈放十年以上的,青石得是终南山开采的。
我带着周公殿的老人们清理废墟时,引梦灯的碎片突然自行拼合,人鱼蛟血混着廖左凡的心头血凝成灯油,灯芯上竟窜起微弱的火苗——先祖的残魂在灯中轻轻颔首,我知道,周家的先祖们回来了。
梦司娘娘庙的工匠们说,看见有白衣女子在工地徘徊,遇着搬不动的石柱,便有清风相助。
半年后,两座庙宇同日竣工。开光那日,京城里半个圈子的人都来了。
梦司娘娘庙前,叶芸穿着青布道袍接过第一炷香后,眉间的黑气彻底消散。
而周公殿的匾额重新挂上时,引梦灯里的先祖残魂竟发出微光。
又过一年,我与廖左凡在周公殿前举行婚礼。没有穆家那般奢华的聘礼,却有京城里无数恩客送来的牌匾。
「周公再世」「入梦安魂」
廖母握着我的手,眼眶通红：「好孩子,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夕阳下,两座庙宇隔街相望,香烟缭绕,交织成一片安宁的云雾。我知道,那些沉重的过往终成尘埃,而属于我们的,是被香火与爱意填满的,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