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淮音真的是你吗你的耳朵好了
听着电话中张老师颤抖的声音,沈淮音捂着嘴流泪,
嗯,张老师,我的耳朵上周刚刚恢复,我想出国找您,完成当年的梦想。
好,好,好!
听见沈淮音的话,张老师激动地一连说了三声好,可随即又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听说你在国内发展地还可以,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现在出国你的丈夫不会反对吗
闻言,沈淮音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声音中带着一抹无法言喻的悲伤,
张老师,您就放心吧,我丈夫他不会反对的。
说完这句她还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
更何况他马上就不是我的丈夫了。
听见她肯定的回答,张老师也不再多问,
好孩子,那老师就在国外等着你来团聚。
嗯嗯。
挂断电话后,沈淮音又来到派出所。
沈小姐,您确定要改名吗名字改了之后,您的学历,证件,还有护照,都需要重新更改。
沈淮音点了点头:确定。
好的,您要改的名字是......沈忘初,对吧
是的。
忘初,忘记当初。
她决定忘掉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沈淮音问:请问,我现在可以去改护照名字了吗
可以了,这个是您的改名回执单,您拿着这个去楼下窗口更改护照上的名字就可以了。
沈淮音以最快的速度更改完了护照。
但是其它的,毕业证,户口本,他什么都没改。
反正一周后她就要拿着新护照离开,以前的身份就永远留下吧,她不需要了。
拿着新护照走出办事大厅,对面就是京市的地标建筑。
大厦楼体的大屏上,正在播放集音传媒的总裁魏司蕴的专访。
主持人笑着问道:魏总,贵公司最新发布的专辑《淮水之音》在网上销量已经过亿,成为音乐界的里程碑,请问贵公司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魏司蕴笑了笑,回答道:来自我妻子的名字还有我们之间的故事。
主持人追问道:方便透露一下您和妻子之间的故事吗
闻言,魏司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勾起一抹温柔,
我们初识是在大学的元旦晚会上,当时她在舞台上弹钢琴,那一首《梦中的婚礼》直接俘获了我的心,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她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后来出了些意外导致她无法再弹琴,所以我专门为她写了这张专辑来纪念我们的青春。
哇,真是羡慕您妻子,她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嫁给您。
魏司蕴只是说:其实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娶到她。
周围的路人中,几乎全都是羡慕的声音,
只有事件本人——
沈淮音,她只是讽刺地笑了一下。
他们曾经确实很相爱,从校服到婚纱,二人一起走过了十二个年头。
虽然她因为一起车祸导致双耳失聪,无法再弹琴。
可是魏司蕴丝毫没有嫌弃她,他不仅向她承诺以后他来养她。
后来更是将沈淮音大学时的闺蜜温言请到家中照顾她的起居。
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爱的人就在对面。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天堂般的存在。
可如果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上了同一张床,那天堂就会瞬间变成地狱。
沈淮音是在上周发现的这一切。
那天温言突然有急事,所以她一人去医院例行治疗,可没想到就在这一天,她的耳朵恢复了!
她本来无比兴奋地回到家中,想要将这一消息告诉魏司蕴和温言。
可是却在进门的时候听见了房间内传来的呻吟和令人窒息的对话。
司蕴,那个聋子终于离开了,我可忍了好久了。
伴随着温言甜美的声音落下,魏司蕴那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不过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时,这熟悉的男声却如同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内心。
昨晚才从我床上下来,今天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人家恨不得天天贴在你身上。
魏司蕴笑了笑,我这不是已照顾淮音为借口把你接到家里来了吗
温言略带不满地说:那人家还不是只能在背地里和你见面,连个名分都没有。
闻言魏司蕴的语气微微变冷,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唯有一条底线,不许闹到淮音的面前!
切~温言不满地嘟囔,要算起来,当初上大学时我才是你的女友,她才是那个后来者,只是你瞒得太好了她从来没有发现过罢了。
好了好了。魏司蕴自知理亏,便安慰道:我明天带你去拍卖会,想要什么都给你买,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二人热吻的声音便再次传了出来。
而此时的沈淮音已经跪坐在地上,疯狂的抓挠着耳朵,泣不成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些
如果恢复听力的后果是知道这些的话,她宁愿永远活在谎言之中。
02
沈淮音深吸一口气,将护照塞进包里的夹层,转身回家。
打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十几张泛黄的奖状,旁边是摔碎的水晶奖杯。
温言正背对着门口,将一摞乐谱扔进垃圾桶。
温言!
沈淮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刺破了客厅的寂静。
温言猛地回头,看到沈淮音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故作无辜的表情取代。
她摊开手,对着沈淮音比划着手语:
【淮音你回来了。这些东西堆在角落太占地方,我以为你早就不要了,就想整理一下。】
她的手语做得标准又温柔,就像过去每天耐心陪她读书、散步的模样。
可沈淮音的耳朵已经能听见了。
就在温言比划手语的同时,她清晰地听到了她的低语:
聋了这么多年,留着这些破烂给谁看难不成还妄想重新弹琴
沈淮音一步步走近,捡起地上那张被踩脏的金奖证书,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你不知道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你说你不知道!
温言似乎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后退半步,手语打得更快了:
【对不起淮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还在意这些。】
嘴上却说着:难道不是吗一个连声音都听不见的废人,留着钢琴比赛的奖状,不觉得讽刺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炸开。
沈淮音甩出去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温言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敢打我温言尖叫起来,带着委屈的哭腔,甚至忘了打手语,
沈淮音,我好心照顾你三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恰在此时,魏司蕴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捂着脸的温言,以及脸色冰冷的沈淮音。
怎么回事魏司蕴皱着眉,快步走到二人身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这是怎么了
温言肩膀一抽一抽的,却对着沈淮音的方向,
我就收拾了一下淮音的屋子,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沈淮音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魏司蕴的眼睛,清晰地说:
她把我的奖状奖杯都扔了。
魏司蕴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奖状和碎片上,眉头皱得更紧,他无比清楚这些东西对于沈淮音的重要性。
他转向沈淮音,脸上立刻换上了平日里那种温柔耐心的表情,双手比划着手语:
【淮音,你别生气,是温言不对,我一会儿肯定好好教训她。你先回房休息,好不好】
他的指尖划过手语的动作轻柔,和多年来他对失聪的她表现出的温柔一样。
沈淮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而魏司蕴在做完手语的瞬间,头微微侧了侧,面向温言说道:
别哭了,以后要扔就偷偷扔。现在先回房间等我。
温言立刻收住了眼泪,挑衅地瞥了沈淮音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进了客房。
魏司蕴重新转过身,脸上又堆起那种无懈可击的温柔。
他走到沈淮音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手语比划着:
【别难过了,我这就去说她,一定让她给你道歉。那些奖状我会让人修复好,以后谁也不准碰你的东西。】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与他们热恋时的模样无二。
可沈淮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揉碎了一般疼。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她看着魏司蕴转身走向客房。
下一秒,那些不堪入耳的喘息声、低语声,从房间里钻进沈淮音的耳朵里。
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要凶我......是温言带着娇嗔的声音。
傻瓜,她听不见......魏司蕴的声音低沉而暧昧,不过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她撞见了
还不是因为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烦......
后面的话渐渐模糊成了黏腻的水渍声和压抑的呻吟。
沈淮音站在客厅中央,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着地上散落的、象征着她过往荣耀的碎片,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十二年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03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直到那扇紧闭的客房门再次被推开。
魏司蕴走在前面,整理着微敞的衬衫领口,脸上带着一丝慵懒。
温言跟在他身后,发丝有些凌乱,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路过沈淮音身边时,还故意挺了挺胸脯。
沈淮音依旧保持着蹲坐在地的姿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温言率先走过来,脸上堆起柔和的笑意,双手轻快地比划着手语:
【淮音,对不起呀,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扔你的东西,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可沈淮音的耳朵里,却清晰地钻进她另一句娇滴滴的话,
司蕴,你看我这道歉够真诚吧等会儿是不是该有奖励
魏司蕴低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逃不过沈淮音的耳朵:
等晚上好好奖励你。
沈淮音垂着眼帘,盖住了眼底翻涌的厌恶。
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对温言的手语没有任何回应。
温言见她这副模样,撇了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撒娇:
你看她,还是不理我。
别管她了,魏司蕴捏了捏她的下巴,饿了吧我让阿姨准备晚餐。
晚餐桌上,灯光暖黄,映得满桌菜肴色泽诱人。
魏司蕴坐在沈淮音身边,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体贴丈夫的角色。
他频频拿起公筷,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放进沈淮音碗里,手语比划着:
【多吃点鱼,补身体。】
沈淮音看着碗里的鱼,胃里微微发紧。
她从小就不爱吃鱼,总觉得那股腥味让她恶心,这件事,魏司蕴曾经比谁都清楚。
没等她反应,魏司蕴又夹了一筷子香菜炒肉给她,
【这个你也多吃点。】
香菜,是她碰都不会碰的东西。
沈淮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她低着头,假装专注地扒拉着米饭,任由那些不喜欢的菜在碗里堆成小山。
这时,她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的瞬间,恰好瞥见桌下魏司蕴的脚,正暧昧地勾着温言的脚踝。
一下一下,带着隐秘的挑逗。
温言则微微抬着下巴,用眼神回应着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胃里的恶心感瞬间翻涌上来,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搅动。
沈淮音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转身冲向垃圾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酸水灼烧着喉咙,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淮音
魏司蕴立刻起身走过来,轻拍着她的背,脸上写满关切,双手焦急地比划,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沈淮音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声音沙哑: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觉。
好好好,那我扶你回房休息。
魏司蕴连忙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向卧室。
他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温柔地印下一个吻,手语比划着:
【睡吧,我就在你旁边,有事叫我。】
沈淮音闭上眼,呼吸渐渐放缓,装作已然熟睡的模样。
几秒钟的安静后,她听到魏司蕴起身的声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卧室,甚至忘了关灯。
紧接着,隔壁客房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随即传来温言娇媚的嗔怪:
你声音这么大,万一把她吵醒了怎么办
她一个聋子,怎么可能发现魏司蕴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欲望,
刚才在餐桌底下没够,现在可得好好补偿我……
后面的话语,渐渐变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呻吟。
沈淮音躺在冰冷的床上,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黑暗中,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砸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04
第二天,魏司蕴想拉着沈淮音给新专辑拍一些宣传照片,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公司
沈淮音不想坐在他身边,于是坚持坐在后排。
魏司蕴也就没有再勉强她,而是稍显兴奋地让温言坐在了副驾驶。
到了公司门口,魏司蕴又小跑着来帮温言拉开车门。
沈淮音没有等他,自己开门下了车。
刚一下车就被上班高峰期的员工们围观了。
有几个高管还小跑着过来,谄媚道:沈小姐来了魏总天天念叨着您喜欢喝奶茶,我这就去给您买。
另一个也说:那我去买日料,魏总说过,沈小姐最喜欢吃日料了。
魏司蕴笑骂道:你们可别再喂了,淮音现在有点胖了,婚戒都戴不下了。
温言在一旁调笑道:
这魏总您可说的不对了,淮音看着很瘦啊,婚戒戴不下肯定也是婚戒的原因。
魏司蕴笑着,好脾气地说:好好好,你们算是拿捏到我的软肋了。
大家哄笑开来。
沈淮音几乎是被簇拥着到了魏司蕴的办公室里。
水果,零食,咖啡,应有尽有。
【淮音,我得去忙了,你就在这里玩,有什么需要的叫外面的小王就行。】
沈淮音故意问道:
温言呢
【我这边有点事需要她帮忙,你自己先玩一会。】
临走的时候,魏司蕴还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午饭。】
关上门的瞬间,门外就传来了压低却清晰的议论声。
魏总对这聋子还真好,天天带在身边演戏。
演戏我看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吧他跟温秘书那点事,全公司谁不知道
可不是嘛!上周我去天台抽烟,亲眼看见他俩抱在一块儿啃呢,魏总手里还攥着安全套。
还有前阵子暴雨天,他俩在停车场的车里待了一天一夜,车窗全雾了,啧啧。
真佩服沈淮音,被蒙在鼓里三年,魏总随便买点零食就哄得团团转,这心也太大了。
谁让她聋呢眼不见心不烦,哦不对,她是耳不听心不烦。
哄笑声断断续续飘进来,像一把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沈淮音心上。
原来整栋楼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以为的天堂,从来都是众人眼中的闹剧。
她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着幸福,台下观众却在指着她的裸体哈哈大笑。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沈淮音猛地转身,撞进刚推门进来的魏司蕴眼里。
他皱着眉看向门外,沉声呵斥:上班时间吵什么
议论声戛然而止,很快有人探进头来,嬉皮笑脸地说:
魏总您别生气,我们就是闲聊天呢。沈太太也听不见,不碍事。
魏司蕴的目光在沈淮音脸上扫了一圈,见她神色平静,便松了皱眉,对着门外挥挥手:干活去。
他走过来,自然地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她嘴边:
【等久了吧我们去拍照。】
摄影棚设在隔壁楼层,背景板上印着《淮水之音》的专辑封面。沈淮音刚走进去,目光就被角落里的钢琴吸住了。
那是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琴身擦得锃亮,和她大学时弹的那架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
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熟悉的触感顺着神经窜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起伏——是《梦中的婚礼》,那首魏司蕴说俘获他心的曲子。
音符流淌出来,带着她压抑了三年的颤抖。
突然魏司蕴的声音在身后炸开,
你的耳朵恢复了!
05
沈淮音的手指猛地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魏司蕴愣了愣,赶忙用手语再次问道:
【你的耳朵恢复了】
没有。她垂眸看着琴键,声音轻得像羽毛,只是弹了太多次,手指记得而已。
魏司蕴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吓死了
沈淮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当初那个少年跪在她面前发誓一定会治好她的耳朵。
而现在这个男人面对她耳朵恢复的态度居然是吓死了
突然一股混杂着甜腻的腥气钻进鼻腔。
呕——
沈淮音猛地偏过头,胃里翻江倒海,她推开魏司蕴,剧烈地干呕起来。
淮音!魏司蕴脸上写满心疼,他轻抚着她的后背,
【是不是谁给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现在就去把后厨的人全都开除!】
别碰我。沈淮音挥开他的手,声音嘶哑,魏司蕴,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她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每次出了事,你都要找个人来承担责任,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你多在乎我。可你做这些的时候,问过我需要吗
魏司蕴愣住了,他看着沈淮音泛红的眼眶,神色软了下来:
【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陪你的时间太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要不今天不拍照了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日料,好好陪你一天,好不好】
沈淮音别开脸,避开他的触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说的。
魏司蕴以为她松了口,立刻笑着应承:【当然,我说的。】
可拍照的过程还是成了煎熬。
沈淮音坐在布景板前,胃里的恶心感一阵强过一阵,她频繁地跑去洗手间干呕,脸色苍白得像纸。
魏司蕴几次想上前扶她,都被她用眼神逼退。
别过来。她靠在洗手台边,喘着气说,我闻着你身上的味道,会更想吐。
魏司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衬衫,随即解释道:
【可能是刚才在车里沾了温言的香水,她总爱喷这些。你放心,我以后不让她用了。】
沈淮音看着镜子里他认真解释的模样,忽然觉得荒谬。
一个人怎么能一边背叛着十二年的感情,一边对着被背叛者表演深情
那些温柔的眼神、体贴的话语,到底是怎么从同一个人脸上无缝切换的
她曾以为爱是纯粹的,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可魏司蕴让她看见,爱原来可以被切割成无数碎片,一半用来编织谎言,一半用来粉饰太平。
这样的爱,她不要了。
第二天一早,魏司蕴带着沈淮音去了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得出结论:情绪性肠胃炎,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好调理情绪,别再让她生气或者难过了。
魏司蕴连连点头,握着沈淮音的手:【下午带你去看喜剧默片好不好我们安安静静待一天。】
沈淮音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跃着温言的名字,魏司蕴看了一眼沈淮音,接起电话。
喂温言,怎么了
司蕴,你,你能不能来一下,我好像,好像怀孕了。
轰!
温言的电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沈淮音的心上。
怀孕
她原来都怀孕了!
但沈淮音还是强装镇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看着魏司蕴。
魏司蕴瞟了一眼沈淮音,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便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行,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挂了电话,魏司蕴略带歉意地对沈淮音解释:
【淮音,公司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需要我签字,经理已经送到医院来了,就在楼下,我签完就上来,最多半小时。】
沈淮音点了点头。
魏司蕴几乎是用跑的,快速离开了诊室。
沈淮音坐在候诊椅上,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她看见他没有按电梯,而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楼梯间,那方向正是妇产科所在的楼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温言发来的消息,带着刺眼的挑衅:
【淮音,真是抱歉,今天他可能没办法陪你了。我一个电话,他就会赶来我身边呢。】
06
手机屏幕持续亮起,温言的消息像淬了毒的针,一条接一条扎进沈淮音的眼里。
【淮音,你看,这是刚做的B超单,医生说已经六周了呢。】
图片里的B超单上,小小的孕囊轮廓清晰。
【可惜医生说有点先兆流产,让我必须卧床休息。都怪司蕴,昨天在天台非要......那么激烈,现在想想真后怕。】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委屈的哭脸表情,可那字里行间的炫耀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淮音眼眶发酸。
【淮音,我知道你肠胃炎不舒服,你觉得司蕴会选择照顾你还是我跟孩子】
沈淮音没再回复,直接将温言的号码拉进黑名单,然后起身走出诊室。
她拦了辆出租车,之前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律师是提前预约好的,见她进来,立刻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
沈小姐,您确定所有婚内财产都放弃包括房产、存款和魏先生公司的股份
确定。沈淮音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我只要离婚,越快越好,什么都不要。
律师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操作起来。
半小时后,一份完整的离婚协议放在了沈淮音面前。
协议已经生效,但按照规定,需要双方签字确认。如果魏先生不同意......
他签不签没关系。沈淮音打断他,指尖落在协议末尾自己的签名上,我听说分居满两年,协议可以自动生效,对吗
律师点头:是的,只要能证明分居事实,两年后无需男方签字即可解除婚姻关系。
沈淮音拿起协议,起身道谢:麻烦您了。
走出律师事务所时,阳光刺眼。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魏司蕴发来的短信:
【淮音,你去哪了我在医院找了你半天,已经回家了。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出差,温言也得跟我去处理点事,下周回来一定好好陪你,别生气。】
沈淮音看着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
【好的。】
发送成功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发了一条:
【魏司蕴,你是不是就喜欢女人耍手段】
那边几乎是秒回:【胡说什么我只喜欢你这样安安静静的。】
沈淮音又问:【我是不是很无趣】
【怎么会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你会不会爱上别人】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隔了几秒才收到回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傻瓜,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沈淮音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最后发了一条:【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了,我会永远离开你,你信吗】
魏司蕴的回复带着笃定的强势:【不可能有那一天。就算有,我也不会让你走,京市的机场、火车站,我都能让他们拦着你,你哪也去不了。】
沈淮音握着手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她没有再回复。
目光落在她新换的护照上,封面内侧的名字清晰可见——沈忘初。
魏司蕴,你能困住沈淮音,可你拦不住沈忘初。
下周等你回来时,这里早就没有你的沈淮音了。
07
距离飞往异国的航班起飞还有三天时,沈淮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温言发来的照片,背景是马尔代夫碧蓝的海岸,夕阳将沙滩染成金红色。
照片里,魏司蕴正低头给温言递烤串,温言的小腹微微隆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你看,司蕴带我来马尔代夫啦。】
【医生说前三个月要静养,他非要用这种方式庆祝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呢。】
沈淮音盯着照片里魏司蕴专注的侧脸,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最终只是按灭了屏幕。
第二天清晨,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温言发来的九宫格,每张照片里魏司蕴都捧着一本《宝宝早教指南》。
【你看司蕴多认真,现在就开始研究怎么教宝宝了。他说一定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还说要是个女儿,就要教她弹钢琴呢。】
沈淮音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也曾这样抱着乐理书,陪她练琴到深夜,说以后要让他们的孩子继承她的钢琴天赋。
距离起飞还有一天时,温言发来一段视频。
漆黑的海面上炸开漫天烟火,红的、金的、紫的,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视频里能听到温言雀跃的尖叫:司蕴,你居然包下了整个海岛!还买断了所有烟火!
魏司蕴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昨天不是你生日吗补你的。
视频最后,温言转身吻住魏司蕴,背景是璀璨的烟火和翻涌的海浪。
沈淮音看着那团模糊的吻影,想起十二年前的跨年夜,魏司蕴在学校的操场放了一支烟花,也是这样笑着对她说:
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给你放烟花。
那时的烟花只有一支,却亮得让她记了许多年。
她沉默地将视频转发到自己的云盘,然后拉黑了温言的所有联系方式。
出发去机场的那天清晨,手机突然震动,是魏司蕴发来的短信:
【淮音,我出差回来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带你去吃上次你说的那家日料。对了,下周就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沈淮音看着屏幕,手指顿了顿,回了两个字:
【不用。】
出租车驶到机场高速入口时,她无意间抬眼,竟看见魏司蕴和温言从航站楼的VIP通道走出来。
温言推着两个印着爱心图案的情侣款行李箱,魏司蕴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师傅,麻烦往前开点。沈淮音轻声说,将脸转向车窗内侧。
出租车缓缓驶过他们身边时,她听见温言娇嗔的声音飘进来:
那条项链还是送我吧,淮音带了也没我好看。
魏司蕴低笑:都听你的。
沈淮音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无半分波澜。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关机,取出电话卡,随手扔进了窗外的垃圾桶。
走进航站楼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
天际线依旧繁华,却再没有她留恋的人与事。
沈淮音深吸一口气,拖着简单的行李箱,毅然走向那道通往新生的登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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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车子刚驶出机场停车场,温言就烦躁地扯掉了头上的遮阳帽,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刚在马尔代夫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回来就要去伺候那个聋子,真晦气。
魏司蕴正专心看着手机里沈淮音的消息,闻言眉头一蹙,冷声道:温言,说话注意点。淮音是我妻子,轮不到你置喙。
我不过是说句实话......温言撇撇嘴,见魏司蕴脸色沉了下来,又立刻软下语气,伸手去勾他的胳膊,好了嘛,我不说就是了。可司蕴,你真要现在就回家啊我们才刚从马尔代夫回来,难道不该先回公司处理点事
魏司蕴拍开她的手,语气带着警告:别耍花样。淮音还在家等着,那礼物我憋了一周,早就想拆了。还有,最近安分点,别在她面前露出任何马脚,不然......
不然你能怎么样温言仗着怀了孩子,胆子也大了些,难不成你还能为了一个聋子,连我和孩子都不要了
魏司蕴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侧过身,眼神冷得像冰:温言,我再说最后一遍。沈淮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要是想保住孩子,就给我老实点。
温言被他眼里的寒意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即眼眶一红,委屈地掉起眼泪:我知道了......可我就是舍不得你嘛。一想到你回家要对她嘘寒问暖,我这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再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魏司蕴的语气缓和了些。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她:好了,别闹了。下午去商场挑个新包,算是给你的补偿。
温言接过黑卡,却没露出喜色,反而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神妩媚又大胆:包我要,但我现在更想要你。反正回家也不急这一时,不如......我们最后疯狂一次
她伸手抚上魏司蕴的胸膛,声音带着诱惑:就当是庆祝我们从马尔代夫回来。你要是怕回去晚了不好交代,就跟她说路上堵车了,她那么好骗,肯定信。
魏司蕴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温言姣好的面容,终究是没抵挡住诱惑。他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往公司开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就这一次。
车子直接开进了公司地下车库。两人在密闭的车厢里缠绵了许久,直到温言娇喘着说想去办公室试试,魏司蕴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她上了楼。
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被紧紧拉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魏司蕴早已将回家的事抛到了脑后,只剩下翻涌的欲望。等两人终于餍足,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发暗。
魏司蕴看了眼时间,心头猛地一跳——距离他跟沈淮音说的两个小时后到家,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他慌忙拿起手机,想给沈淮音发消息解释,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无法接通。他又试了几次,依旧是同样的提示。
怎么回事她手机怎么关机了魏司蕴的语气带着一丝慌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温言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闻言不以为意地笑道:估计是手机没电了吧,大惊小怪的。她一个聋子,又不出门,还能跑哪儿去
魏司蕴没理会她的调侃,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他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温言刚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却觉得那股甜腻的味道直冲脑门,让他一阵反胃。
这咖啡怎么回事换杯热茶来。他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烦躁。
温言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去泡茶了。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助理拿着文件走了进来:魏总,下午四点的会议时间到了,各部门主管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魏司蕴看了眼时间,眉头拧得更紧。原本他计划开完会就回家,现在看来,回家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会议取消。他当机立断,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要回家。
司蕴!温言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委屈和嫉妒,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她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魏司蕴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温言,认清你的身份。淮音才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要是再敢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温言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魏司蕴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预感——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09
温言看着魏司蕴决绝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明明怀着他的孩子,却终究抵不过那个沈淮音的名字。
可转念一想,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筹码,她有的是时间耗,便悻悻地收回脚步,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生闷气。
魏司蕴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引擎的轰鸣里满是他按捺不住的焦躁。车刚停稳在别墅门口,他就推门冲了进去,玄关处空荡荡的,没有沈淮音换下来的拖鞋。
张妈!他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做饭的张妈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是他,连忙擦了擦手迎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淮音呢魏司蕴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客厅、餐厅,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妈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沈小姐......不在家吗我早上起来就没见过她,还以为她跟您一起出去了呢。
她没出去。魏司蕴的心沉了沉,她今天吃过早餐了吗
张妈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这......我不清楚。最近都是温小姐负责给沈小姐准备吃食,我以为......
魏司蕴猛地攥紧拳头。他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久没关心过沈淮音的一日三餐。连家里的佣人都知道,照顾她的责任早已被温言取代,而他这个丈夫,却对此习以为常。
我知道了。他压下心头的涩意,转身快步上楼。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却照不进那片空寂。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摆得一丝不苟,唯独少了主人的气息。
魏司蕴的目光扫过梳妆台,最终定格在一张白色信纸上。那是沈淮音惯用的信纸,边角被裁得整整齐齐,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我的耳朵早就好了,你和温言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我走了,不必找。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连一个多余的标点都没有。
魏司蕴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耳朵好了她早就知道了那些他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原来早已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胸口闷得发疼,猛地抓起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重拨,听筒里始终是同样的声音。
沈淮音!他低吼出声,转身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衣柜里她的衣服少了大半,书架上她常看的乐谱不翼而飞,连床头柜上那本他们一起看过的相册都不见了踪影。
他冲出卧室,在二楼的书房、琴房翻找,琴房里那架她曾经最爱的钢琴蒙上了一层薄灰,琴凳上空空如也。他又跑下楼,客厅的储物柜里,属于她的那些奖杯、证书也消失了,仿佛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过沈淮音这个人。
不可能......她不会走的......魏司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客厅的酒柜旁,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放着他们的结婚相册,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盒子。
他跌坐在沙发上,指尖冰凉。必须找到她!他颤抖着手点开通讯录,翻出那些他们共同的朋友的号码。
第一个打给大学时的室友林风,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司蕴林风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
林风,你见过淮音吗她不见了!魏司蕴的声音带着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不见了魏司蕴,你现在才想起找她你跟温言那点破事,圈子里谁不知道也就你把她当傻子骗。
我......魏司蕴语塞。
我们早就没联系了,林风的声音冷了下来,上次同学聚会,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眼眶红红的,你却全程陪着温言。那时候我就想问你,你到底把她当什么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魏司蕴又拨通了沈淮音的闺蜜苏晴的电话,这次直接被拒接。他不死心,发了条短信过去:【苏晴,求你告诉我,淮音在哪里】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句话:【魏总,你还是先想想,你们多久没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一句话点醒了魏司蕴。是啊,多久了从她失聪后,他习惯了用手语敷衍,习惯了让温言代为转达,习惯了把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们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却早已隔着万水千山。
他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段早已腐朽的感情,敲响最后的丧钟。
10
魏司蕴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苏晴那条短信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是啊,他们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他甚至不知道沈淮音还有私人社交账号。
他疯了似的给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打电话,终于,大学时和沈淮音同系的一个女生在他近乎哀求的语气里松了口,犹豫着发来了一个账号名。
她很少用这个号,都是些私人记录,魏司蕴,你......好自为之。
魏司蕴颤抖着手点开那个从未见过的社交账号,没有头像,昵称是一串简单的音符。
他点进动态,最早的一条停留在十二年前,正是他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
今天在琴房被堵住啦~他说喜欢我弹的《梦中的婚礼》心跳得像要炸开!
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侧脸照,是他当时偷偷拍的沈淮音,她正低头看着琴键,耳尖红得发亮。
往下翻,全是密密麻麻的生活碎片。有他送的第一束玫瑰,她用简笔画画下来,旁边写着他说以后每周都送~;有他们第一次旅行时拍的星空,配文是原来海边的星星会眨眼;有她亲手设计的婚礼请柬草稿,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还有他们搬进别墅后,她在花圃里种下的第一株月季,配文以后这里会开满花吧。
每一条都带着鲜活的喜悦,颜文字和表情包挤满了字里行间,像能看见沈淮音当时亮晶晶的眼睛。魏司蕴的手指抚过屏幕,那些甜蜜的回忆此刻却像玻璃碴子,割得他心口生疼。
他猛地停在一条动态前,日期显示在半年前。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照片——别墅后院的星空,和他手机里存着的某张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他陪温言去邻市参加拍卖会的前一夜,沈淮音说想在家看星星,他当时随口敷衍了一句下次吧。
这条动态之后,更新频率骤然降低。从一周三条,变成一月一条,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魏司蕴的呼吸骤然急促——半年前,正是他和温言越过界限的开始。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察觉了,那些他以为天衣无缝的破绽,早已被她看在眼里。
他指尖发颤地划到最后一条动态,发布时间是一周前的深夜,没有配图,只有四个字:
到此为止。
没有标点,没有情绪,却像一把冰冷的刀,斩断了所有牵连。魏司蕴瘫坐在地毯上,手机从手中滑落。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赌气,不是闹脾气,是沈淮音对这段感情,对他这个人,做出的最终判决。
深夜的别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魏司蕴躺在空旷的卧室里,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温言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带着惯有的娇嗔。他瞥了一眼,随手将手机扔到床头柜的另一边,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
他挪到沈淮音常睡的那半边床,床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想起以前每个冬天的晚上,她总爱蜷在他怀里,说他的怀抱是最好的暖炉;想起她失聪后,晚上害怕打雷,会紧紧抓着他的手直到天亮;想起他们刚结婚时,她总说这张床太大了,要生两个孩子才填得满......
时钟的指针跳过零点,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魏司蕴猛地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上——那是沈淮音留给他的礼物,说要一周后才能拆。
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他颤抖着拆开丝带,掀开盒盖。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项链或手链,只有一块形状怪异的银块,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熔痕,像是被人随意揉捏过。
魏司蕴愣住了,指尖触碰到银块冰凉的表面,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铂金戒指,是他们结婚时一起定制的。
沈淮音的戒指......他多久没见过她戴了好像是从温言住进家里之后,她就很少戴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魏司蕴瞳孔骤缩,他想起沈淮音去首饰加工店的那天,想起她回来时红肿的眼睛,想起她当时说一周后才会有意义......
这块银块,是她的婚戒!是她亲手熔掉的!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那枚戒指象征着他们十二年的感情,象征着从校服到婚纱的承诺,而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将它化为一滩废银。
沈淮音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他突然想起她失聪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她曾抱着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那么怕黑,那么怕孤单,现在却一个人走了。她会去哪里她会不会......
魏司蕴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疯了似的翻找着家里所有可能藏着线索的地方,嘴里喃喃着:淮音......沈淮音......你出来......
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映出他仓皇而绝望的影子。
11
凌晨三点的警局灯火通明,魏司蕴跌跌撞撞地冲进门,西装上还沾着翻找时蹭到的灰尘,头发凌乱得像一蓬枯草。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他抓住值班台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妻子失踪了,她可能......可能想不开!
值班警察见他神色焦灼,连忙起身安抚:先生您先冷静,慢慢说。您妻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她叫沈淮音......魏司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下午五点多到家就没见到她,家里空荡荡的,她什么都没带走,只留下一封信......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信纸,您看,她写‘我走了,不必找’,她以前失聪过,那段时间总说活着没意思,现在她肯定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喉咙像是被堵住,眼眶瞬间红透。
警方立刻启动了失踪人口协查程序,调取了别墅周边的监控,联系了辖区内的巡逻队展开搜寻。
魏司蕴坐在警局的长椅上,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每一秒的滴答声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他想起沈淮音怕黑,小时候走夜路总要攥着他的衣角;想起她晕血,连杀鸡都要躲在他身后;想起她曾经说过,这辈子最不敢想的就是被最爱的人抛弃......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变成鱼肚白,巡逻队的警察陆续回来,带来的却都是同一个消息:没有发现沈淮音的踪迹。监控显示,昨天上午十点多,有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走出别墅大门,打车去了机场方向,但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面容。
魏先生,一位鬓角带霜的老警察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眼神锐利而沉稳,从监控和您提供的信息来看,您妻子更像是主动离开,而非意外。
魏司蕴猛地抬头:不可能!她那么胆小,怎么可能一个人走一定是出事了!
老警察在他对面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您确定对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魏司蕴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对方的目光:我......我都说了。
是吗老警察淡淡一笑,您妻子留下的信里说‘你和温言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这个温言是谁您为什么没提
魏司蕴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被人当众剥去了伪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警察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魏先生,失踪案的关键在于找到线索。您如果有所隐瞒,只会耽误时间。您妻子的失踪,是不是和这个叫温言的人有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魏司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慌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愧疚和羞耻,此刻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温言......他艰涩地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是......是我的情人。
三个字说出口,他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我们......我们在一起半年了。魏司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羞愧,我一直瞒着淮音,还把温言请到家里照顾她,我以为......以为她听不见,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想起沈淮音恢复听力那天,她回家时兴奋的表情;想起她发现真相后,在河边扶着车门呕吐的样子;想起她最后看他时,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她上周恢复听力了,魏司蕴的声音哽咽了,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和温言的对话,看到了我们做的那些事......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把她逼走的。
老警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您妻子是因为发现您出轨,才选择离家出走
魏司蕴痛苦地点点头:是......她那么骄傲的人,肯定受不了这个。可她信里说‘不必找’,她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她有明确的离开计划,老警察收起笔录本,我们会继续调查机场和车站的监控,扩大搜寻范围。但魏先生,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是真的想彻底离开你。
魏司蕴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老警察的话。
是啊,她是真的想离开了。
用改名字、烧证件、熔掉婚戒的方式,一点点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新生。
而他,只能被困在这片狼藉的废墟里,守着那些被他亲手摧毁的回忆,在无尽的悔恨中,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答案。
12
陈律师将第三份离婚协议推到魏司蕴面前时,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割在协议上的沈淮音三个字,像一道道冰冷的刀痕。
我不签。他猛地将协议扫到地上,金属钢笔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在跟我赌气,是不是等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这协议我死也不会签。
陈律师弯腰捡起协议,重新抚平褶皱:魏先生,沈女士在委托时就预料到您可能会拒绝。她留了第二套方案——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夫妻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调解无效的,应当准予离婚。她已经搬离住所,且断绝了所有联系,这两年的计时,从昨天就开始了。
两年魏司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眶却红得吓人,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摆脱我我们十二年的感情,在她眼里就只值两年
他猛地攥住桌沿,指节泛白:是,我承认我对不起她,可我改了啊!我已经跟温言断了,我把她赶走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律师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接话。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背叛、谎言和伤害,在魏司蕴的自我辩解里,仿佛都轻得像一阵风。
就在这时,魏司蕴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市公安局字样让他心脏骤停。他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喂是不是找到淮音了她是不是没事
魏先生,我们在城郊的荒地发现了您妻子手机的最后信号消失点,电话那头传来警员冷静的声音,现场比较荒凉,我们正在扩大搜索范围,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荒地
魏司蕴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那个地方他知道,是片废弃的采石场,几年前就出过意外。
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她是不是......是不是......他想问是不是寻短见了,可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怎么也说不出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在警局说的谎——说她可能想不开,说她失聪时总说活着没意思。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就是亲手把她推下去的刽子手!
我马上到!马上到!魏司蕴挂了电话就往外冲,西装外套被门框勾住也浑然不觉。
车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引擎发动的轰鸣里,全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荒地比想象中更荒凉,枯黄的野草没过膝盖,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几名警员正在用探测仪搜寻,警戒线在灰败的天色里划出刺眼的范围。
魏先生,您来了。带头的警员走过来,神色凝重,我们还没找到人,但在那边的水坑里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装着一张泡得发胀的电话卡,边缘还沾着泥垢。魏司蕴一眼就认出,那是沈淮音用了多年的号码。
人呢你们找到人了吗他抓住警员的胳膊疯狂摇晃,她是不是出事了你们快找啊!
我们正在全力搜寻,但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人形痕迹。警员掰开他的手,这张卡应该是被故意丢弃的,水坑里没有手机,周围也没有挣扎痕迹。
没有痕迹
魏司蕴愣住了。如果是寻短见,为什么要特意丢弃电话卡为什么现场没有任何痕迹
一阵狂喜猛地撞开绝望——她可能只是扔了手机!她可能还活着!
他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翻找口袋,最后从车后座摸出一个共享充电宝。能借我个读卡器吗他冲到警车旁,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我要看看这张卡!说不定有线索!
警员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工具箱里找出读卡器。魏司蕴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张小卡片,好几次才插进读卡器。当手机屏幕亮起正在读取的字样时,他死死盯着屏幕,仿佛那是最后的救赎。
进度条缓慢地爬升,像他悬在喉咙口的心脏。
13
进度条终于走完,手机屏幕跳转到短信界面的那一刻,魏司蕴的呼吸骤然停止。
未读信息提示像刺目的红灯,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屏幕,发件人一栏赫然显示着温言。
他颤抖着点开最新的一条,发送时间是昨天上午——正是沈淮音离开家的时候。
【淮音姐,司蕴昨天又给我买了个限量款包包呢,比你衣帽间里那些旧款好看多啦。说起来,你都多久没买过新衣服了也是,人老珠黄,穿什么都没用了。】
魏司蕴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往下划,更多不堪入目的文字涌入眼帘。
【知道你看了也难受,但我就是想告诉你,司蕴现在对我有多好。他说我比你懂情趣多了,不像你,像个木头桩子,还是个聋的木头桩子。】
【昨天我们在你的钢琴房里做了哦,就在你那架宝贝钢琴旁边。你说要是这架琴有灵性,会不会嫌你脏毕竟你现在连琴键都碰不了了。】
【司蕴给我转了六位数零花钱,让我随便花。你呢是不是还在靠他养着也是,除了弹钢琴你什么都不会,现在连钢琴都弹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给你看张照片~【图片】】
魏司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在卧室拍的照片,温言穿着他的衬衫,领口大开,背景里是他和沈淮音睡了五年的婚床。照片里的温言对着镜头比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还有更早的信息,时间跨度长达半年,几乎每天都有。
【司蕴说你做的饭像猪食,还是我做的合他胃口。】
【他昨晚抱着我的时候说,早就受够你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你耳朵是不是永远好不了了真好,这样你就永远听不到我们在你背后做什么了。】
【我怀孕了,司蕴可开心了,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你的肚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一条接一条,像淬了毒的针,扎进魏司蕴的眼睛里,刺进他的心脏里。
他一直以为温言只是贪慕虚荣,最多有些小性子,却从未想过她竟会如此恶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像一条毒蛇,日复一日地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沈淮音,炫耀着他们的背叛,践踏着沈淮音最后的尊严。
而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沈淮音的丈夫,不仅亲手将这条毒蛇放进了家门,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甚至为温言的所作所为提供着温床。
呕——
魏司蕴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生理性的恶心直冲喉咙。他想起沈淮音那些日子的沉默、憔悴,想起她情绪性的肠胃炎,想起她最后看他时那冰冷的眼神——原来她一直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被温言的甜言蜜语蒙在鼓里。
魏先生旁边的警员察觉到他的异样,递过来一瓶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目光像一面镜子,照出魏司蕴的愚蠢、懦弱和残忍。
他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信息,看着温言得意洋洋的嘴脸,再想到沈淮音独自承受的痛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以为只要回头就能弥补,却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温言的每一条信息,都是一把插在沈淮音心上的刀,而他,就是那个递刀的人。
畜生......魏司蕴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可那些恶毒的文字,那些不堪的画面,已经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风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他的脸上,生疼。魏司蕴蹲在荒凉的土地上,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沈淮音那句我走了,不必找里,藏着多少绝望和决绝。
他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泪水终于决堤。
这一次,他是真的,把她弄丢了。
14
手机屏幕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魏司蕴盯着地上那片狼藉,指节因为用力握拳而泛白。
胃里的恶心感还未散去,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另一部备用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划过温言的名字时,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立刻滚回别墅。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多余的字眼,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甚至懒得听她撒娇或质问。
警车已经撤离,荒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风卷着枯草掠过脚踝,像沈淮音曾经无声的叹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温言的来电,他直接按了拒接。
回到别墅时,玄关处散落着几双陌生的高跟鞋,与沈淮音素雅的棉拖格格不入。
客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温言颐指气使的声音:这个花瓶太旧了,扔了!还有那幅画,色调太沉,换我带来的那幅向日葵!
魏司蕴站在门口,看着几个搬家工人正费力地将沈淮音亲手绣的十字绣取下,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她花了三个月绣成的《星空》。
而温言正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真丝睡衣——那是他去年在巴黎给沈淮音买的,标签都没拆,她说要等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再穿。
司蕴,你回来啦温言看到他,立刻笑着起身,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下意识地抚着小腹,语气带着邀功的得意,我想着把家里重新布置一下,换个新气象。你看这窗帘,是不是比以前那个素净的好看多了
魏司蕴的目光扫过客厅,沈淮音养了五年的绿萝被扔在墙角,叶子已经发黄;她摆在茶几上的钢琴模型不见了,换成了温言的香水摆件;连墙上那盏沈淮音最喜欢的复古吊灯,都被换成了刺眼的水晶灯。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被强行抹去沈淮音存在过的痕迹。
谁让你动她的东西魏司蕴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死死盯着温言。
温言被他看得一缩,随即又委屈地嘟起嘴: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想着你既然跟她断了,家里这些旧东西留着也碍眼。再说了,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这个家以后本来就该由我做主......
做主魏司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寒意,你也配
他一步步逼近,温言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司蕴,你......你怎么了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
我怎么了魏司蕴俯身,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在她脸上,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给淮音发的那些短信,是怎么回事
温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闪烁:什......什么短信我没发过啊......
没发过魏司蕴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在她的钢琴房做睡我们的婚床炫耀我给你的钱温言,你怎么这么下贱!
啊——温言疼得尖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那是跟她开玩笑的!谁让她占着魏太太的位置不放!我跟你才是真心相爱的,她就是个聋子,一个废物......
闭嘴!魏司蕴狠狠甩开她,温言踉跄着摔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但他没有丝毫怜悯,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不管你想留还是想打,都跟我没关系。从现在起,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个家。
魏司蕴!温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忘了你说过要给我名分的吗
名分魏司蕴走到玄关,拿起她的行李箱扔到她面前,你这种货色,也配谈名分
他看着温言惨白的脸,突然想起沈淮音曾经抱着他说:温言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对她好一点。
那时的沈淮音,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朋友的信任。
而他,却亲手将毒蛇引进了她的巢穴。
魏司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滚。他指着门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带着你的一切,从这里消失。
温言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宠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瞪了魏司蕴一眼,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具,和空气中残留的、不属于沈淮音的香水味。
魏司蕴走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抱起那盆发黄的绿萝,指尖拂过枯萎的叶子,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知道,就算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沈淮音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被打碎的信任,被践踏的尊严,被辜负的爱,再也回不来了。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魏司蕴的身影被拉得孤寂而绝望。
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第一次,为自己亲手摧毁的一切,发出了像困兽一样的呜咽。
15
魏司蕴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钉在温言身上那件藕粉色的真丝睡衣上。
那料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温言的皮肤愈发白皙,可在他眼里,却比世间最肮脏的污秽还要令人作呕。
脱下来。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温言一愣,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脸上露出错愕和惊慌:司蕴,你......你说什么
我说,把这件衣服给我脱下来!魏司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你也配穿她的衣服你这种下贱的女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他几步冲上前,不等温言反应,粗暴地抓住睡衣的领口。
布料脆弱,在他狂怒的力道下瞬间撕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温言尖叫着去挡,却被他一把挥开,踉跄着后退几步,露出光洁的肩膀。
魏司蕴!你疯了!温言又惊又怒,捂着胸口后退,眼神里终于有了恐惧,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的孩子魏司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我真后悔当初瞎了眼,会碰你这种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女人!
他步步紧逼,温言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魏司蕴伸手,再次抓住睡衣的下摆,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整件睡衣被撕成两半,从温言身上滑落,掉在地上。
温言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空气中,羞耻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她想骂,想尖叫,却被魏司蕴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恨意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魏司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脏,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刺激她,炫耀我给你的东西,偷拍那些恶心的照片——温言,你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温言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我没有......我只是太爱你了......是她自己没用,留不住你的心......
闭嘴!魏司蕴厉声打断她,你连提她的名字都不配!
他指着门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温言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他。她又怕又恨,眼泪混合着屈辱滚落下来:
魏司蕴,你会后悔的!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孩子魏司蕴冷笑一声,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呢。就算是,我也嫌脏!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保安的电话,语气冰冷地命令:马上到主宅来,把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给我扔出去,扔远一点,别脏了我的地方!
温言彻底崩溃了,她扑上来想抓住魏司蕴,却被他嫌恶地一脚踹开。
别碰我,我嫌你脏。
几分钟后,两名保安匆匆赶来,看到客厅里的景象,都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魏司蕴指着蜷缩在地上的温言,把她拖出去,扔到大门外!
温言尖叫着、咒骂着,却被保安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她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别墅外。
魏司蕴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地上那件撕碎的睡衣像一个丑陋的嘲讽,提醒着他曾经的眼瞎和愚蠢。
他弯腰,捡起那两片布料,厌恶地扔进垃圾桶,仿佛扔掉了什么剧毒的垃圾。
别墅里终于彻底安静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凄凉。
魏司蕴走到沙发旁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赶走了温言,却找不回沈淮音了。
这个他亲手毁掉的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16
别墅厚重的雕花铁门在温言身后轰然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彻底切断了她最后的幻想。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刮在光裸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温言蜷缩在冰冷的门柱旁,屈辱和愤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能清晰地听到门内传来魏司蕴吩咐保安不准放她进来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她脸上。
魏司蕴!你开门!我是你孩子的妈!她猛地站起来,拍打着冰冷的铁门,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啊!
回应她的只有别墅区里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从嘶吼变成哀求:司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刺激沈淮音,我不该跟你闹......你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冷,我会生病的,会影响到孩子的......
她死死抓着铁门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单薄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
过往的住户渐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有人摇下车窗探头张望,有人干脆停了车,远远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不是魏总的那个......女朋友吗
怎么光着身子在这儿被赶出来了
啧啧,真是丢人现眼。
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温言的耳朵,她下意识地想用手遮挡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羞耻感让她浑身发烫,可下一秒,被抛弃的愤怒又压过了一切。
魏司蕴你这个混蛋!她猛地转过身,对着紧闭的大门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当初要不是我帮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闪光灯打断。
一个遛狗的老太太举着手机,正对着她拍摄,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
别拍了!温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扑过去想抢手机,却被老太太身边的大狼狗凶狠地吠叫着拦住。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围观者的热情。更多人拿出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她,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就说魏总怎么突然跟她走那么近,原来是个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我看就是个破鞋,被人家玩腻了就扔出来了。
可不是嘛,仗着怀了孩子就想上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是个想攀高枝的小白脸!
小白脸三个字像重锤敲在温言心上,她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些议论的人:你们懂什么!是我甩的他!他就是个没良心的渣男!
可她的辩解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显得格外苍白。有人朝她这边扔来了矿泉水瓶,虽然没砸中,却溅了她一身水。
滚出去!别脏了我们小区的地!
不知廉耻的东西!
唾骂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朝她吐口水。
温言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她顾不上羞耻,转身就想跑,却因为慌乱,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引来了更大的哄笑声。她挣扎着爬起来,正好看到一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对着她,屏幕上是她刚才摔倒的狼狈模样,下面还配着文字:某富商情人被裸身赶出豪宅,疑因争风吃醋......
啊——温言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胡乱地抓起地上的一件不知道是谁丢弃的旧外套裹在身上,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外跑去。
她的头发凌乱,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有人追上来。高跟鞋跑掉了一只,她干脆光着一只脚,在柏油路上留下一串狼狈的脚印。
身后的哄笑声和议论声渐渐远去,但温言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出几个小时,她的视频就传遍了各大社交平台和八卦论坛。
有人扒出了她的身份,有人爆出了她以前的黑料,甚至有人把她给沈淮音发的那些恶毒短信截图也放了出来。
心机小三、无耻破鞋、被包养的小白脸......各种难听的标签贴满了她的名字。
她的家人打电话来骂她丢人现眼,以前巴结她的朋友纷纷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连她赖以生存的直播账号也被永久封禁。
温言躲在一个廉价的出租屋里,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身败名裂了。
她输掉的不只是魏司蕴,还有自己的整个人生。
17
魏司蕴在别墅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透过落地窗爬上地板,才猛地站起身。
手机里还存着半年前航空公司的那条通话记录——沈小姐预定的一周后飞往挪威的班机。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查!立刻查所有从京市飞往挪威的航班,不管是直飞还是转机,只要有沈淮音的名字,立刻发给我!
两个小时后,助理的消息传来,附带着一份长长的航班列表,却唯独没有沈淮音三个字。
魏总,所有航班都查遍了,确实没有沈小姐的登机记录。
魏司蕴死死盯着屏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没有记录
怎么会没有记录
他突然想起沈淮音改名字的事,心脏猛地一跳——她会不会用了新的名字
他疯了似的翻找着沈淮音留下的所有痕迹,终于在一本旧护照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被揉皱的便签,上面记着一个挪威的地址,是当年他们计划度蜜月的地方。
不管了,订最快的机票去奥斯陆。他对着助理低吼,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魏司蕴站在了奥斯陆的街头。
深秋的北欧寒风刺骨,他裹紧了风衣,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便签,按照地址找到了一栋临湖的公寓楼。
公寓管理员是个金发老太太,听明白他的来意后,摇了摇头:抱歉,先生,这里没有叫沈淮音的住户。
不可能!魏司蕴急得抓住她的胳膊,她可能是最近搬来的,或者用了别的名字
老太太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缓缓说道:这栋楼的住户我都认识。最近三个月只有一位新住户,叫沈忘初,是个安静的东方女孩,上周刚搬走。
沈忘初
魏司蕴的心脏骤然缩紧。忘初,忘记当初......这分明就是沈淮音会用的名字!
是她!一定是她!他激动地语无伦次,您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她长什么样是不是很高,喜欢穿米色风衣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那位沈小姐确实喜欢穿米色风衣,但她上周就退租了,说要去挪威继续学业。而且......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看起来不太像您描述的样子,很瘦小,总是戴着耳机,不太爱说话。
魏司蕴却不管这些细节,只要有一丝线索就足够了。他立刻驱车赶往挪威,沿着老太太提供的模糊地址找到了一所艺术学校。
教务处的老师在电脑上查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们学校确实有位叫沈忘初的学生,是音乐系的,但她上周已经办理了休学,去向不明。
那她的住址呢联系方式呢魏司蕴追问,声音里带着哀求。
抱歉,学生信息是保密的。老师礼貌地拒绝了他。
魏司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学校走廊的长椅上。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他在挪威漫无目的地找了三天,走遍了所有可能的琴行、剧院,甚至沿着峡湾挨家挨户地询问,却连沈忘初的影子都没找到。当地人看他的眼神从好奇变成同情,再到疏离。
第五天,他收到了国内律师的消息:魏先生,沈女士的离婚诉讼已经正式提交法院,您这边......
知道了。他打断律师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飞机起飞时,他望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挪威海岸线,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沈淮音曾指着地图上的峡湾说:
以后我们来这里定居吧,听说这里的冬天会下很大的雪,适合弹琴。
那时他笑着答应,说等公司稳定了就来。
可后来,他忙着扩张事业,忙着应付温言,忙着编织谎言,把这个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飞机穿越云层,阳光刺眼。魏司蕴闭上眼,一行清泪终于滑落。
他终究是来晚了。
沈淮音用沈忘初的名字在异国他乡呼吸过自由的空气,却在他找到之前再次消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场跨越重洋的追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徒劳。她要的不是他的忏悔,而是彻底的告别。
飞机降落在京市机场时,夜色正浓。魏司蕴走出航站楼,看着熟悉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这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陌生得像从未踏足过。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18
魏司蕴把自己关在别墅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光线都吝啬透入。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咖啡腐烂的酸气,地板上散落着他从挪威带回的纪念品,如今都成了刺目的嘲讽。
他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整日坐在客厅中央,目光空洞地盯着沈淮音曾经最喜欢的那盏吊灯。
助理发来的工作邮件被他一键删除,父母打来的电话被他直接挂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这座空荡荡的牢笼。
直到第五天,他在书房的抽屉里翻到了一个浅蓝色的信纸本。
那是沈淮音的字迹,扉页上写着日常随笔四个字,笔尖带着温柔的弧度。
本子里一片空白,她还没来得及写下什么,就已经离开了。
魏司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猛地抽出一叠信纸,抓起桌上的钢笔,颤抖着写下三个字:我错了。
笔尖划破纸张,留下深深的刻痕。他像是着了魔,又在后面加上沈淮音三个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沈淮音,我错了。
沈淮音,我错了。
沈淮音,我错了。
字迹从工整到潦草,从有力到虚浮。
钢笔没水了,他就换一支;手指磨破了,渗出血珠,混着墨水染黑了指尖,他也浑然不觉。
空白的信纸渐渐铺满了地板,像一场盛大而绝望的忏悔。
他不吃不喝,任由胡子疯长,眼窝深陷,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荡然无存。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淮音离开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痛苦。
你回来啊......我知道错了......
他趴在写满字的地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遍遍地呢喃,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第十天,魏父魏母终于撬开了门,看到客厅里的景象,两位老人倒吸一口凉气。魏母冲过去抱住瘦得脱形的儿子,眼泪瞬间决堤:司蕴!你这是在作践自己啊!
魏司蕴没有反应,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错了。魏父叹了口气,蹲下身翻看那些写满字的信纸,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淮音这孩子,心思重,你伤她太深了。
爸,妈,她不会回来了......魏司蕴终于有了反应,眼神涣散地看着父母,她不要我了......
胡说!魏母擦干眼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那个《寻亲记》节目,下周就去录。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给淮音道歉,把你那些混账事都抖出来,让她看看你的诚意!
魏司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上节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丑事可如果这样能让沈淮音看到......
我去。他哑着嗓子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节目录制现场,聚光灯打在魏司蕴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西装,却掩不住满身的疲惫和憔悴。
主持人刚念完开场白,魏司蕴就猛地站起来,对着镜头深深鞠躬,久久没有直起身。
沈淮音,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刚一开口就哽咽了,我是个混蛋,我出轨了,我伤害了你,我......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讲述了自己和温言的一切,从最初的心动到后来的背叛,没有丝毫隐瞒。
他说起沈淮音失聪时的隐忍,说起她恢复听力后的欣喜,说起自己是如何亲手将她推开。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他的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衬衫上,我把温言赶走了,我把家里所有她的东西都恢复原样了,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对着镜头,像是在直视沈淮音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淮音,你回来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让我用剩下的一辈子来赎罪。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他压抑的哭声在回荡。观众席上传来低低的叹息,有人同情,有人鄙夷,但更多的是沉默。
魏司蕴还在不停地说着,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自己的忏悔和思念。聚光灯依旧明亮,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不知道,此刻的沈淮音,是否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看着这场迟来的、苍白的道歉。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19
寻人节目的录像被剪成片段传到网上,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魏司蕴公开道歉
沈淮音去哪了
温言小三
三个话题霸占热搜榜首,评论区炸开了锅。
有人扒出温言的社交账号,把她过往的炫富动态、与其他异性的暧昧聊天记录全翻了出来,甚至连她学生时代霸凌同学的旧事都被挖了个底朝天。
而沈淮音的过去则像一幅被小心翼翼展开的画卷——音乐学院的天才少女、曾获国际钢琴比赛金奖、为魏司蕴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两相对比,网友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屏幕。
心疼沈淮音,十二年真心喂了狗!
魏司蕴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温言这种人就该身败名裂!
魏司蕴对网上的骂声充耳不闻,他像着了魔,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
公司官网首页换成了沈淮音的照片,配着沈淮音,我等你回家几个字;城市里的巨幅广告牌、地铁灯箱,甚至是网约车的车载屏幕,都循环播放着他在节目里道歉的片段,末尾附着重金悬赏的信息和他的私人号码。
只要能提供有效线索,酬金一百万。他在追加的声明里写道,眼底布满红血丝。
电话很快被打爆了。
魏总,我知道沈小姐在哪,她在云南的一个古镇,你先打五十万诚意金过来。
我是沈小姐的远房亲戚,她让我跟你要一千万分手费,不然就不露面。
昨晚我在酒吧看到一个长得像沈小姐的人,给我打两万块,我就告诉你地址。
骗子们的话术花样百出,魏司蕴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让助理先打一笔线索费过去。
从几千到几万,短短三天就打出去了近百万,却连沈淮音的影子都没摸到。
更多的是骚扰电话,有人半夜打来骂他渣男,有人对着听筒哭嚎,还有人用变声器模仿沈淮音的声音,骗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让他空跑了十几趟。
助理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忍不住劝:魏总,这些电话大多是假的,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魏司蕴只是摆摆手,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像守着最后一点光亮的困兽。
他不敢关机,生怕错过沈淮音可能打来的电话,哪怕只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都能让他心脏狂跳半天。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胃里空荡荡的,只有咖啡和安眠药在相互拉扯。有时恍惚间,他会看到沈淮音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轻声说别熬了,可伸手去抓,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气。
第七天深夜,手机又响了。他条件反射地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是魏司蕴吧我捡到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沈淮音......
在哪!魏司蕴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您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对方报了个地址,在城郊的一个废品回收站。
魏司蕴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外套都忘了穿。秋夜的风灌进单薄的衬衫,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回收站里堆满了废品,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他跟着老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找,手指被铁丝划破了也浑然不觉。
可最终,只找到一张被水泡得发胀的旧身份证,照片上的沈淮音还是十年前的模样,青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证。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魏司蕴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铁皮柜上。
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想扶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晃得他眼睛生疼。旁边守着的助理红着眼圈说:魏总,您脱水加严重营养不良,医生说再晚送过来就危险了。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像在倒数着什么。
魏司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沈淮音还在,他们还像从前那样,在琴房里并排坐着,指尖弹出的旋律里,全是盛夏的味道。
可梦总会醒,就像沈淮音,终究是回不来了。
20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魏司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眉头紧锁地站在床边,语气凝重:
魏先生,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器官功能紊乱,电解质严重失衡,再这样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魏司蕴眨了眨眼,眼神依旧涣散,像是没听懂医生的话。
医生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更严重的是你的心理状态。我们给你做了评估,你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甚至出现了自杀念头。魏先生,身体的病好治,心里的结要是解不开,再好的药也没用。
她不回来......魏司蕴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医生还想说些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魏母踉跄着冲进来,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网友剪辑的魏司蕴作死全过程视频。她刚看了没几秒,就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伴!魏父惊呼着冲过去抱住她,手忙脚乱地按铃叫护士。
病房里顿时一片混乱,护士们推着抢救车进来,魏母很快被转移到了隔壁病房。
魏父送走护士,转过身时,背驼得更厉害了。
他走到魏司蕴床边,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夜之间,鬓角的白发又添了许多。
司蕴,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妈被你气晕了,医生说她血压飙到了两百。你就不能醒醒吗就算不为自己,也为我们老两口想想啊!
魏司蕴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套。
魏父抹了把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让助理拿来摄像机,对着镜头缓缓坐下。
没有灯光,没有脚本,只有一个憔悴的老人,在病房惨白的光线下,对着空荡荡的镜头开口。
淮音啊,我是叔叔......刚说了几个字,老人的声音就哽咽了,我知道,是我们家司蕴对不起你,他混蛋,他不是人......可他现在快不行了啊。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医生说他有自杀倾向,不吃不喝,就等着......等着......老人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淮音,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的份上,你回来一趟好不好他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前,你骂他,打他,怎么罚他都行,只要你能让他好好活着......算叔叔求你了,回来救救他吧,就当积德行善了......
视频录到最后,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颤抖着手关掉摄像机,助理接过设备时,发现老人的背又驼了几分,仿佛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又老了十岁。
这段没有任何修饰的视频很快被传到网上,标题是一位父亲的哀求。
镜头里的魏父白发苍苍,老泪纵横,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网友们看了,唏嘘不已。
虽然知道魏司蕴活该,但看他爸这样,真的有点不忍心......
沈淮音要是看到这个视频,会心软吗
唉,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病房里,魏司蕴还在昏睡。
他不知道父亲为他放下了所有尊严,也不知道这段视频又在网上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他只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沈淮音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教堂的尽头对他笑,可他怎么跑也跑不到她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进浓雾里,再也看不见。
21
挪威的森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忘初的小木屋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屋内暖融融的,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
她坐在窗边的画架前,手里握着画笔,画布上是窗外静谧的雪景。脚边的橘猫雪球蜷缩成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桌上的热咖啡散发着醇厚的香气,氤氲了玻璃窗。这是她来到挪威的第三个月,也是她作为沈忘初的第三个月,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木门被轻轻敲响,房东汤姆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忘初,我妻子做了些肉桂卷,给你送点过来。
沈忘初放下画笔,笑着接过:谢谢汤姆太太,她的手艺总是这么好。
汤姆搓了搓冻红的手,目光扫过桌面,忽然有些犹豫地开口:忘初,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视频,你看过吗一个中国的企业家,在电视上给妻子道歉,说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还悬赏一百万找她。
沈忘初倒咖啡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递给他一杯:没怎么关注,我不太看新闻。
哦,也是。汤姆喝了口咖啡,眼神却带着试探,那企业家叫魏司蕴,他父母也发了视频,哭得很伤心,说他快不行了,求那个妻子回去救救他。网上到处都是寻人启事,我看那照片......跟你有点像。
沈忘初拿起一块肉桂卷,慢慢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她抬眼看向汤姆,眼神清澈而平静:是吗可能只是巧合吧,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
汤姆看着她淡然的神情,叹了口气:那家人确实可怜,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也觉得,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不能指望别人牺牲自己去拯救。
您说得对。沈忘初点头,语气坚定,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的选择带来的后果,理应由他自己承担。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现在的生活回去。
汤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举起咖啡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圣诞夜很快来临,沈忘初被汤姆一家邀请去过节。
小屋里挂满了彩灯和铃铛,汤姆的妻子正在厨房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烤火鸡的香气。
沈忘初帮忙装饰圣诞树,将金色的星星挂在顶端时,门口传来了响动。
哥,我回来了!一个穿着滑雪服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带着一身风雪,看到梯子上的沈忘初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行李袋咚地掉在地上。
这是我弟弟杰瑞,刚从奥斯陆回来。汤姆笑着介绍,杰瑞,这是沈忘初,我的租客。
杰瑞脸颊微红,有些笨拙地打招呼:你好,忘初小姐,我叫杰瑞。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忘初,连汤姆递过来的热可可都忘了接。
沈忘初对他点头微笑,继续整理手中的彩球。
杰瑞却像被施了魔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一会儿帮忙递装饰品,一会儿又找借口问她关于中国的事情,眼神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圣诞聚餐温馨而热闹,汤姆一家的热情让沈忘初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交换礼物时,杰瑞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到她面前,深吸一口气:忘初小姐,这个送给你。还有......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汤姆夫妇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沈忘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巧的松叶。她抬起头,对杰瑞露出一个温和却疏离的笑容:
谢谢你的礼物,很漂亮。但抱歉,我想我以后还是会离开这里的。
杰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你要去哪里
沈忘初望向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声说:
远方。
壁炉里的火焰依旧跳动,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而沈忘初的心中,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通往未知却自由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