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转半圈的时候,我听见屋里传来儿子的笑声。
今天是周五,我特意提前两小时从工地撤了,手里攥着刚取的三百块现金。
七周年纪念日,陈慧总说我不懂浪漫。
我琢磨着带她和小宝去吃顿好的,就那家她念叨了半年的西餐厅。
门一推开,小宝举着本画册冲过来。
爸爸你看,这是我们老师说的学区房！
画册上的红砖墙真好看,我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有点发酸。
那十五万,就差三个月就能凑齐首付了。
陈慧不在客厅。
厨房冷锅冷灶,她的包扔在沙发上,拉链敞着。
我走过去想帮她拉好,一张白色单子从包里滑出来。
是张银行流水。
我捡起来的手突然就僵了。
户名是我和陈慧的联名账户。
交易记录停留在昨天下午三点,转账十五万,收款人林浩。
林浩。
这两个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我眼睛里。
陈慧的初恋,那个她藏在相册最底下的男人。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又瞬间凉透。
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磕在茶几角上,裂了道缝。
我没捡,手指抖得像抽风,翻遍了整个包。
在夹层里摸到个硬纸壳,是个信封。
里面掉出两张纸。
一张是转账回执,十五万,清清楚楚。
另一张是病历单,姓名林浩,诊断结果晚期胃癌,建议立即手术。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笑出了声。
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小宝被我吓着了,怯生生地拉我的衣角。
爸爸,你咋了
我蹲下去抱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为了这十五万,我每天下班去工地扛钢筋,晚上跑代驾到后半夜。
陈慧去年冬天感冒,舍不得买感冒药,硬扛成了肺炎。
小宝的运动鞋破了洞,我说再等等,等爸爸凑够钱就给你买新的。
我们一家人省吃俭用,就为了那个红砖墙的学区房。
她倒好,转头就给了那个男人。
我把小宝推进房间,反锁了门。
他在里面哭,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钳子拧着。
客厅里静得可怕,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敲在我心上。
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烟盒空了,就去摸陈慧的烟。
她以前不抽烟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好像……从来没关心过。
手机响了,是代驾平台的单子。
我看着屏幕亮了又暗,突然想起上礼拜,我接了个大单,跑了三十公里,赚了两百块。
回来的时候天快亮了,陈慧坐在客厅里,眼睛红红的。
她说她做了噩梦。
我说我累了,让她赶紧睡。
现在想想,她当时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凌晨一点,门锁咔哒响了。
陈慧回来了。
她穿了件我从没见过的风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我坐在客厅,她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包带。
你咋没睡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
我没说话,把流水单和病历推到她面前。
空气凝固了。
她的脸一点点白下去,嘴唇哆嗦着,却没看那些纸。
老周,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终于开口,嗓子干得像砂纸磨过,解释你把小宝的学区房款,给了你那个要死的初恋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里全是血丝。
他快死了！她突然拔高声音,林浩快死了！那钱是给他救命的！
救命我笑了,笑得胸口疼,他林浩是什么东西值得你拿我们全家的命去换
他对我有恩！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茶几上,当年我上大学,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是他把自己的饭卡给我,带我去吃炖排骨！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一顿排骨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就因为一顿排骨,你要毁了这个家
她不说话了,只是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特别陌生。
这个女人,是我睡了七年的老婆吗
是那个跟我挤在出租屋里,说要一辈子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吗
我站起身,抓起外套。
这钱,我必须要回来。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要是敢去要钱,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我们就离婚。
我愣住了。
她竟然用离婚威胁我
为了那个林浩
我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拉开门。
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冻得我一哆嗦。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那就离。
门在我身后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靠在墙上,看着漆黑的楼梯间。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老周,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可是十五万。
那可是你的家。
可另一个声音却说,她都不在乎你了,你还折腾个啥
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键,里面传来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是周建国吧
我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林浩。
我的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还敢给我打电话
有事我咬着牙问。
也没啥大事,他在那边笑,笑得让人恶心,就是想告诉你,陈慧选择了我,你这种窝囊废,就别再纠缠了。
你等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等你他嗤笑一声,等你干啥等你去工地扛钢筋攒钱告诉你,你老婆亲手把钱给我的时候说了,跟你这种没情没义的人过日子,不如死了算了。
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
林浩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没情没义
我为这个家拼死拼活,在她眼里,竟然是没情没义
我转身往楼下走,脚步踉跄。
夜风很冷,吹得我眼睛生疼。
我得去找林浩。
我不仅要把钱要回来,还要问问他,到底给陈慧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我没看到,三楼的窗户后面,陈慧站在那里,看着我消失在夜色里。
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张抗癌药的发票。
日期,是上个月。
比林浩那张绝症病历,早了整整二十天。
我在林浩家楼下蹲了整整三个小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开了回来。
不是什么好车,但比我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摩托强多了。
林浩从驾驶座下来,搂着个年轻姑娘,笑得一脸油腻。
那姑娘穿的裙子,我在商场见过,标价八百八。
够我跑二十天代驾。
我冲上去拽住他胳膊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看清是我,脸立刻垮下来。
周建国你跟个讨债鬼似的在这儿干啥
把钱还我。我的声音都在抖。
钱什么钱他装傻,甩开我的手,陈慧自愿给我的,你算哪根葱
那是我们家的钱！是给我儿子买学区房的钱！我吼出声。
周围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
林浩反而笑了,搂紧了那姑娘的腰。
学区房就你这穷酸样还想买学区房他往我身上啐了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陈慧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姑娘捂着嘴笑,眼神里全是看不起。
我要是陈慧啊,早跟你离了。她嗲声嗲气地说。
我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吱响。
林浩往后退了一步,掏出手机对着我。
咋想动手来啊,我这就报警,让警察看看你这个家暴男,还想抢回给初恋治病的钱,要点脸不
我愣住了。
家暴男
他竟然敢说我家暴
这三年,我连重话都没跟陈慧说过一句。
林浩见我不动,更得意了。
告诉你,钱我花完了,车就是用你的钱买的。他拍了拍车盖,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别逼我让陈慧跟你离婚。
说完,他搂着那姑娘扬长而去,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我。
我站在原地,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男人没本事,老婆才找别人。
听说他还打老婆呢,真不是个东西。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着,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才拖着灌了铅的腿往回走。
走到小区门口,碰见张大妈。
她是陈慧的远房亲戚,平时没少来家里蹭饭。
小周啊,你可不能这样。她拉住我,一脸为我好的表情,林浩那孩子我知道,当年对慧慧可好了,现在他生病了,慧慧帮衬点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格局能不能大点
他没生病！他是骗钱的！我急了。
你咋能这么说呢张大妈立刻变了脸,慧慧都跟我说了,病历都有,你是不是不想给钱,故意咒人家
我懒得跟她废话,甩开她的手往家走。
推开家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陈慧坐在沙发上抽烟,地上扔了一地烟头。
小宝不在家,估计是被她送回娘家了。
你还知道回来她抬头看我,眼神冷冰冰的。
钱呢我问。
花了。她吐出一口烟,林浩手术费,住院费,哪样不要钱
他根本没住院！我今天看见他了,开着用我们的钱买的车,带着别的女人！
你看错了。她别过头,那是他弟弟的车。
陈慧！我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清醒点他在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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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醒得很。她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我就是愿意给他钱！你管得着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
离婚就离婚！我吼回去,但你必须把钱给我要回来！那是小宝的钱！
没有！她尖叫着,把茶几上的杯子扫到地上,钱都花光了！你想要钱,就杀了我！
杯子碎在地上,声音刺耳。
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别累。
这个家,好像真的要散了。
我转身进了房间,收拾东西。
我想搬出去住几天,冷静冷静。
打开衣柜,发现我的那件旧棉袄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羊绒衫,标签还没拆。
不是我的码。
是林浩的。
陈慧竟然用我们的钱,给他买衣服。
而我那件穿了五年的棉袄,袖口磨破了,她都没说给我补补。
我拿着那件羊绒衫,走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她的脸瞬间白了,眼神躲闪。
我……我买错了。
买错了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慧,你对他可真好啊。
我把羊绒衫扔在她脸上,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她突然冲过来抱住我的腰,哭得撕心裂肺。
老周,你别走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心里一动,刚想回头,就听见她小声说。
林浩他还需要钱,他说后续治疗还要十万,你能不能……
我猛地推开她。
原来她不是认错,是还想骗我的钱。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陈慧,我们完了。
我拎着行李走出家门,没有回头。
我在工地附近租了个小单间,三十块钱一天,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晚上继续跑代驾,累了就躺在车里睡一会儿。
有天晚上,我接了个单子,去城郊的KTV。
客人喝醉了,吐了我一身。
我忍着恶心,把他送到家。
他下车的时候,把钱包掉在了后座上。
我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厚厚的一沓现金,还有一张全家福。
男人笑得一脸幸福,身边的女人温柔漂亮,孩子虎头虎脑。
我突然想起小宝,鼻子一酸。
我把钱包收好,给客人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千恩万谢,说要给我报酬。
我说不用,把钱包放在了他家门口的鞋柜上。
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他跟他老婆说。
今天遇到个好人,钱包掉了都还给我,这年头真是少见。
他老婆说：那你明天请人家吃顿饭啊,人家跑代驾也不容易。
我鼻子更酸了。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丈夫,我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回到出租屋,已经凌晨三点了。
我拿出手机,想看看小宝的照片。
却收到了张大妈的短信。
小周,你赶紧回来吧,慧慧把你的摩托车抵押了,说要给林浩还赌债,小宝哭着找爸爸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
摩托车是我唯一的代步工具,也是我跑代驾的饭碗。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连夜赶回小区,刚到楼下,就看见林浩的妈站在那里。
她看见我,立刻冲上来。
周建国！你这个杀千刀的！是不是你气着林浩了他今天又去赌了,输了好几万！
关我屁事！我吼道。
怎么不关你的事她撒泼打滚,要不是你跟慧慧闹离婚,林浩能心情不好去赌钱吗你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就去你工地闹,让你丢工作！
周围又围了一群人。
有人拉偏架：老周,你就少说两句吧,毕竟是长辈。
就是,人家儿子都这样了,你就帮衬点。
我看着这群颠倒黑白的人,突然觉得特别无力。
我冲进楼道,想回家看看小宝。
刚走到三楼,就听见陈慧的声音。
妈,你别跟他吵了,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那林浩的赌债怎么办是张大妈的声音。
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
我的心瞬间凉透了。
她竟然想卖房子
那是我们唯一的家啊。
我推开门,陈慧和张大妈都愣住了。
小宝坐在沙发上哭,眼睛红红的。
爸爸！他看见我,立刻冲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抱起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小宝不怕,爸爸在。
陈慧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拿我的东西。我冷冷地说,还有,这房子谁也别想卖。
我抱着小宝进了房间,收拾他的衣服。
小宝趴在我肩膀上,小声说。
爸爸,妈妈说你不要我们了。
爸爸没有,爸爸永远都要小宝。我哽咽着说。
收拾好东西,我抱着小宝往外走。
陈慧突然挡在我面前。
你要带他去哪
我带他去我那住。
不行！她尖叫,小宝是我的儿子！
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吼道,你不配当妈！
我绕过她,抱着小宝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盒。
我扫了一眼,是抗癌药。
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林浩的病历上写的是胃癌。
可那个药盒上,明明写着治疗肝癌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浮现。
陈慧到底知不知道林浩在骗她
如果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抱着小宝,站在楼道里,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女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抱着小宝在工地宿舍住了三天。
白天把他托付给工友媳妇照看,晚上收工回来,他总睁着大眼睛问：妈妈什么时候来
我没法回答。
第四天一早,张大妈突然找上门,手里攥着个信封。
慧慧让我给你的。她把信封塞过来,脸扭向一边,她说……你们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
信封里是离婚协议书,陈慧的签名龙飞凤舞,财产分割那栏写着自愿净身出户。
我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
净身出户她以为这样就能抵消那十五万
她人呢我问。
还能在哪张大妈哼了一声,伺候林浩呗,听说那小子赌输了钱,被人打断了腿,躺在医院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打断腿
是真的受伤,还是又在演戏
我把小宝交给工友媳妇,骑上工友借我的破自行车往医院赶。
林浩住的是私立医院,病房在顶楼VIP区。
我刚走到护士站,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笑声。
是林浩的声音。
那傻子还真以为我腿断了等我拿到房子钱,就带你们去三亚玩。
浩哥你真厉害,陈慧对你死心塌地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那天跟他在一起的姑娘。
那当然,林浩得意洋洋,她当年跟我处对象的时候,我就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不就是一顿排骨吗记了十几年,蠢得冒泡。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
我一脚踹开病房门。
林浩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腿上连点绷带都没有。
那姑娘坐在他旁边,给他剥橘子。
看到我,两人都愣住了。
周建国你怎么来了林浩慌忙放下腿,脸上有点慌。
我的钱,我盯着他,还有我家的房产证,交出来。
什么房产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浩装傻。
别装了,我一步步走近,我都听见了。你想骗我家房子
那姑娘突然站起来,往我身上扑：你个疯子！想干什么
我一把推开她,揪住林浩的衣领。
我再问一遍,钱和房产证在哪
你放开我！林浩挣扎,陈慧自愿给我的！有本事你找她要去！
我当然会找她。我冷笑一声,但在那之前,我先让你尝尝断腿的滋味。
我抡起拳头就要打,病房门突然开了。
陈慧站在门口,脸色惨白。
老周,住手！
我停住拳头,看向她。
她手里提着保温桶,看到病房里的景象,手一抖,保温桶掉在地上,汤洒了一地。
你……你们骗我她看着林浩,声音发抖。
林浩见她来了,立刻换了副嘴脸,捂着腿哎哟哎哟地叫。
慧慧,你可来了,他打我,他想打死我……
你腿不是断了吗陈慧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林浩的叫声戛然而止,尴尬地看着她。
那姑娘也傻眼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慧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我面前。
跟我来。
她转身往外走,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走到楼梯间,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个录音笔。
你听听。她说。
我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林浩的声音。
那十五万我都输光了,你再想办法弄点,最好能把房子弄到手……
周建国就是个窝囊废,你随便编个理由就能骗他……
等我拿到钱,就跟你断干净,谁耐烦跟个黄脸婆过日子……
录音到这里停了。
我看着陈慧,她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掉眼泪。
什么时候录的我问。
昨天。她声音沙哑,我去给他送汤,听见他跟别人打电话,就录下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盯着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他刚联系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她说,我托同学问了,他根本没生病。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钱还要抵押我的摩托车甚至想卖房子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因为我恨你！她突然吼出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就是要让你难受！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我到底怎么你了我愣住了。
你不记得五年前了吗她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怨,我生小宝那天,大出血,医生说要签字才能手术,我给你打电话,你说在陪客户,让我等会儿。
我当时……
你当时在酒桌上跟人称兄道弟！她打断我,要不是我妈赶来签字,我和小宝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你问都没问一句！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那件事,我记得。
那天确实有个重要的客户,我走不开。
我以为……她会理解。
还有三年前,我爸病重,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一趟,你说在开重要会议,等你忙完,我爸都咽气了！他到死都在问,你怎么没来！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那些她欲言又止的瞬间,突然全涌上心头。
原来她不是没说过,是我从没认真听过。
我每天在家带孩子,做饭,洗衣服,你回来就喊累,跟我说不上三句话。她抹了把眼泪,我生病的时候,你让我自己去医院；我生日的时候,你连句祝福都没有。周建国,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嫁给你,就该伺候你一辈子就该任劳任怨她看着我,林浩是不好,他骗我钱,骗我感情,但他至少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记得我害怕打雷。你呢你记得什么
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
原来她不是在报复林浩,她是在报复我。
用最极端,最伤人的方式。
对不起。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错了,慧慧,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苦笑一声,钱没了,信任也没了,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
能。我说,只要我们把钱拿回来,只要我们还想好好过日子。
怎么拿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丝松动。
林浩不是想要房子吗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我们就给他。
陈慧愣住了。
你想干什么
他不是喜欢骗吗我说,那我们就陪他演一场戏。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她,她听完,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这样……能行吗她有点犹豫。
相信我。我看着她的眼睛,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她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干。
我们约好,晚上就给林浩打电话,说我同意卖房,但需要他过来签个协议,证明这是我自愿的,免得以后麻烦。
挂了电话,我看着陈慧。
我们先去把摩托车赎回来吧。我说。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我们谁都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我看见林浩的妈正跟护士打听什么。
看到我们,她眼睛一亮,立刻冲过来。
陈慧！你可算出来了！林浩说他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你赶紧回家做……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陈慧打断了。
阿姨,陈慧的声音很冷,以后别叫我陈慧了,我跟林浩没关系。
林浩妈愣住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她瞪着陈慧,你不是要为了林浩跟周建国离婚吗
那是以前。陈慧看都没看她,现在,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说完,她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愣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走到医院门口,阳光正好。
我看着陈慧,她也看着我。
走吧。我说。
嗯。她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往家走,就像刚结婚那时候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失去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失去了。
但我心里还有个疑问。
林浩那么狡猾,他会轻易上钩吗
还有他那个妈,还有张大妈,这些人会善罢甘休吗
我看了一眼陈慧,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别担心。她说,我还有后手。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她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狠得多。
这场戏,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我心里没底,但我知道,这一次,我必须赢。
为了陈慧,为了小宝,也为了这个差点被我毁掉的家。
我和陈慧到家时,张大妈正坐在我家沙发上嗑瓜子。
地上扔满了瓜子皮,她看见我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这是和好了她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们真要离婚呢。
陈慧没理她,径直走到厨房倒水。
我把包往地上一放,开门见山。
张大妈,你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有事商量她猛地站起来,是不是商量怎么给林浩凑钱我可告诉你,林浩现在腿断了,你们必须负责到底！
他的腿好好的,刚才还在病房嗑瓜子呢。陈慧端着水杯出来,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
张大妈的脸一下子僵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陈慧盯着她,你帮着林浩骗我们家的钱,收了他多少好处
张大妈的眼神躲闪,嘴里却不饶人。
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看林浩可怜,想帮衬一把……
可怜我冷笑一声,一个拿着我们的钱养女人、赌博的人,有什么可怜的
你们……张大妈被堵得说不出话,突然撒起泼来,我不管！今天你们要是不给钱,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她往地上一坐,开始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林浩来了,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警察。
请问是周建国先生家吗其中一个警察问。
是我。我点点头。
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敲诈勒索。警察说。
张大妈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门口。
陈慧走过来,把录音笔递给警察。
警察同志,这是证据。她说,林浩伪造病历,骗取我们十五万,还伙同张大妈等人敲诈勒索,想骗我们的房子。
警察接过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林浩那些嚣张的话,张大妈帮腔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张大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对张大妈说。
张大妈被带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喊我没有,是他们陷害我。
但没人理她。
家里终于安静了。
我和陈慧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陈慧问。
等。我说,等林浩上钩。
果然,没过多久,林浩的电话就打来了。
慧慧,我听说张大妈被警察抓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嗯。陈慧淡淡地说,她敲诈我们,被警察抓了活该。
那……那我们的事……
放心吧,陈慧说,我跟老周商量好了,房子我们卖,钱给你。但我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林浩立刻说。
你得过来签个协议,证明这钱是我们自愿给你的,免得以后有麻烦。陈慧说。
没问题,没问题。林浩连忙答应,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和陈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意。
他会带几个人来我问。
不好说。陈慧摇摇头,但肯定不会自己来。
我已经报警了。我说,警察会在附近等着,只要他签了协议,承认骗钱,就能抓他了。
陈慧点了点头,没说话。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铃响了。
我透过猫眼看了看,林浩带了两个人,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我打开门,脸上堆着假笑。
林浩,来了。
周哥,慧慧。林浩也假惺惺地笑着,眼睛却在屋里乱瞟。
协议准备好了,签字吧。陈慧把协议递过去。
林浩接过协议,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他以为我们真的傻,会把房子给他。
钱呢他签完字,迫不及待地问。
别急。我说,我们得先去趟公证处,把房子的事办了。
还去什么公证处林浩不耐烦地说,直接把钱给我就行了。
那可不行。陈慧说,万一你以后反悔了怎么办我们必须把手续办齐全。
林浩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们跑不了,点了点头。
行,那就去公证处。
我们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几辆警车开了过来。
林浩和他的两个朋友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警察很快就把他们抓住了。
林浩被抓的时候,还在大喊。
陈慧！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陈慧没理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警察把林浩他们带走了,也带走了那份协议和录音笔。
钱能追回来吗陈慧问。
应该能。我说,警察说林浩用那笔钱买了车,还赌输了一部分,但大部分应该能追回来。
陈慧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谁都没说话。
屋子里静得可怕。
对不起。我终于开口,以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忽略了这个家。
陈慧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我也有错。她说,我不该用这种方式报复你,差点毁了这个家。
都过去了。我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陈慧看着我,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我以为……我们真的完了。她哽咽着说。
不会的。我紧紧抱着她,我们还有小宝,还有这个家,不会完的。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聊起刚认识的时候,聊起结婚的时候,聊起小宝出生的时候。
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细节,那些被我们遗忘的感动,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我们心里。
第二天,我去工地辞了职。
我不想再每天那么累,忽略陈慧和小宝。
我找了份离家近的工作,虽然工资少了点,但能每天回家陪他们吃饭。
陈慧也找了份工作,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
我们开始像刚结婚那时候一样,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陪小宝玩。
小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黏我们了。
有天晚上,我和陈慧带小宝去公园玩。
看到一对夫妻在吵架,男人不耐烦地说：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哭着说：我要的不是钱,是你能多陪陪我,多关心关心我！
我和陈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感慨。
以前,我也是这样。我说,总觉得赚钱最重要,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也太极端了。陈慧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那种方式伤害你,也伤害自己。
都过去了。我说,以后我们有什么话,都好好说,行吗
陈慧点了点头,握紧了我的手。
小宝在旁边跑着跳着,笑声像银铃一样。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激陈慧没有放弃我,感激我们没有放弃这个家。
钱后来追回来了一部分,虽然不够买学区房了,但我们都不在乎了。
我们搬到了一个小一点的房子里,虽然小,但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终于明白,家不是用多少钱,多大的房子来衡量的。
家是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在乎你今天累不累,开不开心。
是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人陪着你一起扛。
就像现在,我牵着陈慧的手,看着小宝在夕阳下奔跑。
我觉得,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
日子可能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我们心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因为家,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