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心跳与你同步 > 第一章

江浸月意外触发实验室仪器,和林栖共享了感官。
他尝到她早餐的辣味,她听见他鼓点般的心跳。
物理考试时,他指尖微动传递答案,她耳畔是他清晰的演算声。
众人眼中,他们成了作弊情侣。
当失控货车冲向操场,江浸月眼前闪过林栖的视角。
他正被钢筋压住,无法动弹。
她冲向死亡预感的源头,徒手掀开钢筋。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他嘶声问。
心跳,她贴着他染血的胸膛,我们的心跳…同频了。
第一章
冰冷的金属外壳贴上江浸月汗湿的掌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精密仪器的冷酷触感。实验室里弥漫着臭氧和旧电线的混合气味,头顶几根老旧的灯管尽职地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惨白,勉强照亮这间堆满各种奇形怪状设备、几乎被遗忘的物理准备室。她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只是那只被风卷走的物理试卷,像只顽劣的白鸽,不偏不倚,穿过半开的门缝,飘落在了这台布满复杂旋钮和闪烁指示灯的庞大仪器旁边。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指尖刚刚触碰到试卷冰凉的纸角,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啊!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慌乱中,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右手猛地撑在冰冷的仪器操作台上,手掌不偏不倚,狠狠按下了侧面一个凸起的、从未注意过的暗红色按钮!
嗡——!!!
一道令人头皮炸裂的、绝非人间该有的高频嗡鸣声骤然响起,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江浸月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紧接着,是电流。不是那种酥麻的静电,而是狂暴的、蛮横的、仿佛高压电闸失控的能量洪流,顺着她按压在按钮上的右手掌心,如同无数条细小的、燃烧的毒蛇,疯狂地钻入她的血管,撕裂着她的神经!
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被一片刺目的、无法形容的惨白强光彻底吞噬!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在那一刻被彻底碾碎、搅乱、然后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极其暴力的方式,被强行与另一个陌生的存在链接在一起!
眩晕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第二章
意识像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海面。江浸月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实验室天花板上那几道熟悉的、蛛网般的裂纹。她躺在地上,冰冷坚硬的地面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刺骨的凉意。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闷痛欲裂,耳朵里还残留着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尖锐嗡鸣的回响。
发生了什么
她撑着发软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感觉身体像被拆开又勉强拼装回去,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滞涩的呻吟。空气里那股臭氧的刺鼻气味似乎淡了些,仪器静静地矗立在角落,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幽绿的光,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爆发从未发生过。只有右手掌心残留着一片滚烫的麻木感,提醒她一切并非幻觉。
试卷还在地上。她弯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刚想捡起,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强烈的味觉冲击毫无征兆地在她口腔里轰然炸开!
辣!
极致的、霸道的、带着浓烈花椒麻意的辣!像是有人在她嘴里点燃了一团火焰,又灌进了一整瓶滚烫的岩浆!这感觉如此突兀,如此真实,瞬间盖过了她自身的饥饿感,辣得她舌根发木,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
咳…咳咳!她捂住嘴,剧烈地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这绝不是她的早餐!她早上明明只啃了个寡淡的面包!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如同贴在她耳边响起,穿透了她呛咳的杂音,直接烙印在她的听觉神经上——
砰咚…砰咚…砰咚…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年轻的、蓬勃的生命力,像一面被擂响的鼓,节奏分明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心跳声。
但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那颗心,正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嘴里诡异的灼烧感而狂跳不已,频率快得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而这个声音,沉静、规律,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无比陌生。
江浸月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实验室唯一的出口方向。隔着狭小的窗户,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挺拔清瘦的轮廓。少年背对着实验室的门,正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收拾书本。阳光跳跃在他柔软的黑发上,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他抬起手,似乎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胃部。
是林栖。
德雅高中物理竞赛组的王牌,一个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眼神专注得仿佛能穿透物质本质的少年。一个几乎从未和她有过交集的、存在于两个平行世界的名字。
就在林栖揉胃的那个瞬间,江浸月口腔里那股毁灭性的辣意,如同退潮般,极其突兀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仿佛被辣意灼烧过后的麻木余韵。而耳边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也清晰地同步着林栖揉胃的动作,在她耳中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规律。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无法否认的念头,带着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江浸月混乱的大脑——
她嘴里那要命的辣味,是林栖刚刚吃下去的早餐的味道!而她听到的,是林栖的心跳!
那台该死的机器!它强行把他们的感官连接在了一起!
第三章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的林栖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侧过头,朝实验室门口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隔着玻璃,平静地扫过。江浸月的心跳骤然停止,仿佛被冻结。他能感觉到吗他能听到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吗他能尝到她嘴里残留的面包的寡淡味道吗
林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双总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眼睛,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困惑。他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仿佛隔绝了外界喧嚣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确认了一下噪音的来源,然后便转过头,拿着书本,沿着走廊安静地离开了。
江浸月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仪器,缓缓滑坐到地上。试卷还捏在手里,指尖冰凉。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幽微的光,和她自己粗重得不像话的、带着劫后余生般恐慌的喘息。
共享感官和那个像精密仪器一样、仿佛没有人类情绪的物理天才林栖
这绝对是一场灾难。一场从天而降、荒谬绝伦、足以把她平静(或者说乏味)的高中生活彻底撕碎的灾难。
第四章
混乱的序章在味蕾的灼烧和心跳的擂动中奏响,江浸月和林栖被迫绑定的感官世界,成了一个光怪陆离又令人崩溃的战场。最初的几天,江浸月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任何一点来自林栖的感官入侵都能让她原地弹起。
林栖大概是偏爱重口味的。某个毫无防备的午间,江浸月正小口喝着寡淡的青菜粥,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蒜味和辣椒油的辛香再次蛮横地在她口腔里炸开!猝不及防,她被呛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齐流,狼狈不堪。同桌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递纸巾:浸月,你怎么了粥里有虫子
她只能疯狂摇头,指着自己火烧火燎的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就在她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耳畔那属于林栖的、沉稳的心跳声,节奏似乎快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微妙的……困惑仿佛林栖本人也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吃个麻辣烫,会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同步传来
更糟糕的是触觉。一次课间,江浸月正趴在桌上假寐,试图忽略周围嘈杂的人声。突然,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特有硬度的触感,毫无预兆地沿着她右手的指尖一路蔓延上来,清晰得如同她自己的手正握着一支冰凉的钢笔!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几乎是同时,她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伴随着林栖那稳定心跳的背景音。
她触电般缩回手,心脏狂跳。是林栖在写字!他指尖的触感和动作,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映射到她的感官里!她僵硬地扭过头,隔着几排座位,果然看见林栖坐在窗边的位置,微微低着头,笔尖正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流畅地移动。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似乎察觉到她过于直白的注视,林栖握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江浸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瞬间飙升的心率,似乎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林栖那边沉稳的心跳声,也跟着出现了一刹那不易察觉的紊乱。
这种双向的、无法屏蔽的链接,让江浸月几乎崩溃。她尝试过屏蔽,尝试过集中精神忽略那些外来的感官信息,结果只是让自己头痛欲裂。她甚至偷偷跑去校医室,语无伦次地描述自己味觉和触觉紊乱,校医推了推眼镜,给了她一个高三压力过大,注意休息的结论和一盒维生素片。
林栖那边,似乎也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江浸月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调整自己的行为。比如,他吃辣的东西时,心跳会变得稍微快一些,仿佛在对抗某种同步过来的不适感。又比如,当他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演算时,江浸月能清晰地听到他脑海深处那些复杂公式高速流转、碰撞的声音,像一场无声的风暴,而他的心跳会沉静得如同深潭,仿佛强行压制住了所有来自她这边的感官波动。这是一种无声的角力,一种被迫的磨合。
第六章
怪胎。一个清晰的、带着毫不掩饰讥诮的声音刺入耳膜。
江浸月身体一僵,正要去食堂打饭的脚步停在原地。声音来自前面两个挽着手走路的女生,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显然不在乎被她听到。
就是啊,整天神神叨叨的,一惊一乍,上次喝粥差点把自己呛死,笑死人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带着轻蔑的笑意。
听说还总是偷看林栖也不照照镜子,人家林栖是什么人物理竞赛保送稳了,能看得上她这种神经兮兮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那些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江浸月的耳朵里,刺得她指尖冰凉。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饭盒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巨大的难堪和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冲上去反驳,想大声质问她们凭什么这样污蔑,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就在这难堪的顶点,一股极其突兀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味道猛地在她口腔里炸开!
酸!
极致的、尖锐的、仿佛浓缩了十斤柠檬汁的酸!这酸味来得如此猛烈,如此不合时宜,瞬间盖过了她所有翻腾的情绪,酸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口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差点当场失态地吐出来!
这绝不是她的感受!是林栖!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盯向食堂的某个角落。果然,在靠近打饭窗口的地方,林栖正端着一个餐盘,眉头紧锁,表情有些扭曲地盯着盘子里一份颜色可疑的、看起来像是醋溜土豆丝的菜。他大概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夹起一筷子,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下一秒,那股足以腐蚀牙齿的超级酸味,再次精准地、翻江倒海地席卷了江浸月的味蕾!
唔……她痛苦地捂住嘴,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巨大的酸楚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刚刚升起的委屈和愤怒,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味觉冲击搅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种欲哭无泪的荒谬感。
就在这时,耳畔那属于林栖的、一直沉稳的心跳声,节奏突然毫无征兆地乱了几拍!砰咚…砰咚…砰砰!那紊乱的节奏,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强烈的、同步的……痛苦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被强行打断的……愤怒
仿佛他也共享了她此刻所承受的难堪和那些刻薄的言语,这共享的感官如同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自身的某种情绪。那紊乱的心跳,像失控的鼓点,重重敲打在江浸月的耳膜上。
她看到远处的林栖,猛地放下了筷子,餐盘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碰撞声。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平静无波,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审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扫向刚才那两个正说得起劲的女生所在的方向。
那两个女生显然被林栖这反常的、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吓了一跳,讪讪地闭了嘴,眼神躲闪着,拉着同伴匆匆走开了。
食堂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江浸月站在原地,口腔里还残留着那要命的酸涩余味,耳朵里是林栖尚未完全平复的、带着余怒的心跳声。难堪依旧存在,但奇异地,那种孤立无援的冰冷感,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冲淡了。一种……同仇敌忾一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无法言说的……联结
她和他,都被困在这场荒诞的感官风暴里,被迫分担着彼此的狼狈。
第七章
第一次月考的物理考场,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惨白的日光灯管投射下冰冷的光线,将每一个伏案的身影都拉出长长的、紧张的影子。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唯一的背景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轻咳或翻动试卷的哗啦声。
江浸月死死盯着试卷倒数第二道大题。复杂的电路图在她眼前扭曲、变形,那些串联并联的符号像一群嘲弄她的鬼脸。公式在脑海里搅成一锅粥,思路如同陷入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冷汗悄悄从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带来冰凉的痒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所剩无几的沙子,无声地宣告着绝望的逼近。
就在她几乎要把笔尖摁断在草稿纸上时,一股极其清晰、极其强烈的触感,毫无预兆地沿着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传递上来!
冰凉。那是笔杆特有的、光滑而坚硬的触感。
紧接着,是微动。指尖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坚定节奏的律动,仿佛正在虚空中勾勒着什么。一下,两下……那律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牵引着她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她的笔尖开始在草稿纸的空白处移动。
一个清晰的、标准的μ(动摩擦因数符号)被写了出来。
江浸月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斜前方隔了两个座位的林栖。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专注,笔尖正在他自己的试卷上流畅地书写着,姿态从容,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轻松的练习。
可江浸月的指尖,却无比清晰地同步感知着他笔尖划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那不再是模糊的触感,而是精准的轨迹复刻!就在她写下那个μ的瞬间,耳畔,林栖那沉稳的心跳声中,竟然无比清晰地嵌入了一个冷静、低沉、如同耳语般的声音!
受力分析…斜面…摩擦力…动摩擦因数μ是关键…
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贴近,仿佛林栖正俯在她耳边,用最简洁的语言剖析着这道题的解题核心!是他思考的声音!这共享的感官链接,竟然连他解题的思路都能同步传递过来!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江浸月。作弊!这是赤裸裸的作弊!她的手指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死寂的考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监考老师严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她身上。
江浸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那道审视的目光,手指颤抖着捡起笔,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和脑海中回荡的林栖的思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凉触感再次从指尖传来!是林栖!他笔尖的动作加重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同时,他清晰的心跳声再次响起,那节奏沉稳依旧,却似乎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命令般的力量,强行压下了她脑海中翻腾的恐慌和杂念。
画图…分解重力…
那冷静的耳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驱散了混乱,将清晰的解题路径在她脑海中铺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道德的不安。江浸月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重新握紧了笔,强迫自己忽略掉监考老师锐利的视线,忽略掉心底翻涌的罪恶感,按照指尖同步的微动指引,按照脑海中回响的思路,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起来。
她写得飞快,笔尖几乎要摩擦生热。林栖的思考如同最精准的导航,每一个公式的推导,每一个步骤的衔接,都清晰地在她脑中同步呈现。她像一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忠实地复刻着来自另一个大脑的智慧。当最后一个答案被清晰地写在试卷上时,交卷的铃声恰好响起。
江浸月像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校服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巨大的疲惫感和更强烈的后怕席卷了她。她甚至不敢去看林栖的方向。
然而,风暴并未随着交卷而平息。当天下午,一个爆炸性的流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德雅高中的各个角落激起了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七班那个江浸月和林栖!物理考试作弊!
真的假的林栖他需要作弊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江浸月考试时一直偷看林栖,动作鬼祟得很!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江浸月物理一直中游,这次最后那道压轴题,全校就她和林栖做出来了!步骤都一模一样!
天啊!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人,为了成绩脸都不要了
就是,肯定是她缠着林栖帮她作弊!林栖也是,怎么就被她迷昏头了
什么迷昏头,我看是江浸月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吧不然林栖那种人,怎么可能……
第八章
流言如同最恶毒的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江浸月。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些或鄙夷、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窃窃私语声无处不在,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连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同学,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躲闪和复杂。物理老师更是直接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语气严厉地盘问了许久,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那怀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她。
我没有……她苍白地辩解,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解释共享感官那只会被当成疯子的呓语。
她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像一只受伤的蜗牛,只想躲进坚硬的壳里。放学铃声一响,她就抓起书包,低着头,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只想尽快冲出这令人窒息的校园。
刚冲出教学楼,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了她!
不是来自天空,而是直接投射在她的视觉里!是林栖的视角!
视线在剧烈地晃动、翻滚!天旋地转!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重物倒塌的轰隆巨响、尘土和碎石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所有恐怖的感官信息如同海啸般瞬间灌入她的大脑!
她看到扭曲变形的蓝色货车车头,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冲破操场边缘的铁丝网,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碾压过来!她看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脚手架钢管,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沉闷的风声当头砸下!她看到自己(不,是林栖!)试图躲避,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沉重的、冰冷的钢管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压住了右腿!骨头碎裂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
呃啊——!江浸月自己的喉咙里也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痛楚如此真实,让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视线里的画面变得模糊、血红,剧烈的疼痛让感官几乎错乱。但一个认知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烙印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林栖!林栖在操场那边!被压在倒塌的脚手架钢管下!那辆失控的货车正带着死亡的气息碾向他!
林栖——!!!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冲破了江浸月的喉咙,盖过了校园里骤然响起的混乱尖叫和警报声。她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朝着操场的方向,朝着死亡预感的源头,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而去!书包被甩在身后,风灌进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他在那里!他快死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身体里同步传来的、林栖那边骨头碎裂的剧痛。这痛楚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让她跑得更快,更不顾一切。操场的景象冲入视野,一片狼藉。失控的货车撞塌了大半个篮球架,钢筋扭曲,水泥块飞溅。而就在那片废墟边缘,散落着更多倒塌的、用于维修看台的脚手架钢管。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目标——在一堆扭曲的钢管和碎裂的水泥块下,一抹深蓝色的校服衣角露了出来!是林栖!
他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脖颈下的地面。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腿,一根粗壮的、锈迹斑斑的钢管,如同巨蟒般死死压在上面,膝盖处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角度。他紧咬着牙关,下唇被咬出了血,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江浸月同步的神经,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而那辆肇事的货车,车头严重变形,正冒着滚滚黑烟,像一头垂死的钢铁怪兽,距离林栖被压住的位置,仅仅不到十米!司机昏死在里面,谁也不知道这危险的残骸下一刻会不会爆炸,或者再次滑动!
让开!都让开!江浸月嘶喊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蛮横地推开几个被吓傻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同学,踉跄着扑到了那堆废墟前。
林栖!林栖!她跪倒在他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加剧他的痛苦。
林栖涣散的眼神因为她声音的刺激,艰难地聚焦了一瞬。看到是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极度的困惑,还有一丝更深沉的、仿佛被看穿灵魂的震动。
你…你怎么……他嘶哑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带来剧烈的喘息和痛楚。
江浸月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根压在他腿上的钢管。那冰冷的、沉重的死亡枷锁。时间就是生命!她甚至能感觉到林栖腿部血液被压迫的滞涩感,能听到他身体里生命力量在痛苦中飞速流逝的微弱哀鸣。
啊——!!!
一声用尽生命全部力量的嘶吼从江浸月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属于少女的清脆嗓音,而是混合了恐惧、绝望和一种超越极限的疯狂意志的咆哮!她纤细的、从未干过重活的手指,猛地抠住了钢管粗糙冰冷的表面!锈屑和尖锐的毛刺瞬间刺破了她娇嫩的掌心皮肤,鲜血涌出,染红了铁锈,带来钻心的刺痛。但这痛楚,比起林栖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调动起全身每一丝肌肉纤维的力量,腰背弓起,双脚死死蹬住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钢管锈蚀的缝隙里,甚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给我起来!
起来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力量,在她濒临崩溃的意志催动下,轰然爆发!那根沉重的、需要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搬动的钢管,竟然在她的嘶吼声中,被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掀离了林栖血肉模糊的右腿!
呃……林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血液重新涌向伤处,带来一阵几乎让他昏厥的尖锐痛楚。但他强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跪在尘土和血污中、双手染血、如同从地狱爬出来拯救他的少女。
轰隆!
几乎就在钢管被掀开的下一秒,那辆冒着黑烟的货车残骸,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车身再次向下塌陷了一截,几块扭曲的金属碎片带着火星飞溅出来,险险地擦过江浸月刚才跪着的位置!
江浸月脱力般地瘫软在地,双手血肉模糊,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钻心的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里火烧火燎,汗水混合着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晕厥。
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老师、校医、保安……终于赶到了。
第九章
林栖躺在担架上,额头的伤口已经被校医进行了简单的加压包扎,但鲜血还是不断渗透纱布。剧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强撑着,目光穿透晃动的人影,死死锁住那个被女老师搀扶着、双手裹上了厚厚纱布、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女。
担架经过她身边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带着无尽困惑和震撼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嘈杂的人声、救护车的鸣笛、担架的晃动……所有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江浸月抬起头,沾染着尘土和血污的小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被泪水洗过的星辰。她看着他,嘴角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然后,她挣脱了搀扶,踉跄着向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俯下身,将自己染血的侧脸,轻轻地、无比珍重地贴在了林栖剧烈起伏的、同样染血的胸膛上。
咚…咚…咚……
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两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完全一致的频率,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胸膛,发出生命的轰鸣。
她抬起头,沾着血污和泪痕的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声音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周遭所有的嘈杂:
心跳……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我们的心跳……同频了。
林栖染血的双眸猛地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星辰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