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月的风裹挟着落叶的气息,桑菀跟着驰厌穿过城郊的树林,脚下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你确定是这条路桑菀拽了拽驰厌的袖口,再往前走就是悬崖了。
驰厌回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含着笑意:怕我把你卖了
卖我桑菀挑眉,故意晃了晃手机,我刚给公司转了八千万美金的投资款,现在你比我值钱。
两人笑闹间,眼前豁然开朗,悬崖边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桑菀的呼吸蓦地停滞。
这是他们十六岁那年发现的【秘密基地】。那时候她总爱拉着他逃课来这里,有时是抱怨数学题太难,有时只是单纯想偷吃他书包里的草莓蛋糕。
还记得这个吗驰厌单膝跪在树根旁,拨开厚厚的落叶,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盒。
桑菀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嗯。驰厌用钥匙扣上的小刀撬开盒子,你说要用来装我们的小秘密。
铁盒里躺着一封泛黄的信封,上面写着【致菀菀】。
桑菀一眼认出那是驰厌高中时的字迹。
这是……
十七岁没能送出去的告白信。驰厌的声音很轻,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给的。
桑菀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
她原本和驰厌约好在天台见面,却因为遇见沈屹西而放了鸽子。第二天驰厌高烧请假,她甚至没去探望,只顾着给沈屹西送手工饼干。
信封被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已经脆得几乎一碰就碎。
【菀菀: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从你十岁转学来那天,把墨水甩到我衬衫上还理直气壮说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桑菀死死攥着信纸,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些字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心上结痂的伤疤——原来在她痴迷沈屹西的那些年里,驰厌始终守着年少时未说出口的喜欢。
现在说这些不是要你难过。驰厌拭去她脸上的泪,只是想告诉你,无论重来多少次……
桑菀猛地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打断他:对不起……对不起……
槐树的影子温柔笼罩着相拥的两人,远处云海翻涌,仿佛时光倒流回那个他们本该相爱的夏天。
驰厌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桑菀,看着我。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桑菀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
不是沈屹西身边的配角,而是被驰厌放在心尖上珍藏了整个青春的女主角。
他们的唇瓣在槐树下相触,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岁月的沉香。
与此同时,某廉价旅馆。
沈屹西盯着电视里的娱乐新闻,女主播正用调侃的语气播报:【昔日商业巨子沈屹西昨夜在塞纳河畔疑似轻生,被路人救起后竟质问对方为什么多管闲事,被网友嘲讽演技拙劣……】
屏幕下方滚动着网友评论。
【想学人家玩深情先还清债务吧】
【听说他前女友现在和那个设计师如胶似漆】
【活该!】
啤酒瓶狠狠砸向电视,碎片飞溅中,沈屹西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昂贵的西装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手机震动,是催债短信。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五年前团建的合照,桑菀站在角落。
她站在茶水间泡咖啡,侧脸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
那时的她总会偷偷在他的杯子里多加半勺糖。
沈屹西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呜咽。他颤抖着拨通一个号码:之前说的那份工作……我接。
电话那头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想通了迪拜那个富婆可是六十岁了。
窗外传来街头艺人演奏的《玫瑰人生》,欢快的手风琴声飘进肮脏的旅馆房间。
沈屹西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轻声说:明天我就走。
挂断电话后,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保,然后毫不犹豫地格式化手机,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槐树下。
桑菀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回铁盒:这个能送给我吗
当然,毕竟连我都是你的。驰厌将铁盒递给她,不过有个条件。
嗯
把现在的补给我。驰厌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信封,桑小姐,愿意收下驰设计师的告白信2.0版本吗
桑菀笑着去抢,却被他就势扑倒在厚厚的落叶上。金黄的槐树叶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迟到了十年的雪。
驰厌。她突然正色叫他的名字。
嗯
我爱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驰厌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声音融化在交错的呼吸间:我知道……就像我知道槐树每年都会开花。
远处有风吹过,悬崖边的老槐树轻轻摇曳,一片嫩绿的新芽悄然探出头来。
在这个深秋时节,不合常理却又理所当然地焕发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