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上,养姐当众诬陷我偷了她的钻石手链。
你这种穷酸孤儿,看不得别人好很正常。
全场哄笑中,我默默掏出精神分裂症诊断书。
三天后,顶级豪门林家召开记者会寻回真千金。
我穿着洗白的地摊货走进闪光灯:精神病能继承家产吗
养姐的订婚宴上,我笑着递过破产通知书。
你的豪门梦,该醒了。
生母哭着求我放过假千金。
我晃着诊断书微笑: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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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会大厅的灯光,亮得刺眼。
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晃动的光斑。
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空气里塞满了廉价香槟的甜腻。
还有人们刻意拔高的谈笑声。
那些笑声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缩在角落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
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椅背。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廉价礼服裙粗糙的蕾丝边。
这件粉色裙子是养母王美娟施舍的。
穿好点,别给我丢人现眼。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裙摆短得过分。
布料磨得皮肤发痒。
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我面前那杯橙汁,一口未动。
冰块早已化尽。
浑浊的汁液在杯壁上留下黏腻的水痕。
大厅中央。
我的养姐林薇薇,像只骄傲的开屏孔雀。
她穿着银光闪闪的曳地长裙。
脖子上挂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
刺得人眼睛疼。
她正被一群人簇拥着。
众星捧月。
笑声像尖锐的哨子,一波波冲击着我的耳膜。
薇薇姐,你这手链是新买的吧真闪!
一个尖下巴的女孩谄媚地凑近。
手指几乎要碰到林薇薇的手腕。
林薇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链子。
链子上缀满了切割完美的碎钻。
在灯光下流淌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
蒂芙尼的,限量款。她轻飘飘地说。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嘈杂的人声。
钻进我耳朵里。
也就几十万吧,戴着玩玩。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夸张的抽气声。
哇!几十万!
薇薇姐就是不一样!
真羡慕啊!
那些艳羡的目光,火辣辣地聚焦在她手腕上。
也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低下头。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还有裙子上洗得发白的接缝。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孤寂感。
从脚底慢慢爬上来。
攥紧了心脏。
忽然。
林薇薇那做作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拔高的惊呼。
尖利得能划破耳膜。
啊!我的手链!
整个大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音乐停了。
笑声停了。
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几百道目光。
齐刷刷地。
像探照灯一样。
聚焦到林薇薇身上。
也顺着她惊惶的视线。
不约而同地。
落到了我这个角落。
落在我身上。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薇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精心描绘的眉毛拧成一团。
她捂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空空如也。
昂贵的钻石手链不翼而飞。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直直地射向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笃定。
她踩着那双恨天高的细跟鞋。
噔、噔、噔。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她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径直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
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带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令人作呕。
林念!
她叫我的名字。
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
是不是你拿的
质问劈头盖脸砸下来。
没有一丝犹豫。
带着理所当然的审判。
我抬起头。
茫然地看着她扭曲的脸。
什么
我的声音很干涩。
像砂纸摩擦。
少装蒜!林薇薇猛地拔高音调,几乎破音,我的钻石手链!就刚才还在手上!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
几乎戳到我的鼻尖。
这角落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哗——
死寂被打破。
巨大的声浪猛地掀了起来。
天啊!偷东西
不会吧看着挺老实……
老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啧,穷疯了吧连薇薇姐的手链都敢偷
几十万呢!够判几年了!
我就说嘛,平时闷不吭声的,心里指不定多阴暗!
议论声。
鄙夷声。
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像无数只嗡嗡叫的毒蜂。
瞬间将我包围。
无数道目光。
带着赤裸裸的探究、鄙夷、厌恶。
黏在我身上。
像滚烫的沥青。
烫得皮肤生疼。
我的养父林国强。
那个总是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人。
此刻也挤到了人群前面。
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
啤酒肚把扣子绷得紧紧的。
他皱着眉。
眼神复杂地扫过我。
又看向愤怒的林薇薇。
嘴唇蠕动了几下。
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把头转向一边。
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养母王美娟。
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尖叫着冲了过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刻薄。
精心打理的卷发抖动着。
林念!你这个丧门星!她尖声叫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就知道!养不熟的白眼狼!手脚这么不干净!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她越说越激动。
染着红指甲的肥厚手掌高高扬起。
带着风声。
狠狠朝我的脸扇过来!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炸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
我的头猛地偏向一侧。
脸颊上瞬间火辣辣地烧起来。
清晰的五指印迅速浮现。
耳朵里嗡嗡作响。
嘴里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眼前有短暂的发黑。
人群里爆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呼。
随即是更响亮的议论。
打得好!
活该!
偷东西就该打!
王美娟打完。
似乎还不解气。
她胸口剧烈起伏。
恶狠狠地瞪着我。
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说!东西藏哪儿了!她厉声逼问。
唾沫星子再次溅到我红肿的脸上。
拿出来!不然我报警抓你!让你吃牢饭!
林薇薇在一旁抱着手臂。
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冰冷的弧度。
眼神里全是轻蔑和得意。
妈,跟她废话什么林薇薇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娇滴滴的腔调,却淬着毒,她这种穷酸孤儿,骨子里就是贱!看不得别人有一点好!
从小在孤儿院那种烂泥坑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手脚不干净,太正常了!
孤儿院三个字。
被她刻意咬得很重。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一下下割开我早已结痂的旧伤口。
火辣辣的脸颊痛着。
耳朵里的嗡鸣响着。
嘴里腥甜的血味弥漫着。
周围几百双眼睛。
像无数冰冷的摄像头。
记录着我的狼狈。
捕捉着我的不堪。
鄙夷的议论。
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
真是孤儿啊
难怪……
啧啧,没家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薇薇那句骨子里就是贱。
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
冰冷。
剧痛。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从脊椎骨猛地窜上来。
瞬间席卷全身。
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不是因为委屈。
是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
在冰封的河面下。
疯狂地涌动。
翻搅。
叫嚣着要破冰而出。
我的呼吸变得很轻。
很慢。
视线有些模糊。
聚焦又散开。
周围那些扭曲的、带着恶意的面孔。
林薇薇的得意。
王美娟的刻薄。
林国强的漠然。
同事们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眼神。
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声音也忽远忽近。
嗡嗡作响。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
沉重地。
一下。
又一下。
撞击着肋骨。
像困兽在撞击牢笼。
我慢慢地。
慢慢地抬起头。
目光掠过王美娟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掠过林薇薇那写满你活该的、快意的笑容。
掠过林国强躲闪的眼神。
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此刻都写满审判的脸。
最终。
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眼神空洞。
没有任何焦距。
脸颊上的掌印灼烧般疼痛。
嘴里那丝血腥味越来越浓。
身体里的那股寒意。
却越来越盛。
几乎要将血液彻底冻僵。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千百道目光的注视下。
我的手。
那只刚刚被无数人视作肮脏小偷的手。
那只刚刚挨了耳光、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缓缓地。
伸进了我那个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的帆布包里。
动作很慢。
带着一种奇异的滞涩感。
仿佛在深海淤泥中艰难摸索。
帆布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尖。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
被无限放大。
所有人的目光。
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
死死钉在我的手上。
钉在那个破旧得与这奢华场合格格不入的帆布包上。
林薇薇的嘴角还挂着那丝胜利的、残忍的弧度。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笃定。
仿佛在说:看吧,穷鬼,想翻找借口还是想跪下求饶
王美娟双手叉腰。
鼻孔因为愤怒而翕张着。
随时准备再次爆发出更恶毒的咒骂。
林国强眉头锁得更紧。
眼神复杂地在我和帆布包之间游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周围的议论声又低低地响了起来。
带着压抑的兴奋。
看!她要干嘛
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笑死人了!
肯定是想掏出来还了,求饶呗。
早干嘛去了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这下人赃俱获,看她怎么狡辩!
我的手。
在包里摸索着。
指尖掠过冰冷的钥匙串。
掠过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掠过用了很久、外壳都裂开的廉价润唇膏。
最后。
停在了一个薄薄的、坚硬的长方形物体上。
指尖触到它冰冷的塑料封皮。
那股从脊椎骨窜上来的寒意。
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顺着指尖。
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去。
我捏住了它。
把它从包的深处。
缓缓地。
抽了出来。
动作很稳。
没有一丝颤抖。
一个普通的、医院常见的白色文件袋。
上面印着模糊的蓝色十字标记。
毫不起眼。
甚至有些陈旧。
边缘微微卷起。
当这个白色的文件袋完全暴露在璀璨刺眼的水晶吊灯光线下时。
周围那些看好戏的、鄙夷的目光里。
瞬间掺杂进了浓浓的不解和困惑。
那是什么
病历本
她拿病历出来干嘛装可怜
哈!该不会想说自己有病,偷东西不受控制吧这也太搞笑了!
林薇薇嗤笑出声。
声音尖利刺耳。
哟,林念,你该不会想拿张病假条出来,证明你偷东西的时候脑子不清醒吧
她夸张地掩着嘴。
眼神里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偷就是偷!装什么可怜虫!
王美娟更是直接一步上前。
染着红指甲的肥手再次扬起。
目标不再是脸。
而是我手中的文件袋。
少拿这些破烂玩意儿糊弄人!把手链交出来!
她的指尖带着风。
眼看就要抓到文件袋。
就在她的指甲即将碰到那薄薄的塑料封皮的刹那。
我的手腕。
极其轻微地。
向内侧一偏。
王美娟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肥硕指尖。
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
擦着文件袋冰冷的塑料边缘。
猛地抓空了!
由于用力过猛。
她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小步。
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晃乱了。
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更深的恼怒。
你!
她恼羞成怒。
正要再次发作。
我的手指。
已经落在了文件袋那简易的塑料纽扣上。
指尖冰凉。
动作却异常稳定。
咔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
塑料纽扣弹开。
在骤然又安静了几分的空气里。
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我捏住里面那张折叠整齐的纸。
很薄。
带着纸张特有的、微凉的触感。
我捏着它的一角。
手腕轻轻一抖。
那张纸。
像一片毫无重量的枯叶。
又像一道苍白的判决书。
在空中展开。
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然后。
彻底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正对着林薇薇和王美娟那两张写满刻薄与愤怒的脸。
也暴露在周围无数道好奇、探究、尚未意识到严重性的目光之下。
顶端的医院名称和醒目的红色印章。
首先撞入眼帘。
紧接着。
是加粗加黑的诊断结论栏。
白纸黑字。
冰冷。
清晰。
像用最坚硬的刻刀。
一下下凿在视网膜上。
【诊断结果:精神分裂症(偏执型)】
【症状表现:被害妄想、关系妄想、行为异常、情感淡漠、可能存在攻击性……】
【建议:维持药物治疗,定期复诊,避免强烈刺激……】
诊断书下方。
是龙飞凤舞却清晰可辨的医生签名。
以及鲜红的医院公章。
每一个字。
都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死寂的空气里。
大厅里。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彻底的暂停键。
所有声音消失了。
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几百双眼睛。
死死地。
死死地。
钉在那张展开的诊断书上。
钉在那行触目惊心的精神分裂症(偏执型)上。
钉在可能存在攻击性那几个字上。
空气凝固了。
粘稠得如同实质。
刚才还喧嚣沸腾的恶意、嘲讽、审判……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
猛地扼住了喉咙。
掐灭在喉咙深处。
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落针可闻。
连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送风声,此刻都清晰得如同雷鸣。
林薇薇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得意又恶毒的笑容。
瞬间僵死。
像一层劣质的、干裂的墙皮。
硬生生地糊在脸上。
她涂着厚厚睫毛膏的眼睛。
猛地瞪大。
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死死盯着那张纸。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迅速蔓延开来的恐惧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
似乎想尖叫。
想质疑。
想怒骂这是假的。
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浸透冰水的棉花。
只能发出极其轻微的嗬…嗬…抽气声。
脸色从刚才愤怒的涨红。
刷地一下褪成惨白。
像刚刷过的墙壁。
毫无血色。
精心描绘的眉毛扭曲着。
显得那张漂亮的脸蛋格外狰狞。
她下意识地。
往后退了一小步。
细高的鞋跟踩在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噗声。
身体有细微的颤抖。
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瞬间瘪了下去。
只剩下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的寒意。
王美娟更是彻底懵了。
她那只差点打到我的、扬在空中的手。
还僵在那里。
忘了放下。
脸上的刻薄和凶狠还没来得及转换。
就彻底冻结。
像一尊滑稽的、丑陋的石雕。
她的眼睛瞪得比林薇薇还大。
眼白浑浊。
布满血丝。
死死盯着那张诊断书。
嘴唇哆嗦着。
肥厚的脸颊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精…精…精神……她喉咙里咕噜着。
那个可怕的名词。
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她舌头打结。
怎么也说不完整。
分…分裂症
她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声音又尖又哑。
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荒诞的恐惧。
仿佛眼前站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她可以随意打骂的养女。
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怪物。
她那只僵在半空的手。
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
藏到身后。
仿佛怕被我碰到。
肥胖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蹭。
试图离我远一点。
再远一点。
眼神里之前的凶狠荡然无存。
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法掩饰的惊惧。
像看一个行走的炸弹。
林国强脸上的漠然和那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彻底被一种巨大的惊骇取代。
他嘴巴微张。
呆呆地看着我。
又看看那张诊断书。
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种世界崩塌般的混乱。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这个在家里沉默得像影子、逆来顺受的养女。
怀里揣着的不是偷来的钻石。
而是一张宣告疯狂的证明。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
也只是颓然地、更深地垂下了头。
肩膀垮塌下去。
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周围的空气。
不再是凝固。
而是开始无声地沸腾、炸裂!
嘶——
我的天……精神分裂!
疯…疯子!
她…她有精神病!
攻击性!她…她会不会……
刚才林薇薇和她妈那样骂她打她……
天啊!离远点!离远点!
无数道目光。
瞬间从鄙夷、审判。
变成了纯粹的、极致的恐惧!
像看到了洪水猛兽!
瘟疫之源!
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等着看我跪地求饶的人群。
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冲击。
哗啦一下!
以我为中心。
猛地向后退开!
硬生生空出了一大圈真空地带!
动作之迅猛。
带倒了椅子。
碰翻了酒杯。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酒液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
留下一片片深色的污渍。
无人顾及。
所有人都只想远离风暴的中心。
远离那个拿着诊断书、眼神空洞的疯子。
他们挤在一起。
互相推搡着。
脸上写满了后怕和惊魂未定。
看向我的眼神。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恐和疏离。
仿佛多看一眼。
就会被那疯狂传染。
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压抑。
颤抖。
真的假的她真有精神病
医院公章!签名!还能有假!
我的妈呀……我刚才还骂她小偷……
她不会记仇吧精神病杀人都不犯法的!
快走快走!太吓人了!
薇薇她们完了,这么刺激一个精神病人……
那些声音。
像毒虫钻进耳朵。
但我听不清具体内容。
只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粘稠的恐惧。
像一层冰冷的膜。
包裹着我。
那张薄薄的诊断书。
还捏在我的指尖。
纸张的边缘。
在明亮的灯光下。
泛着一种冷硬的、无机质的白光。
我缓缓地。
缓缓地抬起眼。
目光扫过林薇薇惨白如纸、惊惧交加的脸。
扫过王美娟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抽搐的肥脸。
扫过林国强颓然佝偻的身影。
扫过周围那一张张写满惊恐、避之唯恐不及的面孔。
最后。
我的视线。
落在了林薇薇那只空荡荡的、曾经戴着价值几十万钻石手链的手腕上。
那里。
现在什么也没有。
只有她因紧张而绷起的青筋。
我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
向上扯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冰冷。
空洞。
没有任何温度。
像面具上一道僵硬的裂痕。
然后。
我用一种很轻。
很平。
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
清晰地。
一字一句地。
对着面无人色的林薇薇说:
你刚才说……
我偷了你的手链
我的声音不大。
却像冰锥划过玻璃。
清晰地刺破了那层由恐惧织就的膜。
林薇薇的身体猛地一颤。
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
她涂着厚厚粉底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眼神慌乱地闪烁。
不敢与我对视。
嘴唇哆嗦着。
想否认。
想尖叫。
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地方。
但她的双脚。
像被强力胶水牢牢地粘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动弹不得。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让她只能发出短促的、像漏气风箱般的抽气声。
我……
她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像是根本没期待她的回答。
目光依旧空洞。
越过她惨白的脸。
落在那张被我重新轻轻捏在手中的诊断书上。
指尖感受着纸张那微凉的、脆弱的质感。
然后。
我微微歪了歪头。
动作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困惑。
却又冰冷得瘆人。
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直的语调。
再次开口。
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落:
精神病偷东西……
犯法吗
轰——!
这句话。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
狠狠泼进了一瓢冰水!
瞬间炸开了锅!
恐惧的浪潮达到了顶点!
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更多的人。
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连滚带爬地。
再次向更远处退去!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
杯盘狼藉。
一片混乱!
仿佛我口中吐出的不是问句。
而是某种致命的诅咒!
林薇薇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她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
尖叫一声!
疯子!你就是疯子!
她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
猛地转身!
撞开身后几个躲闪不及的人!
踩着那双恨天高。
踉踉跄跄!
如同身后有厉鬼索命!
头也不回地!
疯狂地冲向宴会厅厚重的大门!
那仓惶的背影。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孔雀般的骄傲
只剩下被彻底撕碎的狼狈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美娟也被林薇薇的尖叫惊醒。
她肥硕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惊恐万分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诊断书。
又看了一眼林薇薇逃跑的方向。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薇薇!等等妈!
她再也不敢看我一眼。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
像一头受惊的野猪。
手脚并用地推开挡路的人。
跌跌撞撞地追着林薇薇而去。
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
也浑然不觉。
林国强站在原地。
脸色灰败。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看我。
又看看妻女狼狈逃窜的方向。
嘴唇翕动。
最终。
也只是重重地、无比疲惫地叹了口气。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震惊。
有茫然。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什么也没说。
颓然地转过身。
步履沉重地。
也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外。
转瞬之间。
刚才还对我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家人。
跑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我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那片被众人自动避让出来的、巨大的、冰冷的真空地带中央。
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
却只照出我脚下拉长的、扭曲的、孤寂的影子。
那张白色的诊断书。
被我重新折好。
动作缓慢而仔细。
小心地放回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深处。
仿佛放回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或者。
一件致命的武器。
帆布包的带子,勒在肩上。
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
我微微低头。
看着脚下光洁如镜、映着破碎灯影的大理石地面。
那上面。
也映出我模糊的、苍白的脸。
以及嘴角。
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
冰冷而空洞的弧度。
周围的喧嚣和恐惧似乎还未散尽。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嗡嗡作响。
却已与我无关。
我挺直了背脊。
很慢。
但很稳。
然后。
迈开脚步。
朝着与林薇薇她们逃跑方向相反的大门。
一步一步。
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
发出清晰、稳定、不疾不徐的叩击声。
嗒。
嗒。
嗒。
像精准的秒针。
敲打着凝固的时间。
人群像躲避瘟疫的潮水。
在我前方自动分开。
让出一条宽阔得近乎荒诞的道路。
没有人敢靠近。
没有人敢阻拦。
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只有无数道惊恐、忌惮、探究的目光。
黏在我的背上。
如芒在背。
我目不斜视。
空洞的眼神直视前方。
穿透厚重华丽的宴会厅大门。
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场闹剧的帷幕。
走向外面未知的、浓重的黑暗。
当我终于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
将身后那一片狼藉、恐惧和令人作呕的奢华彻底隔绝。
冰冷的夜风。
像无数细小的针。
瞬间刺透了单薄的礼服。
裸露的胳膊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脸颊上被王美娟掌掴的地方。
火辣辣的痛感在冷风的刺激下。
反而更加清晰。
灼烧着神经。
嘴里那股淡淡的铁锈味。
依旧没有散去。
我站在酒店门口高高的台阶上。
身后是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怪兽巢穴的宴会厅。
身前。
是沉沉的、被城市霓虹染成暗红色的夜幕。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埃。
打着旋儿。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辆破旧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的顶灯。
慢悠悠地驶近。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
不耐烦地打量着我。
走不走
他的目光扫过我红肿的脸颊。
凌乱的头发。
还有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廉价礼服。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市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仿佛在评估一件待处理的麻烦。
我没有回答。
只是拉开车门。
坐了进去。
劣质人造皮革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味。
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去哪儿司机的声音很冲。
回家。我的声音很平。报了那个位于城市最边缘、破旧筒子楼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
没再说话。
猛地一踩油门。
车子像一头疲惫的老牛。
吭哧吭哧地冲进了夜色。
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
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黑暗中沉默矗立。
像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
司机似乎被这沉默压得有些不适。
他打开了收音机。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
一个甜腻的女声在播报着无聊的午夜情感话题。
……所以,家永远是温暖的港湾,无论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闭上了眼。
将头靠在冰冷坚硬、布满划痕的车窗玻璃上。
身体里的寒意。
并未因为车厢内浑浊的暖气而散去分毫。
反而在骨缝里凝结得更深。
像万年不化的冰川。
那张诊断书的触感。
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冰冷。
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
帆布包搁在腿上。
沉甸甸的。
压在冰冷的膝盖上。
车子在破败的街区七拐八绕。
最终停在了一栋墙皮剥落、如同巨大灰色火柴盒般的筒子楼下。
到了。司机的声音毫无感情。
我付了钱。
推门下车。
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比刚才更刺骨。
司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脚油门。
车子卷起一阵尘土。
迅速消失在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口。
仿佛逃离了什么不祥之地。
楼道里没有灯。
漆黑一片。
只有远处马路上的微弱光线。
勉强勾勒出堆满杂物的楼梯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还有常年不散的油烟和劣质洗涤剂混合的怪味。
我扶着冰冷粗糙、沾满污迹的水泥墙壁。
摸索着。
一步一步。
向上爬。
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空洞。
孤独。
像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在身后紧紧跟随。
终于。
停在了一扇油漆斑驳、贴着褪色福字的铁门前。
钥匙插入锁孔。
冰冷的金属触感。
发出生涩的咔哒声。
门开了。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灰尘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反手关上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远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光。
偶尔投射进来。
在墙壁上留下变幻的、诡异的色块。
家具的轮廓在黑暗中沉默。
像蛰伏的兽。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走出年会大厅、走过漫长夜路的力量。
仿佛瞬间被抽空。
双腿发软。
顺着门板。
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
透过薄薄的裙料。
将寒意直接刺入骨髓。
帆布包被随意地扔在脚边。
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暗中。
我抬起手。
指尖冰凉。
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依旧红肿发烫的脸颊。
火辣辣的痛感。
清晰地传来。
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是噩梦。
是冰冷的现实。
嘴角。
那抹在宴会上牵起的、空洞冰冷的弧度。
早已消失无踪。
只剩下紧抿的、苍白的唇线。
黑暗中。
我睁着眼。
空洞地望着前方无边的黑暗。
许久。
许久。
直到窗外的霓虹灯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直到身体几乎与冰冷的地面融为一体。
一个很轻。
很轻的声音。
在死寂的、只有自己心跳声的房间里响起。
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发问。
声音干涩。
沙哑。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和一丝……奇异的平静
林薇薇……
你说得对……
我就是个疯子。
话音落下。
房间里重归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
更粘稠。
只有窗外。
不知哪家哪户。
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划破了这沉沉的、如同墓穴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