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红妆
一、迷途
车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灰蒙蒙的天和黑黢黢的山揉成一团。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导航屏幕上的信号格早就变成了空的,只剩下一条歪歪扭扭的虚线,像条被踩死的蛇。
还有多久啊副驾驶上的林薇揉着眼睛,她的声音里带着旅途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后排的张磊和李娜早就靠着座椅睡熟了,嘴角还挂着没干的口水。
我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信号那一栏还是死死的无服务。屏幕上倒映出我眼下的青黑,这已经是我们被困在山路上的第三个小时了。
不知道,我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导航早就没用了,刚才路过的路牌都被藤蔓缠死了,根本看不清字。
林薇叹了口气,伸手去够后座的背包:先拿瓶水吧,嗓子都快冒烟了。她的手刚碰到背包带,车子突然猛地一震,紧接着就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车身瞬间往右侧倾斜过去。
操!我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辙痕,泥水溅在车窗上,糊成一片浑浊的黄。车子最终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停了下来,引擎发出几声垂死的呜咽,彻底熄火了。
张磊和李娜被惊醒,张磊揉着撞在椅背上的额头骂道:怎么回事地震了
爆胎了。我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打在脸上,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孔。右后轮已经瘪成了一团,轮毂在刚才的摩擦中擦出几道白花花的印子,还在往下滴着泥水。
李娜也下了车,往四周望了望,脸色瞬间白了:这是哪儿啊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
我们现在正处在一条盘山公路的拐角处,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沟,沟底隐约能看到墨绿色的树顶在风雨里摇晃。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树干在昏暗的天色里像一只只扭曲的手,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别急,我强作镇定地掏出手机,先看看有没有信号,叫救援。可屏幕上还是那刺眼的无服务,我举着手机在路边来回走了好几圈,指尖都被冻得发麻了,信号格还是纹丝不动。
林薇抱着胳膊蹲在路边,声音里带着哭腔:这鬼地方,我们不会要困死在这儿吧
别瞎说,张磊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雨看着也快停了,说不定前面不远就有人家。我们先往前走走看,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等死。
我抬头望了望前路,公路在雨幕里蜿蜒着钻进树林深处,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黑蛇。身后是来时的路,同样被浓绿的树影吞没,看不到尽头。
也只能这样了,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我们把背包带上,贵重物品拿好,锁好车,先往前走,说不定能找到村子或者人家。
李娜突然指着前方,声音有些发颤: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公路尽头的树林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片灰黑色的屋顶,像是一个村子。那些屋顶挤在山坳里,被浓密的树木半遮半掩着,在阴雨天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是个村子!张磊眼睛一亮,走,去那儿问问路,说不定还能借个电话。
我们把背包背好,锁了车门,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公路往前走。雨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毛雨,落在身上黏糊糊的。风从树林里钻出来,带着呜咽般的声音,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
越往前走,那片村子的轮廓就越清晰。那是个很古老的村子,房子大多是用土坯和黑瓦盖的,很多屋顶上都长满了杂草,墙壁也斑驳不堪,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泥土。村子周围没有像样的路,只有几条被踩出来的小径,蜿蜒着通向村里。
奇怪的是,这么一个村子,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狗叫,没有鸡鸣,甚至连风声都好像在这里停住了。整个村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泥泞的小路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格外刺耳。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啊。李娜紧紧抓着张磊的胳膊,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树干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皮裂开深深的沟壑,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树枝上挂着一些破烂的红布条,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像是一只只悬在空中的手。
有人吗张磊朝着村里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扩散开,又被周围的沉默吞噬了,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但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被暮色和树林掩盖,除了这个诡异的村子,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进去看看吧,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点就是了。
我们沿着村口的小路往里走,脚下的泥地里混杂着一些枯黄的草屑,还有几片碎掉的瓦片。两旁的房子大多门窗紧闭,有些窗户上的纸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视着我们的眼睛。
走了没几步,林薇突然啊地低呼一声,指着旁边一间房子的屋檐下。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屋檐下挂着一件红色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件红色的嫁衣,绸缎的料子,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只是年代久远,红色已经变得暗淡发黑,上面还沾着不少灰尘和蛛网,边角也有些磨损了。嫁衣的领口处挂着一枚银色的扣子,在阴雨天里闪着一点冰冷的光。
谁会把嫁衣挂在这种地方张磊皱着眉头,看着都晦气。
李娜突然拉了拉我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你看下面。
我低头一看,只见嫁衣正下方的地面上,放着一双绣花鞋。那是一双小脚女人穿的鞋子,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鞋头尖尖的,鞋跟处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村子……该不会是个鬼村吧林薇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以前在网上看过,有些废弃的村子里会留下这些东西。
别自己吓自己,我强装镇定,可能就是以前人家结婚留下的,忘了收起来而已。我们赶紧往前走,找到人问清楚就好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动了那件挂在屋檐下的嫁衣。嫁衣轻轻晃动着,像是一个穿着红衣的人站在那里,裙摆微微摆动。
我猛地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荒村里的红衣裳不能看,那是给死人穿的,看了会被缠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我赶紧转过头,拉着林薇往前走:快走,别看了。
我们加快脚步穿过村子,越往里走,周围的房子就越破败,有些屋顶已经塌了一半,露出里面黢黑的梁木,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几乎把整个房子都包裹住了。
突然,李娜停住脚步,指着前面一间稍微完好些的房子:你们看,那间房子好像有动静。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间房子的门虚掩着,门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还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
有人!张磊眼睛一亮,立刻朝着那间房子走去,我们去问问。
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但看着张磊已经走到了门口,也只好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时,那点灯光更清晰了,是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
一个穿着灰色对襟褂子的老头正坐在桌旁,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大爷,打扰了。张磊推开门,带着客气的笑容,我们是路过的,车子坏了,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电话
老头慢慢转过头来,他的脸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显得沟壑纵横,皮肤像干枯的树皮。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看了我们半天,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是啊大爷,我赶紧点头,我们迷路了,车子在外面爆胎了,想找个地方歇脚,再叫个人帮忙修修车。
老头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薇身上,又慢慢移开,他拿起桌上的烟袋锅磕了磕,说:这里是……老鸦村。外面的路早就没人走了,你们怎么会开到这儿来
导航导错了,张磊苦笑了一下,大爷,这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吗能不能借个电话用用
老头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村里早就没人了,就剩下我一个。电话早就断了线了。
我们四个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林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那我们怎么办啊
老头看着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天黑了,山里不安全,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先在我这儿歇一晚吧。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想想办法。
虽然这村子和这老头都透着一股诡异,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好感激地说:那太谢谢您了,大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老头站起身,他的背驼得很厉害,几乎要弯到地上,屋里地方小,你们将就着坐吧。我去烧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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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走进里屋,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一股淡淡的烟火气飘了出来。我们四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谁都没说话,屋子里只有煤油灯的火苗跳动的声音。
我偷偷打量着这间屋子,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年画,画的是胖娃娃抱着鲤鱼,边角都卷了起来。墙角的柜子上摆着一个掉了漆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就在这时,李娜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里屋门口的地上,放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和我们刚才在村口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鞋头尖尖的,上面绣着的鸳鸯已经发黑,鞋跟处那点暗红色的污渍,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在慢慢流动。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二、诡事
煤油灯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把里屋门口那双绣花鞋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蜷缩着的脚。我赶紧移开目光,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着,像是要撞出来。
水来了。老头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茶壶从里屋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辫梢用红头绳系着。她的皮肤白得像纸,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嘴角好像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这是我孙女,叫丫蛋。老头把茶壶放在桌上,又拿出来几个粗瓷碗,倒上热水,山里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我们连忙道谢,端起碗来。热水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喝下去却也驱散了一些寒意。丫蛋一直站在老头身后,还是低着头,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像个瓷娃娃。
大爷,这村子里就您和丫蛋两个人吗林薇喝了口热水,小心翼翼地问。
老头叹了口气,眼神暗了下去:以前不是的,以前村里可热闹了。后来……唉,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人一个个走了,就剩下我们爷孙俩了。他拿起旱烟袋,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模糊。
张磊看了看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大爷,这附近有没有修车的地方或者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外面的人
老头摇了摇头:我们这村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平时除了偶尔有几个上山采药的,根本没人来。修车的那得到几十里外的镇上才有。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的车要是坏得厉害,今晚肯定是修不好了。明天我去看看,要是能勉强弄一下,就让丫蛋她爹来帮忙拖出去。
丫蛋她爹我愣了一下,他不在村里吗
他在镇上干活,偶尔回来看看。老头的声音有些含糊,我今晚给他捎个信,让他明天过来。
我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通讯不便,找人帮忙也只能这样了。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哭嚎。老头把我们领到里屋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里面放着两张木板床,铺着些干草和破旧的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
你们就先在这儿挤挤吧,老头说,山里晚上冷,盖厚点。
谢谢您,大爷。我们把背包放在床边,看着老头带着丫蛋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点煤油灯的微光。
这地方太瘆人了,林薇压低声音,那个老头和小姑娘,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还有那双绣花鞋,李娜的声音带着哭腔,跟村口的一模一样,我刚才好像还看到丫蛋的脚……很小,跟那双鞋差不多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只顾着看绣花鞋了,还真没注意丫蛋的脚。现在想想,那小姑娘的个子虽然不高,但脚确实显得格外小,像是裹过脚一样。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裹脚的孩子
别胡思乱想了,张磊叹了口气,说不定就是巧合。现在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去,只能先在这儿待着了。大家都警醒点,别睡太死。
我们和衣躺在各自的床上,被褥又冷又硬,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屋檐下走动,又像是有人在窗户外面窃窃私语。
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屋顶,脑子里全是那双红色的绣花鞋,还有那件挂在村口的红嫁衣。奶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红嫁衣,绣花鞋,都是阴物,沾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慢慢移到了窗户边。那脚步声很轻,像是光着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
我瞬间清醒过来,屏住呼吸,心脏咚咚地狂跳。林薇和李娜也醒了,发出压抑的啜泣声。张磊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示意我们别出声。
窗户上糊着的纸被什么东西轻轻捅了一下,露出一个小小的破洞。一只眼睛贴在破洞上,正往屋里看。那只眼睛很大,瞳孔是浑浊的白色,一点神采都没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屋里,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是丫蛋!
我吓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张磊紧紧握着木棍,手背上青筋都爆起来了。窗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移开了,然后脚步声又慢慢朝着里屋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风声里。
屋子里一片死寂,我们四个都吓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林薇才带着哭腔低声说:她……她想干什么
不知道,张磊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丫头绝对有问题。我们今晚不能睡了,就这么坐着,等天亮。
我们坐在床上,互相靠着,谁都不敢说话,只能听着外面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在哭。那声音很轻,很尖,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在风声里忽远忽近,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们听到了吗李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都点了点头,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就在院子里,唱的是一段很古老的调子,歌词含糊不清,只能听出里面夹杂着红妆、花轿之类的字眼,听起来既悲伤又诡异。
突然,那歌声停了。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院门。然后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走进院子里,停在了我们的屋门口。
我们四个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张磊把木棍举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门口。门口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门板突然被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我们的心上。敲门声停了,院子里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风穿过门缝的呜咽声。我们四个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喘,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才敢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天刚亮透,张磊就猛地踹开门冲了出去,我们紧随其后。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的枯枝败叶,昨晚那诡异的歌声和脚步声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可当我看向老头住的那间屋时,心又沉了下去——那扇木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大爷丫蛋张磊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他壮着胆子推开门,我们跟着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里的煤油灯已经灭了,光线昏暗。老头倒在桌旁的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灰色的褂子,在地上积成一滩黑红的血泊。而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屋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啊!林薇尖叫着捂住眼睛,李娜直接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张磊脸色惨白,指着墙角说不出话。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角的柜子上,那件本该挂在村口的红嫁衣正搭在那里,衣角垂到地面,沾着几点暗红色的血渍。而柜子前面,那双绣花鞋整齐地摆着,鞋头对着门口,像是在等谁穿上。
丫蛋呢我突然意识到少了个人,四处扫视,屋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和老头的尸体,再也没有其他人。
跑了……她肯定跑了!张磊声音发颤,是她干的!这丫头根本不是人!
别乱说!我虽然也怕,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先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们在屋里翻找起来,找到一把生锈的柴刀和一个装着干粮的布包,还有一个老式的手电筒。张磊在老头的枕头下摸到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冥土养尸,红妆索命,生人勿进,血祭小鬼……
冥土养尸血祭小鬼李娜声音发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磊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赶紧走!
我们不敢再多待,背上背包,拿着柴刀和手电筒,快步冲出院子。路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那件红嫁衣又挂回了原来的位置,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我们的狼狈。
走了没多远,李娜突然指着前面的小路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小路中间,有一串小小的脚印,像是光着脚踩出来的,一直延伸向村子深处。那脚印很小,和那双绣花鞋的尺码一模一样。
她往里面去了。张磊握紧柴刀,我们别跟着,赶紧往公路那边走。
我们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村口走,可走了十几分钟,却发现又回到了那棵老槐树下。周围的景象一模一样,破旧的房屋,缠绕的藤蔓,还有那件挂在屋檐下的红嫁衣。
怎么回事林薇快哭了,我们是不是在绕圈子
是鬼打墙!李娜突然喊道,我奶奶说过,被脏东西缠上就会这样,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我心里一紧,拿出手电筒四处照,发现地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像是有人故意撒的。那些粉末沿着小路围成一个圈,把我们困在了村子中间。
这是什么张磊蹲下身摸了摸那些粉末,闻了闻,好像是骨灰。
就在这时,一阵铃铛声从村子深处传来,叮铃铃,叮铃铃,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随着铃声越来越近,我们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和昨晚在窗外听到的一模一样,轻得像羽毛落地。
我们握紧手里的东西,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脸被兜帽遮住,手里拿着一串黑色的铃铛,边走边摇。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丫蛋。
丫蛋还是穿着那件蓝布褂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她的脚上还是光溜溜的,踩在泥地上却没留下任何脚印。
你是谁张磊举起柴刀,声音发颤。
黑袍人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个老太太,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她的手里除了铃铛,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巫字。
外来的娃娃,胆子不小啊。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敢闯到老鸦村来,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你把丫蛋怎么了我强压着恐惧问道。
老太太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丫蛋她早就不是人了。十年前就被我炼成小鬼,替我守着这村子,等着像你们这样的蠢货送上门来。
炼成小鬼林薇脸色惨白,你是巫师
算你有点见识。老太太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这村子底下是冥土,养着一具百年女尸,需要生人精血喂养。你们的朋友,昨晚已经成了祭品,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她说着,突然摇动铃铛,叮铃铃的声音急促起来。丫蛋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小心!张磊大喊一声,挥起柴刀砍过去。丫蛋动作极快,像只灵活的猴子,轻松躲过柴刀,伸手抓向张磊的脸。张磊连忙后退,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丫蛋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啊!张磊惨叫一声,用力推开丫蛋,胳膊上留下两个血洞,鲜血直流。
我赶紧冲过去,用手电筒砸向丫蛋的头。手电筒砸在她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石头上。丫蛋转过头,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猛地扑过来。我侧身躲开,她撞在旁边的土墙上,土墙被撞出一个窟窿,她却毫发无伤,爬起来继续扑过来。
这东西不怕打!我大喊着后退,怎么办
用那个!李娜突然指着老太太手里的铃铛,她好像是用铃铛控制丫蛋的!
张磊忍着痛,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老太太扔过去。老太太侧身躲开,铃铛掉在了地上。就在铃铛落地的瞬间,丫蛋的动作突然停住,像个断电的木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里的漆黑慢慢褪去,恢复了之前的空洞。
找死!老太太怒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粉末,朝着我们撒过来。那粉末在空中化作一团黑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我连忙拉着林薇和李娜后退,张磊却慢了一步,被黑雾罩住,瞬间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张磊!林薇哭喊着想去拉他,被我死死拽住。
别过去!那是尸粉!我大喊道,看着张磊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像是被抽干了血液。
老太太冷笑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铃铛。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老头拿着桃木剑冲了过来,大喊:妖妇!休得害人!
老太太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脸色大变:是你王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追踪你多年,终于在这里等到你了!王道长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老太太,你用冥土养尸,炼制小鬼,残害生灵,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上刻着诡异的花纹,闪着寒光:就凭你看看谁收谁!
两人瞬间打在一起,王道长的桃木剑带着风声,招招凌厉。老太太的匕首也很厉害,上面的花纹像是活过来一样,散发出淡淡的黑气。我们趁机扶起李娜,躲到一间破屋里,从门缝里往外看。
王道长显然道行更深,没过几招就占了上风。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桃木剑上,大喝一声:敕!桃木剑突然发出一阵金光,刺向老太太。老太太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倒在地上,身上的黑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里面干瘪的身体。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老太太临死前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冥土的女尸已经醒了,她会穿上红嫁衣,踩着绣花鞋,把你们一个个都拖下去……
她说完,头一歪,不动了。而她的身体迅速腐烂,最后变成一滩黑水,渗入泥土里。
王道长喘着气,收起桃木剑,走到我们藏身的破屋前:你们没事吧
道长,谢谢您。我打开门,心有余悸地说,张磊他……
王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节哀吧。这老鸦村的女尸才是最大的麻烦,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的尸身,用镇魂符镇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女尸在哪里李娜声音发抖。
冥土就在村子中心的那间祠堂底下。王道长说,那妖妇肯定把尸身藏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去,趁着天还没黑。
我们跟着王道长往村子中心走,路过张磊的尸体时,林薇忍不住哭了起来。王道长在他身上盖了块破布,叹了口气:尘归尘,土归土,莫怪莫怪。
村子中心的祠堂已经很破败了,大门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推开大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祠堂正中间摆着一个供桌,上面没有牌位,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正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件。
尸身就在下面。王道长指着供桌后面的地面,那里有一块松动的石板。我们合力移开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见底,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王道长从背包里拿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把糯米,递给我们:拿着,这符纸能辟邪,糯米能防尸气。等会儿下去,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跟着我走。
他打开手电筒,率先跳了下去。我们互相看了看,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下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湿滑,长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通道豁然开朗,变成一个宽敞的洞穴。洞穴中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躺着一具女尸,穿着崭新的红嫁衣,脸上盖着一块红布。她的皮肤白得像纸,却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石台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十几具白骨,有的手里还攥着破旧的衣服碎片,看起来都是之前误入村子的人。
就是她了。王道长拿出桃木剑和镇魂符,我现在用符镇压她的魂魄,你们帮我盯着周围,别让任何东西靠近。
他走到石台前,正要把镇魂符贴在女尸的额头上,突然,洞穴里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手电筒的光芒忽明忽暗。一阵阴冷的风从洞穴深处吹来,吹起了女尸脸上的红布。
红布下面,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紧闭着,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她的脚上,赫然穿着那双红色的绣花鞋!
不好!她醒了!王道长脸色大变,赶紧将镇魂符贴过去。可就在符纸快要碰到女尸额头的瞬间,女尸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全是漆黑的一片。
她猛地坐起来,伸出惨白的手,抓住王道长的胳膊。王道长惨叫一声,桃木剑掉在地上。我们看到他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快用糯米!王道长大喊。我赶紧抓起一把糯米,朝着女尸扔过去。糯米落在她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阵白烟。女尸松开手,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震得整个洞穴都在摇晃。
王道长趁机后退,捂着受伤的胳膊,脸色惨白:这女尸被冥土滋养了百年,已成气候,普通的符咒对付不了她!
女尸从石台上跳下来,穿着绣花鞋的脚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朝着我们走来。她身上的红嫁衣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像是一团流动的血。
快跑!王道长喊道,转身朝着通道跑去。我们赶紧跟上,林薇跑在最后,被女尸一把抓住头发,拖了回去。
救命!林薇凄厉地哭喊着,伸手向我们求救。我想回头救她,却被王道长死死拉住:别去!救不了了!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女尸张开嘴,咬在林薇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服。林薇的哭声很快停止了,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女尸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们,嘴角沾着鲜血,露出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一步步追了过来。
通道狭窄,我们只能拼命往前跑。王道长因为胳膊受伤,跑得越来越慢,他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最后几张符纸塞给我:拿着这个,往东边跑,那里有一条出路。我来挡住她!
道长!我看着他决绝的眼神,鼻子一酸。
快走!别让我们白死!王道长推了我一把,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转身朝着女尸冲了过去,妖尸!我跟你拼了!
我咬着牙,再也不敢回头,拿着符纸和手电筒,拼命往通道深处跑。身后传来王道长的惨叫和女尸的嘶吼,还有桃木剑断裂的声音,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我拼尽全力冲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洞口,外面是熟悉的盘山公路。我连滚带爬地冲出洞口,瘫倒在公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色已经黑了,公路上空无一人。我回头看向那个洞口,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嘴。我再也不敢多待,挣扎着站起来,朝着远处有微弱灯光的地方走去。
走了整整一夜,我终于遇到了一辆路过的货车,司机把我救了下来。当我把在老鸦村的经历告诉警察时,他们根本不信,说那只是一个早就废弃的空村子,从来没有什么巫师和女尸。
可我知道那不是梦。我的背包里,还留着王道长给我的符纸,上面的朱砂印记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而每当阴雨天,我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还有那双红色绣花鞋踩在地上的咯吱声。
我知道,她还在找我。穿着那件染血的红嫁衣,踩着那双绣花鞋,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她会找到我的。而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