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念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时,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八点。
餐厅水晶灯的光芒落在银质餐具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像极了霍逸辰此刻的脸色。
等了你四十分钟。
他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苏念解下围裙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布料上刚溅到的油渍,轻声解释：
抱歉,路上堵车了。
她下午去城郊取设计稿,回程时遇上连环追尾,导航提示要绕远路时,她第一时间给霍逸辰发了消息,只是直到现在,那条消息也没等来已读回执。
霍逸辰没再追问,拿起刀叉切割盘中的牛排,银质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念坐在对面,默默盛了碗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失落。
结婚一年,她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和疏离。
他们的婚姻始于一场交易,苏家需要霍氏的注资渡过难关,而霍老爷子看中了她温顺懂事的性子,觉得能安抚霍逸辰那乖戾的脾气。
于是,她成了霍太太,住进这栋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层复式,却像个精致的摆设,守着空旷的房子,等一个永远不知道归期的人。
下周老爷子生日,穿我让张妈准备的礼服。
霍逸辰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
苏念点头,想起上次家庭聚会,她穿了自己设计的裙子,被霍家的亲戚暗地里议论小家子气,霍逸辰全程冷着脸,一句话也没为她说。
那之后,她的衣柜里便多了许多标签昂贵的衣服,却再也没有一件是她亲手画的设计图。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霍逸辰起身去了书房。
苏念收拾完餐桌,端着一杯温牛奶过去时,看到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是霍氏旗下的子公司出了点问题,她下午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了。
喝点牛奶吧,有助于睡眠。
她把杯子放在桌边。
霍逸辰头也没抬：放着。
苏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
我看了新闻,那个项目……
你懂什么
他终于抬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
做好你霍太太的本分就行,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尖锐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苏念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忘了,他从来都不屑于听她的意见。
哪怕她大学读的是金融系,哪怕她为了能跟上他的脚步,私下里做了多少功课。
抱歉,打扰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大概是他又烦躁地摔了什么东西。
她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手心的痛感蔓延开来,才慢慢走回卧室。
夜深时,霍逸辰躺下时,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
他借着月光看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鼻尖小巧,嘴唇抿成一条温顺的弧线。
这一年,她确实做得无可挑剔,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在他发脾气时永远安静地承受,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身边的人却悄悄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直到天快亮时才浅浅入眠。
苏念不知道,这场她小心翼翼维系的婚姻,就像温水煮青蛙,她以为只要足够温顺,足够耐心,总能等到水变凉的那天,却没意识到,水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煮沸。
2、
霍老爷子的生日宴设在霍家老宅。
苏念穿着张妈准备的藕粉色礼服,裙摆上镶着细碎的珍珠,走在霍逸辰身边,像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
逸辰来了。
霍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目光在苏念身上停留了片刻,
念念今天真漂亮。
谢谢爷爷。
苏念弯唇微笑,得体又疏离。
霍逸辰微微颔首,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全程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应付前来敬酒的宾客。
苏念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偶尔替他挡掉几杯酒,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霍总真是好福气,太太不仅漂亮,还这么体贴。
旁边有人打趣道。
霍逸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苏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苦涩。
体贴不过是她多年来养成的本能罢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抱歉,来晚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娇俏。
苏念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门口,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正是最近频繁出现在娱乐版面上的女明星,林悦。
也是霍逸辰公开承认过的,唯一的前女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包括霍逸辰。
苏念清楚地看到,霍逸辰原本平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悦悦你怎么回来了
霍老爷子显然也很惊讶。
爷爷生日快乐！
林悦笑着走上前,递上一个精致的礼盒,
我刚在国外拍完戏,特意赶回来给您祝寿的。
她说着,目光转向霍逸辰,眼神里的爱慕几乎毫不掩饰：
逸辰,好久不见。
霍逸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嗯。
苏念端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原来,他不是不会对人温柔,只是那份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林悦自然地坐在了霍逸辰另一边的空位上,开始和他聊起国外的趣事,语气亲昵,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苏念被冷落在一旁,像个多余的人。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有同情,有嘲讽,也有看好戏的。
霍太太,别介意啊,悦悦和逸辰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
旁边的霍家二婶假惺惺地安慰道。
苏念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怎么会不介意只是她的介意,在这场盛大的生日宴上,轻如鸿毛。
中途,苏念借口去洗手间,想透口气。
刚走到走廊,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小姐。
林悦追了上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我和逸辰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苏念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林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知道你和逸辰是商业联姻,
林悦走近一步,压低声音,
但逸辰心里一直有我。你占着霍太太的位置,不觉得碍眼吗
我是不是碍眼,不是你说了算。
苏念的语气冷了下来,
至少现在,我是霍逸辰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又怎样
林悦嗤笑一声,
他爱的人是我。你看看你,穿着他给你准备的衣服,学着讨好他的家人,可他对你有过半分真心吗
他有没有真心,我自己清楚,不劳林小姐费心。
苏念不想和她纠缠,转身想走。
等等。
林悦叫住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你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霍逸辰和林悦在国外的合影,两人靠得很近,霍逸辰的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这是上个月拍的,
林悦的声音带着炫耀,
他说,等我回来,就和你离婚。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死死盯着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难怪他最近总是很晚回家,难怪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淡,原来……是等她回来。
你走吧,
苏念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林悦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苏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好,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焐热他的心。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重新回到宴会厅。
霍逸辰看到她回来,皱了皱眉：
去哪了
有点不舒服,去吹了下风。
苏念的声音很轻。
霍逸辰没再追问,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林悦的方向。
苏念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独角戏,她好像……演不下去了。
3、
生日宴结束后,霍逸辰送苏念回家。
车里一路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快到小区时,苏念终于开口：
霍逸辰,我们离婚吧。
霍逸辰猛地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让苏念向前倾了一下,幸好系着安全带。
他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
苏念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林悦回来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霍逸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在胡闹什么就因为林悦回来了
不是因为她,
苏念摇了摇头,眼底带着疲惫,
是因为我累了。霍逸辰,这一年来,我努力做好霍太太,努力讨好你,努力……爱你,可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好。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霍逸辰的语气变得暴躁,
我什么时候让你讨好我了你是霍太太,这是你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
苏念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所以,我就应该看着你的前女友登堂入室,应该忍受你的冷漠和忽视,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苏念！
霍逸辰低吼一声,
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苏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霍逸辰,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对我有过半分尊重吗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晚回家吗因为我去拿我的设计稿,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做出来的,是我……
够了！
霍逸辰打断她,
我不想听这些！
他最烦她这样,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个怨妇一样。
苏念看着他不耐烦的脸,心彻底凉了。
她默默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我自己上去就好。
霍逸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他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他不明白,不过是林悦回来了,她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
难道她不知道,他和林悦早就过去了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动车子,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
苏念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打开衣柜最底层的箱子,里面放着她的设计稿和一些奖杯。
那是她大学时获得的设计比赛金奖,是她曾经的梦想和骄傲。
结婚后,为了迁就霍逸辰,她放弃了去国外深造的机会,放弃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家里。
可她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一句你应该做的。
她拿起那个奖杯,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刻字,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上面,晕开了一片水渍。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响动,霍逸辰回来了。
他喝了酒,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脚步有些不稳。
你还没睡
他走进房间,看到苏念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陌生的奖杯,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他走过去,一把夺过奖杯。
还给我！
苏念急了,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破烂玩意儿
霍逸辰醉眼朦胧地看着奖杯,语气带着不屑,
整天弄这些没用的东西,难怪……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一松,奖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念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睛瞬间红了。
那不仅仅是一个奖杯,那是她的梦想,是她最后的坚持。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霍逸辰,你给我滚！
霍逸辰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着苏念通红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
念念,我……
滚！
苏念再次吼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不想再看到你！
霍逸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苏念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碎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像她此刻的心。
她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4、
第二天早上,霍逸辰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昨晚在客房睡的,一想起昨晚的事,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更不应该摔碎她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主卧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没有人睡过。
霍逸辰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步走进衣帽间,打开苏念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少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件她平时不怎么穿的。
梳妆台上的护肤品也少了很多,只剩下几个空瓶子。
她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霍逸辰就觉得一阵恐慌。
他拿出手机,拨打苏念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又给苏念的朋友打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没联系不知道她在哪。
霍逸辰像疯了一样在房子里找,希望能找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
最后,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份文件。
是离婚协议书。
上面已经签好了苏念的名字,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决绝。
霍逸辰拿起协议书,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是认真的。
她真的要离开他。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感席卷了他。
他一直以为,苏念就像空气一样,无论他怎样忽视,怎样伤害,都会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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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空气突然消失了,他才发现,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冲出家门,开车去了苏家。
苏父苏母看到他,脸上带着惊讶。
逸辰你怎么来了念念呢苏母问道。
她没回来吗
霍逸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啊,
苏父皱起眉头,
她昨天不是和你一起去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了吗出什么事了
霍逸辰没有回答,转身又离开了苏家。
他不知道苏念会去哪里,她在这个城市除了苏家,好像就只有他了。
不,她还有她的设计梦想。
霍逸辰猛地想起什么,开车去了苏念以前的工作室。
那是一个位于老城区的小阁楼,他只陪她去过一次,还是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
他记得她当时说,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
车子停在楼下,霍逸辰抬头望去,阁楼的灯亮着。
他心里一喜,连忙跑了上去。
推开门,他看到苏念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画着设计图。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好得像一幅画。
听到动静,苏念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走
霍逸辰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因为我摔了你的奖杯我向你道歉,我……
不是因为奖杯。
苏念打断他,关掉电脑,站起身,
霍逸辰,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奖杯就能概括的。
那是什么
霍逸辰追问,
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苏念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不用了。霍逸辰,我们不合适。你想要的是一个温顺听话的霍太太,而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尊重我、珍惜我的人。我们给不了彼此想要的。
我可以！
霍逸辰急切地说,
我可以尊重你,珍惜你,只要你回来！
太晚了。
苏念摇了摇头,
我的心已经冷了,焐不热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请你走吧,霍总。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霍逸辰看着她僵在原地,看着苏念决绝的侧脸,喉咙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低眉顺眼、在他发脾气时默默递上温水的女人,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念念……
他试图伸出手去碰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霍逸辰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泛白。
霍总,请回吧。
苏念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联系我的律师就好。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进里间,关上了门。
那扇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霍逸辰站在空荡荡的外间,看着墙上挂着的设计草图,那是苏念画的他们的家,虽然从未实现过,却能看出她曾经的憧憬。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小阁楼的,只记得下楼时脚步虚浮,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回到家,偌大的房子安静得可怕。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苏念,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餐厅里,她昨晚没喝完的牛奶还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书房里,她替他整理好的文件整齐地码在桌角,旁边放着她写的便签,提醒他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
卧室里,她的睡衣还挂在衣柜里,散发着淡淡的、属于她的馨香。
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却又处处都没有她。
霍逸辰像个游魂一样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苏念的名字签得很认真,一笔一划,没有丝毫犹豫。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这一晚,霍逸辰没有睡觉。
他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堆满了烟蒂。
他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苏念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他胃不好,她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给他熬养胃粥,怕吵醒他,总是轻手轻脚地像只小猫。
他开会晚归,她总会留一盏灯,端上温热的醒酒汤,从不抱怨。
他随口说一句喜欢吃城西的糖糕,她第二天就会绕远路去买,用保温盒装好,怕凉了影响口感。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如刀绞。
他一直以为,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却忘了,没有人天生就该对谁好,她的付出,是因为爱,而不是义务。
第二天,霍逸辰去了公司。
他脸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让员工们都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可就算坐在熟悉的总裁办公室里,他的心思也无法集中。
他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以前一样,端着咖啡走进来,轻声说一句逸辰,休息一下吧。
可直到天黑,门口也没有动静。
林悦打来电话,语气娇俏地约他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敷衍地答应,可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没空。
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懒得解释。
林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阴狠。
她不明白,霍逸辰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难道苏念那个女人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认输。
霍逸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深夜。
他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那个小阁楼。
楼下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到苏念的身影。
她好像在画画,偶尔会停下来,揉一揉肩膀。
霍逸辰就那样坐在车里,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直到凌晨,灯光熄灭,他才缓缓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霍逸辰像是着了魔。
他不去参加任何应酬,每天处理完工作就去小阁楼楼下等着,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他看到苏念背着画板去采风,看到她和朋友笑着走进咖啡馆,看到她熬夜赶稿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
他看到她没有他,也过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开心。
这种认知,让他既欣慰,又心痛。
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混蛋。
他习惯了她的付出,把她的爱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在她被误解时,还选择相信别人。
他摔碎的不仅仅是一个奖杯,更是她的梦想和信任。
霍逸辰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苦涩得让他夜不能寐。
他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苏念追回来。
6、
霍逸辰开始尝试联系苏念。
他给她发消息,道歉,解释,诉说自己的思念,可那些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他给她打电话,永远是关机的提示音。
他去小阁楼找她,她要么不开门,要么就让邻居转告他,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霍逸辰没有放弃。
他知道,是自己伤她太深,想要得到她的原谅,没那么容易。
他开始从细节做起。
他记得苏念喜欢吃城南那家店的馄饨,每天早上都会绕远路去买,然后放在小阁楼楼下,附上一张便签：趁热吃。
他知道苏念工作室的电脑有些老旧,运行速度很慢,就匿名给她寄了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
他听说苏念参加了一个重要的设计比赛,就动用自己的人脉,确保比赛的公平公正,不让她因为没有背景而被埋没。
他做了很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笨拙又真诚。
苏念不是不知道。
那些放在楼下的馄饨,她虽然没有吃,但也没有扔掉。
那台新电脑,她虽然嘴上说着谁稀罕,但还是用了起来,因为确实方便了很多。
她也能感觉到,这次的设计比赛,评委们的眼光格外公正,她的作品得到了应有的认可。
她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只是过去的伤害太深,她不敢再轻易相信。
这天,苏念从设计展出来,外面下起了大雨。
她没带伞,正站在门口发愁,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出现在她头顶。
苏念回头,看到霍逸辰站在身后,浑身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
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念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雨太大了,不好打车。
霍逸辰坚持着,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更多,
就当……就当是我为以前的事,向你赔罪。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反而有些卑微。
苏念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快到小阁楼时,苏念突然开口：
霍逸辰,你不用这样的。
霍逸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
我们已经结束了。
苏念打断他,语气平静,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霍逸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为什么就因为林悦我可以和她断绝所有联系！我可以……
和她没关系。
苏念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累了,不想再回头了。霍逸辰,你不懂,那种一次次付出,却得不到回应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懂！
霍逸辰急切地说,
我现在懂了！念念,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改的！
苏念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有些复杂。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逸辰,像个无助的孩子。
可感动,不代表可以原谅。
对不起。
她轻声说,
我已经决定了。
车子停在楼下,苏念推开车门,撑着伞准备下车。
念念！
霍逸辰突然叫住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奖杯,我找人修好了。虽然不能恢复原状,但……
苏念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
不用了,碎了就碎了吧。
说完,她走进雨幕,消失在楼道里。
霍逸辰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脏像是被雨水浸泡过一样,又冷又沉。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找人修复的奖杯,虽然裂痕还在,但能看出修复的人花了很多心思。
他原本以为,这至少能让她消气一点,却没想到,她根本不在乎。
原来,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
霍逸辰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
他第一次明白,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7、
苏念的设计作品在比赛中获得了金奖,一时间声名鹊起,很多知名的设计公司都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苏念最终选择了一家业内口碑很好的工作室,开始了新的工作生活。
她每天忙碌而充实,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霍逸辰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缠,只是远远地看着,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帮一把。
苏念虽然没有接受他的示好,但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排斥。
她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林悦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
林悦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苏念工作室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
她穿着一身名牌,妆容精致,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工作室的环境。
苏小姐,我们谈谈吧。
林悦坐在苏念对面,开门见山。
苏念放下手中的画笔,淡淡道：
林小姐有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离开这座城市。
林悦的语气带着一丝傲慢,
只要你走,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苏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林小姐是不是太自信了我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你在这里,只会影响逸辰。
林悦皱了皱眉,
他现在心里只有你,连工作都没心思做了。你难道想看着霍氏集团毁在他手里吗
霍氏集团是不是会毁,那是霍逸辰的事,与我无关。
苏念的语气冷了下来,
林小姐如果没别的事,请离开吧,不要打扰我工作。
苏念,你别给脸不要脸！
林悦的耐心耗尽,语气变得尖锐,
你以为逸辰是真的爱你吗他只是一时新鲜罢了！等他腻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苏念不想再和她废话,起身下了逐客令。
林悦看着苏念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脸色发白。
她知道,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离开工作室后,林悦给霍逸辰打了个电话,语气委屈地说：
逸辰,我刚才去找苏小姐了,想和她好好谈谈,可她……可她骂我,还说永远不会原谅你。
霍逸辰正在开会,听到这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去找她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啊……
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看你最近这么难受,心里也不好受……
不需要。
霍逸辰的语气很冷,
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霍逸辰,苏念,你们都别想好过！
她想到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几天后,网上突然爆出了一组照片。
照片上,苏念和一个陌生男人举止亲密,两人一起走进了酒店。
标题更是耸人听闻,霍太太婚内出轨,与神秘男子酒店缠绵。
虽然苏念已经和霍逸辰提出了离婚,但在大众眼里,她还是霍太太。
这组照片很快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苏念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的工作室接到了很多骚扰电话,有人甚至在网上辱骂她。
苏念看着那些照片,气得浑身发抖。
她认出了照片上的男人,是她工作室的一个客户,那天他们只是谈完工作,一起走出办公楼,被人恶意抓拍,断章取义。
而那个酒店,她根本就没去过。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苏念感到一阵无力,她只想好好工
作,好好生活,为什么总是有人来打扰她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霍逸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苏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照片的事,我看到了。
霍逸辰的声音很沉,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不用了。
苏念的声音有些疲惫,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念念,这也是我的事。
霍逸辰的语气很坚定,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苏念没有说话,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窗外,心里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相信霍逸辰。
8、
霍逸辰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眼就看出,那些照片是经过处理的,目的就是为了抹黑苏念。
而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林悦,不会有别人。
他立刻让人去调查,很快就拿到了林悦买通狗仔、伪造照片的证据。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证据交给了警方。
同时,他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开澄清了苏念和他的关系,说明他们早已在办理离婚手续,不存在婚内出轨一说。
他还在发布会上,向苏念公开道歉,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为这次事件给她带来的困扰。
苏念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对不起她。
霍逸辰站在闪光灯下,眼神真诚,
我希望大家能尊重她,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这场新闻发布会,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人们没想到,一向高傲冷漠的霍总,会如此公开地向一个女人道歉。
更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林悦。
林悦很快就被警方带走调查,她的演艺生涯也彻底毁了。
那些辱骂苏念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理解。
苏念看着电视上霍逸辰道歉的画面,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得不承认,霍逸辰这次,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
晚上,苏念加完班,走出工作室,看到霍逸辰站在楼下等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笑容：
我……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是你以前喜欢吃的排骨汤。
苏念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
谢谢你。
应该的。
霍逸辰把保温桶递给她,
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
都过去了。
苏念接过保温桶,
林悦的事……
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霍逸辰的语气很平静,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苏念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有些动摇。
我上去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楼道。
霍逸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虽然失落,但也有一丝希望。
至少,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拒绝他。
接下来的日子,霍逸辰依旧默默地关心着苏念。
他不再提复合的事,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不需要的时候消失。
他会记得她的生理期,提前给她准备好红糖姜茶。
他会在她加班晚了的时候,开车在楼下等着,确保她安全到家。
他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送药过来,笨拙地照顾她。
他的改变,苏念都看在眼里。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让她伤透心的男人,正在一点点地变好。
这天,苏念去参加一个设计论坛,遇到了大学时的学长,也是她曾经的暗恋对象,顾言。
顾言现在是一家知名设计公司的总监,看到苏念,很是惊喜：
念念,好久不见。
学长,好久不见。
苏念也很高兴。
两人聊了很多,从大学时的趣事,到现在的工作生活。
顾言得知苏念的经历后,有些心疼：
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你,学长。
苏念笑了笑。
两人一起走出论坛现场,正好被前来接苏念的霍逸辰看到。
霍逸辰看到苏念和顾言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嫉妒。
他下车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在苏念身边,看着顾言,眼神带着一丝敌意：
这位是
这是我大学学长,顾言。
苏念介绍道,这是霍逸辰。
顾言看着霍逸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着伸出手坦然地握住霍逸辰的手,笑容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霍总大名,久仰。
霍逸辰指尖冰凉,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直到顾言微微蹙眉才松开。
他侧身挡在苏念身前,语气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我来接念念回家。
苏念皱眉,觉得他这举动太过幼稚,刚想开口反驳,顾言却先笑了：
既然有人接,那我就不送了。念念,改天有空一起喝咖啡。
好啊。
苏念点头应下。
看着顾言的车消失在路口,霍逸辰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转身看向苏念,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
你和他很熟
学长是我大学时的前辈,以前很照顾我。
苏念不想跟他争执,转身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我自己开车来的,不劳霍总费心。
霍逸辰快步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苏念,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苏念挣了两下没挣开,抬头瞪他：
放开！
我不放。
霍逸辰固执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那个顾言,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霍逸辰你不可理喻！
苏念又气又笑,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我跟谁来往,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要我还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你就还是我霍逸辰的妻子！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苏念头上,她瞬间冷静下来,眼神也冷了下去：
所以,你做这么多,不是为了道歉,只是为了你的占有欲
霍逸辰被问得一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确实见不得她对别人笑,见不得别的男人对她示好,那种感觉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坐立难安。
可他做这些,绝不仅仅是因为占有欲。
不是的……
他试图解释,声音却越来越低,
我只是……只是怕你真的爱上别人。
苏念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心里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她别开脸,语气缓和了些：
霍逸辰,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你先放开我。
这次,霍逸辰没有再坚持,缓缓松开了手。
苏念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没再看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时,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霍逸辰还站在原地,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落寞。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霍逸辰没有再出现。
苏念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会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会在加班晚归时留意楼下是否有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甚至在喝排骨汤时,会想起他笨拙地拿着保温桶站在楼下的样子。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念头驱散。
她不能再陷进去了。
这天,苏念接到了顾言的电话,约她去看一个新开展的艺术展。
听说有很多新锐设计师的作品,很适合你现在的风格。
顾言的声音温和有礼。
苏念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艺术展上,顾言谈吐风趣,对各种作品的见解独到,和他在一起,苏念感到很轻松。
两人走到一幅抽象画前,顾言突然开口：
念念,霍逸辰最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苏念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和霍氏有合作。
顾言笑了笑,
他找各种借口约我吃饭,聊的却全是你的事。问你喜欢吃什么,问你最近有没有生病,问你……有没有提起过他。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
他……他就是闲的。
他不是闲的。
顾言看着她,眼神认真,
念念,霍逸辰是真的慌了。以前他把你当空气,现在才发现你是他的氧气。
苏念没说话,目光落在那幅抽象画上,心思却乱了。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
顾言叹了口气,
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还爱,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不爱了,就彻底断干净,对谁都好。
从艺术展出来,苏念的心情很复杂。
顾言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真的还爱霍逸辰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想到他落寞的背影,她会心疼。
想到他笨拙的示好,她会心软。想到他可能真的会失去她,她会……舍不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霍逸辰的助理打来的。
苏小姐,不好了！霍总他……他晕倒了！
10、
苏念赶到医院时,霍逸辰刚被从急救室推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看起来脆弱得让人心疼。
医生,他怎么样了
苏念抓住主治医生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
霍总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最近过度劳累,压力太大,导致急性胃出血。
医生解释道,
幸好送来及时,没什么大碍,但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熬夜和过度劳累了。
苏念松了口气,心里却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知道他胃不好,以前总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养胃的食物,提醒他按时吃饭。
可她离开后,他就把这些全都抛到了脑后。
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苏小姐,霍总这阵子为了处理公司的事,还有……还有找您的消息,几乎没怎么合过眼,饭也很少吃……
苏念没说话,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霍逸辰的手。
他的手很凉,指尖还有些颤抖。
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霍逸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苏念,他浑浊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念念……你来了……
别动！
苏念按住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霍逸辰乖乖地躺好,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带着满足和小心翼翼。
你……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苏念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了,先养好身体。
她端起旁边的温水,用棉签沾湿,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嘴唇,
以后不许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霍逸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鼻子突然一酸。
他想起以前,他胃痛发作时,她也是这样守在他身边,为他擦汗,喂他喝水,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是他,亲手把这份温暖推开了。
念念……
他哽咽着开口,
对不起……
苏念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继续给他擦着嘴唇。
但霍逸辰看到,她的眼眶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请了假,在医院照顾霍逸辰。
她给他擦身,喂他吃饭,帮他按摩因为长时间卧床而僵硬的四肢,做得自然又熟练,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霍逸辰很享受这种感觉,却又有些不安。
他怕这只是她一时的心软,等他病好了,她又会像以前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这天,苏念给霍逸辰削苹果,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念念,等我出院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念的手停在半空,苹果皮断了。
她看着霍逸辰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心里挣扎得厉害。
她看到了他的改变,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也承认自己对他还有感情。
可过去的伤害,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她不敢保证。
霍逸辰,
她轻轻抽回手,语气平静,
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先养好身体。
霍逸辰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他知道,急不来。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他还有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出院那天,霍逸辰想让苏念跟他一起回家,苏念却摇了摇头：
我回工作室。
霍逸辰虽然失落,却没有强求：
我送你。
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苏念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霍逸辰突然开口：
念念,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去看看那个修复好的奖杯。
苏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看着苏念走进工作室的背影,霍逸辰握紧了方向盘,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11、
周末,霍逸辰准时来接苏念。
他没有带她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他们以前的家。
推开家门,苏念有些恍惚。
房子里的摆设和她离开时几乎一样,只是干净了很多,也……温暖了很多。
阳台上多了几盆她喜欢的绿植,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她以前常用的那个马克杯,甚至连她最喜欢的那盏落地灯,都亮着柔和的光。
你……
苏念有些惊讶。
我每天都让人过来打扫,保持着你在时的样子。
霍逸辰看着她,眼神温柔,
我总觉得,你会回来的。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霍逸辰拉着她走到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个被他摔碎的奖杯。
裂痕被精心地修复过,虽然还是能看出来,但已经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修复的地方还镶嵌了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星星落在了上面。
我找了最好的工匠,他说这样修复,既能保留原来的样子,又能让裂痕变得不那么刺眼。
霍逸辰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后悔。
苏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奖杯上的裂痕。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她拿到这个奖杯时的激动和喜悦,想起她把它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时的骄傲,想起它摔碎时的心痛和绝望,也想起了霍逸辰这些日子以来的改变和付出。
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
霍逸辰看到她哭了,慌得手足无措,伸手想为她擦眼泪,又怕她不愿意,手停在半空,
念念,你别哭,我……
苏念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霍逸辰身体一僵,随即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霍逸辰,你这个混蛋……
苏念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
霍逸辰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也带着颤抖,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思念和后悔,都通过眼泪宣泄出来。
过了很久,苏念才渐渐平静下来,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霍逸辰,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霍逸辰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念看着他,眼神认真,
但这一次,如果你再伤害我,我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霍逸辰激动地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念念,谢谢你,谢谢你……
他语无伦次,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苏念看着他开心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12、
霍逸辰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改变。
他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陪苏念吃饭。
他记得所有她的喜好,会在她生理期时提前准备好红糖姜茶,会在她加班晚归时去接她,会在她遇到难题时耐心地帮她分析。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自私的霍总,而是一个会做饭、会照顾人、会说情话的普通男人。
苏念也渐渐打开了心结,重新接纳了他。
她会在他工作累的时候,给他捏捏肩,讲讲笑话。
她会在周末的时候,拉着他去逛菜市场,做他喜欢吃的菜。
她会把自己的设计稿拿给他看,认真地听取他的意见。
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这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霍逸辰包下了整个顶楼餐厅,准备了烛光晚餐。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看着苏念,眼神温柔而坚定：
念念,第一次求婚的时候,我很敷衍,也很混蛋。今天,我想重新求一次婚。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钻石不大,却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枚戒指,是我亲手设计的,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
霍逸辰的声音有些紧张,
苏念,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苏念看着他,眼眶湿润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霍逸辰激动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窗外,烟花绽放,照亮了整个城市的夜空,也照亮了他们幸福的笑容。
霍逸辰,
苏念靠在他怀里,轻声说,
余生请多指教。
嗯,余生请多指教。
霍逸辰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他们的故事,曾经充满了误会和伤害,却因为彼此的坚持和改变,最终迎来了圆满。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
会有争吵,会有伤痛,会有错过,但只要还爱着,只要愿意为对方改变,就一定能找到回到彼此身边的路。
而霍逸辰知道,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苏念在他最混蛋的时候,没有彻底放弃他。
往后余生,他会用尽全力,去爱她,去珍惜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