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榭内,大长公主周鸢目送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她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一点点拉平、绷紧,最终化作一道刻薄的直线,眼角因极致的怒意而微微抽搐。
幽州故人......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本以为沈知意是只听话的雏鸟,可以任由她打磨、利用,去啄咬肃王府那头猛虎。谁曾想,这雏鸟竟早已亮出了鹰隼的利爪,反过来抓破了她亲手编织的网。
仅仅凭着蛛丝马迹,她就敢掀开南疆的旧疤,甚至敢用幽州故人这四个字来要挟我!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起初的一丝犹豫,在意识到这颗棋子已然脱离掌控时,瞬间化为决绝。
周鸢缓缓抬起手,欣赏着自己新做的蔻丹,语气却森然如冰:这颗棋子,已经脏了,该扔了。
阴影里,一个老太监应声走出,他走路时悄无声息,只有袖口偶尔会拂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殿下。
跟着她,大长公主的声音压得极低
,让她永远闭嘴。手脚干净些,别给本宫留下任何麻烦。
奴才明白。老太监躬身一揖,再直起身时,人已悄然退入了廊柱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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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马车驶离皇宫,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咕噜声。
车厢内,沈知意的心跳撞击着胸腔,一声声,沉重而急促,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知道,自己那一步险棋,已让她彻底成为周鸢的眼中钉,致命的危险即将降临。
她没有半分松懈,手早已按在右手的广袖上,那只冰冷的袖弩就藏在下面,坚硬的轮廓给了她唯一的慰藉。
与此同时,另一匹快马正朝着肃王府的方向疾驰。马背上的萧景珩心头烦躁不安,沈知意入宫前那句带着颤音的阿兄,我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那张挂着泪痕的脸,在梵音寺里的倔强眼神,还有递上那封信时眼中燃烧的火光......这些画面在他脑中杂乱地冲撞,让他心烦意乱。
一股说不清的烦闷堵在他胸口,像吸进了一口潮湿的闷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攥紧了缰绳,手背青筋暴起。他怎么能就这么回府,将她一个人丢在那座吃人的宫殿里他怎么能放任她独自去面对那个的大长公主
鬼使神差地,萧景珩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调转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她独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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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发深沉,马车行至长街中段,周围倏然安静下来,连路边草丛里的虫鸣都像是被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
沈知意背后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车夫一声短促的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来了!
下一瞬,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色,数不清的利箭瞬间钉满了车厢,发出笃笃笃的密集凿击声,仿佛要将马车射成一个筛子。
王府的侍卫们怒喝着拔刀,瞬间与从天而降的十余名黑衣刺客战作一团,刀剑相击的脆响和濒死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刺啦——一声巨响,坚固的车顶竟被利剑从中断然劈开!
木屑纷飞间,沈知意没有丝毫犹豫,就地一滚,在长刀劈下的前一刻,狼狈地从破口处翻了出去。
她落地时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剧痛传来,但她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右手已然抬起,一支毒箭悄无声息地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