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道不长,尽头是一扇朽烂的木门。
萧景珩一脚踹开,腐朽的木头碎成几块,一股夹杂着尘土与香灰的陈年气味扑面而来。
熏得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外面竟是一座荒废的山神庙。
神像倾颓,半边脸塌在地上,慈悲的眼角挂着一张硕大的蛛网,被从破洞屋顶漏下的冷白月光照得亮晶晶。
这里,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萧景珩再也撑不住,背靠着斑驳的廊柱,缓缓滑坐在地。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不是哭,也不是喊,是比哭喊更绝望的嘶鸣。
父亲。玄鹰卫。追杀。
一个个词语像烧红的烙铁,轮番在他脑子里滚过,将他二十年来建立的所有骄傲、所有信仰,砸得稀碎。他不是被蒙蔽,他是彻头彻T彻尾的傻子!是一个帮着杀母仇人,将屠刀递向唯一知情者的帮凶!
沈知意忍着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冷眼看着他。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肃王世子,像一尊被打碎的神像,终于暴露出内里泥塑的狼狈。
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走到神台边,从一个积满灰尘的水缸里,用衣袖滤了些还算干净的雨水。然后,她咬着牙,撕下了自己裙摆内侧最干净的一角。
布料撕.裂的声音,让他肩膀的颤抖停了一瞬。
沈知意端着那捧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萧景珩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充满了攻击性。别碰我!
她恍若未闻,无视他下意识的抗拒,一手强硬地抓住他受伤的手臂。
那把淬毒的匕首留下的伤口已经发黑,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她将浸湿的布条覆上去,开始清理那些凝固的血污和泥土。
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算得上粗鲁,好几次都扯得他肌肉紧绷。可她的神情,却专注得吓人。那双在火光下总是藏着算计的眼睛,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只映着他手臂上那道丑陋的伤。
萧景珩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愈发没有血色的嘴唇;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片浅浅的阴影。
这一刻,没有算计,没有伪装。
只有两个在绝境中,相互舔.舐伤口的困兽。
现在,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你还觉得,我是为了攀附权贵,才不惜一切回到王府的吗
萧景珩没有回答。
可那死一般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沈知意将那枚玄鹰卫的飞镖,轻轻放在他被包扎好的手边。乌黑的镖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他杀我母亲,如今,也要杀我们。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桩事,早已不是我的私仇。而是你肃王府,泼天富贵下,见不得光的家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阿兄,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活,想保住肃王府最后的体面,就只能帮我。
帮我,查清真相。
她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纤细的五指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