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几匹高头大马闯入百草集,鼻息搅动污浊空气。它们焦躁刨地,铁甲徽记阳光下闪烁。一看便知,这是权势滔天的大长公主府来人。
为首的侍卫统领翻身下马。他马鞭一挥,嫌恶地拨开凑前的乞丐。鞭尖沾上污秽。统领径直走向最偏僻的摊位。银面女人静坐,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她只露清冷双眼与苍白唇瓣,目光沉静,深不可测。
侍卫统领见惯市井小民谄媚恭维,头一次遇到这般无视权贵之人,心头升起无名火。
可一想到公主殿下几近癫狂的命令,以及府里日益弥漫的恐怖气氛,他只得强压火气。他倨傲又急切开口：你就是鬼医阿若我家殿下有请,识相的,就跟我们走一趟！
沈知意眼皮未抬,指尖轻抚摊位上三.不治木牌。她声音自面具下传出,清冷如霜,不带情绪：我摊前有牌,不识字吗
放肆！侍卫统领身后的护卫齐齐按住刀柄。金属摩擦,声响刺耳,威胁之意显露无疑。统领抬手制止。他深谙对付江湖骗子,利诱胜过威逼。
他拍了拍手,两名侍卫立刻抬着沉重木箱上前。砰地一声,箱子重重落地,激起一片灰尘。
箱盖开启,金条满溢,夺目光芒四射。昏暗巷道中,金光映亮围观者眼底贪婪。我家殿下说了,只要你能治好她的‘病’,这些,就都是你的。
统领声音充满诱惑。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能买下京城半条街的铺子。
沈知意缓缓抬头,目光扫过箱中金条,眼波不起波澜。金子于她,如同路边顽石。她视线转回统领,眼中不屑与漠然尽显。她起身,理了理身上麻衣,淡漠开口：带路。这更像命令,而非应允。
公主府的马车将她从侧门载入。朱漆大门缓缓合拢,将百草集的喧嚣与污浊彻底隔绝在外。府邸奢华至极,却弥漫死气,对比诡异。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精巧别致。下人噤若寒蝉,面带惊惧。他们贴墙而行,脚步轻缓,生怕引来不祥。沈知意觉察窒息恐惧弥漫空气,风中似有血腥。
即将进入主院暖阁时,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拦住她。她着深色常服,身形佝偻,却带不容置疑的威严。鬼医姑娘,按规矩,见殿下前,需得搜身。
危机骤至。老嬷嬷身后,两名侍女孔武有力,目光不善,似欲扑食。内院守卫森严,袖弩一旦搜出,她将瞬间被当刺客格杀,死无对证。沈知意心跳剧烈,面上却不显。
她无视眼前剑拔弩张,唇角勾起嘲讽。她坦然张开双臂,任由老嬷嬷粗糙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从衣领到袖口,从腰带到裙摆,搜查极细。老嬷嬷连发髻都摸了一遍,试图找出任何利器。
袖中空空如也,只有几包油纸包好的药粉。老嬷嬷捏开一包闻了闻,不过寻常安神药材,这才放下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却不知,沈知意真正的杀器,藏在发髻中的乌木发簪。簪头梅花精致,最细的梅蕊尖端淬着剧毒,见血封喉。她真正的武器,不止是此细针,更是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
暖阁熏香呛鼻,却压不住腐朽颓靡。大长公主周鸢斜倚软榻。昔日雍容华贵,今只余憔悴癫狂。她眼底乌青浓重,双颊凹陷。保养得宜的肌肤亦松弛。指尖神经质地轻叩扶手。
一见到戴鬼面的沈知意,她便厉声质问,声音尖锐如刀：你究竟何人装神弄鬼,可知欺骗本宫何下场！刘全那狗奴才本宫已拔舌头,你若有所隐瞒,下场更惨！
沈知意不答,目光越过她,落在那张紫檀木小几上的茶杯。茶汤清亮,热气袅袅,散发淡淡药香。
公主殿下,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周鸢耳中,带着令人心悸的洞察力,这杯凝神茶,您已饮用半月有余了吧
周鸢瞳孔骤缩！此茶御医特制方子,用料珍奇,每日由她最信任侍女亲手奉上。除开方御医与心腹刘全,绝无第三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