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雨水顺着鬼面的边缘滴落,在地上砸开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沈知意踏入大长公主府的大门,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狼狈。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唯一完好的,是她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用油布包裹的药匣。
周围的空气冷得能结出冰来。
往日里还算有些生气的府邸,此刻死气沉沉。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两倍,个个面色肃杀,手按刀柄,目光在她身上刮来刮去,带着审视与敌意。
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丹若苑。
还没走到门口,秦嬷嬷就迎了上来,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比平日里低了八度：阿若姑娘,公主殿下在暖阁等您。
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热气扑面而来。
大长公主周鸢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常服,身形笔直,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沈知意将药匣放在地上,双膝跪倒,额头触地。
民女......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周鸢缓缓转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回来了阿若,你倒是给本宫解释解释,本宫派出去保护你的二十名护卫,为什么只回来了七个剩下的十三个,是死在了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都淬了毒。
沈知意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回禀公主,民女在兰若寺附近采药时,遭遇了一伙凶残的山匪。护卫们为保护民女......都......都尽忠了。民女无能,请公主降罪。
山匪周鸢重复着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嘲讽,京郊之地,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山匪,能一口气折损本宫十三名精锐护卫
她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知意。
还是说,你这趟出去,根本不是为了采药,而是另有图谋
沈知意的心跳在加快,但她没有抬头,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说道：民女不敢欺瞒公主。民女拼死......找到了公主需要的药。
她说着,便打开了地上的药匣。
药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株形状诡异的菌菇,通体漆黑,菌盖上却有着几道血红色的纹路,看上去妖异非常。
此物名为鬼面菇,正是解开公主心魔的药引。
周鸢的目光落在鬼面菇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猜忌所取代。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折了本宫十三个人
沈知意猛地抬头,露出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公主！民女的命是您救的,能为您解忧,是民女的本分。别说十三个护卫,就算要民女的命,民女也绝无二话！
她不等周鸢反应,抓起那株鬼面菇,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小巧的银匕,三两下便将菌菇捣得粉碎。然后,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将那黑红色的粉末混了进去,用随身水囊里的水一冲,仰头便一饮而尽。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秦嬷嬷惊呼出声。
周鸢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沈知意喝完药,将空空的水囊扔在一旁,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公主,此药药性霸道,有三分毒性。民女不敢让公主以身涉险,愿以身试药。若三日后民女无恙,此药便可为公主所用。若民女......不幸,也算报了公主的收留之恩。
她说完,身体便软软地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周鸢死死地盯着她,那张布满疯狂和决绝的脸。许久,她脸上那紧绷的线条才慢慢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