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铁臂翁已逝。
沈知意为他合上双眼,动作很轻。她的指尖冰凉。她跪坐在那里,背脊挺直,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雕。
红袖泪已流干。她为龙魁包扎后背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手上的力道很重。龙魁却一声不吭。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洞顶黑暗。那片虚无,他想焚尽。
萧景珩站在洞口,背对众人。他如山般沉默。晨曦微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那股杀气,他死死收敛在体内。周围空气却变得粘稠滞重。
肃王。他的父亲。这个名字,此刻成了刺,扎进心口深处。
无人说话。铁臂翁临死前揭开的巨大秘密,肮脏不堪。
大夏公主,勾结邻国侵吞国土。用毒药残害自家皇族与藩属。位高权重的亲王,则穿针引线,输送利益。这已不是复仇,这是叛国。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意动了。她缓缓起身,走到萧景珩身后。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我们得回城。
萧景珩没有回头。他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龙魁伤重,需要更好的药材和地方休养。这里,不能久留。沈知意继续说。她的目光越过萧景珩肩膀,望向远处天际那抹鱼肚白。天亮了,山庄的人很快就会搜过来。
她的冷静,近乎残酷。正是这份残酷,将众人从巨大的震惊与悲痛中拉出。
是啊,天亮了。活着的人,还有仗要打。
三天后。
京城南城,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院落。这里是虞家一处最隐秘的据点。虞子枫自己都很少过来。
龙魁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红袖不计成本用珍贵药材,悉心照料。性命保住了。他只是不怎么说话。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擦拭一柄短刀。
仇恨,是他最好的药。
沈知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该喝药了。
龙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的人传来消息。他放下碗,声音沙哑。今天早上,玄月国的使团进京了。鸿胪寺那边戒备森严。兵马司的人把整条街都清空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带队的正使,是玄月国主最宠爱的三皇子,耶律齐。
沈知意并不意外。她将空碗放在桌上。
阵仗不小。
何止是不小。红袖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凝重。我今天去药铺,听见外面都在传。说这次玄月国是来谈边境互市的。还要向公主请安,增进两国‘友谊’。我呸！一群狼子野心的东西,还友谊。
沈知意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她看着院外灰蒙蒙的天空。
玄月国。耶律齐。铁臂翁的遗言,正在一一印证。
此时,院门被轻轻敲响三下。两长一短。是萧景珩的暗号。
红袖过去开门。一身玄鹰卫伙夫打扮的萧景珩闪身进来。他这几天都待在肃王府。用他的话说,是回去看看风景。
他一进屋,便直接对沈知意说：我父亲很忙。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这两日,见了兵部侍郎,见了户部尚书。还见了北境防线的几个都尉。萧景珩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都在书房密谈。我的人进不去,但能肯定,谈话内容都与玄月国有关。
他在为玄月国铺路。
一个亲王,如此明目张胆与敌国使团接触。为他们疏通朝堂关节。这背后的交易,昭然若揭。
这是一个巨大危机。大长公主,肃王,现在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玄月国。三股势力纠缠一处。其力量足以在京城掀起任何风浪。
而他们拂晓联盟,刚刚成立就遭遇重创。如今更像漂浮海上的一叶小舟。
沈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划过。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