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然而,沈知意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昏睡士兵身上。她没有切脉,也没有翻看他眼皮。她的视线,只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和他露在被子外面手指甲上停留片刻。那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那指甲根部也透着一抹浅淤色。
片刻之后,面具下传来一声轻嗤。那笑声很轻,在这空旷华丽的大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巴图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沈知意没有理他。她抬起头,目光直视主位上的耶律齐,声音清冽如冰。皇子殿下,这世上或许有鬼神,但病就是病。病理昭昭,从不骗人。她顿了顿,伸出一根纤长手指,指向担架上士兵,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此人,并非中了什么狗屁不通的‘睡咒’。他是误食了一种生长在阴湿林地里的毒菌,此菌名为‘紫苏木’。菌伞呈紫色,状如灵芝,极具迷惑性。食之,毒素会迅速侵入血液,淤积不散,最终压迫脑部经络,使人陷入深度昏睡。若超过十日,毒素攻心,便会脏腑衰竭而亡。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至于你,她的头转向巴图,语气愈发冰冷,用跳大神的方式给他治病,是嫌他死得不够快,想直接把他送走吗
沈知意说的每一个字,都和他们玄月国随团御医,经过数日会诊后,秘密得出的诊断结果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这件事,除了他和耶律齐,以及那位御医,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凭那一眼这不可能!你......你胡说八道!巴图嘴唇哆嗦着,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是妖言惑众!就算......就算你知道病因,你也解不了这毒!‘紫苏木’的毒,无药可解!他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知道病因是一回事,能不能治,是另一回事。然而,他的嘴硬,在沈知意看来,是那么可笑。谁说我要用药了
沈知意微微一笑她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针囊,摊开。九根银针,在烛火下闪着森然的光。
她取出一根最细的银针,没有立刻施针。她将针尖凑到旁边烛火上,仔仔细细烤了烤,直到针尖变得微微发红。这个动作,让耶律齐和巴图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哪个医生在用针前,还要先用火烧。沈知意没有解释。
她走到担架旁,捏起那士兵左手中指,对着指尖穴位,快、准、狠地刺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她拔出针,随即用力在那士兵手指上一压。一滴暗紫色、几乎凝成固体的毒血,被生生从伤口处挤了出来,滴落在华贵地毯上,留下一个丑陋黑点。
毒已入血,凝滞不通,药石难追。放其淤血,清其源头。血活,则人醒。
话音刚落。唔......一声微弱呻.吟,从担架上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昏睡七日的士兵身上。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涣散,神情也充满了长睡初醒的迷茫,身体依旧虚弱不堪。
巴图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不用祭品,不用祷告......怎么可能唤醒被邪神带走的灵魂......这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亲自走到桌边。他拿起一个干净玉杯,提起银质酒壶,为沈知意斟满一杯清冽马奶酒。他双手将酒杯递到沈知意面前,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平等,甚至带着敬意的姿态。
他看着沈知意的面具,语气变得郑重无比。阿若神医,请恕我等之前的无礼和冒犯。他顿了顿,充满了急切。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病’了吗
比如......纠缠我们大夏与玄月两国皇室,长达百年之久的......那个‘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