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随军的那个雨夜,我撞见丈夫周聿和别的女人在办公室里纠缠。
他背对着我,军装挺括,声音嘶哑地命令:出去!
我浑身冰冷,可那女人转过头,哭着喊的却是我的名字。
结婚两年,聚少离多,我以为自己嫁给了国家,没曾想,国家发的老公,居然也会跟别人为人民服务
行,既然你的军功章,有她的一半,那我的铺盖,就让她来盖!
这婚,我离定了!
01
我随军的第一天,就在深夜撞破了丈夫周聿的好事。
周聿,你不能这样对我……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办公室门缝里挤出来,像一条湿滑的蛇,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的丈夫,华北军区最年轻有为的营长周聿,正背对着我,高大的身躯将那个娇小的身影完全笼罩。
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攥着女人的手腕,声音压抑又嘶哑:听话,出去!
那一刻,我提着行李袋,站在门口,手脚冰凉得像是刚从冬天的河里捞出来。
结婚两年,一张结婚报告,一张合照,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周营长家的。我们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我以为我嫁的是钢铁与纪律,是边防线上的风和雪。
我甚至做好了守一辈子活寡的准备,可我没准备好,他会把别的女人堵在办公室里,上演这么一出。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人,周聿猛地回过头。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在看清是我时,那份锐利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而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也在这时挣脱出来,泪眼婆娑地转向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嫂子……
她叫白薇,是军区卫生站新来的护士。
我看着她,又看看周聿,突然就笑了。
真是好一出捉贼见真章。
我把沉重的行李袋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周营长,忙着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划破了这房间里暧昧不清的气氛。
周聿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松开白薇,大步向我走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硝烟和烈日混合的味道,那是属于军人的气息,此刻却让我感到窒息。
林晚意,你胡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我胡说我抬眼看他,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夫妻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被打扰的烦躁和一丝……被我戳破的难堪
那你告诉我,你们俩,大半夜的,锁着门在办公室里干什么研究《军体拳》的新招式吗我学着时下流行的俏皮话,语气里却全是讽刺。
白薇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急急忙忙地解释:嫂子,你误会了,我……我是来给周营长送文件的,不小心崴了脚……
崴了脚崴了脚需要他抓着你的手,把你堵在墙角说听话
这种骗三岁小孩的借口,亏她说得出口。
我懒得再看她表演,目光直直地钉在周聿脸上:周聿,我只问你一句,我说的话,是不是胡说
周聿的嘴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他盯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刚到,先去休息。
这算什么回避还是默认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越过我,提起地上的行李袋,径直朝家属院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感觉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几步路的距离,而是一整条银河。
回到那个分配给我们的家,一室一厅,简单得有些寒酸。
他把行李放在墙角,转身看着我,神色缓和了一些:赶了几天火车,累了吧,你先洗漱,我去书房睡。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没有半句解释,没有半句安慰。
在他拉开书房门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都在发抖:周聿,我们谈谈。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明天吧。他扔下这三个字,便走进了书房,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扇门,像是关上了我对他所有的一点点期待。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个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千里迢迢地随军,换来的却是丈夫的冷漠和一扇紧闭的门。
窗外,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要把这个世界都冲刷干净。
而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已经塌了。
我慢慢走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被子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可这个味道的主人,此刻却在另一个房间,心里或许还想着另一个女人。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林晚意,上辈子是顶尖的外科医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曾想,重生到这本年代文里,成了个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还要受这种委屈
原著里,林晚意就是因为撞破了周聿和白薇的私情,大吵大闹,最后抑郁而终,成全了男女主。
可我不是她。
我的字典里,没有委屈自己,成全别人这八个字。
周聿,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这周夫人的头衔,不要也罢。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双核桃眼走出卧室,周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饭桌旁,桌上摆着馒头和一碗稀粥。
他见我出来,指了指桌子:趁热吃,我上午要去靶场。
他表现得和一个称职的丈夫无异,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可我心里的那根刺,已经扎下了。
我没有动,只是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平静地看着他:周聿,我们离婚吧。
他夹着馒头的手,猛地一顿。
02
周聿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错愕。
他似乎没想到,这三个字会从我这个一向温顺的妻子口中说出来。
林晚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瞬间冷了八度,像十二月的冰。
我很清楚。我回视着他,没有半分退缩,你和白薇的事情,我不想追究。我们本来就是组织安排,没什么感情基础。既然你心有所属,我成全你。离婚报告,我会写。
说完,我站起身,连看都没看那碗粥一眼,转身回了卧室。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有回来。
我也乐得清静,把这个小小的家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整理我带来的东西。
我的行李很简单,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个陈旧的木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我这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套完整的外科手术工具,和几本被我翻烂了的医学笔记。
这是我前世当医生时,祖父传给我的,没想到也跟着我一起穿了过来。
看着这些熟悉的工具,我心里才算有了一点底气。
就算离了婚,离开周聿,我也能靠着这身本事活下去。
傍晚时分,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以为是周聿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白薇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她看到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嫂子……
有事我的态度很冷淡。
我……我是来跟你解释的。白薇绞着衣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昨天晚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周营长他……他只是在帮我正骨。
正骨我挑了挑眉,卫生站那么多医生,非要你们营长一个外行来帮你正骨白护士,你这是看不起你们卫生站的同事,还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我的话直接又尖锐,白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当时脚崴得动不了,正好碰到周营长巡查……她还在试图狡辩。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打断她:东西拿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没事,别来我家。周聿马上就不是你嫂子的人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他。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隔绝在外。
对付这种白莲花,就不能给她任何表演的机会。
我靠在门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心里却并没有胜利的快感,反而有些发闷。
我不知道周聿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昨晚就不会是那种态度。
如果他不在乎,那我提离婚,正合他意。
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疼
也许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吧。她爱惨了这个男人,爱得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我,现在占据了她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正想着,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的敲门声,沉稳而有力。
是周聿。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过去打开门。
他站在门口,军装笔挺,帽檐下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是打印的三个大字——离婚申请书。
下面是他的个人信息,和他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没有一句挽留,没有半点犹豫。
你看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我们不是在结束一段婚姻,而是在完成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都在发白。
好,真好。
周聿,你够绝。
我抬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平静:好。笔呢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递给我。
笔身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接过笔,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签下了林晚意三个字。
我的字迹,不像他那么苍劲有力,却也一笔一划,清晰决绝。
签完字,我把申请书和笔一起递还给他。
可以了吗,周营长我问。
他接过那张纸,目光在我的签名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中,似乎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明天我去团部交上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得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我看着他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框滑落,蹲在了地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再见了,周聿。
再见了,我这两年可笑的婚姻。
03
我以为我会哭很久,但实际上,我只允许自己软弱了十分钟。
从地上爬起来,我擦干眼泪,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这个家里,属于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几件衣服,一个木箱子,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周聿,既然你这么干脆,我也不能拖泥带水。
第二天,我没等周聿回来,就提着行李,去了军区招待所。
家属院是分给已婚军官的,我一个即将离婚的前妻,没资格再住下去。
招待所的条件很简陋,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连个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
可住在这里,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空气里,再也没有那个男人的味道,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我很快就找到了事情做。
军区大院里,孩子多,平时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
这天下午,邻居王大嫂家的孩子淘气,从墙上摔下来,胳膊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王大嫂吓得脸都白了,抱着孩子就要往卫生站跑。
我正好出门打水,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拦住了她。
王大嫂,别急!卫生站远,这么跑过去,孩子血都要流干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口。
伤口很深,但好在没有伤到动脉。
你信我,我能处理。我对王大嫂说。
她看着我,有些犹豫。毕竟,在大家眼里,我只是个刚从农村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嫂。
嫂子,你……你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没多解释,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了消毒酒精、棉球和一小瓶止血粉。
这是我用中草药自己磨的,效果比卫生站的红药水好多了。
我让王大嫂按住孩子,然后迅速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我的动作又快又稳,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王大嫂眼都直了。
不到五分钟,血就止住了,孩子也从惊吓中缓了过来,不再哭闹。
好了,这两天别碰水,按时换药就行。我把剩下的小半瓶止血粉递给王大嫂,这个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王大嫂接过药瓶,激动得语无伦次:林妹子……不,林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这……这可真是神了!
我笑了笑:叫我晚意就行。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家属院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周营长家那个不声不响的媳妇,竟然还是个懂医术的高人。
不少人开始上门找我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我来者不拒,能治的就治,治不了的也给些调理的建议。
我没收钱,但大家伙儿淳朴,今天你送俩鸡蛋,明天他拿把青菜,倒也让我省了不少开销。
我的生活,在离开周聿后,反而变得充实而热闹起来。
而周聿,从我搬出来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我听说,我们的离婚申请,已经批下来了,只等走完最后的手续。
我也听说,白薇去他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家属院里,风言风语也传了起来。
听说了吗周营长要跟他家那个离婚了!
真的假的那个林晚意不是挺好的吗文文静静的。
好什么呀,听说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两年了肚子都没动静。
我可听说了,是周营长跟卫生站那个白护士好上了!有人看见他俩在办公室里拉拉扯扯呢!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我耳边响。
我没去辩解,也没去理会。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我只要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这天,我正在招待所的公共厨房里熬中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林……林大夫!周营长请您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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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的蒲扇顿了一下。
周聿他找我干什么
难道是离婚手续办好了,叫我过去签字
我压下心里的疑惑,跟着小战士来到了周聿的办公室。
还是那个地方。
我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聿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左臂的军装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他大半个袖子。
白薇在一旁,拿着棉球,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止血,可血就是止不住,她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周营长,伤口太深了,得到卫生站去缝针!白薇带着哭腔说。
周聿皱着眉,没说话,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到我进来,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是训练时被刺刀划伤的。伤口又深又长,看样子是伤到了小动脉。
就你这水平,还想给他止血我瞥了一眼白薇,越按血越多。不想他这条胳膊废掉,就让开。
我的语气很冲,白薇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委屈地退到一边。
我放下药罐,打开我的小木箱,取出里面的手术工具。
周聿看着我拿出那些闪着寒光的镊子、剪刀和持针器,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
你……
别说话,不想死就闭嘴。我冷冷地打断他。
一场本该在无菌手术室里进行的操作,就在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开始了。
我没有麻药,只能用最快的速度。
清创、找到出血点、结扎、缝合。
我的手,稳得像一块磐石。
周聿一声没吭,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我有些不自在。
终于,缝合完最后一针,我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
好了。我站起身,收拾东西,死不了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林晚意,别走。
04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有事我问,语气依旧疏离。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把工具收回木箱,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又叫住了我。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这个,你拿着。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数了数,足足有三百块。
在八十年代初,这可是一笔巨款。
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我的出诊费,可没这么贵。
不是出诊费。周聿的声音有些低沉,是我们离婚,给你的补偿。
补偿
我看着那沓钱,突然就笑了。
他以为,用钱就能弥补他带给我的伤害吗就能抹掉他带给我的难堪吗
周营长真是大方。我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过,我不需要。离婚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我净身出户。这钱,你还是留着给白护士买苹果吧。
我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林晚意,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不然呢我反问,难道要我感激涕零地收下,然后祝你和白护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那是哪样我步步紧逼,周聿,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可以任由你们糊弄
我没有!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天晚上,白薇是来报告有战士突发阑尾炎,情况紧急。我准备送她去卫生站,结果她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我扶了她一把,仅此而已。
至于在办公室里……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我是在训斥她,作为医务人员,遇事不够冷静,差点耽误了救援时间。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我,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真如他所说,为什么他当时不解释为什么在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连一句挽留都没有为什么这么干脆地就签了字
说完了我平静地看着他,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我的冷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痛苦。
晚意,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对你冷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苦衷我冷笑一声,你的苦衷,就是让我背上‘不下蛋的母鸡’和‘善妒的泼妇’的名声,然后自己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吗
不是的!他急切地否认,那些流言蜚语,我会去澄清!我……
够了,周聿。我打断他,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手续什么时候办好,通知我一声就行。
说完,我不再看他,提着我的木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他压抑着痛苦的低吼。
但我没有回头。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回到招待所,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周聿的解释,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我本已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A。
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之间,岂不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可是,就算是个误会,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也让我无法接受。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
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我半分信任。
正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王大嫂敲开了我的门。
晚意,你可算回来了!她一脸焦急,出事了!军区后山,好像有人掉进捕兽夹了,哎哟,那叫声,听着可瘆人了!
我心里一惊。
捕兽夹那玩意儿可是会要人命的!
卫生站的人呢我问。
卫生站的医生都跟着部队下乡巡诊去了,就留了个白护士,她……她胆子小,不敢去啊!
我二话不说,背上我的小木箱就往外冲。
王大嫂,带路!
人命关天,其他的恩怨情仇,都得往后放。
等我赶到后山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个年轻的战士,躺在地上,右腿被一个生了锈的捕兽夹死死地夹住,鲜血淋漓,人已经疼得快要昏迷了。
几个战士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乱动。
白薇也站在人群里,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我拨开人群,快步上前。
都让开!我大喊一声。
所有人,包括闻讯赶来的周聿,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05
看到那个捕兽夹,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老式的齿轮捕兽夹,一旦咬合,里面的锯齿会深深嵌入皮肉,甚至骨头。如果强行掰开,很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导致大出血和残疾。
不能硬掰!我立刻出声制止了几个试图用蛮力打开夹子的战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疑惑,有不信任,但更多的是无助。
那怎么办再拖下去,小李的腿就废了!一个干部模样的军官焦急地喊道。
我的目光迅速扫过捕兽夹的结构。还好,这种老式夹子,有一个机关卡榫。
找一根铁棍来,要细一点,但足够结实!我冷静地指挥着。
立刻有人跑去找工具。
我蹲下身,开始检查小李的伤势。他的嘴唇发白,呼吸急促,是失血和剧痛引起的休克前兆。
水!盐水!快!我回头喊道。
白薇像是被我的气场震慑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没空跟她计较,直接对旁边一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小战士说:快去,拿个水壶,加一勺盐,灌给他喝!
小战士反应很快,是!的一声就跑了。
这时,周聿也走了过来,他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盖在小李身上。
需要我做什么他看着我,声音沉稳。
我看了他一眼,他左臂的伤口刚刚包扎好,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你我语气平淡,站远点,别添乱就行。
他被我噎了一下,嘴唇抿了抿,但终究还是退后了两步,把场地让给了我。
很快,铁棍拿来了。
我接过铁棍,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几个,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听我口令,我喊一二三,你们就一起把夹子往上抬,给我创造一点空间。
明白!
小李,忍着点!马上就好!我拍了拍那个年轻战士的脸。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二,三,起!
随着我一声令下,几个战士合力将沉重的捕兽夹抬起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我眼疾手快,将铁棍准确地插进了捕兽夹的卡榫里,用力一撬!
咔哒一声,机关被我成功破坏。
捕兽夹松开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我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才刚刚开始。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血流得更凶了。
都别动!我从木箱里拿出止血带,迅速地在他大腿根部进行了压迫止血。
然后,清创、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我专注得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
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我的手,依旧稳如泰山。
当我打好最后一个绷带结,直起身子时,才发现周围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都用一种敬畏、钦佩的目光看着我。
而周聿,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灼热,那里面,有震惊,有赞赏,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懊悔。
好了。我擦了擦汗,对旁边的干部说,人暂时没事了,但必须立刻送去军区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防止感染和并发症。
好好好!快!担架!
一阵忙乱后,受伤的战士被抬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周聿,还有站在一旁,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的白薇。
嫂子,你……你真的会医术啊白薇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我瞥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我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我的木箱,那些沾了血的棉球和纱布,被我仔细地收进一个袋子里。这是我作为医生的习惯,医疗垃圾不能乱扔。
林晚意。
周聿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
今天,谢谢你。他说的很真诚。
我救的是人民子弟兵,跟你没关系。我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我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眼中的热度。
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艰涩:离婚申请……我撤回来了。
我收拾东西的手,停住了。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周聿,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婚,我不离了。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定。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不离了周营长,你当结婚离婚是什么是你们部队的演习吗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我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讽刺。
你想离就离,现在看到我有点用处,又不想离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晚意,我承认,之前是我混蛋!是我有眼无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当工具!
那你为什么又要撤回申请我追问。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因为我……我后悔了。
后悔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我的心上。
看着他笨拙又急切的样子,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痛苦和懊悔,我的心,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不,林晚意,你不能心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次不信任,就会有第二次。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周聿,不管你后不后悔,这个婚,我离定了。申请你撤回来了,没关系,我明天就再写一份,直到你同意为止。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提着我的木箱,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直到我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06
从那天起,周聿开始了对我围追堵截式的生活。
早上,我一开门,就能看到一个保温饭盒放在门口,里面是我最爱吃的白粥和小咸菜。
中午,我去食堂打饭,他总会恰好出现,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的那份红烧肉全都拨到我的碗里,自己默默地啃着馒头。
晚上,我回招待所,他就像个门神一样,远远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我安全上楼,才肯离开。
家属院里,风向也开始变了。
哎,你们看,周营长这是在追媳妇呢
可不是嘛!天天送饭,还跟个保镖似的,我看着都眼热。
之前不是还闹离婚吗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误会呗!我看周营长心里,还是有他媳妇的。
就连之前对我颇有微词的王大嫂,现在见了我,也热情地拉着我的手:晚意啊,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周营长人不错,是个知道疼人的,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我听着这些话,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物质上的关心。
我想要的,是平等的尊重和无条件的信任。
而这些,周聿给不了我。
这天,军区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周聿的姐姐,周瑾。
周瑾在省城的文工团工作,是个小有名气的歌唱家,长相明艳,性格也颇为强势。
她一到部队,就直奔招待所来找我。
彼时,我正在房间里研究一本草药图谱。
你就是林晚意
周瑾一进门,就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放下书,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看着她: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周聿的姐姐,周瑾。她扬了扬下巴,自带一股优越感,我听说,你要跟我弟弟离婚
是。我点头。
为什么她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是我弟弟亏待你了还是你看上了别人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我皱了皱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夫妻之间的事周瑾冷笑一声,林晚意,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周家,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这个婚,你就别想离!
我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
周小姐,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你同不同意,好像并不在法律考量的范围之内。
你!周瑾没想到我敢顶撞她,气得脸都青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当初要不是看你家世清白,能安分守己,你以为你能嫁进我们周家嫁给我们周聿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
我家世清白,能安分守己,不代表我就要任人搓圆捏扁,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我针锋相对,周小姐,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敢赶我走周瑾气得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周聿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剑拔弩张的我们,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阿聿,你来得正好!周瑾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上前告状,你看看你这个媳妇,我好心好意地来劝和,她倒好,句句带刺,还要赶我走!这种女人,不识大体,刁蛮任性,根本就配不上你!
周聿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周瑾,一字一句地说道:姐,晚意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弟妹。请你对她,放尊重一点。
周瑾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弟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公然顶撞她。
周聿!你……
还有,周聿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处理,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你今天刚到,先去招待所住下,我晚点再去看你。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周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纷呈。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好!好你个周聿!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姐姐都不要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给你灌什么迷魂汤!
说完,她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周聿,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在他维护我的那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一想到我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的心,又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周聿走到我面前,声音放柔了些,我姐姐她……被家里人惯坏了。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看我的书。
晚意,他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我知道,我说再多,你可能都不信。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我抬起眼,看着他,你的真心,就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给我一纸离婚协议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对不起。良久,他才艰涩地吐出这三个字,我知道,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也没过好。
可是,破镜难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周聿,我合上书,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回不去了。
07
我的拒绝,像一盆冷水,将周聿从头浇到脚。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但他并没有放弃。
从那天起,他的追求方式,开始变得……笨拙而又执着。
他不再给我送饭,而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我的临时诊所——也就是招待所那间小小的房间里报到。
我给别人看病,他就默默地坐在一旁,帮我递个东西,倒杯水。
我熬制草药,他就抢着去劈柴,生火,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活像个灶王爷。
我出诊,他就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提着我的药箱,像个最忠诚的保镖。
整个军区大院的人,都在看这场热闹。
大家都在赌,我们这对闹离婚的夫妻,什么时候能和好。
就连周瑾,在闹了几次别扭之后,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不再对我冷嘲热讽,反而时不时地跑来找我,一会儿说自己头疼,一会儿说自己失眠,让我给她开点调理的方子。
我知道,这是周聿在背后做了工作。
对于这一切,我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对我好,我接着。
但他想让我回头,没门。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晾晒新采的草药,周聿又像往常一样,凑了过来,帮我把草药摊开。
阳光下,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小麦色臂膀,上面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我得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晚意,他一边干活,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下个星期,军区要组织一场实弹演习,我可能……要去一个星期。
我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他去哪儿,去多久,都跟我没关系。
他似乎对我的冷淡有些失望,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我:这次演习,有一定危险性。
我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你注意安全。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受伤: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对他说:早点办好离婚手续,别耽误我找下家。
我看到他的手,猛地攥紧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发火,或者转身就走。
但他没有。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像是把所有的怒火和不甘,都压了下去。
林晚意,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除了我,你谁也别想嫁。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周聿去参加演习的这一个星期,我的生活清净了不少。
没有了他的骚扰,我反而能更专注于我的事业。
我的医术,已经在整个军区传开了。
不仅是家属院的军嫂,就连很多战士,都开始信任我,有点小毛病,都愿意来找我这个林大夫看看。
卫生站的站长,一位姓张的老军医,甚至亲自来找我谈了好几次,想把我收编进卫生站。
我婉拒了。
我不想再跟部队,跟周聿,有任何牵扯。
演习结束的那天,天降大雨。
我正准备关门休息,一个浑身湿透的小战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林大夫!不好了!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演习……演习的时候,山洪暴发,周营长他……他为了救一个新兵,被卷到河里去了!
08
小战士的话,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我脑子里炸开。
周聿……被山洪卷走了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抓起我的药箱,冲进了雨里。
他在哪里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搜救队……正在下游搜救……
我跟着小战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跑。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周聿,你不能有事!你绝对不能有事!
你不是说,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别想嫁吗
你要是敢死,我就嫁给别人,气死你!
等我赶到河边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几十个战士打着手电筒,在湍急的河水里,在泥泞的河岸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
周聿!
营长!
呼喊声,被狂风暴雨吞噬。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么大的雨,这么急的河水,掉下去……生还的希望,太渺茫了。
我疯了一样,也要冲下河岸,被旁边的战士死死拉住。
嫂子!你冷静点!危险!
放开我!我挣扎着,哭喊着,我要去找他!周聿!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以为,我对他已经心如止水。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这个男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我的骨血里,融入了我的生命里。
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下游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找到了!找到营长了!
我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拨开人群就往那边跑。
河岸边,几个战士正合力将一个浑身是泥的人,从水里拖上来。
是周聿。
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快!快做人工呼吸!
不行啊,没气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只有我,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猛地清醒了过来。
不!他不会死的!
我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人,跪倒在他身旁。
都让开!我来!
我把他放平,撬开他的嘴,清理掉里面的泥沙和杂物。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对着他冰冷的嘴唇,吻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我一边做着人工呼吸,一边用力地按压着他的胸口。
周聿!你给我醒过来!
你听到了没有!我不离婚了!我再也不跟你闹了!
你醒过来啊!
我的眼泪,滴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希望渺茫的时候,周聿突然猛地呛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河水。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活过来了!
周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而我,在看到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09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军区卫生站的病床上。
手上,还打着点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白色的床单上,暖洋洋的。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周聿就坐在我的床边,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头上缠着纱布,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我看着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恍如隔世。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淋了雨,又急火攻心,发了高烧,晕倒了。他解释道,张医生给你看了,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好好休息。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立刻上前扶住我,在我背后垫了个枕头。
别动,好好躺着。
我靠在枕头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你……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样了,又觉得有些别扭。
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我没事,就是喝了点河水,受了点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晚意,谢谢你,救了我。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我救的,是我的丈夫。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愣住了。
我承认了,他是我的丈夫。
周聿也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和狂喜,在他的眼中迸发出来。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晚意,你……你刚才说什么他声音颤抖地问,你再说一遍!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挣了挣手,没挣开。
我说……我故意拖长了音。
你说什么他急切地追问。
我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说,好话不说第二遍。
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终于确定了什么,也跟着傻笑起来。
那笑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纯粹又耀眼。
晚意。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
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把我的命,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的话,真诚而又恳切。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男人,虽然又犟又笨,但他的心,是真的。
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误会和波折,差一点就永远地错过了。
幸好,老天爷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周瑾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我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哟,我这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她调侃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周聿握得更紧了。
姐,你来得正好。周聿看着周瑾,一脸严肃地宣布,我和晚意,不离婚了。我们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周瑾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我就说,晚意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可得好好珍惜!
她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来,晚意,这是姐特意给你熬的鸡汤,快趁热喝了,好好补补身子。
我看着眼前这对姐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10
出院那天,周聿亲自来接我。
他没有带我回那个冷冰冰的家属楼,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团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从办公室里,拿出了那份被他撤回的离婚申请书。
然后,当着我的面,他拿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那张纸。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黑色的字迹,也吞噬了我们之间所有不愉快的过去。
纸张,化为灰烬。
他握住我的手,举到所有人的面前,声音洪亮而坚定:从今天起,林晚意,是我周聿唯一的妻子。谁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半句不好,就是跟我周聿过不去!
他的话,掷地有声。
周围的战士们,都善意地起哄鼓掌。
我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坚毅。
这一刻,我终于确定,我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回到家,那个曾经让我感到冰冷和窒息的地方,如今却充满了温馨。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床上,换了新的被褥。
阳台上,还多了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为我准备的。
晚意,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好吗
他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懂医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一面。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向他敞开了我的心扉。
我没有说重生的事,只是告诉他,我的祖父,曾是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我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一些皮毛。
他听得很认真,没有怀疑,只有心疼。
委屈你了。他把下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支持你。
真的我问。
真的。他点头,你想开医馆,我就帮你申请。你想继续学习,我就送你去军医大学。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我转过身,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周聿,谢谢你。
他眼眸深沉,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光说谢谢,可不够。他声音嘶哑,你得用行动来表示。
那一夜,窗外的月光,温柔如水。
我们的爱情,在经历了风雨之后,终于迎来了最美的彩虹。
后来,在周聿的支持下,我在军区卫生站,拥有了一个独立的中医理疗室。
我用我的医术,为军区的战士和家属们解除病痛,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
而周聿,也用他的行动,践行着他的诺言。
他把所有的工资都交给我保管,出任务回来,无论多晚,都会先来我的理疗室看我一眼。
他会笨拙地学着给我按摩,会在我熬夜看书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他把我宠成了军区大院里,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对象。
我们的日子,平淡而又幸福。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婚姻,只有愿意为了对方,不断磨合与改变的两个人。
我很庆幸,在差点失去之后,我们都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