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意外的穿越
傍晚,下班时骤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沈悦的视线瞬间被白茫茫的雨幕糊住。
她握着方向盘在路口等红灯,后视镜里的车流模糊成一团光晕。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侧面猛地传来巨力撞击,车身像被抛起的玩具剧烈旋转,最后重重撞在护栏上。
意识消散前,她只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汽油味,混着雨水的腥气。
……………
一间陈旧的木屋里,阳光透过褪色的纱窗洒在泛黄的《大众电影》杂志上。
晓婷,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沈悦抬头望去——眼前女子身着碎花衬衫,梳着八十年代流行的双麻花辫,正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手。
沈悦愣住:妈……
【不对,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刚要喊出那个熟悉的称呼,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这张脸,沈悦在老相册的泛黄照片里见过无数次。那是妈妈二十岁生日时拍的,穿着的确良衬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沈悦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确认不是梦,你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女子噗嗤一笑:你是不是发烧,烧傻了啊连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你最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林若兰啊!
沈悦环顾四周:老式座钟、牡丹花纹的暖水瓶、墙上的计划生育宣传画......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穿越到了母亲林若兰的少女时代,附身在了她的闺蜜赵晓婷身上。
第二章:初入1987年的世界
沈悦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坐了三天,终于敢掀开赵晓婷那本带锁的蓝皮日记。
纸页泛黄,字迹娟秀,刚读到若兰又对着沈海军的背影发呆了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年轻的林若兰,手里攥着个铁皮饭盒,额角还挂着纺织厂车间的棉絮。
晓婷,给你带了绿豆汤。林若兰把饭盒搁在八仙桌上,辫子梢沾着的汗珠滴在靛蓝工装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今天在厂门口碰见沈海军了,他抱着本《机械原理》,我...我没敢跟他打招呼。
沈悦(现在是赵晓婷)抬眼时,正撞见林若兰飞快摩挲着衣角,那模样像极了现代母亲说起父亲时,总不自觉绞着围裙的样子。
她捏着日记页脚笑:我这日记里可记着呢,你说他眼睛像青石镇夏夜的星星。
林若兰伸手去抢,脸颊红得像晒过的番茄,那是...那是瞎说的。
瞎说沈悦扬着日记本往门外躲,青石巷的风卷着栀子花香扑进来,上周三借《机床维修手册》时,是谁把饭盒落他车间了上周五澡堂排队,是谁故意等他走了才敢进去
林若兰被堵得说不出话,忽然蹲在门槛上揪起狗尾巴草:他是大学生,我才初中毕业...
沈海军老家不也在乡下沈悦挨着她坐下,指尖敲着日记里那句他笑起来牙很白,
明天我去机械厂送图纸,你跟我去。就说...就说上次借的书里夹了你的工资条。
远处机械厂的烟囱正突突吐着白烟,把晚霞染成淡灰色。
林若兰忽然拽住她的袖子,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要是...要是他不记得我咋办
沈悦把日记本塞进她手里,指着扉页赵晓婷画的小像——两个扎辫姑娘并肩坐在河埠头,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勇敢。
他要是敢忘,我就把你藏在书里的梧桐叶,全贴他机床上去。
沈悦握紧拳头:既然穿越而来,就要改写父母错过彼此的命运。她站在青石板巷口,看着远处机械厂高耸的烟囱,决心成为这对璧人的时空红娘。
第三章:爱情的齿轮开始转动…
第二天清晨,沈悦特意拽着林若兰换了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的碎花是赵晓婷妈绣的,针脚细密,衬得林若兰脖颈愈发白净。
晓婷,真要去啊林若兰攥着衣角在机械厂门口打转,目光不自觉瞟向车间方向,要不……工资条我再找补一张
找补沈悦伸手把她额前碎发别到耳后,你当沈技术员是记账的快走!
正推着人往里闯,迎面撞见个穿工装的小伙,手里拎着个搪瓷缸,看见林若兰眼睛一亮:哟,这不是纺织厂的林姑娘来找沈海军
林若兰脸腾地红了,攥着沈悦的手直冒汗。
沈悦却笑眯眯接话:王师傅早!我们若兰姐上次借书,把重要东西落沈技术员那儿了。
话音刚落,车间里传来金属碰撞声,沈海军推着辆半成品机床出来,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看见林若兰时,他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
沈、沈技术员。林若兰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我……我来拿东西。
沈海军弯腰捡扳手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悄悄泛红:是不是……一个印着栀子花的饭盒
林若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你记得
那天你落车间,我收起来了。沈海军转身往工具箱走,步伐竟有些急,我以为你会来拿,每天都……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从工具箱里捧出饭盒,盖子上的栀子花图案被摩挲得发亮。
递饭盒时,两人手指又碰在一起。
这次林若兰没躲,只是飞快抬眼,正好撞见沈海军望着她笑,牙齿白得晃眼——跟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沈悦在旁边看得心头发热,刚想再说句助攻话,却见王师傅凑过来撞撞沈海军的胳膊:小沈,上次让你帮我侄女看看机床图纸,不如让林姑娘也来参谋参谋她纺织厂的机器原理,跟咱们这也通着呢。
沈海军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吗
林若兰还没应声,沈悦已经把她往前推:当然可以!若兰姐可聪明了,上次我们厂梳棉机坏了,还是她找出的毛病呢!
车间里的轰鸣声仿佛都温柔了些。
沈悦看着林若兰凑到沈海军身边,指着图纸上的线条认真讨论,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在两人脚边投下交叠的影子。
她悄悄退到门口,摸出赵晓婷的日记本,在昨天那页写下:今日份勇敢已送达——爱情的齿轮,开始转动啦。
风从车间大门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哗响,像谁在偷偷笑着应和。
………
沈悦又有了新的助攻计划~
这天,沈悦揣着毛线团往荷花池跑时,辫梢的红头绳都在晃:若兰姐快来!这池边的荷花刚开,最适合画了!
林若兰被她拽着跑,手里的画板颠得颜料盒咔啦响,刚站定就听见沈悦压低声音喊:快看西北角!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机械厂后墙的阴影里,沈海军正半蹲在新机床旁调试零件。
晨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把额角的汗珠照得像碎钻,蓝布工装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勾勒出紧实的肩线。
林若兰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笔尖的钛白颜料滴在画纸上,晕成一小片朦胧的云。
他调试机床时,睫毛都在使劲呢。沈悦假装涂画,眼角余光却瞥见林若兰的画板上,不知不觉多了个模糊的青年侧影,上次我听王师傅说,这台机床是沈技术员自己改的图纸,厉害吧
林若兰嗯了一声,笔尖在青年的肩膀处反复描摹,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他一直很厉害。
三日后的傍晚,沈悦举着两根棒针堵在纺织厂门口,毛线团在胳膊上缠得像个茧:若兰姐救命!我妈让我织条围巾给表哥,可这针脚歪得像毛毛虫!听说沈技术员数学好,让他帮咱算算针数呗
林若兰被她连推带拽往机械厂宿舍走,手里的毛线团滚到青石板路上,缠了半圈狗尾巴草。
沈悦哎呀一声把线团往她怀里塞:你先拿着,我去叫门!
门吱呀开了道缝,沈海军探出头来,镜片后的眼睛还带着看书的迷蒙,看见林若兰时猛地睁大——她手里攥着缠了草的毛线团,月白色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脸颊红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艳。
沈、沈技术员……林若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毛线团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沈海军弯腰去捡的瞬间,手里的钢笔咚地砸在草稿纸上,蓝黑色墨水迅速洇开,把齿轮传动公式四个字糊成了一团墨云。
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乱,直到听见沈悦在门外喊:我突然想起供销社快关门了!买毛线要紧,你们先算着啊!
门被轻轻带上的刹那,林若兰看见沈海军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把毛线团递回来时,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引得她猛地缩回手,后腰却撞到了桌角的铁皮饼干盒,哗啦一声,里面的糖纸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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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捡!两人同时弯腰,额头咚地撞在一起。
沈悦扒着门缝偷看,只见沈海军捂着额头直吸气,林若兰却突然笑出声——他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了整片星空。
而沈海军望着她笑起来的梨涡,手里的《机械原理》啪地掉在地上,竟忘了去捡。
晚风卷着槐花香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墨云渐渐晕开。
沈悦踮着脚往回走,手里的棒针转得飞快,心里的小人儿正叉腰大笑:这哪是算针数,分明是在织爱情的网呢!
第四章:心动与误会的涟漪
暴雨是午后突然泼下来的。豆大的雨点砸在纺织厂的铁皮屋顶上,噼啪声响得像在放鞭炮。
林若兰抱着用油布裹了三层的图纸往机械厂跑时,雨帘已经密得看不见路,蓝布衫转眼就贴在身上,辫子梢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胸前洇出深色的痕迹。
林同志!刚冲到机械厂门廊下,就听见沈海军的声音。他手里攥着块干毛巾,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显然是刚从车间跑出来。
看见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油布包,他眉头猛地皱起,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工装外套——还带着车间的机油味和他身上的热气,不由分说披在她肩头。
图纸不能淋,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脖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声音却稳得很,人更不能。
林若兰裹着那件带着皂角香的外套,只觉得耳朵嗡嗡响。
外套太长,袖口盖住了她的手背,她攥着衣角往回缩了缩,正撞见沈海军弯腰帮她捡掉在地上的草帽——帽檐的竹篾断了两根,他却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泥点,像在对待什么宝贝。
传达室的玻璃窗后,沈悦正扒着窗缝看得起劲,手里的搪瓷杯都忘了喝。
可转头的瞬间,她的笑僵在了脸上——厂长的儿子陈志远就站在走廊尽头,白衬衫熨得笔挺,手里的黑伞还在滴着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门廊下的两人,嘴角噙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
晓婷这阵子魂不守舍的,天天往机械厂钻,晚饭时,林若兰用筷子拨着碗里的咸菜,忽然抬头笑她,是不是看上哪个小伙子了王师傅家的二小子就不错,听说跟你一样爱画画。
沈悦正往嘴里扒饭,闻言差点噎着:我才不呢!
她夹了块红烧肉塞进林若兰碗里,故意提高声音,我眼里只有你的终身大事!沈技术员上次还问我,你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的月饼呢。
林若兰的脸腾地红了,可没等她再说什么,院门外就传来陈志远的声音:林同志在家吗
沈悦扒着门缝一看,好家伙,陈志远手里拎着块花布,牡丹图案艳得晃眼,正站在台阶上笑得春风满面:我妈托人从上海带的,说这花色衬你,给你做件新衬衫正好。
林若兰捏着衣角没说话。
沈悦在旁边看得牙痒痒——这阵子陈志远跟得正紧,今天送两斤水果糖,明天约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每次都笑得像只花孔雀,偏生厂长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陈同志费心了,林若兰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这布太贵重,我不能收。
拿着吧,陈志远把布往她怀里塞,眼睛却瞟向她晾在院里的蓝布衫——那正是上次沈海军披过的那件工装外套,此刻正滴着水,听说上次下雨,沈技术员借了你件外套改天我送两件新的,比工装好看多了。
林若兰的脸瞬间白了。
沈悦赶紧打圆场:陈同志说笑了,我们若兰姐就喜欢朴素的!
可看着陈志远转身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朵烂桃花,怕是没那么好摘了。
夜里躺在床上,沈悦摸着赵晓婷的日记本,忽然想起白天雨里的场景:沈海军把外套披在林若兰肩上时,指尖的温度;林若兰低头时,耳尖的红晕;还有陈志远盯着那外套时,阴沉沉的目光。
她咬着笔杆写下:警报!爱情路上出现绊脚石,助攻计划得升级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得窗棂咚咚响,像在为她的新计划擂鼓助威。
第五章:精心策划
沈悦决定主动出击。
秋日的公园被菊花染成了金涛浪海,沈悦拽着沈海军的胳膊往菊花园深处钻,手里的骰子盒摇得哗哗响:沈技术员,就陪我玩会儿嘛!我打赌你肯定猜不到这园子里哪种菊花最贵——输了的人,得答应帮我修水彩笔!
沈海军被她缠得没法,怀里抱着的机床模型盒子磕磕碰碰,金属零件在里面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晓婷同志,我下午还要回车间……
话没说完,就见沈悦突然朝路对面挥手:若兰姐!这么巧你也来啦
林若兰提着竹篮站在菊丛边,月白色的衬衫领口别着朵黄菊,看见沈海军时明显愣了一下,竹篮的提手在掌心转了半圈:我、我妈让我来买点新上市的桂花糕……
正好正好!沈悦一把将她拉到石桌旁,强行按下两人的肩膀,我正和沈技术员玩猜花名呢,你也来!输了的人……就罚吃一块桂花糕!
石桌上,沈悦把骰子盒拍得震天响,眼角余光却瞥见沈海军悄悄把机床模型往桌里推了推,像是怕碰坏了;林若兰则低头拢着竹篮,篮盖没盖严,飘出甜丝丝的桂花香。
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谁都没先开口,只有风吹过菊丛的沙沙声,衬得空气格外安静。
这样玩没意思,沈悦突然把骰子一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咱们来真心话大冒险!
没等两人反应,她已经把骰子掷了出去,红点朝上正好对着沈海军:沈技术员,真心话!你理想中的伴侣,得是啥样的
沈海军的耳尖腾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模型盒子的棱角,目光越过层层菊瓣,轻轻落在林若兰身上。
她正低头盯着竹篮,鬓角的碎发被风拂到脸颊,抬手拢发时,露出的手腕细白得像玉簪。
要……青年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异常清晰,要温柔,心细,能看懂图纸上的浪漫。
图纸上的浪漫几个字刚落,林若兰手里的竹篮猛地一倾,哗啦几声,几块裹着油纸的桂花糕滚落到草地上,沾了些金黄的菊瓣。
她呀了一声,慌忙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油纸,就撞见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沈海军的指尖带着车间机油的淡味,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被暖阳烫了一下。
两人同时顿住,抬头时视线撞个正着——他眼里映着漫天菊花,她眼底盛着细碎星光,连风都放慢了脚步,卷着桂花香缠上两人的衣角。
沈悦捧着腮帮子在旁边偷笑,看着沈海军把捡起来的桂花糕用手帕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递回去,声音比刚才软了三分:还能吃……你做的
林若兰接过糕点的手在抖,脸颊红得像园子里最艳的朱砂菊,却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有人在唱样板戏,调子婉转悠长。
沈悦看着石桌上渐渐靠拢的两只手,悄悄把骰子盒揣进兜里——这哪用得着大冒险,真心话早就顺着菊香,飘进彼此心里啦。
第六章:平静被打破,面临抉择
平静被一封烫金请柬打破。
那封烫金请柬送到林家时,林母正踩着缝纫机做活,针尖啪嗒扎在手指上也没知觉。
大红洒金的囍字晃得人眼晕,陈志远父亲的字迹龙飞凤舞:特邀林若兰同志出席小犬相亲宴,共话良缘。
天哪!林母把请柬捂在胸口,嗓门亮得能穿透纺织厂的轰鸣,陈家可是青石镇头一份的万元户!志远又是正经大学生,配咱们若兰,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福气!
林父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在鞋底磕得邦邦响:我看行。沈海军那技术员有啥一间宿舍两张床,工资刚够填肚子,哪比得上陈家的彩电冰箱
林若兰攥着衣角站在里屋,窗台上的茉莉被风吹得簌簌落花瓣,像她没说出口的话。
沈悦在纺织厂宿舍听她讲起这事时,急得把毛线团摔在桌上:这哪是相亲宴,分明是抢人!
她翻箱倒柜找出那本带锁的蓝皮日记,铜锁早就被林若兰磨得发亮。
翻开泛黄的纸页,9月15日那页的字迹洇着淡淡的水渍,想必是写的时候眼泪掉在了纸上:
今日路过机械厂,沈海军蹲在车床旁看图纸,我故意放慢脚步。他突然抬头笑说,我的辫子像河边的垂柳。其实他不知道,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梳辫子,发绳换了新的,还偷偷抹了桂花头油。
沈悦捏着日记去找沈海军时,他正在车间加班。机油味混着铁屑的气息漫在空气里,青年蹲在机床旁,额角的汗珠滴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沈技术员,她把日记本往他怀里一塞,有人揣着心事不敢说,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海军翻开日记的手在抖,车间的白炽灯照在纸页上,把那句辫子像柳树映得格外清晰。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荷花池,林若兰的辫子梢沾着片荷叶,他想说很好看,却憋到脸红也没说出口。
那天夜里,机械厂的灯亮到后半夜。
沈悦隔着窗户看见,沈海军趴在桌上写着什么,钢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时不时停下来,用袖口擦眼角。
第二天清晨,他把三页信纸塞进沈悦手里,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钢笔水洇透了最后一页,在背面晕成一片深蓝的海。
最末一句写得格外用力,笔画都透着颤抖:
若兰,他们说我穷,给不了你金镯子银项链。可我愿用一辈子的清晨,为你梳辫子;用所有的夜晚,替你挡月光。你辫子上的晨露,比万元户的金表更亮;发间的星光,抵得过世间所有风光。
第七章:月光下的突围
陈家的大红灯笼从院门一直挂到堂屋,映得满院的菊花都泛着喜气。林若兰穿着新做的红底碎花衬衫,坐在陈志远身边,听着满桌的恭维话,手里的玻璃杯被捏得发烫。
若兰这姑娘,模样周正又能干,配我们志远正好!陈母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夹了块红烧肉往她碗里放,过了门,家里的洗衣机、彩电随便用,哪用得着再去纺织厂遭罪
林父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全凭陈厂长做主。
林若兰的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眼前却总晃过沈海军蹲在机床旁的样子——他衬衫上的机油味,他看图纸时认真的侧脸,还有那句你的辫子像柳树。
她勉强扯出个笑,杯沿的水珠滴在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墙外的老槐树下,沈悦正按着沈海军的肩膀往下拽:再等等!等她出来再上!
青年的手紧攥着一束野菊,花瓣被捏得有些蔫,衬衫袖口还别着那支洇了墨的钢笔。
屋里的喧闹突然拔高——陈志远正举杯站起来:若兰,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但沈海军能给你什么我爸已经帮你在供销社找好了工作,比在纺织厂强十倍!
林若兰猛地抬头,脸色白得像纸。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院墙上的藤蔓被撞得剧烈摇晃,沈海军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他大概是翻墙时被树枝勾住了,衬衫后背撕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还沾着草屑,却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野菊朝陈志远掷过去。
花瓣散了一地,像场突然落下的金雨。
她若不喜欢你,沈海军的声音带着翻墙时的喘息,却字字清晰,你的彩电冰箱,买不来真心!
满堂瞬间死寂。
陈厂长气得拍了桌子,林父慌忙去拉沈海军,却被青年躲开。月光从他身后涌进来,照亮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封情书,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
若兰,他望着她,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我穷,但我写了三页纸的话,想对你说。
林若兰看着他衬衫上的破口,看着他手里那束不如玫瑰艳丽、却带着晨露的野菊,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拨开人群往外走,红底碎花的衬衫在灯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
我跟你走。她在槐树下站定,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沈海军慌忙把情书递过去,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页。林若兰展开信纸,墨迹透过纸背,把那句愿用一辈子换你辫子上的星光映得格外清晰。
远处传来陈家人的怒骂,林父的呵斥声也越来越近。但此刻,那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沈悦躲在树后,看见林若兰抬手,轻轻把沈海军撕开的衬衫口子拢了拢,看见青年笨拙地把剩下的野菊别在她发间。
月光碎在满地的花瓣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银河。
时代的偏见、家庭的阻挠,在两双相望着的眼睛里,终究抵不过那句藏在日记里的喜欢,和那封洇透纸背的真心。
第八章:筹备婚礼的酸甜
确定关系那天,沈海军把野菊别在林若兰发间的瞬间,沈悦就拍着胸脯宣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首席婚礼策划师!
她拿着赵晓婷的笔记本当策划案,第一页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旗袍:若兰姐的腰这么细,必须做件改良旗袍——领口绣栀子花,裙摆开叉到膝盖,走路时能看见绣着柳叶的鞋尖。
裁缝铺的王婶拿着软尺量尺寸时,沈悦在旁边比画得比谁都起劲:要收腰!再收点!沈技术员你看,若兰姐这身段,穿旗袍准比电影明星好看!
沈海军红着脸点头,手里的铅笔在纸上画个不停,竟是把旗袍的样式细细描了下来。
为找台能放《月亮代表我的心》的留声机,沈悦跑遍了青石镇的旧货摊。最后在废品站角落里翻出个掉漆的黑胶唱机,她蹲在地上擦了三小时,指甲缝里全是锈迹,总算让那首温柔的调子在宿舍里响起来。
林若兰听着旋律,指尖在沈海军手背上轻轻打着节拍,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挨得紧紧的,像幅会动的剪影画。
借机械厂礼堂时,沈悦缠了厂长三天。老头被她磨得没法,指着车间里玩弹珠的儿子说:让沈海军教会我家小子画机械图纸,礼堂随便用!
结果沈海军每天下班后多留两小时,拿着画图板教那虎头虎脑的小子认齿轮,沈悦就蹲在旁边给他们扇扇子,听着车间里的齿轮声混着孩童的笑声,倒比留声机的调子还动听。
最费周折的是林家父母。
头三次登门,林母连门都不让沈海军进,隔着门板喊:穷技术员别想拐我闺女!
沈悦眼珠一转,拉着沈海军改走实干路线——先帮林家修好了吱呀作响的电风扇,又蹲在院里给林父讲机床革新能多赚多少工分。
第七次上门时,沈海军背着工具箱,把林家那台用了十年的收音机修得声音清亮。林父摸着收音机外壳,突然往他手里塞了袋花生:小子,我看你画图时,眼里的光比陈家电灯还亮。
第十次登门,林母把一叠新做的鞋垫往沈海军怀里塞:婚礼别太寒酸,若兰喜欢吃桂花糕,得多准备些。
沈悦在门外听见这话,激动得差点撞翻门口的茉莉花盆——她偷偷在林母枕头下塞的那张纸条没白写:钱会花光,但眼里有光的人,能把日子过亮。
婚礼前,沈悦站在布置好的礼堂里,看着墙上挂着的红绸带,听着留声机里循环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突然看见沈海军牵着林若兰的手走进来。
林若兰穿着那件栀子花旗袍,沈海军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从1987年的时光里,一直走到了她记忆里的模样。
沈悦笑着转身,把空间留给这对新人。
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像是在说:看,有些错过的时光,总会有人替他们,一点一点补回来。
第九章:1988年的白鸽与誓言
1988年元旦的曙光还没爬上机械厂礼堂的红砖墙,沈悦已经踩着板凳往窗棂上贴红纸喜鹊。
剪刀在她手里翻飞,纸屑像红雪似的落下来,几百只展翅的喜鹊迎着晨光,把玻璃映得一片通红。
晓婷,你看这个。沈海军捧着个铁皮盒走进来,里面是用废弃齿轮打磨的纪念章——铜色齿轮中间嵌着朵小巧的铁皮栀子花,转动背面的旋钮,花瓣竟能缓缓张开,露出1988.1.1的字样。
他耳尖微红,我磨了三个月,齿轮转起来的声音,和那天在荷花池听见的蝉鸣一样。
沈悦刚要夸他,里屋突然传来林若兰带着哭腔的声音。
推门一看,穿婚纱的姑娘正对着镜子抹眼泪,象牙白的裙摆垂在地上,后腰处空荡荡的——那颗80年代特有的铜制蝴蝶盘扣,不知何时掉得没了踪影。
昨天试还在的……林若兰捏着裙摆发抖,婚纱是托人从上海捎来的,这种老款式的铜扣在青石镇根本买不到,这可怎么办
沈悦盯着那处空缺,忽然想起赵晓婷箱底那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绣着只褪色的蝴蝶,是晓婷母亲生前的手艺。
她连夜翻出衬衫,在煤油灯下剪下同色布料,拈起绣线细细勾勒:别急,蝴蝶会飞回来的。
她把衬衫上的旧绣线一点点拆下来,混着新的天蓝色丝线,在布片上绣出对振翅的蝴蝶。
针脚从疏到密,像把细碎的星光缝进布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两只翅膀上还沾着露珠的蝴蝶终于成形。
你看。沈悦把绣好的布扣缝在裙摆上,晨光从窗棂的喜鹊剪纸间漏进来,落在蝴蝶翅膀上,竟像真的在颤动。
林若兰伸手轻轻碰了碰,指尖沾着的泪光滴在布扣上,与绣线的光泽融在一起,温柔得像浸了晨露的花瓣。
礼堂外传来沈海军调试留声机的声音,《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漫进来。
沈悦看着镜中婚纱完整的模样,突然发现蝴蝶扣的位置,正好对着林若兰心口——那里跳动着的,是比铜扣更温热、比齿轮更恒久的东西。
好了。她帮新娘理了理头纱,新时代的爱情,就该带着自己绣的蝴蝶,飞向日子里去。
第十章:穿越的余韵与新生
晨雾漫进医院的玻璃窗时,沈悦睁开了眼。
消毒水的气味尖锐地刺破鼻腔,输液管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她躺在现代医院的病床上,车祸瞬间的剧痛还残留在骨缝里,可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金属。
低头一看,胸前竟挂着那枚齿轮纪念章。铜色的栀子花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转动旋钮,花瓣缓缓张开,背面1988.1.1的刻痕清晰可触。
更让她心口发颤的是,纪念章的银链末端,系着一小片褪色的布——正是她当时连夜绣的蝴蝶扣,针脚里还卡着半粒1987年的槐花香。
…………
三个月后,时光恋曲插画展在市中心画廊开幕。
沈悦站在自己的画作前,看观众对着《雨中工装》驻足:蓝布外套搭在竹椅上,衣角的水珠正滴进搪瓷杯,杯沿印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隔壁的《槐花情书》里,三页信纸被风吹得翻飞,钢笔水洇透的痕迹里,藏着半片干枯的野菊花瓣。
画展最后一日,夕阳把画廊染成蜜糖色。
一对银发夫妇拄着拐杖走进来,老太太的白发髻上别着支玉簪,老先生的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磨亮的钢笔。
他们在《1987年的菊与齿轮》前站定,画中沈海军举着野菊翻墙的身影,正映在满地的菊花海里。
你看,林若兰轻轻碰了碰画框,声音像浸了岁月的温茶,这菊花的弧度,和你当年翻墙时摔断的那束,分毫不差。
沈海军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还有这齿轮,我后来给它加了三个齿,转起来更像当年机床的声音。
沈悦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父亲抬手帮母亲拂去肩头的落发——那动作和1987年槐树下的青年重合,温柔得像从未变过。
她走过去,声音带着微颤:爸、妈。
两位老人回头,看见她胸前的齿轮纪念章时,同时愣住了。
林若兰伸手抚过那枚蝴蝶布扣,忽然泪湿眼眶:这针脚……像极了当年婚纱上那个。
有些爱啊,沈悦望着他们交握的手,泪光里映着画廊窗外的车水马龙,就算隔着时空,也会自己找到土壤,生根发芽。
她终于懂了,这场穿越从不是偶然。
命运不过是借她的手,把父母爱情里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勇气,轻轻抚平,让本该圆满的故事,少了一丝遗憾,多了几分笃定。
就像齿轮总会找到契合的齿痕,蝴蝶终究会飞向属于它的花朵,有些缘分,从来都不惧岁月,不畏距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