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已经换了三支,胸前的工作牌边角磨得发亮,不知不觉间,我在家和医院已度过十五个春秋了。这座曾隐匿在菜市场喧嚣中的小医院,如今已成长为安市声名远扬的专科医院,而我的职业生涯,也如同它的发展轨迹,在平凡中悄然生长出独特的纹路。
初来乍到时,消毒水与菜贩吆喝声交织的场景,是记忆里最鲜活的底色。那时刚踏出校园的我们,踩着沾满水渍的石板路穿梭在菜市场的摊位间,总能看见提着菜篮的阿婆好奇地打量着医院的大门。
尽管诊疗区与水产区仅一墙之隔,狭小的手术室里设备也略显陈旧,但年轻的我们总带着股初生牛犊的闯劲,将这里当作实现理想的第一站。
十五年光阴流转,那些抢救室里彻夜不灭的灯光、晨会上此起彼伏的交接班声,早已化作生命中难以割舍的印记。
只是当试图回忆具体细节时,却发现许多片段都已模糊——或许正是因为太过习惯这份坚守,才让珍贵的瞬间在指缝间悄然溜走。
去年寒冬的一纸通知,打破了我长达十五年的工作惯性。门诊手术室将纳入住院部统一管理,36岁的我,要像新人般重新适应全新的工作环境。
肖亚静护士长每天交班前都会强调:提前熟悉业务,别到岗时手忙脚乱。抽签结果揭晓时,同事们的哄笑声中,我攥着写有七月的纸条哭笑不得。
原本计划的暑期亲子旅行泡汤,但想到能避开孩子假期,我主动申请将调动时间提前。
初到门诊手术室的日子,仿佛跌进陌生的迷宫。住院部熟悉的无影灯换成了明亮的自然光,标准化的手术流程变成了琐碎的门诊事务。
跟着带教同事学习时,最让我头疼的不是技术操作,而是复杂多变的患者宣教工作。记得第一次独立接诊时,19岁女孩低垂的眉眼与母亲焦灼的追问,让我真切体会到这份工作的温度与重量。
当我试图用专业术语解释手术风险时,女孩母亲骤然紧绷的神情,让我想起无数次被误解为推卸责任的无奈。
医学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断题,我们反复叮嘱的每一个注意事项,都是为生命系上的安全绳。
在这里,工作节奏与住院部截然不同。人工流产、宫腔镜、节育手术,看似单一的术式背后,藏着无数个性化的护理需求。
魏子轩提到的苄星青霉素注射,成为我学习清单上最特别的一项。这种需要快、准、稳的油性制剂,在住院部极为少见。
当我忐忑地向护士长申请指导时,她爽快的回应让我悬着的心落了地。医学之路本就是不断学习的过程,如今的我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急于证明自己,反而更享受这种不断突破舒适区的成长。
五一假期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站在职业发展的新节点上,我既期待又忐忑。或许日复一日的工作终将再次沉淀为惯性,但这次我决定用文字为记忆存档。
十五年的岁月教会我,每个平凡的工作都藏着独特的故事,那些与患者对话时捕捉到的细微表情,同事间默契配合的瞬间,甚至是调配药液时折射的阳光,都值得被认真书写。
未来的门诊生涯,我愿做自己故事的记录者,在白色的工作服上,绣出属于医者的斑斓篇章。
2
五一假期后的清晨,阳光斜斜地洒在柏油路上,带着几分凉意的风掠过衣角。我裹紧防晒衣走在公园小径,远处那辆熟悉的房车依然静静停在树荫下,金属车身泛着微光,像是藏着无数远方的梦。
望着它,我不禁又想起退休后开着房车旅居的憧憬,笔尖记录见闻的惬意,但此刻,我得把思绪拉回现实,深吸一口气,朝着门诊手术室走去。
原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岗的,推开科室门却发现赵圆和吴薇早已在办公室里说笑着。
生活区飘来豆浆油条的香气,她们招呼我一起坐下:快尝尝,拐角那家店新出的咸豆花,味道绝了!
瓷碗里的热气氤氲着,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些。正吃着,赵大夫已经打开了电脑,键盘的敲击声提醒我:真正的挑战要开始了。
换好蓝绿色的手术衣,指尖触到布料熟悉的纹理,仿佛与住院部的岁月轻轻重叠。但当我插上电脑电源,看着屏幕亮起的瞬间,崭新的工作界面又将我拉回现实。
PAC宣教登记本上跳动的电子表格、消毒机嗡鸣启动的声响、冰箱温度登记表上的墨迹,每一项都带着门诊特有的节奏。
我特意叮嘱护工汪阿姨:拐角的灭火器箱再擦擦,考核组这两天随时可能来。汪阿姨笑着应下,抹布掠过窗台,阳光里浮尘轻舞。
八点刚过,候诊区的叫号屏亮起红光。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位神色疲惫的年轻母亲,抱着病历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封皮。
大夫,我真的没办法...她低声解释着,去年才诞下的婴儿尚在襁褓,意外的新生命让这个家庭措手不及。
我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里顿时一颤,不管做没做过这类手术,我都会将手术风险、术后护理要点一一说明。而那些曾经难以启齿的避孕建议,如今已化作医者本能的关怀。
这一天,相似的故事不断上演。有因侥幸未避孕的夫妻,有算错安全期的年轻女孩,还有刚成年就站在手术门前的王希尔。
记得上午见到她时,她穿着宽大的卫衣,身旁男孩局促地绞着手指。当得知因凌晨进食必须推迟手术时,她瞪着无辜的眼睛:我半夜饿醒了,就吃了片面包...那模样让我既无奈又心疼,像看着年轻时莽撞的自己。
午后,治疗室的产后修复仪突然罢工,电极片接连更换却毫无反应。正当我满头大汗联系维修时,它又突然恢复运转,像是跟我这个新人开了个玩笑。
更棘手的是那张带血点的被褥,盯着针眼大的污渍,我在换与不换间反复权衡。最终掀开被套的瞬间,突然明白:医疗工作容不得半点侥幸,就像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暮色渐浓时,王希尔终于匆匆赶来。她的血管清晰如青蓝色溪流,穿刺针准确刺入的瞬间,我长舒一口气。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又熄灭,当她裹着薄毯被推出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平静。
注射缩宫素时,我轻声叮嘱:这三天多喝些热汤,记得按时吃消炎药...她点头的样子,让我想起无数个这样的黄昏,见证生命的抉择,守护健康的微光。
收拾完治疗室,消毒机开始在观察室循环运转。我和吴薇将当日病历按序号整理归档,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里,一天的忙碌渐渐沉淀。
窗外的房车依旧在暮色中伫立,而我知道,此刻记录的每个故事,都是通往未来的路标。
或许有一天,当我真的开着房车远行,这些在手术室里度过的晨光与暮色,会成为车轮滚滚向前时,最温暖的行囊。
3
晨光微熹,班级群里的通知像颗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欣瑶雀跃地说要扮演小猴子参加演出,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
李琦先载着扎着蝴蝶结的欣瑶去学校化妆,再送我去上班。摩托车引擎声划开晨雾,风掠过发梢,竟比往常公交的空调风更沁凉。
李琦说姚清你就不能自己坐公交吗我笑着抱怨着。故意耍赖:好不容易享受专车服务,哪能轻易放过
我们在林荫道上穿梭,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混着偶尔的打趣,倒比平日的通勤多了几分鲜活。
拐进一条从未走过的小巷时,我忍不住提醒:别迷路啊!他却胸有成竹,果然,柳暗花明处,家和医院的霓虹灯牌已在不远处闪烁。
食堂阿姨的吆喝声裹着热气飘来:油饼还得等会儿!望着蒸笼腾起的白雾,我突然怀念起刚入职时,总爱和同事挤在食堂角落分食油条的日子。
岁月真是奇妙,当年那个在消毒水味里手忙脚乱的小姑娘,如今已能从容应对各种状况。
咬着新出锅的油饼,混着白米粥的温热,我决定走楼梯上楼,就当是给忙碌的门诊工作提前热身。
办公区的走廊还浸在晨雾里,光线昏暗。我掏出钥匙,金属的凉意从指尖传来。锁孔却像个调皮的孩子,无论怎么转动都纹丝不动。
试到第三遍时,汗珠顺着脖颈滑落,生怕用力过猛把钥匙折断。直到吴薇踩着轻快的步子出现:这锁得留点余地,钥匙别插太满。她手腕轻转,咔嗒一声,门应声而开。
换衣、开电脑、检查冰箱温度,动作行云流水。消毒登记本上的字迹工整排列,像是给一天的工作写下序言。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晨光倾泻而入,等候区早已站满了病人。他们安静排队的模样,像秋日枝头有序栖息的候鸟,让我心头涌起暖意。
扎留置针时,我的指尖带着经年累月的沉稳。但普通针依然是个挑战,每次进针都像在走钢丝。
今天却出奇顺利,连续成功的喜悦还未消散,惊险的一幕突然降临。本该先肌注的缩宫素,竟鬼使神差地混进了消炎药瓶。
那一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退回治疗室重新配药时,窗外的蝉鸣声都变得刺耳。医疗无小事,这句话此刻像警钟般在耳畔回荡。
午休时分,挪床的指令打乱了所有计划。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转身继续整理登记本。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表格上投下整齐的光影,病人的信息在笔尖流淌:姓名、年龄、输液反应......每一个字符都承载着生命的重量。
手术台的无影灯亮起又熄灭,最后一位患者被平稳推出时,暮色已爬上窗棂。消毒水的气味再次弥漫治疗室,我和吴薇默契地分装病历。
纸页翻动间,一天的故事被妥帖收藏。远处学校的方向,或许女儿的演出早已落幕,但属于我们的、关于责任与成长的剧目,仍在继续。
4
门诊第三天,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原以为预约单上稀稀拉拉的两三台手术会让今天过得很清闲,没想到八点半的阳光刚斜斜洒进候诊区,病人就像被晨光唤醒的候鸟,陆陆续续聚了过来。
消毒水的气味里,我开始了新一轮的接诊,看收费单、核检查报告、做PAC宣教,流水线般的工作中,总有些小插曲撞进记忆。
王艳是今天最特别的病人。三十岁的她第一次做人流,眼神里透着孩童般的懵懂。当我准备给她注射缩宫素时,她盯着针头笑:有那么疼吗消毒棉片擦过皮肤的瞬间,她还在跟旁边患者调侃。
可针尖刚刺入肌肉,她就哎呦出声,惹得全屋人轻轻发笑。那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痛感,却也有卸下防备的率真。我突然想起自己打针时的紧绷,原来在病痛面前,我们都曾是害怕的孩子。
上午九点的忙碌来得猝不及防。预约手术的、续液体的、做宣教的病人扎堆涌来,我在治疗室与候诊区之间来回穿梭,连喝口水的间隙都没有。
给李兰英穿刺时,小拇指不慎带翻输液管,针尖刺破血管的瞬间,我的心跟着猛地一跳。
看着她手背上鼓起的小包,愧疚感潮水般漫上来。尽管她轻声说没事,我还是坚持重新穿刺。
可第二次进针时,她青紫的血管像受惊的小鱼,在皮下躲躲藏藏,还是没能成功,只得去搬救兵。
当吴薇接过留置针顺利完成操作时,我忽然明白:再熟练的手,也有需要借力的时候。
忙碌中总有些温暖的细节闪着光。给二十一岁的小姑娘打针时,她嫩得透光的皮肤让进针格外顺畅。
看着她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然羡慕起年轻人的胶原蛋白。想起医院刚发的通知,四十五岁以下医护免考急救技能,掰指一算还有九年——原来时光在催着我们成长,也在悄悄给未来埋下期待。
最惊险的时刻发生在核对检查单时。约手术时竟忘了查看患者的化验单,多亏吴薇及时提醒。
看着赵大夫皱眉核对数据的样子,我后怕得冒冷汗。医疗工作从无小事,每一个疏忽都可能成为悬在头顶的剑。
那些被反复强调的核心制度,那些让人头疼的操作考核,原来都是生命的安全网。
傍晚收工时,护士长在群里喊:科普作品拿了三等奖,今晚小聚!门诊楼外的晚霞正浓,我和吴薇踩着余晖往聚餐地走。
不过两三天没见住院部的同事,却像隔了很久。餐桌上的笑声里,有人调侃我门诊三日白了头,有人追问门诊的趣事。
肖亚静举起酒杯时,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这个奖是大家的,视频里的每句台词、每个镜头,都藏着咱们的心血。
深夜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了,床头放着她演出时戴的猴子头饰。轻轻摸了摸毛茸茸的耳朵,想起早上她问我:妈妈,你什么时候能看我表演呀
手机屏幕亮起,相册里存着她化妆时的照片,脸上的油彩还没干透,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忽然明白,无论是门诊的忙乱,还是住院部的坚守,我们拼尽全力守护的,不正是这样的星光吗
这三天的门诊时光,像被揉皱的病历单,虽有褶皱却写满故事。那些扎偏的针头、加错的药液、忙乱中的疏忽,都是成长的印记。
而同事递来的援手、患者体谅的微笑、团队获奖的喜悦,则是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糖,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有了甜的底色。
5
今天是我在门诊工作的第四天,已然适应了这里的节奏。每日的工作循环往复,安排预约手术、为患者打针治疗,还有给宫腔镜手术的患者安排镜子,这些构成了我工作的全部内容。
吴薇主要负责门诊内部事务,从室内配合手术、标本送检,到各类工作台账的登记,都由她一手操办。相比之下,我在外围的工作看似繁杂,实则在短短四天的磨合后,也逐渐变得得心应手。
回想最初的两天,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每天下班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原本规律的运动计划也被迫中断。内心虽然渴望动一动,可疲惫的身躯却在无声抗议。不过神奇的是,三天过后,身体突然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模式。现在即便下午下班时仍有倦意,但回家冲个热水澡,所有的疲惫便会消散无踪。
说到这儿,还有个小插曲。自从来门诊上班,我就告别了运动鞋,每天穿着拖鞋上下班。这并非是我偏爱拖鞋,实在是门诊条件有限,这里只有洗手池,没有专门冲洗双脚的地方。每天在治疗室与复苏室之间来回奔波,步数轻松破万,脚掌心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下班时,总感觉脚底沾满了黏腻的汗渍与灰尘。昨天实在忍无可忍,我在汪阿姨洗拖把的水池匆匆冲了下脚,那一刻的清爽,仿佛驱散了多日的烦躁。只盼着别下大雨,不然没了拖鞋,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天前来续液体的患者少得出奇,不知是因为昨天忙于接手术,宣教不到位,还是患者本就不愿打针。我明明反复叮嘱过,术后打两天消炎针,对恢复大有益处,毕竟身体是自己的,若自己都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别人又岂会爱护呢
说起打针,今天的经历着实有些惊险。接连遇到两个打留置针的患者,第一针都没能成功,直到第二针才顺利扎上。还有一位患者,更是反复尝试了三次才完成穿刺,这大概算是我职业生涯的黑历史了。看着患者手臂上的淤青,满心愧疚,只希望下周能练就一针见血的本领,少让患者受苦。
最近门诊的手术量居高不下,尤其是宫腔镜手术,每天都有好几位患者预约。但由于门诊仅有两套手术器械,每天最多只能安排四台,上午两台、下午两台,多一台都没办法。今天下午的两位宫腔镜手术患者早早便到了,可器械直到中午十二点多才使用完毕,等供应室回收消毒,最快也要三点才能送回。两位患者耐心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虽然其中一位不时询问手术时间,但在我们安抚后,也安静地等待着,这份理解着实令人欣慰。
今早还接待了一位特殊的患者,是前两天刚做完人流手术来续液体的。昨天初见时,她十分礼貌。我询问是否吃过早餐,得知她没吃后,便告知当天续液体一定要吃东西,不然低血糖,果不其然,刚来没多久她就说头晕。这种情况只能躺着打针,恰好有空床,便安排她躺下。可第二天来续液体她再次喊晕,我无奈告知床位紧张,她虽有些失落,但还是默默找了把椅子坐下。在为她进行子宫复旧治疗时,我忍不住劝道:您平时是不是很少运动术后身体太虚弱了,还是要适当活动才行。一聊才知道,她竟是位酒店老板娘,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坐在办公室,生活轻松惬意。想想我们医务人员雷打不动地坚守岗位,再对比她的悠闲,不禁感慨人与人的生活差距之大。
站在窗边,听着树叶沙沙作响。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想起为了生活背井离乡的亲人们,再看看那些坐在办公室就能轻松谋生的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大概就是现实,有人为生计奔波,有人却能安逸度日,生活的参差,让人唏嘘不已。
6
今天是周末,终于不用早起。昨晚睡前特意关掉了闹钟,就怕被它惊扰了难得的懒觉。可常年养成的生物钟哪那么容易打破,明明睡得不早,还是准时醒了。想起今天的文章还没写,索性就坐在床上写了起来——我向来有随手记录的习惯,既然醒了,倒不如做点正经事。
女儿昨晚跟我睡的,她那间屋背阴,一到夜里就凉丝丝的,不像我们主卧,从日出到日落都晒得暖洋洋。许是习惯了凉爽,我在热屋子里总有些烦躁,反倒挨着孩子睡时,总能安安稳稳到天亮。
今天欣瑶不用上学,但舞蹈课还是要上的。昨晚我特意找出了她的舞蹈服,记得老师在群里说过,这两天天热,穿夏款就行——不然穿冬季的,怕是要热中暑了。
我问她几点起,她说八点。眼看快到点了,我叫醒她,让她换衣服,自己则去洗漱。等我收拾完,她已经穿好舞蹈服,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小声说:妈妈,舞蹈服小了。我让她先将就穿,等会儿在网上重买一件,她乖巧地应了声好,便去洗漱了。我接着化妆——人到中年,不拾掇拾掇真没底气出门。今天皮肤状态非常差,不知道是昨天熬夜的缘故,还是真的上了年纪。
等她收拾妥当,我们便一起出门了。穿过热闹的菜市场,先送她到舞蹈班。看着她进去后,我转身往图书馆走,上次借的书已经看完了,正好顺路还掉。
早上没吃东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本想等孩子下课一起吃点东西,可我这低血糖的毛病,一饿就头晕,只好在路边先买了个煎饼果子。
老板娘摊饼的手法娴熟利落,一看就是做了多年的老手。饼里能加的东西不少,鸡肉、小酥肉、火腿肠……她问我加什么时,我下意识说了火腿肠。倒不是多爱吃,就是怕不加东西,显得自己太抠门,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煎饼果子做得真大,两个人分着吃正好。前面那个女人取餐时,让老板娘切成了两半,我当时还在心里嘀咕至于吗,等自己的做好了才发现,这分量着实惊人,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让老板娘切了两半,一半拿在手里吃,一半提着。路边没地方坐,只能边走边吃——好在如今早已练就了厚脸皮,不然捧着早点没处下嘴,才真叫尴尬。
咬一口,里面的薄脆嘎嘣作响,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小贵。一份早点八块钱,还只有干的,连碗稀饭或豆浆都没有。若是带点稀的,八块钱倒也值了。不过买都买了,想这些也没用,吃就完了。
毕竟今天本就是消费日:给孩子买新舞蹈服、舞蹈袜,还要添件睡衣……花钱如流水,挣钱却像挤牙膏,真是越想越心疼。
边走边吃,到图书馆时还没吃完。我在楼下把手里的半份解决了,剩下的半份提着打算带进去。刚走两步,就见一位工作人员朝我走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轻声说:女士,麻烦把早点吃完再进来哦。我连忙解释:我不在这儿吃,已经吃完了。她却说:那请把早点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吧。一听要放外面,我干脆转身回到门口,几口把剩下的半份也吃了——原本还想留着给孩子或老公,看来是她们是没机会吃了。吃完最后一口,肚子撑得鼓鼓的,真是没料到会是这样。
以前也带过早点进来,从没被说过,今天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公共场合确实不该带食物,哪怕不吃,气味也难免扩散。其实我已经好些天没来图书馆了,往年每个周末都会带孩子来,今年却改变了策略,前几个月一到周末,总想着带她出去转转,一玩就是一整天,自然顾不上来图书馆。如今有空了,却发现她的学习退步了,只好收心在家补课。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更不能再往外跑,不然她的心野了,更没法静下心来学习。
今天图书馆里人不多,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先去挑了几本书。打算这阵子就不带孩子来了,等她考完试再说,免得影响她复习。我给自己选了两本,给她挑了三本——去年图书馆借书的规则变了,最早一张卡只能借两本,新的政策出台后,一张卡能借四本,比以前的两本方便多了,再也不用惦记着拿老公的身份证来借书了。
说起来,我最近倒更喜欢看电子书。不是不爱纸质书,只是电子书更方便:打扫卫生时能听书,散步时也能随时点开。纸质书就不一样了,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看,总不能站在路边捧着书读,那模样怕是要被人当怪人看。
接孩子的时间转眼就到,我掐着点赶到舞蹈学校。等了几分钟,欣瑶才从里面出来——她总是最后一个,因为每次都要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不像其他孩子,常常抱着衣服就跑出来。
好不容易盼来周末,难得出来一趟,家里的菜也吃完了,我们便顺路去超市大采购。她爸爸这会儿估计正在楼顶浇他那些宝贝花,我则带着欣瑶在超市里挑喜欢的吃食。一进超市,琳琅满目的食品就把我们两个吸引住了。
欣瑶说想自己转一圈,我知道她准是去找零食了。我径直走到蔬菜区,挑了这几天要吃的菜。超市里的菜种类倒多,可我会做的就那么几样,真是白瞎了我有个厨艺精湛的父亲——他做菜的天赋,我是半点没遗传到。若不是有孩子,我恐怕到现在还不会做饭;即便现在会了,也只会些简单的家常便饭,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知道老公和孩子吃厌了没,反正我自己都有点腻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真快,从超市出来时都快十二点了。欣瑶和她爸爸还没吃东西,不知道饿不饿,我因为早上吃了个大煎饼果子,到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到家,李琦去厨房备菜。等他把菜备好,就该轮到我表演了。也是一天的生活从厨房开始,想来也会在厨房落幕。好了,不说了,我得去给他们俩准备午饭了。
7
昨天收到菊姨的微信,说弟弟从外地回来了,让我们今天上去玩。菊姨家离我们老家很近,开车不过二十分钟路程,她是妈妈的亲妹妹。自从妈妈去世后,菊姨和其她几个姨、舅舅一直把我护在掌心,所以即便妈妈不在了,有这些亲人在,我从未感到孤单。
早上欣瑶要去上舞蹈课,我留在家里洗衣服、收拾家务。许是昨晚睡得早,今天醒得格外早。近来总爱写写东西,睁开眼便摸过手机开始敲字,不管写些什么,就这么天马行空地往下写,倒也自在。
写完一篇,时间差不多了,我叫醒还在酣睡的欣瑶,催她快起,不然要迟到了。欣瑶是我见过最自律的孩子,叫她起床从不用超过三遍。
记得有一次我上班早,她爸送她上学。她在隔壁小屋睡,她爸在大屋睡,中间只隔个厕所。后来她爸说,那天闹钟响了,他随手关了想再眯会儿,结果一觉睡到快八点,还是欣瑶过来叫他。他一看时间,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欣瑶上学马上要迟到了,猛地坐起来穿衣服,胡乱洗把脸就跟着欣瑶往学校冲。我光想想那画面就觉得狼狈——听说连早点都没来得及吃,就抓了点零食边走边塞。好在最后踩着点进了校门,没迟到。
哎,都说男人靠不住,这头一回指望他,就出了岔子。欣瑶换好舞蹈服,我跟她说:今天你自己去上课,我在家打扫卫生,下课让爸爸去接你。她脆生生应了声好,便背着包出门了。
她走后没多久,李琦也起了。他向来爱睡懒觉,可自从欣瑶周末报了兴趣班,这懒觉就再没睡踏实过。今天倒是起得早,许是知道要去菊姨家,特意赶早拾掇。他一睁眼就往楼顶跑,去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我则打扫里里外外的卫生。
我这人就是这样,家里但凡乱一点,心里就堵得慌,非得收拾得窗明几净才舒坦。李琦总说我,不知道为啥我一回家就耷拉着脸,他哪懂,我这不是冲人发脾气,是瞅着乱糟糟的屋子实在开心不起来。
等我把家里收拾利落,欣瑶也快下课了。我把要带的东西归置好,李琦正好去接孩子,我们约好在楼下汇合,接上欣瑶就直接去菊姨家。
今天天格外热,车子驶往菊姨家的路上,风都是热的,卷着股燥热扑面而来,倒像是在以这种热烈的方式欢迎我们。还没到地方,菊姨的微信就来了,说等会儿上来吃饺子。进门时,果然见她坐在桌前正包饺子,我放下东西先去洗手,出来就凑过去加入包饺子的队伍。虽说就我们俩包,但饺子皮大,还是方方正正的那种,没多大工夫就包完了。
刚到饭点,弟弟把醋汤调好了。菊姨和我接着包,弟弟先把包好的下了一锅。等我们饺子皮包完,锅里的饺子也浮起来了,正好坐下一起吃。
浸满汤汁的饺子一入口,鲜得人舌尖发颤,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了。平时吃饺子,多是过年时父亲回来张罗,我对饺子本没太大期待,可今天这盘饺子刚端上桌,口水就忍不住在嘴里打转。
在菊姨家待了一整天,玩得尽兴,吃得也满足。还重温了小时候看的《新白娘子传奇》,一听到那熟悉的旋律,瞬间就被拉回了童年,那会儿每到电视剧开播,家里总能坐满街坊邻居,满满一屋子人挤着看,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那时家家条件一般,谁家有电视,就成了临时的放映厅。后来日子好了,家家户户都添了电视,就再也没人聚到我家看电视了。
傍晚该返程时,夕阳美得晃眼。从菊姨家出来,太阳已过了最烈的时候,车开到机场附近,夕阳正把天边染得通红,连路边的景物都裹在一层暖融融的光晕里,美得不像话。我让李琦靠边停车:我下去拍两张照片。他停稳车,我叫欣瑶一起,她懒得动,我便自己往路边的茅草地走。
这片草地其实很有名,春天油菜花盛开时,到处都是来打卡拍照的人。如今花谢了,就再没人惦记了。若不是去菊姨家偶然经过,我也不知道这里藏着大片茅草地。夕阳下的茅草泛着细碎的金光,忽然觉得,不管是不起眼的茅草,还是盛放的繁花,都有自己的光彩,从来都不该被忽视。
8
掰着手指头算,我已经在门诊待满一周了,也就意味着还剩下四分之三的时间熬完,就能回住院部手术室了。好多人偏爱上行政班,我却打心底里不喜欢——一来住得远,二来要准时准点打卡,半点含糊不得。
在住院部好歹有下夜班能喘口气,行政班就只能盼着周末休息。虽说名义上是双休,可这两天清闲,是用前面五天连轴转换来的,细算下来,压根没想象中轻松。也是上了行政班才知道,原来这份活儿事儿不少。就说在门诊这几天,每天除了预约手术、给手术病人打针,还得给来输液的患者扎针。四天下来,平均每天要给十五六个人输液。
估计有人会说:才十五六个,至于忙成那样吗还真至于。我手头的活儿大多是见缝插针干的,说不定正给四五个病人扎针呢,第一个刚打上,外面门铃就响了,得赶紧出去看看——是预约手术的就得接待,是来输液的就让换鞋进来。扎针前还得给续液的病人做治疗,一环扣一环,容不得半点耽搁。
总之在门诊干活,必须把时间掐得死死的:既不能耽误大夫做手术,也不能惹患者不高兴被投诉。这全看个人的规划和应变能力。记得有次王娟来打针,身边带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按规矩家属不能进,可她没别人陪,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吧真丢了咋办
所以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抱着条条框框死磕。工作中得灵活些,不能一成不变。道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总免不了瞻前顾后——这大概是人的通病:说别人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啥都不一样了。
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好几次都忘了仔细查患者的检查单。前阵子吴薇准备接病人进手术室,发现手术病人没做术前四项,特意提醒我以后看单子得细心点。我明明记得翻了,或许是单子太多看得急,或许是太忙只扫了一眼,就让病人进来打针了。其实单子都有,就是患者没取。有时候我会在电脑上调出来看,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在门诊上班,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啥都懂点。病人常会问各种问题,答不上来的话,人家就该觉得咱不靠谱了。
今天是护士节,原定下了班聚餐,可我打电话跟领导说周三要参加培训时,顺便问了句下午聚餐的事,领导说:主任说通知得晚了,聚餐取消了。还好问得早,本来都跟家里说不回去吃饭了,现在正好能按时下班。
李琦每周一都去新区上班,刚好能过来接我。他五点下班,我五点半,他在单位吃完下午饭再来接我刚刚好。说实话,我真不喜欢他那开玩笑的劲儿——每次让他来接,总免不了嘟囔两句。心情好时我懒得计较,心情不好就全记在心里,哪天不痛快了,准得一股脑发泄出来。
他也真是不长记性,我发过脾气后,也就老实两天,过了这两天又故技重施。我知道他是口是心非,可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明知道他故意的,还是会生气。
相处这些年,李琦变了不少,我也变了。自从迷上写作,每天下班吃完饭就钻进屋里写东西,他则在客厅刷手机——或许这就是我们各自的消遣方式吧。每次坐在电脑前,我都能很快进入状态:顺的时候二十分钟就能写完一篇,不顺的时候耗上几个小时也写不出几个字。大概是习惯了每天写点什么,不写就觉得这一天又荒废了。
现在也是这样,虽说在门诊上班累得够呛,可每天下班还是想把发生的事记下来。真不知道将来再看这些文字时,会是啥滋味。
9
下班时我数了数,今天一共做了十二台手术,还有十个病人来续液体。连自己都纳闷,到底是怎么把这些活儿忙完的。只记得有病人说:看你一个人,真是太忙了。
其实下来之前领导就说过,要是忙不过来就给她打电话,她会派人支援。我当时应了句好,可真到了手忙脚乱的时候,看着病人们安安静静等待着,没一个带情绪的,就没好意思开口——她们就那样坐着,等我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再给她们打针、做治疗。
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从前。有些病人打针前需要打缩宫素,我总会多叮嘱一句:等会儿液体输完了,记得提醒我给你打肌肉针。她们都很上心,每次都会及时提醒。即便我自己也记着,可还是怕万一疏忽了,少给病人做一次治疗。
有时候觉得这世间的事真挺讽刺:有人拼命想要孩子,却怎么也怀不上;有人压根不想要,孩子却来了。你说这不是老天在捉弄人,又是什么呢
若是世间的事能匀一匀,大概会少很多遗憾吧。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我也不例外——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每天上班、下班,没什么特别的业余爱好。
还好平时爱看书,能给枯燥的日子添点颜色。这几天欣瑶也格外辛苦,原以为我够累了,没想到她比我还拼。白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全在训练,每天放学回来,额头上挂着汗珠,头发都湿透了,一看就知道这一天有多累。可即便这样,她放学还得写作业,写完继续练,像装了小马达似的,一刻不停。
好在这周四,四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开幕了。等她在开幕式上表演完,这阵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真盼着这天快点来,实在不忍心看她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那皮肤黑得让我心疼。
我总叮嘱她涂防晒、戴帽子,可一点用都没有。有时候真琢磨不透,参加这活动到底值不值。或许在我们眼里不值一提的事,在孩子心里却无比光荣吧。
这两周她天天起早贪黑:晚上十点多才写完作业,早上六点就起来补没做完的作业。总算快熬出头了。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真是一点不假。每次看节目就那么一两分钟的精彩,可背后藏着多少汗水和时间,外人哪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不过是有人在默默努力罢了。
孩子的成长路上,大抵就是这样伴随着汗水和坚持。或许经历过这些,才能慢慢变成更好的自己吧。
10
今天大概是近期最清闲的一天。早上的手术病人十点左右就都结束了,我正准备收拾治疗室,门铃突然响了——进来一位病人说要输液。
这两天不光手术多,输液的人也不少。昨天就有十个病人输液,那可真是最忙的一天:病人分布得很均匀,早上做了八台手术、五个病人续液体,下午四台手术、五个病人续液体。还好是分散开的,要是十个输液病人扎堆来,我真得手忙脚乱了。
最近宫腔镜手术也多,除了人流手术,就是这类手术。原本想着今天结束得早,能叫个外卖,因为人一忙就不觉得饿,不像今天早早忙完,总觉得饿得快,不知道是吃少了,还是真的饿了。
今天没带饭,就泡了包方便面。我平时很少吃这个,主要是吃伤了,看别人吃得香,自己吃就难以下咽。泡方便面时,赵圆让我和吴薇尝尝她带的核桃馍,本来就有点想吃,既然她开口了,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我爱吃凉的,赵圆和吴薇则喜欢热的。倒不是我不喜欢热食,主要是微波炉加热后的食物软塌塌的,不太合胃口,所以就直接吃了凉的。这凉核桃馍味道也不错,它是汉中的特产,记得以前去汉中玩时经常买着吃,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再尝到这味道,真是感慨万千。
今天手术病人不多,续液体的却不少,一早上就来了六个。比如李倩,做完手术后非要打两天消炎针,可她又说上次手术时输消炎药有点过敏,我们便果断给她用了空盐。但她还是坚持要打消炎针,我咨询赵圆,赵圆说:给她开了口服消炎药,不用来打针。她又问:那明天能光来做治疗吗我说:可以。
就这样,她第二天只需来做治疗。可有些人明明该来续液体却不来,尤其是那些做过几次人流手术的人。女人真该爱护自己的身体,别瞎折腾,不然到了一定年纪,身体肯定吃不消。
下午我要去党校开会,提前给领导请了假,由孙雪顶替我。这次开会是为了提高党性修养、重温历史,这方面就先不说了,还是回到工作上。
今天一到科室,吴薇就跟我说:姚清,你要吃饱哦!今天手术特别多。她说一早上约了九台手术,一台宫腔镜,八台人流。这确实不少,平时一早上最多八台,今天多一台,意味着我中午可能要加班。
门诊工作看着简单,其实挺复杂。就像今早赵大夫做宫腔镜手术时,突然来了个患者的朋友,说他朋友上次手术后没输液,想退费。我说可以,让他稍等,毕竟大夫正在手术,没时间签字。可能有人觉得退费而已,何必这么复杂但我在门诊才知道,退费必须大夫签字,没签字根本退不了。
跟他解释后,我就进去给病人打针、做治疗。过了很久,估计他等得不耐烦了,不停进来问什么时候能处理,还说不就是签个字吗可他不知道,大夫做手术时戴着无菌手套,哪有多余的手签字要是签字,就得脱手套、洗手,再重新戴手套,虽然不到一分钟,但医生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她这么做,她们也绝不会这么做。
所以他抱怨时,我只能反复解释,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我进去看了看,大夫确实还在手术台上忙,便把家属焦急的事告诉了赵大夫,她随口说:你跟他说,我一忙完就处理。
估计他看我跑进跑出的,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在外面等。大概十几分钟后,赵大夫出来了,很快签了字,还提醒他先去药房签字再退费,免得白跑一趟。有时候工作人员的一句提醒,真能帮病人省不少时间。尤其退费处人多的时候,排到了才发现处方没签字,又得重新排,多折腾。
患者的朋友走了,我们的工作还在继续。这台宫腔镜手术耗时有点久,导致后面还有三台手术没完成,我便趁着等待的时间处理了些杂活。别看这些事琐碎,打完针要签医嘱卡、写输液卡,都是工作间隙要做的。平时人多没时间,但只要有空,我都会按规范来。
在门诊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合理规划工作。今天还跟吴薇开玩笑:不知道后面来的人能不能跟上节奏。一忙起来,既要处理手术病人,又要接待打针的,真觉得两只手都不够用。不过忙归忙,时间过得快。算上明天,我在门诊就满两周了。
过去这些天,我那颗原本惶惶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来之前还怕不适应,没想到很快就习惯了。这是不是说明我还老当益壮,学东西也快呢
11
上行政班总觉得时间过得慢悠悠,可一到周五,又突然觉得光阴似箭。李琦昨天跟我说,今天要请同事吃饭,让我也过去。只是现在上行政班,每天下班回家都六点多了,加上今天是周五,路上肯定堵车,真不知道要到几点才能到。
真盼着今天能按时下班。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怪,你越有事,那天反倒越忙。不过住院部常遇到这种情况,到了门诊倒像是被打破了魔咒,我在门诊目前只加过一次班,其余时候都能准时走,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早上约了四台手术,又赶上吴薇要去体检,所以手术开始得比平时晚些。往常八点半就接病人进手术室了,今天九点左右才开始。不过手术一旦开始了,进度就快得很,这些手术对我们来说早就驾轻就熟。
一个小时的功夫,所有手术就都做完了。吴薇负责配合手术,我则守着外面这一摊。她忙完的时候,我这边还没结束,得等最后一个病人送出去,我的工作才算收尾。偏偏每次都这样,就剩最后一个病人快出门时,总会来两个续液体的。
今天也不例外。手术病人在观察室确认没事后,果然来了两个续液体的,还好她们没扎堆,不像前几天,手术病人本就多,续液体的还一股脑涌来,手忙脚乱的。
但再忙,安全也得放在第一位。不管多赶,我都得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做事,绝不会因为忙乱就敷衍病人的治疗。
记得刚来时,病人观察完没什么不舒服,我就让她们自己走了。有次吴薇提醒我说:魏子轩在的时候,每次都会把病人送出去。我才恍然明白,这是怕病人不小心摔倒。之前确实疏忽了,没考虑到这层。经她一提,后来不管多忙,只要病人要走,我都会亲自送出门,交到家属手里才放心开始下一项工作。
今天续液体的人比做手术的还多,全天做了六台手术,续液体的倒有七个。刚来的时候,可能没把宣教工作做到位,这两天特意加强了,很多患者都愿意过来续两天液体。大概现在的患者健康意识都提高了,医务人员的话,她们大多会听进去。其实也难怪,女性反复做手术,对身体的伤害真不小。每次手术后,总有患者问注意事项,无非是多休息、观察出血情况、忌辛辣刺激食物这些,说得多了,倒也成了习惯。
刚来时,总觉得宣教和讲解注意事项是最难的,现在却像融入了骨血,信手拈来,再没了当初的紧张,也不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周的工作在今天画上句号。下班前,我和吴薇一起断了科室所有的水电。起初我以为只有放长假才需要断水电,吴薇却说:我们每个周末都断呢。
断完电,也就到了下班时间。李琦安排同事吃饭,我一下班就往公交站跑,生怕去晚了。上车倒是早,可今天是周五,路面堵得水泄不通。不管司机师傅手艺多好,车也只能在路面上慢慢挪。好不容易前面清空了,又遇上红灯,我在车里急得坐立难安。李琦也不停发微信问我到哪儿了,当时真想下车打车,可转念一想,也不能怪师傅。今天车实在太多了,他想快也快不起来,前面堵得死死的,根本没辙。
等我赶到时,他们居然还没开饭,说在等我。这一下弄得我当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大家平时都熟,倒也没那么尴尬。吃过饭,我们就各自回了家。
12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可欣瑶她们学校要练跳绳,她们学校有幸被选去参加市第十八届运动会开幕式表演,节目是花样跳绳。从五一前练到五月中旬,这个周末总算要迎来尾声了。
早上七点四十到校,李琦特地起了个大早,平时他总要睡到八九点,这下惨了需要起早。我给欣瑶准备了早餐,她吃完,李琦就送她去学校了,听说得下午才回来。
这意味着,我和李琦今天能过个二人世界。李琦送欣瑶的时候,我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在做家务只能趁周末,平时压根没时间。有时候会特意擦一擦两个卧室的灰尘,累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动了。
不过还好,最近一直在坚持写作,这让我挺欣慰的。毕竟打算等门诊的工作结束后,写一部短篇小说,记录这一个月的所见所闻。不知道这个想法行不行,反正下班后我哪儿也不去,欣瑶写作业,我就坐在她旁边敲字。
过去两周,工作和生活好像又进入了死循环,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枯燥,反倒挺庆幸有这样的日子。很多事没开始前总觉得简单,真做起来才发现,远不是想象中那样。
今天虽不用上班,却感觉有好多事要做。最近总觉得头发长了,一长就往脖子底下钻,弄得人不舒服,所以只要头发稍长,我肯定会去剪。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把头发留到腰间的,九年前剪短后就再也没留过长发,每次稍长一点就浑身不自在。
上次和李琦去他常去的理发店,剪得还不错,这次还想去那儿。我问他什么时候忙完,说好了忙完先去剪头发,再去买衣服,这也是我这个周末的计划。
李琦送完欣瑶,在外面吃了早餐。当时太早,我没胃口,他就自己吃了才回来。我在家看书,看累了才觉得肚子饿,想起前两天买了包螺蛳粉,正好煮来当早午饭。
李琦最受不了螺蛳粉的味,正好他在楼上摆弄花草,我能安安心心煮一包。说实话,没吃之前我也觉得这味冲,可吃过一次就爱上了,大概只有尝过的人才懂其中的香。
填饱肚子,我和李琦就出门了。第一站先去剪头发,这不长不短的头发实在让人难受。到了理发店,推门就看见师傅在给一位男士剪发,沙发上还坐了位女士,问了才知道就男士一个人剪,我便走了进去,不然真要先去买衣服了,给一个人剪头发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等了十来分钟,师傅就剪完了。说起来,这位师傅年纪不大,比我还小五六岁,只是我不知道他名字,就一直叫师傅。
我跟师傅说,这次稍微剪短点,但别太短。上次剪头发才过去一个多月,头发又长了这么多。他应了声好,还是老规矩,先洗头再剪。
头发在剪刀下簌簌掉落,看着这乱糟糟的头发,真不知道剪完会是什么样。其实我不太喜欢剪头发,每次刚剪完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可长着长着又看顺眼了,大概是习惯了吧。
头发很快剪好了,我们直奔第二站,兴平路买衣服。一到兴平路,我就先去常逛的那家店。这家店在恒顺开了好几家分店,这是第四家,每次去都能买到心仪的衣服。
店里人不少,估计都是来添夏装的。我每年也一样,夏天不来几套新衣服,总觉得少点什么。我挑了四套,开始试穿。试衣服时,李琦在外面吃麻辣烫夹馍,他本来还想吃碗粉皮,我说都一两点了,吃这么多下午饭怎么办,他才只买了个馍垫垫肚子。
第一套我相中了中式风格的裙子,我没有这种款式,穿上也合身,直接拿下。第二套很普通,类似的衣服我有不少,就没要。第三套是淡蓝色的裙子,穿上像仙女,也拿下了。最后一套有点像职业装,李琦看了直摇头,说显得老气,我也觉得是,就只买了前两套。
买完衣服,我们去四季广场转了转。那是恒顺最大的商场,本想再逛逛,可一看衣服价格都挺高,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反正衣服买好了,也没必要再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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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间总像指缝里的沙,转眼就溜到了周一。还是那个时间起床,生物钟早已把这个点刻进了日常。好在这个月坚持每天化妆,在门诊上班,总觉得精气神得提起来才像样。
在门诊待的这些日子,旁人看我是什么心情不好说,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以前在住院部时,素面朝天是常态,除非有应酬才临时拾掇一下,总觉得无所谓。记得最早李琦说过:姚清,我觉得你不化妆的时候最美。就因为这句话,我好些年没碰过化妆品。后来才慢慢明白,男人的话大抵是双标的,他们希望自己老婆素净,看别的漂亮女人却总忍不住多瞧几眼。
李琦也不例外。刚结婚那几年,他常跟我念叨:今天在街上看见个女人,身材好,长得也漂亮。起初只当他犯花痴,没往心里去。大概是接触的人多了,眼界宽了,加上身边不少人都开始化妆,我也跟着动了心,每天特意多留几十分钟捯饬脸。
刚开始手笨得很,尤其化眉毛,同事总笑我画得像毛毛虫。不知道画了多少条毛毛虫,才终于能画出自己满意的眉形。或许是新来的孙美丽带起了大家的化妆兴致,我的妆容越来越精致,整个人也显得气色足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慢慢回到了解放前,没什么要紧事就懒得化,想当初那几年,不化妆都不敢出门,如今却能素着脸在恒顺逛个遍。这变化,真是天差地别。
说回工作。门诊的日子,除了要面对形形色色的患者,手上的技术也得过硬,毕竟很多事都得自己扛。就说打针,要是穿刺失败率高,不仅耽误患者,还会影响后续工作,我负责打针,吴薇等着带病人进手术室,我这边针没打好,她那边就得等着。
吴薇今天还说:姚清,你这月打的针,估计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我肯定地点着头。以前在住院部手术室,病人都是在病区打好针,我们接进手术室时,大多只需换个液体,除了高危患者要备两组静脉通路,其余时候一组就够了。
我不怕忙,就怕病人扎堆。这段时间发现,患者们像是约好了似的,要么一窝蜂涌来,要么稀稀拉拉没几个。遇上手术病人和续液体的撞在一起,就只能合理规划,不能让患者等太久,更怕自己安排不妥,耽误了病人手术。
今天早上还算顺利,一上午做了六台人流手术、一台宫腔镜手术,送完最后一个病人刚过十二点。吃过午饭,我和吴薇就着手整理上午的病历,下午有手术的话,就下午再理一波。
整理病历时,我俩聊起了那个敏感话题:门诊的绩效该怎么算。我知道很多医院都偏向临床倒班的,但在门诊待久了才发现,这里的活儿一点儿也不轻松,繁杂得很。每天把活儿干完,刚好到下班点,哪有住院部那种能刷会儿手机的闲工夫。
还有个意外收获:这段时间尿频的毛病好像轻了。不知道是喝水少了,还是真的好转了。或许门诊真能治愈些小毛病,忙得没空想东想西,把耐心和细心都给了患者,自己只管按部就班干活,反倒踏实。
14
在门诊这段时间,见过不少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患者。做术前宣教时,我常会问一句这是第几次做人流了,有人答一两次,也有人说两三次。印象最深的一次,一个病人轻描淡写地说第九次,我当时就愣住了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就不肯上个环呢
难道女性天生不懂得心疼自己吗子宫不仅是内生殖器官,更是女性健康的晴雨表,如今对它疏忽,将来它总会以某种方式提醒你后果。不过多数女性还是在意的,术后总会主动要求打几天消炎针。或许她们不是不爱惜,只是偶尔被感情冲昏了头,情到浓时忘了做防护,事后要么急着吃避孕药,要么整天提心吊胆,那种煎熬,我太懂了。以前自己月经推迟一周,也曾整夜辗转难眠,其实只要提前做好措施,很多麻烦本可以避免。
门诊的早晨总像打仗。换好衣服从住院部交完班回来,外面早已坐满了病人,宣教、打针、做治疗、接待预约手术的患者,一环扣一环,稍慢一点就可能耽误手术。我们科室讲究协作:手术医生主刀,麻醉医生管麻醉,吴薇负责术中配合,我守着外面的摊子,哪一环衔接不好,工作就可能中断。
最近考核格外密集,新生儿窒息复苏、成人心肺复苏,把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上周末好不容易盼来休息,一天背操作流程,一天去医院练习,全被工作占了。背东西向来是我的强项,可那两天愣是被新生儿窒息复苏难住了,走路都在念叨步骤,旁人都说我们魔怔了。毕竟这操作平时都是团队配合,如今要一个人从头做到尾,确实有点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练熟了才发现,很多事没想象中那么难。不会的时候像有只拦路虎挡在前面,闯过去之后,反倒觉得不过如此。凭着这股劲,我们科里还出了个技术能手,也算没白努力。这项考核告一段落,下一项又要提上日程了。
算算日子,我也快回住院部了。在门诊这一个月,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和患者打交道,不再是过去那种冷眼旁观,而是真切感受到,此刻的我们在她们眼中是被需要的神圣存在,这种被信赖的感觉很特别。
说起来,门诊比住院部清闲些,但繁琐不少,忙起来照样连轴转。吴薇在这儿待了三个月,她说:除了不上夜班,没啥好的,尤其是奖金,跟住院部比差远了。我懂她的意思,既然选了门诊,就得接受这些差别。听说护士长正琢磨着优化方案,或许过阵子会好些。
所以,这段经历挺珍贵的,让我换个角度看清了工作的模样。
15
眼看着就要离开门诊了,心里竟有些不舍。或许我眼下确实不太适合待在这里,但若到了一定年纪,这里倒会是个不错的归宿,毕竟现在的我,还年轻,总想着往前闯。
住院部手术室的工作更繁重,可我偏偏喜欢这种有挑战的节奏。整天和患者打交道,目前的我心境确实还跟不上;虽说已经适应了门诊的日常,但心底里,还是更向往在大手术室和同事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谁不想在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去做些更有挑战的事呢
眼看就到端午节假期了,算起来,我是五月收假后到的门诊,如今正好借着假期过渡,收假后就正式回归住院部了。
这篇记录,也随着我门诊工作的结束画上句号。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些细碎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