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我重生为凶器 > 第一章

我是顶级提琴制作师,却被最信任的徒弟用我倾注毕生心血的大提琴活活砸死。
如今,我的灵魂困于琴身,眼看他盗我名誉,占我爱人。
当他用沾满我鲜血的双手奏响纪念我的乐章时,他不知道,这把琴,有了我做魂,将是他葬礼的唯一伴奏。
1
我死了。
死在了我亲手制作的大提琴上。
冰冷,坚硬的枫木琴身,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我的后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颅骨碎裂的声音,温热的血液混着脑浆,浸润了琴身那层我耗时三个月才完美刷上的意大利清漆。
讽刺的是,这把琴是我倾注了半生心血,预备在世界舞台上为国争光的绝世珍品,我给它取名——不朽。
而现在,它成了我的凶器,也成了我的棺椁。
行凶者,是我视如己出的徒弟,林风。
老师,别怪我。他气喘吁吁,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您太耀眼了,您的光芒,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这把『不朽』,本就该是我的,您的名誉,您的才华,还有您的未婚妻苏晴……都该是我的!
我的意识在黑暗中涣散,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张因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片温润的木质空间里。我没有了身体,没有了触感,但我能看,能听,我的视角,正是从这把大提琴的
F
音孔里,望出去的。
我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把杀害我的凶器里。
我看到林风冷静地清理着现场。他用酒精擦去琴身上的血迹,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他把我残破的尸体拖到工作室的楼梯口,伪造成我失足摔死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我的工作台前,拿起我最爱用的那把雕刻刀,对着灯光,痴迷地端详着。
然后,他拨通了电话,声音瞬间充满了悲恸和恐慌:喂是苏晴吗不好了!老师他……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你快来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表演,我的灵魂在琴身里疯狂地咆哮,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像一个被关在隔音玻璃房里的囚徒,目睹着世间最无耻的罪恶上演。
苏晴来了。我最爱的女人,我的未婚妻。她看到我的尸体时,瞬间崩溃,哭得撕心裂肺。
林风抱着她,轻声安慰:晴姐,别难过,老师只是睡着了。我会完成他的遗愿,让『不朽』响彻世界,这是他一生的梦想。
苏晴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而我,只能看着。看着我最爱的人,被杀害我的凶手拥在怀中。我的灵魂,像被无数根淬毒的针反复穿刺,痛苦得几乎要再次消散。
林风,你不仅杀了我,还要夺走我的一切,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化作你平步青云的阶梯。
我,陈默,以我残存的灵魂起誓。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将化身为索命的厉鬼,用这把不朽之琴,为你奏响最华丽的葬歌!
2
我的葬礼办得风光又体面。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提琴制作师,我的死在音乐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工作室里摆满了花圈,哀乐低回。
而我,就以不朽这把大提琴的形态,被当作最杰出的遗作,安静地立在灵堂的中央。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林风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形容憔悴,眼眶通红,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痛失恩师的悲伤弟子。他接待着每一位来宾,用哽咽的声音,一遍遍讲述着我意外离世的经过,讲述着我对艺术如何痴迷,以至于不慎失足。
老师他……走得太突然了。他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音乐家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听到『不朽』的声音。我一定会完成他的遗愿,在一个月后的纪念音乐会上,亲自演奏这把琴,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夸赞他情深义重、有担当。
我只觉得一阵阵作呕。我的灵魂在琴腔内翻滚,愤怒几乎要将这木质的牢笼撑爆。你这个无耻的窃贼!刽子手!
苏晴一身素缟,跪在我的遗像前,早已哭得没了力气。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憔悴得让人心疼。
林风走过去,温柔地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柔声说:晴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保重身体。老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苏晴没有推开他,只是麻木地靠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的心,比被他用琴砸碎时还要痛。晴儿,我的晴儿,你快看清楚,你身边这个嘘寒问暖的男人,就是杀害你未婚夫的恶魔!
葬礼结束后,林风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我的一切。我的工作室、我的手稿、我所有的工具,以及……苏晴。
他开始以陈默唯一传人的身份接受媒体采访,大谈特谈我的艺术理念,仿佛那些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他把我那些尚未发表的设计图占为己有,宣称将继承恩师遗志,把它们变为现实。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徒,变成了备受瞩目的天才新星。
而我,只能被他装在黑色的琴盒里,带回他的公寓。
公寓里,挂满了我和苏晴的合照。林风看着那些照片,眼神阴鸷。他一张一张地取下来,换上他自己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他打开琴盒,把我取了出来。
他用一块丝绸,近乎痴迷地擦拭着我的琴身,指尖划过琴弦,喃喃自语:老师啊老师,你看,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了。很快,苏晴也会是我的。你就在这把琴里,好好看着吧。看着我,如何取代你,活成你。
他的指尖冰冷,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拼命地想要挣扎,想要发出声音,想要震动琴弦来抗议。
但我的灵魂之力太微弱了,我做不到。我只能任由他摆布,像一件死物。
不,我不是死物。
我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林风,你以为你赢了吗你错了。游戏,才刚刚开始。你每一次触碰我,每一次用我奏响乐曲,都将是在唤醒一个复仇的魔鬼。
3
林风开始为一个月后的纪念音乐会做准备。
他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练习。他选的曲子,是我最喜欢的那首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曾经,我常常在工作室里拉给苏晴听。
现在,同样的旋律从我的琴身里流淌出来,却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虚伪。
林风的技术很好,他模仿我的指法,模仿我的弓法,甚至模仿我演奏时细微的呼吸节奏。在外人听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他没有灵魂。
他的音乐,空洞、僵硬,充满了炫技的欲望,却没有丝毫情感。他永远也奏不出我音乐里的深情和温度。
而我,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演奏中,慢慢发现了一丝转机。
当林风的弓毛与我的琴弦摩擦,当他的指尖在指板上按压,音符的震动,似乎成了我灵魂可以借用的力量。
起初,我只能被动地感受。但渐渐地,我尝试着将我愤怒、悲伤、绝望的情绪,融入到这些震动之中。
我发现,我能做到。
我能让某个音符,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走调。我能让一段华彩乐章,出现一丁点刺耳的杂音。我能让琴声在最抒情的地方,透出一股诡异的寒意。
这些变化极其细微,林风起初并未察觉。他只觉得这把新琴似乎还不太稳定,需要更多的磨合。
真是一把有脾气的神琴。他甚至带着一丝得意地自语,不愧是老师的绝笔,只有我才能驾驭它。
我冷笑。驾驭你不过是在饲养一头即将吞噬你的猛兽。
机会,在我日复一日的压抑和尝试中,悄然来临。
这一天,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我的工作室——现在应该叫林风工作室了。
来人是市局刑侦队的张警官,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是负责我意外死亡案的警察。
林先生,例行公事,有些细节想再跟你确认一下。张警官的目光在工作室里扫视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林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立刻恢复了自然:张警官请坐。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配合。
张警官没有坐,他缓步走到我面前,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琴漆,看到里面的灵魂。
陈默大师是公认的严谨细致,工作室里所有的工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就像阅兵的士兵。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身边的工具墙,但我发现,案发当天,有一把他最常用的雕刻刀却掉在了地上。这似乎不符合他的习惯。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地解释道:可能……可能是老师当时急着下楼,不小心碰掉的吧。
是吗张警官不置可否,他绕着我走了一圈,指着我琴头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这把琴,真是完美。只是这里,有一道很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比如……戒指
林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我送他的出师礼物。
案发当晚,他用手捂住我嘴的时候,这枚戒指,划破了我的脸颊。想必,也在挣扎中,刮到了琴身。
这……这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林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张警官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怀疑:林先生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陈默大师的死,太可惜了。一个如此严谨的人,会从自己最熟悉的楼梯上失足摔死,总觉得……有些蹊
G
怪的。
他的目光,再次与我对视。
在那一刻,我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琴弦之上。
嗡——
一声极低、极沉,充满了哀怨和不甘的颤音,从我的琴腔内,悠悠地传了出来。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林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张警官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4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哀鸣,像一根针,刺破了房间里伪装的平静。
怎么回事张警官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他锐利的目光在林风和我之间来回扫视,这琴……自己响了
林风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把死物会自己发出声音。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没有!是……是风!对,是窗户没关好,风吹的!
他说着,慌忙跑去关上那扇紧闭的窗户,动作滑稽又狼狈。
张警官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次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我。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和探究。他仿佛在看一个活物。
陈默大师……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但又停在了半空中,低声自语,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的灵魂在琴腔内剧烈地颤动。
说!我想说!我想告诉他真相!
我拼尽全力,试图再次发出声音,但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我积攒的所有力量。琴弦只是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再无声息。
林风看到琴不再有异动,稍稍松了口气,连忙走过来说:张警官,您别多想,这琴是新做的,木材和漆都还在适应环境,偶尔发出点声音很正常,这叫『醒琴』,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他搬出专业的术语,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张警官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是吗可能是我外行了。打扰了,林先生。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但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句:林先生,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门砰的一声关上,林风的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怨毒。
是你……刚才是你,对不对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我逼近,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陈默!你阴魂不散!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他伸出手,想要砸我,但手举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不敢。
他怕我。
他怕我这个杀害他的凶手,真的变成了索命的厉鬼。
从那天起,林风变了。他变得更加偏执和神经质。他会在半夜突然惊醒,死死地盯着立在角落里的我,仿佛我随时会变成一个怪物扑向他。
他练琴的时候,也无法再集中精神。
只要我稍微制造一点杂音,一点不和谐的颤动,他就会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停下来,满头大汗地检查琴身,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而苏晴,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天,她来工作室找林风,商量纪念音乐会的事。林风正在练琴,我照例在关键的乐句上,加入了一丝只有我们三个人才懂的、属于我和苏晴之间的暗号——一个极细微的滑音处理。
那是我们热恋时,我为她创作的一首小曲里独有的音符。
林风并未察觉,但苏晴的脚步,却在门口猛地顿住了。
她站在那里,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看着林风手中那把不朽,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震惊。
她听出来了。
那个音符,是属于我和她的秘密。林风,绝不可能知道。
她没有进去,而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我的复仇,不再是奢望。
在林风一次练习失败,恼羞成怒地对着我咆哮时,我集中了全部的意念。
嗡——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哀鸣。
我用琴弦的震动,模拟出了一个音调。一个清晰的,带着无尽悲凉和嘲讽的音调。
那是我哼唱过无数次的,苏晴最爱的那首摇篮曲的第一个音符。
林风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
而门外,刚刚准备再次敲门的苏晴,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5
那个音符,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晴心中尘封的记忆和疑窦。
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冲进来质问林风,而是选择了不动声色。她收回了手,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她的背影不再是之前的柔弱和悲伤,而是多了一丝决绝和冷静。
我的晴儿,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林风从地上爬起来,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恐惧,而是彻头彻尾的憎恨。他冲过来,一把将我从琴架上粗暴地抓起,扔进了琴盒,狠狠地盖上盖子,锁死。
怪物!你这个怪物!他隔着琴盒对我咆哮,我不会让你毁了我!音乐会结束,我就把你卖掉!卖到国外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琴盒内一片黑暗,隔绝了光,却隔绝不了声音。我能听到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粗重的呼吸声。
卖掉我
他为我的复仇设定了一个倒计时。
我必须在音乐会之前找到揭露他罪行的办法。
被关在琴盒里的日子,我并没有放弃。我开始更系统地练习控制琴弦震动。我不再满足于发出单个的音符,我尝试着用震动模拟出更复杂的旋律,甚至是……词语的频率。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我的灵魂之力时强时弱,每一次尝试都像是要将我撕裂。
但仇恨是最好的燃料。
与此同时,苏晴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她以整理我遗物为名,频繁地出入工作室。她不再相信林风的任何一句话。她像一个侦探,仔细地检查着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则成了她无声的向导。
当她靠近那面工具墙时,我会用尽全力让琴盒发出轻微的叩叩声。当她注意到那把掉落的雕刻刀时,我会让声音变得急促。
她很聪明,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借口要为我做一个纪念影集,向林风索要了案发前工作室的监控录像。林风自然早已将案发那天的录像删得一干二净,但他百密一疏,忘了云端还有一个自动备份。
苏晴找到了那段被删除的录像。
虽然关键的行凶画面因为角度问题没有拍到,但录像清晰地记录了,在我摔下楼之前,林风曾和我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这与他之前所说的,老师心情很好地在工作的证词,完全矛盾。
她还找到了我的私人日记。我在日记里记录了对林风日益膨胀的野心和模仿欲的担忧。
林风的天赋毋庸置疑,但他的心,太急了。他渴望成功,渴望取代我,甚至……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该有的贪婪。希望是我想多了。
这些,都成了林风无法辩驳的证据。
苏晴拿着这些东西,悄悄地联系了张警官。
在一个雨夜,他们在我被囚禁的公寓楼下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会面。
我被关在琴盒里,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我能感受到苏晴语气里的坚定和张警官语气里的凝重。
他们结成了联盟。
而林风的末日,也越来越近了。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酗酒,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他会梦到我浑身是血地站在他床前,用不朽的琴弓,指着他的心脏。
他变得更加暴躁,对苏晴的控制欲也越来越强。他禁止她再进入工作室,甚至没收了她的手机。
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一切。
但他不知道,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音乐会的前一天,林风联系好了一个国外的买家,谈妥了价格。他得意地对着我的琴盒说:陈默,明天,就是你我最后的告别。我会用你,奏响我人生最辉煌的乐章,然后,把你这个麻烦,永远地送走!
我没有回应。
我在黑暗中,积蓄着我全部的力量。
林风,你错了。
明天,不是告别。
是审判。
6
纪念音乐会,如期而至。
富丽堂皇的音乐厅座无虚席。聚光灯下,巨幅的我的黑白照片悬挂在舞台中央,照片上的我,笑容温和。
台下,坐着音乐界的泰斗、各大媒体的记者,以及无数慕名而来的乐迷。
苏晴也坐在第一排,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但在她身旁,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警官,他穿着便服,像一个普通的观众。
后台,林风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穿着昂贵的燕尾服,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着获奖感言。他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那是极度兴奋和极度紧张交织的产物。
老师,您看到了吗整个世界都在等着听我的演奏。您的『不朽』,将在我手中真正地不朽!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近乎癫狂地低语。
然后,他打开了我的琴盒。
他把我取出来,最后一次擦拭着。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注意到,在琴马的下方,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高灵敏度拾音器,被苏晴趁他不备时悄悄地粘了上去。
这个拾音器连接着后台张警官团队的设备。
他们不仅仅要录下声音,更要通过一台精密的声谱分析仪,将我发出的特殊音频转化为可视的信号。
这是我们的计划。一个疯狂却又充满希望的计划。
我将用我的声音,在全世界面前指证我的凶手。
主持人用饱含深情的声音介绍完我的生平和林风这位天才传人后,林风抱着我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享受着全场的瞩目,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雷动。
他坐下,架好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举起了琴弓。
第一个音符响起,是巴赫的
G
大调第一组曲,那是我教他弹的第一首曲子。
他奏得小心翼翼,力求完美。他想用这场演出,奠定自己无可撼动的地位。
音乐在厅内回响,时而低沉,时而高亢。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
苏晴静静地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张警官则死死地盯着舞台侧方,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小屏幕,上面声谱的波形在不断地跳动。
一切,都在等待一个时机。
曲子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那是一段充满了激情和力量的炫技乐章。林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之中。
就是现在!
我的灵魂,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咆哮而出!
我不再是配合他演奏,而是要……夺走他的演奏!
7
在高潮乐章的顶点,林风拉下的那一弓,声音没有像预演中那样华丽高亢,而是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悲鸣!
呀——!
那声音,不像乐器,更像是一个人临死前的惨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整个音乐厅的观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
林风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陶醉瞬间变成了惊恐。他低头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噬人的怪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夺取了琴弦的全部控制权。
巴赫的圣洁旋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混乱、惊悚、毫无章法的噪音。
那是挣扎的声音。
那是家具倒地的声音。
那是骨头被钝器砸碎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用琴弦的震动,将我被杀害那一刻的所有声响,原封不动地,通过最高级的音响设备,传遍了音乐厅的每一个角落!
观众们骚动起来,他们脸上的欣赏变成了困惑和恐惧。
这是什么
是行为艺术吗
听着……好吓人……
林风彻底慌了。他试图用蛮力控制琴弓,想把旋律拉回正轨,但他发现,这把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琴弦在他的弓下剧烈地颤抖,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诡异,越来越清晰。
接着,一个断断续续、带着电流质感的男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别怪我……老师……都该是我的……
那是林风的声音!是我死前,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用尽了灵魂之力,模拟出了他声音的频率!
林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血丝瞬间布满了眼球。他疯了一样,扔掉琴弓,用手去捂琴弦,但那声音,却像是从地狱传来,根本无法阻止。
……晴姐……老师他……摔下去了……
这是他打电话给苏晴时,那虚伪做作的声音!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林风的声音!
而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舞台中央,我巨幅的黑白照片,突然被一块降下的巨大幕布所取代。
幕布上,是声谱分析仪投射出的实时波形。
在张警官团队的操作下,我发出的特殊音频,那些包含了语言信息的震动频率,被转化成了文字!
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大字,随着那诡异的声音,出现在了幕布上:
【林】【风】【是】【凶】【手】【!】【他】【用】【琴】【杀】【了】【我】【!】【还】【我】【命】【来】【!】
整个音乐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灵异又震撼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几秒钟后,尖叫声和相机的闪光灯同时爆发!
啊——!
林风看着幕布上那一行行血色的控诉,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抱起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地上狠狠地砸去!
闭嘴!闭嘴!你这个魔鬼!给我闭嘴!
砰——!
一声巨响。
我被摔得四分五裂。琴身破碎,琴颈断裂,琴弦崩断。
在身体被撕裂的剧痛中,我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那是一声解脱的、满足的、长长的叹息。
而林风,在全世界的镜头前,用他自己的行动和嘶吼,做出了最无可辩驳的认罪。
是我杀的!是我杀了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变成了鬼来找我了!哈哈哈哈!
他跪在我的残骸边,疯狂地大笑着,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
两名警察冲上舞台,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张警官站起身,对着耳麦,冷静地下达了指令:收网。
聚光灯下,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木片,和一个彻底疯癫的杀人凶手。
我的大仇,终于得报。
8
我的意识,随着琴身的破碎,开始迅速地消散。
我像一缕青烟,从不朽的残骸中升起,漂浮在音乐厅的上空。我不再被束缚,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看到林风被戴上手铐,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下舞台。他的眼中不再有任何神采,只剩下疯癫和空洞。他的人生,在他亲手砸碎我的时候,也一同被砸得粉碎。
我看到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舞台,对着我的残骸和被捕的林风一通猛拍。明天的头条,将会是天才演奏家当众招认杀害恩师,绝世名琴显灵化身复仇厉鬼的惊悚故事。
我看到张警官走到苏晴身边,对她点了点头。苏晴的脸上,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解脱的泪。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仿佛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我。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地说着两个字:
再见。
我也想对她说再见,但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用我最后残存的意念,向她传递一丝温暖和慰藉。
晴儿,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警察开始封锁现场,疏散人群。
苏晴在张警官的护送下,逆着人流,走上了舞台。
她蹲下身,在那一地破碎的木片中,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块最大的,带着
F
音孔的碎片。那是我曾经看世界的窗口。
她用手帕,轻轻地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我知道,她明白了一切。
我的灵魂之力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张警官向他的同事展示着从林风公寓里搜出的带着我血迹的戒指,以及那份被恢复的监控录像。
物证、人证、口供……林风的罪行,已经铸成铁案,再无翻身的可能。
正义,虽然迟到,但终究没有缺席。
而我,陈默,一个被谋杀的冤魂,一个被禁锢在凶器里的囚徒,终于可以安息了。
9
我的意识并未如预想中那样彻底消散,而是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宁静的状态。
我不再是我,不再有陈默这个身份的执念和痛苦,而是化作了一段纯粹的意识,一片流动的光。我能感受到风的吹拂,能听到城市的喧嚣,能看到时间的流转,却不再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我看到林风的案件,成了轰动全国的琴魂复仇案。
无数的专家试图从科学的角度解释音乐会上的灵异事件,他们分析声谱,研究共振,提出各种各样的假说,但都无法完美地复刻那晚的奇迹。最终,这件事成了一个悬案,一个流传在都市传说里的诡异故事。
林风因为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将在无尽的疯癫和恐惧中,度过他的余生。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张警官因为侦破此案,一战成名,洗刷了多年的落魄,成为了警界的传奇。
而苏晴,她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独自一人,回到了我的工作室。
她没有再碰任何与提琴有关的东西。她把工作室重新装修,保留了我的工作台和我所有的工具,但把它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音乐艺术基金会的办公室。
她用我们原本准备结婚的积蓄,成立了这个基金会,取名默晴。
基金会的宗旨,是资助那些有才华、有品德,但家境贫寒的年轻音乐学子,让他们不必因为现实的窘迫,而扭曲自己的初心。
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延续我的不朽。
我看到她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从容。她把对我的爱,升华成了一种更大的慈悲。她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那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格外灿烂明媚的笑容。
她时常会拿出那块不朽的碎片,静静地摩挲。
她知道,我就在那里。
我看到,一个又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在默晴基金会的帮助下,登上了梦想的舞台。他们的音乐里,充满了真诚、热情和对艺术最纯粹的爱。
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不朽。
我的艺术,我的精神,通过这种方式,在无数年轻的生命里,得到了传承和延续。它没有被贪婪和罪恶所玷污,而是在阳光下,开出了更绚烂的花。
复仇,只是故事的开始。
而爱与传承,才是最终的答案。
我的意识,在这片温暖的光景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融入了吹拂在工作室窗外的那阵微风里,轻柔地,拂过苏晴的脸颊。
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