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这凡人,竟敢用如此下作之物,玷污我魔族大军的威严!
冥渊魔主声如洪钟,震得天地颤抖,他身后的百万魔军杀气腾腾,蓄势待发。
顾长风却云淡风轻地将一碗热气腾腾、金光流转的汤推到他面前,
香气瞬间弥漫战场,引得无数魔兵魔将口水直流,甚至连仙门弟子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玷污魔主大人,您尝尝这‘金汤酸菜鱼’,再告诉我,这世间,除了杀戮与毁灭,是否还有别的‘滋味’
01
我前世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现如今却成了玄天宗厨房里一个谁都能使唤的伙夫。
我正用一把钝刀,面无表情地剁着一头獠牙猪的后腿。
肉质粗糙,灵气驳杂,处理方式更是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
看着那群所谓的仙人,把这些糟蹋过的食材囫囵吞下,然后盘膝打坐,我心里就一阵抽搐。
暴殄天物!
我一个厨子,难道真要在这修真界当一辈子打工人吗
唉,又炸炉了!
李师兄,你那丹炉还能用吗我这边的都快成废铁了!
厨房外,几个垂头丧气的弟子路过,满身的焦糊味,熏得我直皱眉。
听他们的议论,我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宗门大比临近,弟子们急需丹药突破瓶颈。
可不知怎么回事,炼丹房跟中了邪似的,天天放炮仗,丹药奇缺。
掌门玄机子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据说天天对着天空长吁短叹。
若能有神丹相助,何至于此!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差点没把手里的菜刀笑飞了。
神丹
我心里冷笑。
一群连食材都不会处理的门外汉,还妄谈什么神丹。
打发走来取食的弟子,我在厨房角落里,发现了一块被人随手丢弃的石头。
下品灵石。
在那些弟子眼里,这玩意儿灵气稀薄,杂质又多,跟路边的石子没两样,是真正的废料。
但在我眼中,它却闪烁着迷人的光晕。
这纯净的能量核心,简直是上天赐予的顶级食材!
我心中那团名为厨师的火焰,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找来一口最普通的凡俗铁锅,架在灶上。
然后,我将那块废料灵石,轻轻地放了进去。
没有加水,也没有加任何调料。
我只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灶下的凡火,用一种他们绝对无法理解的低温慢煮手法,开始处理这块灵石。
火焰忽明忽暗,锅里的温度被我精准地控制在毫厘之间。
锅中,那块灵石开始发出轻微的咕嘟声,仿佛在低声吟唱。
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开始从锅里逸散出来。
那香味很淡,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纯粹。
哟,这不是我们的顾大厨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头都没抬,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
又在折腾你那套‘凡俗’饭菜呢怎么,今天没肉了,开始煮石头了
另一个弟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夸张地大笑起来。
我的天,这……这不是下品灵石吗顾长风,你脑子坏掉了灵石是用来炼化吸收的,你拿来煮汤你这想法也太离谱了!
他们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依旧没理他们,只是专注地盯着锅里。
锅中的清香,已经越来越浓郁。
我心中冷笑。
神丹
掌门大人,等我这锅灵气浓汤出炉,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神物了。
它比你们追求的任何神丹,都要强上百倍!
终于,锅里的声音停了。
我关掉火,小心翼翼地将锅端下来。
锅里已经没有了灵石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清澈见底,宛如琼浆玉液的浓汤。
汤面上,灵气氤氲,聚而不散。
我盛出一小碗,那股清香瞬间变得无比霸道,钻入我的鼻腔。
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此而欢呼雀跃。
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灵气,瞬间从我的舌尖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四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是给一台生锈的机器,瞬间更换了最高级的能源核心。
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灵气在我的经脉中高速流转,洗涤着我身体里的每一处角落。
这种吸收效率,比我之前尝试过的任何修炼法门,都要精纯高效百倍不止!
我缓缓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浓汤,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我这个厨子,在这修真界,好像也不是只能当个打工人了。
02
宗门大比临近,整个玄天宗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又焦躁的气氛。
尤其是那些卡在瓶颈多年的长老们,一个个愁云惨淡,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金丹期的王长老,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他卡在金丹中期已经整整三十年,眼看大限将至,再不突破,就只能化为一捧黄土。
这天下午,我正处理着一头刚送来的赤焰妖牛的里脊。
这可是好东西,肉质紧实,火属灵气充沛,可惜他们只会拿来烤着吃,简直是焚琴煮鹤。
我剔下最精华的部分,配上几种我偷偷在后山采的,能中和火气的灵植菌菇,加上泡发好的鱼胶和蹄筋,用小火慢炖。
这道菜,在我那个世界,叫佛跳墙。
在这里,我管它叫一口就倒墙。
汤汁熬得金黄浓稠,香气一层一层地往外钻,霸道,却又温润。
王长老恰好路过厨房,本来是想去炼丹房看看那群不争气的丹师又炸了几个炉。
结果,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分毫。
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无法抑制的渴望。
鼻子使劲地嗅着,喉结上下滚动。
咕嘟。
我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我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将一小坛佛跳墙盛了出来,放在窗台上。
唉,火候稍微过了一点点,可惜了,只能倒掉了。
我摇着头,故作惋惜地说道。
别!
王长老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他一把护住那坛汤,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小友,此物……此物怎能倒掉!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视线死死地黏在那坛汤上。
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王长老,这只是我随便炖的,上不得台面……
什么上不得台面!此等神物,香气直透天灵,闻一下就感觉瓶颈松动了!
王长老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直接从我手里把汤坛子抢了过去。
他揭开盖子,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陶醉了。
随即,他舀起一勺金黄的汤汁,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王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干枯萎靡的气息,像是被注入了燃料的火箭,轰然暴涨!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当场盘膝而坐。
轰隆!
一股肉眼可见的灵气旋涡,以他为中心,在厨房门口疯狂汇聚!
整个玄天宗的灵气,都被搅动了!
天空中风云变色,灵气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
卧槽!那是……王长老
他……他突破了就喝了一口汤
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汤爷的青春回来了!
路过的弟子们全都傻眼了,一个个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宗门,彻底轰动了。
这件事还没平息,另一件更离谱的事发生了。
我们玄天宗有个剑道天才,叫叶孤城。
人如其名,孤傲得很,一天到晚抱着把剑,看谁都像看一坨废铁。
他听说了王长老的事,嗤之以Б鼻。
歪门邪道,真正的道,是靠手中之剑,一步步斩出来的!
他特意走到我厨房门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我当时正在做员工餐。
一块普通的灵猪五花肉,几块山里采来的豆腐。
我手起刀落,将猪肉剁成末,热油下锅,豆瓣酱、豆豉、辣椒面爆香。
下肉末,炒出红油,再下豆腐,小火慢煨。
最后撒上一把我自己磨的花椒粉和葱花。
一盘红油亮泽,香气麻辣霸道的麻婆豆腐就出锅了。
那股子辛辣又带着酥麻的香气,直冲叶孤城的鼻腔。
他眉头一皱,但脚步却没动。
我顺手递给他一双筷子。
叶师兄,尝尝这道菜,叫‘剑来’。
叶孤城冷哼一声,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夹起一小块豆腐。
豆腐入口,瞬间,他的脸色剧变!
一股辛辣霸道的滋味,如同最锋利的剑气,在他口中炸开!
紧接着,那股酥麻感,如同千万道细密的剑意,在他四肢百骸中游走!
嗡——
他背后的长剑,发出一声剧烈的剑鸣!
一股前所未有的凌厉剑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眼神狂热,身形一闪,人已到了百米外的演武场。
斩!
一道璀璨的剑光,长达百丈,横贯天际!
演武场上那块用来测试力道的万斤巨石,被一剑从中间劈开,切口光滑如镜!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叶孤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远处的厨房,眼中带着狂喜与震惊,喃喃自语。
原来……这才是极致的剑道……
这下,连掌门玄机子都坐不住了。
一个长老喝汤突破,一个天才吃豆腐悟道。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们玄天宗怕不是要改名叫玄天宗伙房。
玄机子亲自来到了我这又小又破的厨房。
我当时正在悠哉地切着萝卜,准备做点泡菜。
看到掌门亲临,我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凡人模样,连忙擦了擦手。
掌……掌门大人,您怎么来了
玄机子一双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顾长风,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脸上挂着憨厚的笑,挠了挠头。
掌门大人,我就是个伙夫,能做什么呀
我就是用了些凡俗的食材,佐以少许……‘风味’罢了。
我特意在风味两个字上,加了点意味深长的调调。
玄机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却越来越浓。
他走后,我的厨房,就成了玄天宗最热门的景点。
之前那些嘲笑我煮石头的弟子,现在一个个跟孙子似的,排着长队挤在门口。
顾师兄!求您了,给我来碗汤吧!什么汤都行!
顾大师!我愿意用我这柄上品法剑,换一盘您亲手做的麻婆豆腐!
都别挤!我先来的!顾神厨,看看我!
看着这群昨天还对我爱答不理,今天就让我高攀不起的饭桶弟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但心里,却涌起了一丝久违的成就感。
就在我被围得水泄不通时,几个身穿丹师袍,满脸焦黑的人挤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是丹堂的首席大弟子,李玄丹。
他们一来,周围的弟子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炼丹师,在宗门地位超然,脾气也大。
李玄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七分不屑,三分好奇。
你就是那个顾长风
他捏着鼻子,似乎很嫌弃我这一身油烟味。
听说,你一个伙夫,做的菜比我们炼的丹还管用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我放下手里的菜刀,轻蔑一笑。
炼丹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用‘分子料理’的手法,制作一些小零食罢了。
我随手拿起他们带来当证据的几味灵药,看都没看丹方。
直接架起了我的凡俗铁锅。
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什么叫真正的……‘丹药’。
03
李玄丹的脸都气绿了,指着我的鼻子,手都在抖。
狂妄!你竟敢用凡火铁锅,来处理百年份的清心草你这是在亵渎!在犯罪!
旁边的丹师也纷纷附和,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败家子烧着金条取暖。
我懒得理他们。
清心草、凝露花、静神根……
这些在他们眼里需要小心翼翼,用丹炉文火慢炼的药材,在我手里,就像是厨房里的葱姜蒜。
我手腕一抖,菜刀在案板上划出残影。
唰唰唰!
药材被我精准地切成了均匀的薄片,甚至连经络都完美避开。
热锅,倒油。
不,那不是油,是我用一种灵兽脂肪提炼的,能够完美锁住药性的介质。
刺啦一声。
清心草下锅,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瞬间爆开。
疯了!他真的疯了!高温会瞬间破坏药性的!一个年轻丹师尖叫起来。
我没理他,只是用锅铲飞快地翻炒,动作行云流水。
紧接着,凝露花入锅,与清心草的香气一撞,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香味变得更加甘甜醇厚。
最后,是磨成粉的静神根。
我没有直接撒进去,而是用一种特制的高汤,将其冲开,缓缓淋入锅中。
勾芡
李玄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炼丹手法。
这哪里是炼丹,这分明就是炒菜!
我没给他们更多震惊的时间。
当所有药材的精华被我用爆炒的手法完美融合,汤汁变得粘稠翠绿时,我猛地将铁锅往旁边一放。
旁边,是一盆我早就准备好的,用极寒冰晶融化的水。
我舀起一勺滚烫的药液,手腕以一种玄妙的频率高速旋转,然后猛地往冰水里一点!
滴答。
一滴翠绿色的液体落入冰水,没有散开,反而瞬间凝固。
一颗晶莹剔透,宛如翡翠,内部还有流光转动的丹药,缓缓沉入碗底。
它通体圆润,没有一丝杂质,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光泽。
整个厨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丹师都死死地盯着碗里那颗翡-翠-珠-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是清心丹
李玄丹的声音都在发颤,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炼制的清心丹,最好的也不过是丹体浑浊,带着药渣的褐色丹丸。
而我这颗,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歪门邪道,样子货罢了!李玄丹强行挽尊,但眼神却出卖了他。
我轻笑一声,用汤勺将那颗清心丹捞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尝尝
李玄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没抵住那股直钻心脾的清香诱惑。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丹药,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丹药入口,他甚至来不及咀嚼。
那丹药就像活过来一般,瞬间化作一股清凉的暖流,滑入喉咙,涌向四肢百骸。
李玄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药力温和而霸道,瞬间抚平了他因连日炸炉而焦躁不堪的神魂。
脑海中一片清明,仿佛被泉水洗涤过一般。
药效,完美无瑕!
甚至……比丹方上记载的理论效果,还要强上三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栓Q……
他身后的丹师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彻底颠覆了他们几十上百年的认知。
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趁热打铁。
其实,炼丹和做菜,道理是相通的。
你们的修炼也是一样。
我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那种盘膝打坐,强行吸收天地灵气的法子,在我看来,就跟生吞食材一样,效率太低,杂质太多。
我这里,有一套‘低温慢煮’的修炼法。
能将你们吸收的灵气纯度,提升十倍!修炼速度,自然也是十倍!
这话一出,不只是丹师,连门口围观的长老和弟子们都炸开了锅。
什么十倍修炼速度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长老服饰的老者,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是执法堂的刘长老,宗门里最古板保守的一派。
妖言惑众!
他声如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玄天宗功法传承千年,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胡言乱语!
你这套所谓的‘低温慢煮’,分明就是异端邪说!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孤城抱着他的剑,缓缓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刘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你的‘剑来’,让我看到了新的剑道。
我相信,你的修炼法,也能让我看到新的境界。
刘长老脸色铁青:叶孤城!你也要跟着他胡闹吗
叶孤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
我笑了。
好。
我没有教他什么复杂的功法,只是告诉他,想象自己的丹田是一口锅,经脉是导热的管道。
用一种极其缓慢、温和的方式,将一丝丝灵气煨进丹田,而不是粗暴地灌进去。
叶孤城当场在厨房门口盘膝坐下,进入了修炼状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天,两天,三天……
叶孤城如同石雕,一动不动。
刘长老的冷笑越来越浓:看到了吗故弄玄虚,浪费时间!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嗡——
一股比之前在演武场上,还要精纯、还要凌厉数倍的剑意,从叶孤城身上轰然爆发!
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剑意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缓缓睁开眼,双眸之中,仿佛有剑光在流转。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澎湃汹涌的精纯灵力,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狂喜。
三天……
只用了三天,就比得上我过去三十天的苦修!
而且,灵气……没有一丝杂质!
全场,死寂。
刘长老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几日,掌门玄机子一直没有露面,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默默地观察着一切。
这天深夜,我正在厨房里,就着油灯,用毛笔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写写画画。
那是我凭着记忆,复刻出来的食谱。
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菜肴。
龙涎草,配以三味地火‘烤’制,可得‘龙息丹’。
千年玄铁,以极寒冰焰‘淬’之,佐以星辰砂‘调味’,可得‘神兵胚’。
天雷竹,以九天神雷‘爆炒’,可‘重组’其灵性,化为雷劫液……
这些在修真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天材地宝,在我的食谱上,都只是一种种等待烹饪的食材。
一阵微风吹过,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我头也没抬,淡淡地说道。
掌门大人,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正是玄机子。
他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桌上的那几张草纸。
他刚刚,就是被上面的内容,惊得泄露了一丝气息。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我一个凡人,竟能轻易察觉。
玄机子颤抖着手,指着那份食谱,声音干涩。
这……这些……都是真的
我收起食谱,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是真是假,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玄-机-子-的-心-中-,-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我做的不是菜,炼的不是丹。
我是在开辟一条前无古人,甚至可能会颠覆整个修真界的道路!
食道!
以天地为厨房,以万物为食材!
他看着我,眼神从震惊,到敬畏,最后,化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顾先生。
他对着我,竟用上了尊称。
宗门大比在即,魔族在边境虎视眈眈,我玄天宗正值风雨飘摇之际。
你的‘食道’,或许是我玄天宗……不,是整个人族的唯一希望。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只是,你准备好了吗
04
他问得郑重其事,仿佛我点头或摇头,就决定了这方天地的未来。
我收回目光,把那几张写满食谱的草纸仔细叠好,揣进怀里。
掌门大人。
我笑了笑,拍了拍灶台上的灰。
饭点到了,总得开火做饭,不是吗
玄机子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怔怔地看着我,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的凝重化为了一抹苦笑。
是啊,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开火做饭。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侧目的决定。
他对着我,一个名义上的伙夫,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极其郑重地,弯下了他那千年未曾弯过的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顾大师。
他再次开口,称呼已经彻底变了。
此道,足以开万世之基业。玄机子愚钝,愿追随大师身后,聆听‘食道’真谛!
他不是在开玩笑。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虔诚,像一个终于找到信仰的求道者。
我被他这一下搞得有点懵。
让我当玄天宗掌门的老师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我连忙扶住他。
掌门,您这可折煞我了。
我就是个厨子,什么大师不大师的。
您要是真感兴趣,以后我做菜的时候,您在旁边看着就行,就当……交流一下厨艺心得。
玄机子直起身,眼中光芒更盛。
他知道,我这是答应了。
第二天,我那又小又破的厨房,就被人拆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在-宗-门-灵-气-最-充-裕-的-山-峰-上-,-新-建-起-来-的-宏-伟-大-殿-。
殿门上,挂着玄机子亲笔题写的三个大字。
食神殿。
我看着这三个金光闪闪,差点亮瞎我眼的大字,嘴角一阵抽搐。
要不要这么高调
在大殿里,玄机子给我配了上百个助手,全都是宗门里手脚最麻利的弟子。
各种珍稀食材,天材地宝,流水一样地送了进来。
在玄机子的全力支持下,我开始在宗门内,小范围地传播我的食道理念。
你们以前的修炼,叫生吞活剥。
我站在一口巨大的青铜锅前,对着下面几十个一脸懵懂的弟子。
灵气是什么是食材!你们直接吸进肚子里,跟茹毛饮血有什么区别
杂质多,难消化,还容易吃坏肚子,也就是你们说的走火入魔。
而我的‘食道’,讲究的是精细化处理。
我拿起一株百年份的火灵芝。
这玩意儿,火气太旺,直接炼化,跟吞炭没两样。
但如果,我们先用寒月泉水浸泡十二个时辰,‘腌制’入味,中和其燥性。
再配以三两静心草作为‘辅料’,用文火‘慢炖’,将其中的灵气精华,熬成一锅汤。
喝下去,你们再感受一下
弟子们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当那锅红亮如玛瑙的汤被分下去,每个人喝了一小口后。
整个食神殿,瞬间被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突破时产生的灵气波动所淹没!
然而,新的道统诞生,必然会触动旧的利益。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在大殿门口炸响。
执法堂的刘长老,带着一群面色不善的保守派长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指着我,指着那些因为喝了汤而盘膝打坐,气息暴涨的弟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修真,乃清心寡欲,逆天而行之道!
你却教他们沉溺于口腹之欲,玩物丧志!这是在动摇我玄天宗万年根基!
掌门师兄也是糊涂了!竟任由你这等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他身后的一众长老纷纷附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敌视。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没有争辩。
我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刘长老。
他面色隐隐发白,眼下有淡淡的黑青,说话时中气十足,但尾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浮。
这是常年修炼一种至刚至阳的功法,导致心火过旺,气血两亏的典型症状。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我心里有了计较。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转身走回灶台。
我找来一截雪白的玉藕,几颗清心莲子,还有一味安神的百合。
这些都是最普通的灵植,胜在药性温和。
我将玉藕磨成细细的粉,加水调成糊状,再将莲子和百合熬煮出的清澈汤汁,缓缓冲入藕粉之中。
一边冲,一边用汤勺快速搅拌。
很快,一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清甜香气的安神藕粉羹,就做好了。
整个过程,我气定神闲,仿佛他们这群人就是空气。
刘长老等人本来还在怒斥,但闻到这股清雅的香气,骂声却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那香味不霸道,却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他们心中的焦躁。
我盛出一碗,亲自端到刘长老面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刘长老,您为宗门日夜操劳,心火太旺,伤了根本。
这碗藕粉羹,是我随便做的,不值一提。
您尝尝,就当……润润喉咙。
我……
刘长老刚想呵斥我,但那股清香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让他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身边一个长老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声劝道:师兄,就尝一口,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刘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接过了碗。
他低头,用汤匙舀起一点点透明的羹,警惕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温润却不容抗拒的暖流,从舌尖化开,顺着喉咙,缓缓流入胃中,然后散入四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是久旱的龟裂大地,迎来了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
连日来的烦闷、疲惫、还有因为修炼而产生的隐痛,竟在这一瞬间,被抚平了大半。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坦。
他呆呆地捧着碗,忘了言语。
其他长老看他这副模样,也都按捺不住,纷纷上来,一人一碗。
很快,食神殿里,只剩下了一片吸溜吸溜的喝羹声。
看着这群前一秒还喊打喊杀,下一秒就埋头干饭的长老们,我真是哭笑不得。
刘长老最先喝完,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他抬起头,老脸一红,却还是板着脸,把碗往桌上一放。
哼!算你还有点孝心!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一群同样喝得满面红光的长老,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从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来食神殿找过麻烦。
甚至,执法堂巡逻的弟子,总会有意无意地,从我这顺走一些汤汤水水。
内部矛盾暂时化解,我的食道终于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
越来越多的弟子,加入了食修的行列。
食神殿里,每天都上演着奇特的景象。
有人对着一口炖锅,一坐就是三天,出关时,修为便突破了一层。
有人为了掌握颠勺的力道,硬生生把一套剑法融入了厨艺,结果剑意大成。
玄天宗弟子的整体实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飙升。
这股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无数宗门都派人前来,想要一探究竟。
但就在玄天宗欣欣向荣,即将迎来千年未有之盛世时。
一股滔天的魔气,从遥远的北方边境,冲天而起。
当——!当——!当——!
三界警钟长鸣,凄厉的钟声,传遍了玄天宗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最高等级的警报,意味着,灭宗之战,已然来临。
我正在指导弟子们如何处理一条千年冰鱼,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
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魔……魔主冥渊,亲率百万魔军,已……已攻破黑风崖!
王长老……王长老他为了掩护弟子撤退,自爆金丹……尸骨无存!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喜悦和希望的气氛,被冰冷的恐惧和悲伤所取代。
玄机子瞬间出现在大殿门口,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越过所有人,目光穿过沉沉的人群,死死地锁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比上一次更加复杂。
有最后的希望,有无助的祈求,还有一丝……托付生死的决绝。
顾先生……
他嘴唇颤抖,声音干涩。
魔族……来势太猛,我宗门大阵,恐怕……撑不过三天。
我放下手中的冰鱼,擦了擦手。
我走到殿门口,望向北方。
那里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不祥的暗红色,仿佛在流血。
肃杀之气,隔着千里,依旧扑面而来。
我回过头,看着一脸死灰的玄机子,和满殿惶恐的弟子。
我拿起案板上那把最趁手的,跟了我两辈子的菜刀,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我问了他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掌门,别慌。
先告诉我,这次来的百万魔军,是喜欢吃辣的,还是吃酸的
05
玄机子懵了。
满殿惶恐的弟子们也懵了。
就连那个浑身是血,刚刚报完信就昏死过去的弟子,嘴角似乎都抽搐了一下。
魔军压境,宗门危在旦夕。
你一个厨子竟然问敌人喜欢吃什么口味
这跟大夫冲进火场,不先救人,反而问火苗喜欢什么风向有什么区别
玄机子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我,看着我手里那把还在滴水的菜刀,眼神里是茫然,是绝望,最后,竟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抓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魔族……生于极北冥渊,那里终年不见天日,阴寒刺骨。
他声音沙哑,像是在背诵一本古老的典籍。
他们……他们或许……喜欢一些……浓烈、刺激的东西,来驱散骨子里的寒气
我懂了。
重油重盐,大酸大辣。
我点了点头,将菜刀往腰间的布上一擦。
明白了。
掌门,传我命令。
把宗门里最大那口,用来给弟子们集体药浴的青铜鼎,给我搬到山门前的战场上去。
另外,把灵兽园里那条养了八百年,天天引雷淬体,脾气比刘长老还臭的‘惊雷电鳗’,给我捞出来。
还有,后山酸沼里腌了上千年的‘蚀骨酸菜’,也给我挖几缸来。
快!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这股镇定,像是一剂强心针,莫名地安抚了众人心中的恐慌。
玄机子不再犹豫,立刻转身,亲自去传令。
两军阵前,黑云压城。
百万魔军组成的黑色潮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硫磺气息。
肃杀的魔气,将天空都染成了灰败的颜色。
与之相对的,是玄天宗山门前,由各派修士组成的,已经伤痕累累、士气低落的仙门联军。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时。
一个极不和谐的场景,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我,一个穿着伙夫围裙的凡人,正指挥着几十个弟子,哼哧哼哧地将一口直径足有十丈的青铜巨鼎,架在了两军阵地的正中间。
鼎下,凡火熊熊,烧得正旺。
袅袅升起的炊烟,与战场上弥漫的硝烟格格不入。
整个战场,都因为这诡异的一幕,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噗……
不知是哪个魔将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你们看!那个人族在干什么他要给我们做饭吗
这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准备吃顿好的上路
仙门无人了吗派一个厨子出来送死真是笑掉本座的大牙!
嘲讽声如浪潮般涌来,仙门这边的弟子们,一个个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我却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一条通体银白,浑身环绕着细密电弧的巨大电鳗,被抬了上来。
它还在疯狂挣扎,释放出的电光,将几个抬它的弟子电得浑身抽搐,头发根根倒竖。
我走上前,左手按住它的头,右手里的菜刀,快如闪电。
唰!
一道寒光闪过。
刚刚还凶猛无比的惊雷电鳗,瞬间僵住,巨大的身体软了下来。
我手法利落,刮鳞、去骨、切片。
每一片鱼肉都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上面还未散尽的细微电光在游走。
接着,几大缸黑不溜秋,闻着就让人牙酸的酸菜被抬了上来。
我将其投入鼎中,用灵火爆炒。
一股霸道无比的酸香,瞬间炸开!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仙门这边,就有不少弟子感觉自己的口水在疯狂分泌。
鱼片下锅,用滚烫的灵油爆香。
最后,我将一整锅用无数灵兽骨熬制了七天七夜,如同黄金般璀璨的浓汤,尽数倒入鼎中!
刺啦——!
金汤与酸菜、鱼片碰撞的瞬间。
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香气,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轰然席卷了整个战场!
那是一股怎样的味道啊!
酸!
是那种能穿透灵魂,让你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的开胃之酸!
辣!
是那种点燃血液,让你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酣畅之辣!
鲜!
是鱼肉的鲜美与骨汤的醇厚完美融合,仿佛能让你的舌头都融化掉的极致之鲜!
香!
是无数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的一股能勾起你最原始、最深沉食欲的霸道之香!
这股香气,仿佛长了眼睛,无孔不入。
它穿透了魔兵们坚硬的铠甲,钻进了他们嗜血的鼻腔。
咕噜……咕噜噜……
战场上,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清晰无比的吞咽口水和肚子抗议的声音。
一个刚刚还叫嚣着要屠城的魔将,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的大锅,喉结上下滚动,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晶莹的液体。
一个以凶残著称的独眼魔兵,手里的狼牙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正伸长了脖子,像条哈巴狗一样,使劲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他们那双猩红的,只剩下杀戮与毁灭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别的东西。
那是……渴望!
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
我……我受不了了……
一个年轻的魔兵,眼神迷离,喃喃自语。
他丢掉了手中的战斧,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踉踉跄跄地朝着我的大锅走来。
站住!你想干什么!违抗军令者,斩!
一个魔族百夫长怒喝一声,举起了刀。
然而,那个年轻魔兵像是没听见一样,眼中只有那口金光流转的大锅。
他一边走,一边流着口水,嘴里还高喊着:
我要吃!给我一口汤!就一口!
他的举动,像是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
我也要!
太香了!老子这辈子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杀个屁!先吃了再说!
给我!都给我!那锅是我的!
轰!
原本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百万魔军,瞬间炸了锅。
他们不再理会军令,不再想着攻城。
一个个红着眼睛,丢盔弃甲,如同疯了一般,朝着战场中央的我,冲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我。
而是抢那口锅!
百万魔军,为了抢一口吃的,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起来,阵法大乱,瞬间崩溃!
玄机子和仙门联军的长老们,全都看傻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惨烈的战况,唯独没想过,这仗,会打成这个样子。
还愣着干什么!
我一脚踹飞一个想爬上锅沿的魔兵,对着玄机子他们大吼。
趁他病,要他命啊!
玄机子如梦初醒,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杀——!
仙门联-军-士-气-大-振-,-趁-机-反-攻-,-战-局-瞬-间-逆-转-!
就在此时。
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空,彻底变成了黑色。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撕裂的空间中走出。
他身穿一件由无数哀嚎的灵魂凝聚而成的黑色战甲,面容冷酷,眼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与尘埃无异。
冥渊魔主。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来了。
他看着自己那群为了抢一口吃的,打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的魔军,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
那是极致的愤怒与……嫌恶。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身上,落在了我身前那口还在咕嘟咕嘟冒着金光的大锅上。
蝼蚁。
他开口了,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所有听到的人,神魂都在颤栗。
你以为,靠这点凡俗之物,就能阻挡本座的灭世之举
愚蠢!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个蕴含着毁天灭地能量的黑色光球,正在飞速凝聚。
然而,我却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还抽空舀起一勺金汤,尝了尝咸淡。
嗯,味道正好。
我放下汤勺,擦了擦手,迎着他那足以让神佛都为之颤抖的目光,忽然笑了。
魔主大人。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您掀起这场战争,并非单纯为了灭世吧
冥渊魔主凝聚能量的手,微微一顿。
我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继续说道:
您是……吃腻了吧
尝遍了三界六道所有的珍馐美味,也体验了世间所有的权势与力量,可到了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一个食客,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最后却发现,没有一道菜能再引起自己的兴趣。
这种感觉,这种极致的‘无味’,才是最深的折磨。
所以,您才想掀了这张桌子,砸了这个饭馆,用毁灭一切的方式,来结束这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与无聊。
我说的,对吗
话音落下。
冥渊魔主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猛地一缩。
06
冥渊魔主那张万年玄冰雕成的脸上,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看一只蝼蚁的漠然。
而是像在看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那丝泄露出来的震惊,虽然只有一瞬,却比山崩海啸还要真实。
我笑了。
看来,我赌对了。
这位大佬不是喜欢毁灭,他只是吃腻了。
蝼蚁,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想用言语来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
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缓缓抬起手,不是对着那口还在冒着香气的酸菜鱼大锅。
而是对着这片广阔的天地,这片混乱的战场。
魔主大人。
您尝遍了世间珍馐,却唯独漏了最重要的一道菜。
我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哀嚎。
这道菜,名为‘众生’。
话音落下,我五指虚握。
整个世界,仿佛成了我无形的厨房。
我不再需要锅,天地就是我的锅炉。
我也不再需要柴,众生的愿力就是我的薪柴。
我的神识无限延伸,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笼罩了整个战场。
战场上,一个年轻的玄天宗弟子,看着同门倒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悲愤。
我伸手一捻。
那股悲愤,化作了一撮无形的,带着辛辣刺鼻味道的调料,投入虚空。
仙门后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跪在地上,为自己身处前线的孙儿祈祷。
她眼中流下的那滴浑浊的泪,充满了担忧与慈爱。
我轻轻一引。
那滴泪,化作了一滴至纯至净的甘露,带着微咸与温暖,融入其中。
混乱的魔军之中,一个断了手臂的魔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远在冥渊的妻儿。
那丝对家的眷恋,和对战争的厌倦。
被我捕捉,凝成了一缕醇厚而复杂的酱香。
一个仙门弟子突破瓶颈时的狂喜。
一对道侣在生死关头紧握双手的坚定。
战胜敌人的快意,失去同伴的痛苦,对未来的迷茫,对生存的渴望……
喜、怒、哀、乐、爱、恶、欲。
这世间最复杂,最真实,最鲜活的情感。
在这一刻,都成了我手中的食材。
它们被我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投入那座无形的天地洪炉之中,开始烹饪。
整个战场,都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天空不再是魔气笼罩的灰败,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五光十色的奇景。
风云倒卷,日月无光。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香气。
那不是单纯的香。
闻到它,有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仿佛想起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有人却突然泪流满面,心中涌起无尽的悲伤。
还有人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燃起熊熊的战意。
所有生灵,无论仙魔,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勾起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仿佛整个世界的悲欢离合,都被浓缩成了这一道菜,灌入了你的灵魂。
终于,天地间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在我的掌心,却悬浮着一团看似虚无,却又仿佛包含了世间万象的光球。
它就是那道菜。
众生百味。
冥渊魔主脸色剧变,他从那团光球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他都为之颤栗的力量。
那不是能量层面的强大,而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想逃。
想走
我冷笑一声。
菜都做好了,哪有不尝尝就走的道理
我手掌向前一推。
那团众生百味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空间与距离,瞬息之间就到了冥渊魔主的面前。
滚开!
冥渊魔主怒吼一声,毁天灭地的魔气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屏障。
但,没用。
那道流光,根本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
它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道魔气屏障,就像穿过一层空气。
直接,灌进了他的眉心。
不——!
冥渊魔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冷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而扭曲的表情。
他想反抗,想将那股力量驱逐出去。
但那股力量,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
无数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如同最猛烈的狂风骤雨,在他心中疯狂席卷。
他的眼前,开始闪过一幕幕不属于他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个凡人少年,在田埂上奔跑,为了追一只蝴蝶而摔得满身是泥,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那是……纯粹的喜悦。
他看到了一个将军,城破国亡,拔剑自刎前,眼中那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那是……刻骨的愤怒。
他看到了一个老母亲,在寒夜里,就着昏黄的烛光,为远行的孩子缝补衣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那是……温暖的牵挂。
他尝到了初恋的青涩与甜蜜。
尝到了离别的酸楚与苦涩。
尝到了成功的酣畅淋漓。
尝到了失败的万念俱灰。
甜、酸、苦、辣、咸……
百味杂陈,千般滋味,万种人生。
这些他曾经嗤之以鼻,视若尘埃的凡俗情感,在这一刻,却化作最恐怖的洪流,冲垮了他用亿万年孤寂筑起的堤坝。
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中,先是迷茫,然后是挣扎,再然后是痛苦……
最后,一切情绪都褪去。
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填满的滋味。
一滴晶莹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冰冷的眼角,缓缓滑落。
砸在他漆黑的战甲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嗒声。
在这死寂的战场上,清晰无比。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哭了。
这个视万物为刍狗,以灭世为乐趣的冥渊魔主,哭了。
他不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他终于尝到了。
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原来,活着,是这个味道。
原来,这世间,除了永恒的虚无,还有如此……令人心碎,又如此……令人迷恋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有迷茫,有解脱,还有一丝……对新生的渴望。
他收起了所有的魔气。
那股足以让天地颤抖的威压,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对着身后那群还在为了抢一口酸菜鱼汤而打得头破血流的魔军,轻轻挥了挥手。
都……回去吧。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初尝百味后的沙哑与疲惫。
百万魔军如蒙大赦,又带着无尽的困惑,潮水般退去。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将自己体内那磅礴的,足以毁灭这方天地的魔气,尽数引导出来。
那些黑色的魔气没有散去,而是在他的控制下,化作了一场滋养万物的甘霖,洒向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大地。
寸草不生的焦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他做完这一切,整个人仿佛都虚脱了。
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这片重获生机的大地,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与光彩。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魔主。
而是一个……刚刚降生的人。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天际。
他没有去冥渊,也没有去任何地方。
他要去流浪,去亲自用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去品尝这个他曾经想要毁灭的世界。
去寻找,那更多的,味道。
07
冥渊魔主走了。
没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一片被他魔气滋养后,绿得发亮的土地。
还有一百万懵逼的魔军,和一群同样懵逼的仙门联军。
战场中央,那口巨大的青铜鼎里,金汤酸菜鱼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香飘十里。
可现在,没人敢动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看神经病似的古怪。
我没理他们。
我只是慢悠悠地走到鼎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尝了一口。
嗯,火候正好。
就是打了一架,有点凉了。
我咂了咂嘴,有点遗憾。
这场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我,一个厨子,用一道菜,劝退了百万魔军。
这事儿传出去,离谱得连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但它就是发生了。
玄机子走过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
顾……顾先生,那……那魔主他……
他啊。我把汤勺放下,擦了擦手。
估计是找地方,回味人生去了吧。
此战之后,修真界的风气,彻底歪了。
以前,宗门之间比的是谁家天才多,谁家功法强。
现在,比的是谁家食堂的菜更好吃。
炼丹堂的丹师们,不再抱着丹炉不放。
他们人手一口大铁锅,天天在丹房里研究怎么用爆炒的手法,锁住药材的精华。
据说,他们最新炼制的九转大还丹,出炉时异香扑鼻,吃起来是麻辣小龙虾味的。
效果拔群。
符箓堂的弟子,画符也不再讲究一气呵成。
他们学会了腌制入味。
把符纸先用调配好的朱砂酱料浸泡七七四十九天。
画出来的雷符,劈在人身上,不仅威力大了三倍,还附带一股焦香的烤肉味。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就连最古板的阵法堂,都开始不务正业。
他们布下的护山大阵,不再是单纯的防御。
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慢炖锅。
能自动汲取天地灵气,将其熬煮成最精纯的灵气浓汤,反哺宗门。
搞得现在玄天宗山门附近,整天都飘着一股骨汤火锅的香味。
万法归宗。
最终,都归到了我的厨房。
一个全新的,属于烹饪的盛世,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开启了。
而我,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被安上了一个我听了都想笑的头衔。
三界食神。
玄机子领着三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非要给我搞个加冕仪式。
地点就在我那座被扩建了九九八十一遍,现在比皇宫还气派的食神殿前。
我被逼着穿上了一身用天蚕丝织就,绣着锅碗瓢盆的神袍。
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头。
有仙风道骨的宗门老祖,有妖气冲天的妖族大圣,甚至还有几个从冥界溜上来看热闹的鬼王。
他们看我的眼神,比看亲爹还虔诚。
我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结束,回去研究一下新送来的那条万年龙鲤该怎么红烧。
玄机子拿着一篇洋洋洒洒几万字的赞美词,正准备慷慨陈词。
我直接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掌门。
大家大老远跑来,都饿了吧
开席!
一声令下,食神殿里,我那上百个亲传弟子,推着一辆辆餐车鱼贯而出。
清蒸麒麟腿配万年人参!
油焖九头蛇,多放蒜蓉!
拔丝凤凰胆,趁热吃!
还有这道,我新研究的,叫‘宇宙大爆炸’,主料是混沌奇点,大家尝尝鲜!
整个加冕仪式,瞬间变成了一场席卷三界的美食流水席。
看着那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佬们,为了抢一块麒麟腿打得头破血流。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想要的世界嘛。
岁月悠悠。
一晃,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我还是那个我,天天守着我的厨房。
玄机子却老了。
虽然在我的食疗调养下,他精神矍铄,活得比谁都久。
但那满头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还是泄露了时光的痕迹。
这天,我站在食神峰的顶上,看着山下热火朝天的景象。
弟子们在各自的灶台前,挥汗如雨。
有的在颠勺,每一次翻炒,都引动风雷,剑意纵横。
有的在吊汤,一锅汤,就是一方小世界,星辰在其中生灭。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食道。
我看着看着,却没来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一直恭敬地侍立在我身后的玄机子,连忙上前一步。
食神大人。
他现在,已经习惯这么叫我了。
您……可还有什么遗憾
在他看来,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言出法随,万物俯首。
不该有任何烦恼。
我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复杂的笑。
遗憾
或许吧……
我转过头,望向遥远的天际,目光仿佛穿透了三界六道。
我只是在想……
当年那个被我强行喂了一嘴‘众生百味’的家伙。
如今,又在哪个人间角落,品尝着什么样的‘人生’滋味呢
……
人间,江南。
一座凡俗小镇的街角。
正是黄昏。
炊烟袅袅,混着晚风,送来饭菜的香气。
一个卖阳春面的小摊子前,生意正好。
摊主是个爽利的中年汉子,一边麻利地捞面,一边跟熟客们大声说笑。
摊子角落里,蹲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看起来就像个最普通的乡下老头。
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是藏着一片星空。
他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没有多余的浇头,只有几根碧绿的葱花,和一勺喷香的猪油。
简单,干净。
老者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汤面的热气。
那股混杂着面香、油香、葱香的朴素味道,让他浑身一颤。
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无比陶醉的神情。
然后,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缓缓送入口中。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
最普通的食材,最简单的烹饪。
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踏实的力量。
老者慢慢地咀嚼着,眼眶,却一点点地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砸进了汤碗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尝到了。
尝到了面粉在阳光下的味道。
尝到了小葱破土而出时的倔强。
尝到了摊主那双粗糙的手,和那份养家糊口的辛劳与满足。
尝到了这碗面里,最平凡,也最真挚的人间烟火。
那是他曾挥手便可毁灭,如今却用尽所有去追寻的,最珍贵的宝物。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露出了一个满足而复杂的笑容。
他抬起头,看着小镇的万家灯火,看着来来往往的红尘男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
这才是真正的……‘众生百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