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如果疼痛能交易 > 第一章

1
疼痛交易
我获得言出法随的超能力,但每年只能说一次,还不能杀人或永生。
女儿患上无解绝症,我颤抖着说出第一个愿望:让所有疼痛可被交易,按秒计价。
富豪们争相购买无痛人生,女儿重获新生。
可当某富豪买走她全部疼痛,她开始自残寻求痛觉。
我抱着失血的女儿,对虚空喊出第二个愿望:把『疼痛交易』还原成『女儿健康』的原始状态。
系统提示:检测到指令符合底层逻辑,执行完毕。
女儿康复了,但全球疼痛交易所仍在运转。
2
言灵觉醒
爸,蝴蝶!女儿小满踮着脚尖,细瘦的手指指向窗外。一只菜粉蝶正笨拙地撞在玻璃上,翅膀扑棱着,徒劳地寻找出路。阳光透过薄薄的翅翼,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就是这只手,三年前一个同样阳光刺眼的午后,悄无声息地探入我的脑海,留下冰冷的刻痕——那套该死的规则。
[规则载入]:
能力:言出法随(语言驱动现实重构)。
限制
1:年频次限制(1/365
地球日)。
限制
2:禁止项(生命抹除/赋予永生/不可逆存在湮灭)。
限制
3:声波驱动(需有效发声)。
警告:违反限制将导致能力永久冻结及不可测反噬。
没有说明书,没有客服热线,只有这三条铁律和一个名为重构度的、永远停留在
0.00%
的冰冷进度条,沉在我意识的角落。我试过,对着打翻的咖啡杯喊复原!——杯子纹丝不动,只有那深褐色的液体沿着桌布贪婪地蔓延。规则是绝对的。我成了这世界上最富有也最贫穷的囚徒,手握创世权柄,却一年只能动用一次,还得避开最绝望的那些选项。
爸爸小满的声音把我拉回来,带着孩童特有的、对沉默的敏感不安。我立刻挤出笑容,把她抱到腿上,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微凉的发顶。她的头发因化疗变得稀疏脆弱,像秋日里凋零的草茎。蝴蝶想进来玩呢,我指着窗外,可惜玻璃挡住了。
她小小的身体靠着我,没什么分量,像一片羽毛。我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残留的、属于孩童的甜香。那该死的尤文氏肉瘤,像一个潜伏在阴影里的恶魔,正一点点蚕食她腿骨里的生机。每一次化疗都像一场酷刑,呕吐、脱发、无休止的疼痛,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昂贵的靶向药只是续命的绳索,勒得我们喘不过气,账户里的数字以惊人的速度坍塌,而希望的影子却越来越淡。
深夜,小满在药物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而冷漠的滴答声。妻子蜷在窄小的陪护椅上,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疲惫和忧虑也如刻刀般深深刻在她脸上。我走到窗边,外面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一片虚假的繁华。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寒意直透心底。绝望像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脚底漫上来,将我一点点吞没。小满越来越频繁的痛呼,医生摇头时眼中的怜悯,催缴单上刺目的红字……它们交织成一张网,勒得我快要窒息。
那进度条,0.00%,在意识深处闪着幽微的光。像嘲弄,又像唯一的灯塔。一年一次的机会……不能杀人,不能永生……不能直接抹除疾病……那该死的规则!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微弱却带着灼人的热度,猛地窜了出来。它起初模糊,带着禁忌的颤抖,随即在绝望的燃料下疯狂燃烧、变形,最终凝固成一个清晰得令人战栗的轮廓。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咚咚咚,像是地狱传来的鼓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可行吗它像一把双刃剑,一边是拯救女儿的锋利刃口,另一边,则指向一个我无法预知的、可能更加狰狞的未来深渊。
时间在恐惧和希望的拉锯中煎熬地爬行。当小满又一次在深夜被剧痛惊醒,小小的身体蜷缩成痛苦的一团,汗水浸透了她的病号服,喉咙里发出幼兽般无助的呜咽时,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崩断。我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滚烫而颤抖的小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掌心。她的眼睛因剧痛而失焦,蒙着一层绝望的水光。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头,视线仿佛穿透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刺入那不可知的、运行着规则的冰冷虚空。喉咙干涩得像要撕裂,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它们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我以言灵之力宣告——声音嘶哑,却在寂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震颤,让人类承受的所有疼痛,成为可剥离、可量化、可自由交易的『商品』!以秒为计价单位!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生命。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它无声无息,却像投入湖心的巨石,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病房的墙壁、床铺、仪器……一切物质都像水中的倒影般剧烈地扭曲、荡漾了一下。空气中响起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仿佛亿万根无形的弦被同时拨动。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意识深处,那个顽固的
0.00%
数字猛地一跳,变成了刺眼的
100.00%,随即又瞬间归零。
能力发动完毕。
世界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小满急促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她脸上的极度痛苦骤然凝固,随即像潮水般褪去。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紧绷的小身体一点点瘫软下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那双乌黑的瞳仁里,巨大的痛苦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极度的疲惫和一丝新生的困惑。她轻轻动了动打着留置针的手,小声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爸爸……不疼了声音虚弱,却像天籁。
成功了我看着妻子同样震惊而狂喜的脸,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紧紧抱住小满,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滴落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3
无痛狂潮
世界的剧变,始于寂静,却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社交媒体上的零星爆炸。一个饱受晚期肝癌折磨、早已被医生判了死刑的患者,在病床上激动地直播,展示着手机上突然多出的一个简洁至极的
APP
图标——一个抽象的、由线条构成的扭曲人脸轮廓,下方是冰冷的字母PAINEX。他颤抖着手指点开,界面朴素得近乎简陋:一个实时跳动的疼痛值数字(此刻显示为
0),旁边是出售和购买两个按钮。
兄弟们!奇迹!真他妈是奇迹!患者对着镜头嘶吼,因为长久剧痛而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子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是神迹吗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评论区瞬间被海啸般的质疑、求证和同样身处绝境者的疯狂追问淹没。
紧接着,权威的新闻机构发布紧急通告,全球各国政府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和紧急磋商。所有医疗系统、生物研究机构、物理实验室……所有能想到的部门都在疯狂运转,试图捕捉和分析这颠覆宇宙法则的现象。结论只有一个: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探测、无法干预的规则,被强行嵌入了现实的基础逻辑。疼痛,这种人类最古老、最私密的体验,被异化、被剥离、被明码标价了。
PAINEX是唯一的入口。它无视任何防火墙,无视任何操作系统的限制,像一个幽灵般出现在全球每一个拥有智能手机或联网设备的个体面前。界面冰冷直观:
实时疼痛值: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反映使用者此刻承受的神经性疼痛强度(0
为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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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售:设定出售时长(秒)及目标单价(全球统一货币单位)。点击后,设定时间内的疼痛将被剥离、封装,进入交易所流通。剥离过程瞬间完成,使用者在该时段内彻底无痛感。
购买:浏览交易所实时挂单,按价格、时长筛选。购买后,相应疼痛包将瞬间加载到买家身上,叠加在其原有痛感之上。
没有中间商,没有手续费。一个纯粹的、残酷的、由最原始的供需关系驱动的自由市场。
社会秩序在最初的震惊和混乱后,迅速滑向一种病态的新平衡。医院里,癌症病房、烧伤科、术后恢复区……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哭嚎与狂笑。剧痛被剥离,只剩下纯粹的虚弱和疾病本身。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购买无痛的价格。在破败的棚户区,在战火纷飞的难民营,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人们看着
APP
上跳动的疼痛值和交易所里动辄数万每秒的天价挂单,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迅速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绝望。
疼痛交易成了新的硬通货。黑市上,衍生出了疼痛债、疼痛期货、疼痛保险,甚至催生了专门替富豪承受特定折磨(如分娩模拟痛、极限运动损伤痛)的职业痛者。道德伦理的堤坝在滔天的利益和生存需求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小满,成了这场神迹最直接的受益人。她腿骨里的尤文氏肉瘤并未消失,但那些日夜折磨她的、蚀骨钻心的剧痛,被彻底剥离了。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稀疏的头发开始长出细软的绒毛,久违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她甚至能在复健师的帮助下,尝试着轻轻下地站立片刻。妻子抱着她,喜极而泣,一遍遍感谢着冥冥之中的眷顾。
看着女儿重新焕发生机的笑脸,我心中那点最初的不安和疑虑,被汹涌的父爱和庆幸彻底压了下去。代价也许有吧。但只要能换回小满的笑脸,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我甚至开始利用信息差,谨慎地出售自己偶尔的头痛或运动后的小伤痛,换取一些额外的金钱,用以支付小满后续的康复和靶向药费用。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个黑暗的夜晚和那句撕裂喉咙的愿望,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代价巨大的噩梦。
4
买断危机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这价格,最终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狠狠砸在了小满身上。
陈先生,幸会。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从容。会客室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香和昂贵皮革的味道。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是新闻里经常出现的面孔——宏宇集团的掌舵人,赵宏宇。他保养得极好,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赵总,您好。我有些局促,不明白这位云端之上的人物为何会屈尊降贵,亲自联系并约见我这样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父亲。
赵宏宇没有过多寒暄,指尖轻轻点了点放在昂贵红木茶几上的一份厚厚的纸质报告,封面印着宏宇集团生命科技研究所的徽标。关于你女儿,陈小满,尤文氏肉瘤患者。我们对她很感兴趣。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商品,她的病例很特殊,对研究『疼痛剥离』后的生理心理机制有极高价值。当然,我们更看重的是她身上持续存在的『疼痛源』——那未被治愈的肿瘤本身。
我的心猛地一沉。
宏宇愿意提供一个无法拒绝的方案。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一个完整的、终身的『疼痛买断』合同。一次性支付,买断小满女士从现在起,直至生命自然终结,由她自身疾病或其他任何原因产生的所有疼痛。
一个冰冷彻骨的寒流瞬间从我的头顶灌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买断终身所有疼痛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我从未想象过的恐怖图景。
不……这不可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发颤,小满需要疼痛!那是她的身体在报警!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全部剥离那和……
和剥夺她感知危险的权力甚至……剥夺她感知『存在』的权力赵宏宇精准地接上了我未能说完的话,嘴角甚至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洞悉一切的弧度,陈先生,你是规则的『开启者』(他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应该比我更清楚『PAINEX』的底层逻辑。剥离的只是疼痛的『神经信号』,并非疾病本身。疼痛本身,在『交易所』的定义里,就是纯粹的商品。既然是商品,就可以买卖,可以……永久转让所有权。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份合同,推到我的面前。封面上,小满的名字清晰刺眼。价格,会让你下半生,以及小满未来可能需要的任何治疗,都再无后顾之忧。想想吧,彻底的无痛人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这对她,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他的话语如同淬了蜜糖的毒药,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猛地站起来,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我眼前发黑。不可能!我绝不会签!你休想!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抓起那份散发着油墨和野心味道的合同,狠狠摔在光洁的地板上。
赵宏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没有弯腰去捡,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文件,然后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我的脸。陈先生,机会只有一次。宏宇想要的东西,很少会失手。规则之内,一切皆有可能。请你……再慎重考虑。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高定西装袖口,不再看我一眼,径直离开了会客室。
巨大的门无声地合拢,将雪茄的余味、奢华的陈设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关在了里面。我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跌坐回沙发里,冷汗浸透了后背。赵宏宇最后那句规则之内,一切皆有可能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反复噬咬。他知道了什么他打算做什么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5
自残觉醒
赵宏宇的威胁绝非空谈。几天后,一个由顶尖律师、精算师和医疗专家组成的庞大团队开始密集地接触小满的主治医生、康复中心、甚至远在老家的亲戚。他们打着慈善关怀、罕见病研究合作的旗号,态度专业而温和,但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围绕着小满的病情、疼痛阈值、家庭经济状况,以及——我这个父亲的压力。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同时,一个匿名账户开始在PAINEX交易所里,以极其隐蔽但持续的方式,高价扫荡所有与小满的医疗记录中描述的疼痛类型(骨痛、神经痛)高度相似的短期疼痛包。这像一种无声的示威,也是一种力量的展示:宏宇有足够的财力操控这个市场的局部,甚至有能力模拟出小满的疼痛特征。
压力像山一样压来。催缴医疗费的单据,妻子疲惫忧虑的眼神,康复中心委婉提及的费用问题,还有小满偶尔因为一点小意外(比如不小心碰到桌角)而流露出的、对疼痛这种本该正常的感觉表现出的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这些都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
爸爸,今天护士阿姨给我打针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呢!有一次,小满仰着小脸,天真地对我说,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炫耀,以前可疼可疼了。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在赵宏宇的团队又一次善意地提供了一个足以覆盖我们所有债务和未来五年治疗费用的慈善援助方案后,在妻子含着泪说要不……考虑一下至少先解决眼前的难关的哀求中……我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我签了字。在一份措辞严谨、逻辑严密、完全符合PAINEX交易规则的终身疼痛买断及转让合同上,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作为小满的法定监护人,按下了她的指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签名,而是在亲手拍卖女儿灵魂的一部分。
巨额的款项瞬间到账,填平了所有的债务深渊,甚至绰绰有余。然而,那串冰冷的数字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窒息和罪恶感。
合同生效的瞬间,小满身上最后一丝与痛觉相关的神经信号,被彻底、永久地剥离了。她成了一个行走在无痛真空里的人。
6
规则回滚
最初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小满依旧在康复,身体指标持续好转。她笑着,跑着,像所有健康的孩子一样充满活力。然而,一些细微的变化开始悄然滋生。
她对温度的感知变得迟钝。一碗滚烫的粥放在面前,她会毫无防备地直接用手去端,直到皮肤被烫红起泡,才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次在公园玩耍,她不小心重重地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很大一块皮,鲜血直流。她没有哭,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好奇地看着伤口渗出的血珠,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像是在研究一件新奇的玩具。
小满!疼不疼妻子惊慌失措地冲过去。
疼小满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困惑,什么是疼妈妈,流血了,红红的,好看。她甚至试图用手指去抠那个伤口。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和妻子。我们惊恐地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恐惧。这不是坚强,这是彻底的、可怕的缺失!她失去了身体最原始的报警系统,失去了感知危险、理解伤害的能力。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没有棱角、没有警告信号的巨大游乐场,而她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痛觉导航的、随时可能撞得粉身碎骨的脆弱玩偶。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在不久后。一个深夜,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我从浅眠中惊醒。电话那头是康复中心值班护士惊恐的声音:陈先生!您快过来!小满她……她把自己弄伤了!流了好多血!
我们发疯似的赶到康复中心的特护病房。眼前的一幕让我心脏几乎停跳:小满安静地坐在床上,左臂的袖子被高高挽起,从手腕到手肘内侧,布满了十几道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划痕!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一些伤口深得几乎能看到皮下组织。而她右手,正拿着一片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锋利的塑料碎片!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臂上渗出的鲜血,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和……奇异的满足感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创作的艺术品。
小满!你在干什么!我冲过去,声音劈裂般嘶哑,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塑料片。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空洞地望着我,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虚无和一丝被打断的茫然。爸爸……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红色的……流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在这里。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胸口,只有……这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活着。
轰!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血红的床单,女儿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她空洞眼神里那句我才知道我还活着……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大脑,反复搅动!我抱着她失血后冰凉的小身体,感觉自己也正在坠入无底的冰窟。
是我!是我亲手用那个该死的愿望,把她推入了这个比绝症更可怕的深渊!我为了驱散她身体的疼痛,却彻底抹杀了她感知存在的锚点!
赵宏宇合同金钱那些在女儿此刻空洞的眼神和自残的伤口面前,都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尘埃和最卑劣的借口!
悔恨、愤怒、绝望……如同熔岩在我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那个沉寂已久的进度条,0.00%,此刻在我燃烧的意识中疯狂闪烁,像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
规则!那该死的规则!一年一次的机会!禁止杀人、永生……但没说不能还原!一个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如同闪电般劈开了黑暗!
没有时间犹豫了!小满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眼神越来越涣散。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病房惨白的墙壁,穿透城市冰冷的钢筋水泥,再次投向那不可知的、冰冷的、运行着规则的虚空本源!喉咙里堵满了血和火,每一个字都必须用灵魂去嘶吼,去燃烧:
我以言灵之力宣告——声音不再是上一次的撕裂,而是如同濒死野兽的绝望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悔恨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将『疼痛交易』规则(PAINEX),强制还原、回滚、覆盖为其诞生前一刻——即我女儿陈小满健康状态未被此规则污染、未被终身买断合同所剥夺痛觉的原始底层逻辑状态!
这一次,没有席卷空间的能量爆发,没有扭曲的视觉现象。整个病房,乃至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空气凝固了,光线似乎也停止了流动。时间本身仿佛被冻结。只有我嘶吼的余音,还在死寂中绝望地回荡。
意识深处,那个
0.00%
的进度条,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疯狂地明灭闪烁起来!0%…100%…0%…100%……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在一种刺耳的、仿佛电子元件过载烧毁的尖锐嗡鸣声中,猛地定格在——100.00%!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信息洪流,冰冷、庞大、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瞬间冲入我的意识。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规则本身在低语:
[指令解析中……]
[核心诉求锁定:目标个体陈小满之健康状态(含完整生理感知系统)]
[关联规则:PAINEX]
[操作:强制回滚/覆盖]
[逻辑校验:……]
[校验通过:指令核心未直接违反基础限制(生命抹除/永生/湮灭)]
[执行优先级:最高。]
[执行完毕。]
嗡鸣声骤然消失。凝固的世界猛地活了过来。监护仪重新滴答作响,窗外的风声、远处城市的喧嚣瞬间涌入耳中。
呜……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巨大痛苦和惊恐的呜咽声,从我怀里响起。
我猛地低头。
小满的身体在我怀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原本苍白空洞的小脸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豆大的冷汗立刻从额头渗出。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十几道狰狞的伤口,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它们,巨大的痛楚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疼!爸爸!好疼!好疼啊——!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泪水汹涌而出。
疼!她在喊疼!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将我淹没,几乎站立不稳。我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因剧痛而颤抖的身体,听着她真实无比的哭喊,眼泪同样奔涌而出。回来了!她的痛觉回来了!那该死的买断合同失效了!那个将她推入虚无深渊的规则,在她身上被强行逆转了!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止血!止疼!妻子最先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冲向门口按响了紧急呼叫铃。
病房里瞬间乱作一团。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为小满处理伤口、注射止痛针。小满的哭声在强效止痛药的作用下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但那双紧紧抓住我衣襟的小手,充满了真实的、属于生命的恐惧和依赖。
我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我。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放松间隙,一种冰冷的不安感,如同毒蛇的尾巴,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
我颤抖着,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解锁,那个熟悉的、扭曲人脸轮廓的
APP
图标——PAINEX,依然冰冷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手指颤抖地点开它。
界面如常。
实时疼痛值:0.00(此刻我并未感到疼痛)
交易所市场:最新挂单信息瀑布般刷新着:
【出售】偏头痛(强度
7.8),时长
300
秒,单价¥850/秒
【求购】术后恢复痛(强度<3.0),时长
7200
秒,单价¥120/秒
【出售】晚期癌痛(强度
9.5),时长
1800
秒,单价¥22,000/秒

交易活跃,数字跳动,冰冷无情。全球的疼痛买卖,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仿佛刚才那场撼动我意识深处的规则回滚,只是一场幻觉。它只精准地作用于小满一人,只将她身上的规则痕迹抹去,将她从那个无痛的真空地狱里拖了回来。而对于世界而言,PAINEX依旧巍然不动,深深扎根在现实的根基之中。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病房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勾勒出繁华而冷漠的轮廓。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一个笑容完美的明星正代言着某种无痛生活的奢侈品。就在那块广告牌下方,阴暗的巷口,一个蜷缩的身影正剧烈地颤抖着,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交易所的天价数字,眼中是彻底熄灭的光。
小满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痛楚后的疲惫,但呼吸平稳。妻子趴在床边,也累得睡着了。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我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屏幕上,PAINEX的交易信息依旧在无情地刷新着,冰冷的数字像一条条毒蛇,缠绕着我的视野。小满的伤口被纱布包裹着,像一道刺眼的白色烙印,刻在我的视网膜上。
规则只为我女儿回滚了。世界依旧在疼痛的买卖中滑行。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明年,当进度条再次充满,我又该喊出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黑暗无声地吞噬了病房,也吞噬了所有答案。只有那滴答声,像是规则的秒针,冰冷地丈量着这个被重新定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