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逃离未婚夫与庶姐的魔爪,假死脱身,隐姓埋名于边陲小镇。
京中人人都在传,张家嫡长女张依依,红颜薄命,病故了。
不久后,我住的镇上那间最破旧的医馆里,却住进了大月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镇国将军,赵砚之。
他重伤濒死,却在见到我的第一眼,用尽全身力气说:找到你了。
三日后,将军府的亲兵踏平了小镇的青石路,一纸婚书贴在我的门前。
镇国将军要娶我这个无名无姓的孤女为妻,冲喜。
而我那远在京城的,空无一物的坟,被他下令掘开了。
1、
我死在了春日。
杏花开得正好,纷纷扬扬,落了我满身。
兄长抱着我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
而我的未婚夫谢渊,正与我的庶出妹妹张安安站在不远处,郎情妾意。
张安安靠在谢渊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阿渊,都怪我,若不是我,姐姐也不会……
谢渊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看向我的眼神却冰冷刺骨。
是她自己心胸狭隘,容不下你,与你何干
安安,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藏在暗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一片死寂。
上一世,就是他们二人,联手设计,害我母亲一族满门抄斩,我被污蔑与人私通,在闹市被活活砸死。
临死前,张安安附在我耳边,笑得得意又恶毒。
姐姐,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都是我的了。
重来一世,我早已厌倦了争斗。
当谢渊再次以张安安的性命威胁我,要我退婚,自甘为妾时,我平静地答应了。
然后,我为自己导演了一场盛大的死亡。
我以金蝉脱壳之计,换了个身份,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只想了此残生。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噩梦。
2、
小镇安宁,我盘下一间小院,平日里看看医书,种些花草,日子倒也清净。
直到一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听说了吗医馆里抬来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据说是京城来的大官!
看着像是个将军,那气势,啧啧,吓死人。
邻居的议论声传进我的耳朵,我并未在意。
京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然而第二天,医馆的学徒却找到了我。
依依姑娘,你医术好,求你去看看那位贵人吧,他伤得太重,高烧不退,水米不进,我们馆主实在没法子了。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想到前世张家蒙难时求医无门的绝望,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跟着学徒走进医馆内室,浓重的血腥气和草药味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的男人,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目紧闭,即便在昏迷中,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也未曾消散。
是他。
镇国将军,赵砚之。
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阎罗。
传闻他杀伐果决,冷酷无情,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前世我与他并无交集,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总让我心生寒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想走。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我,干裂的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三个字。
找到你了。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3、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认识我
不可能。我与他素未谋面,更何况我现在这张脸,早已用药物改变了些许容貌,与从前的张依依判若两人。
一定是巧合。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对医馆学徒说:这位将军的伤势太重,非我能医,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馆。
一连几日,我都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我。
我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第三日清晨,一队身着玄甲的士兵包围了我的小院,为首的将领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
小镇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纷纷躲避。
我握紧了手中的包袱,心脏狂跳不止。
将领身后,有人展开一卷明黄的卷轴,高声宣读。
兹有孤女依依,性行淑均,克娴于礼,特赐婚于镇国将军赵砚之,择吉日完婚,以慰将军病体,冲喜纳福。钦此。
冲喜
我成了赵砚之的冲喜新娘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领走上前,递给我一个锦盒。
依依姑娘,这是将军给您的信物。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桃花簪。
那是我死前,亲手插在自己发髻上的。
他不仅知道我是谁,还拿到了我的遗物。
一个更让我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小的们还听说,将军下令,把京郊张家大小姐的坟给……给掘了,说是要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将领身后的士兵小声议论着。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他掘了我的坟。
我精心策划的死亡,在他眼中,成了一个笑话。
4.
我被请进了将军府在小镇的别院。
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押送。
玄甲士兵将别院围得水泄不通,我插翅难飞。
赵砚之就住在主院,他的伤势在我的药方下有所好转,但依旧虚弱。
我被带到他的床前。
他半靠在床上,一双墨眸沉沉地看着我,看不出喜怒。
为什么逃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将军认错人了,民女只是个普通孤女。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张家嫡女张依依,擅长医术,尤爱桃花,及笄礼上,你亲手种下的那棵桃树,如今已亭亭如盖。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一分。
他对我了如指掌。
谢渊为了娶张安安,逼你为妾,你就用假死骗过了所有人。他的语气陡然变冷,张依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浑身一颤,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戒备。
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缓缓坐直身体,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很快就知道了。
当晚,一袭火红的嫁衣被送到了我的房里。
做工精美,是我此生见过最华丽的嫁衣。
可在我眼里,它比囚衣更让我窒息。
我不想嫁。
我更不想嫁给一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活阎罗。
我试图反抗,绝食,用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
可赵砚之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你要是死了,我就让整个张家给你陪葬。
我僵住了。
张家……兄长还在京城,我不能连累他。
我终于明白,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他找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落入了他的网中。
5.
婚礼办得仓促而盛大。
我不知道赵砚之用了什么方法,让圣上亲赐了这门婚事。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喜婆摆布,被塞进了花轿。
没有宾客,没有祝福,只有压抑的沉默和玄甲士兵冰冷的盔甲。
拜堂时,赵砚之被人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可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棵永远不会被压垮的青松。
洞房里,我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当他推门进来时,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挥退了下人,一步步向我走来。
盖头被挑开,我看到了他那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
怕我他问。
我咬着唇,不说话。
怕我像谢渊一样对你他又问。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我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没再靠近,只是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谢渊已经知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上奏圣上,说我让你这个『已死』之人还魂,是妖孽作祟,应即刻焚烧。
我的心瞬间揪紧。
谢渊,他好狠的心!
你猜,圣上是怎么回复的赵砚之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不敢想。
圣上说,他一字一顿,镇国将军的冲喜新娘,福泽深厚,岂是妖孽。谢渊妖言惑众,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我愣住了。
赵砚之的权势,竟大到如此地步
张依依,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待在我身边,没人能伤你分毫。
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的夫人,赵砚之的夫人。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以为他是想折磨我,羞辱我,甚至把我当成对付谢渊的棋子。
可他说的,却是保护。
为什么
6.
我依旧想不通赵砚之的目的。
但他的话,却像一颗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圈圈涟漪。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困在将军府,过着一种堪称诡异的生活。
赵砚之的伤势在我的照料下日渐好转,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处理军务,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给了我最大的自由。
府里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府中的下人对我毕恭毕敬,称我夫人。
他甚至派人从京城运来了我最喜欢的医书古籍,堆满了半个房间。
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顶尖的好东西。
我像是被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衣食无忧,却失去了自由。
这种感觉让我更加不安。
我总觉得,这风平浪静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直到那天,谢渊和张安安找上了门。
他们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探望重伤的镇国将军。
当张安安看到安然无恙地站在庭院里的我时,那张伪善的面具瞬间龟裂。
姐姐你……你真的还活着她眼中满是震惊和嫉妒。
谢渊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依依,你……你怎么会跟了赵砚之他质问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你这是自甘堕落!
我还没开口,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本将军的夫人,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赵砚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身姿挺拔,伤势似乎已经痊愈,周身的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
他很自然地将我揽入怀中,占有欲十足。
我的身体一僵,却没敢挣扎。
谢渊,赵砚之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谢渊的脸,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女人。再敢对她不敬,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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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谢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张安安连忙出来打圆场,她强撑着笑脸,对我说道:姐姐,看到你安好,妹妹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你『走』后,阿渊有多伤心,日日借酒消愁。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我的反应,似乎想看到我一丝一毫的动容。
可我只是觉得可笑。
伤心前世他亲手将我送上死路时,可曾有过半分伤心
是吗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真是辛苦谢公子了。
我的冷淡让张安安的脸色也僵住了。
赵砚之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不喜欢他们,就让他们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对面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渊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再也忍不住,指着我怒吼:张依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出手的不是赵砚之,而是我。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谢渊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这一巴掌,是还你前世今生所有的羞辱。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谢渊,从我『死』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谢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逆来顺受的张依依,会对他动手。
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赵砚之冷笑一声,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让你横着出这个门
恐惧瞬间攫住了谢渊和张安安。
他们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
张安安吓得花容失色,拉着谢渊,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将军府。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我心中积压多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我转过头,正好对上赵砚之深邃的眼眸。
解气了他问。
我点点头。
那就好。他松开我,转身往书房走去,以后谁敢欺负你,直接打回去。打不过,我帮你。
他的背影依旧冷硬,可那句话,却莫名地让我鼻子一酸。
8.
我开始尝试着了解赵砚之。
他依旧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但只要我在,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我。
他会记得我无意中提过喜欢吃哪家的糕点,第二天那家店所有的糕点都会出现在我的桌上。
他会发现我晚上看书时光线太暗,第二天我的房里就多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也从不提谢渊,仿佛我们只是偶然相遇,然后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
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和他冷酷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越来越糊涂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前世那个在宫宴上让我心生寒意的男人,和眼前这个笨拙地对我好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这天晚上,他处理完军务,破天荒地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留在了我的房里。
他受的伤留下了后遗症,每到阴雨天就会发作,疼得彻夜难眠。
今夜,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去时,他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眉头紧锁,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
把药喝了吧,能缓解一些。我将药碗递给他。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谢谢。他轻声说。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
赵砚之,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盘桓在心底许久的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握着空药碗的手指紧了紧,没有看我。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以为,你娶我只是为了报复谢渊,为了羞辱他。
毕竟,他们两人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报复他赵砚之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他还不配。
他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我,那双总是蕴藏着风暴的眼眸,此刻却像一潭深水,清晰地倒映出我惊愕的脸。
张依依,十年前,城外破庙,你还记得吗
9.
十年前,城外破庙。
我的记忆被瞬间拉回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那年我才七岁,跟着母亲去上香,回程时马车坏在了半路。
风雪太大,我们只好去附近的一座破庙暂避。
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蜷缩在角落,浑身是伤,发着高烧,已经奄一息。
他看起来比我大几岁,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濒死的孤狼,充满了警惕和狠戾。
随行的仆人劝母亲不要多管闲事。
可我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书里说的人命关天。
我偷偷从自己的食盒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又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了他怀里。
我对他说:你快吃,吃了就有力气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没有动。
我又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清澈,他最终还是接过了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后来,母亲派人请来了大夫,救了他一命。
我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站在破庙门口,在大雪里,定定地看着我们的马车远去。
那是我人生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
那个少年,是你我震惊地看着赵砚之,声音都在发颤。
赵砚之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早已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锦囊,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针线绣着一朵桃花。
是我的。
是我七岁那年亲手绣的,因为觉得太丑,随手丢弃,却不想被母亲捡了去,放在了那个食盒里。
我从边关一路杀回来,花了十年,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我以为,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面前了。
可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和谢渊定了亲。
你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我所以为的偶然,全是他蓄谋已久的必然。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曾有一个人,这样深刻地爱过我。
10.
所以,上一世……我艰难地开口。
我没能救你。赵砚之打断了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痛楚和悔恨,等我得到消息,赶到刑场时,你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我心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上一世我死后,他会突然请旨远赴边关,终身未再回京。
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逃离。
逃离这座让他心碎的城。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眶泛红,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要碰碰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似乎怕吓到我。
我吸了吸鼻子,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指节分明,掌心却布满了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着兵刃留下的痕.
赵砚之,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肉包子的温暖。
也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他愣住了,随即,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漾开了点点笑意,像冰雪初融,春回大地。
他反手握紧我的手,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他等了十年。
我也等了两世。
11.
自那晚之后,我和赵砚之之间的那层隔阂,似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依旧话不多,却会陪着我看书,练字,下棋。
他会带我骑马,去看小镇最美的日出。
他会笨拙地为我学做桃花酥,结果弄得自己满身面粉,惹得我哈哈大笑。
原来,卸下活阎罗面具的赵砚之,也可以这般温柔。
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沦陷。
而京城的消息,也接二连三地传来。
谢渊因为顶撞圣上,又被赵砚之抓住了贪墨军饷的把柄,被革去了官职,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曾经门庭若市的谢府,如今门可罗雀。
张安安的日子也不好过。
失去了谢渊的庇护,她这个庶女,在京城贵女圈里受尽了排挤和嘲讽。
听说她不甘心,又想去攀附别的权贵,结果被人当众羞辱了一番。
这些消息,都是赵砚之让人不经意间传到我耳朵里的。
他想让我开心。
可我听了,心中却并无太多快意。
比起看他们落魄,我更想让他们尝尝我前世所受的切肤之痛。
想报仇吗赵砚之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点头。
好,他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回京。
12.
回京的那日,声势浩大。
镇国将军携新婚夫人回府,半个京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当众人看到我这张与已故的张依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时,各种流言蜚语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说我是张依依的孪生妹妹。
有人说我是赵砚之找来的替身。
更有人说,我是被赵砚之用邪术复活的妖女。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心中平静无波。
赵砚之握着我的手,低声说:别怕。
我对他笑了笑:我不怕。
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将军府门口,兄长张修文早已等候多时。
他看到我,眼眶瞬间红了,冲上来死死抱住我。
依依!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他哽咽着,像个孩子。
当初我假死,只告诉了他一人。这半年来,他为了不露出破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哥,我回来了。我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
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谢渊和张安安从车上走了下来。
时隔半年再见,谢渊憔悴了许多,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而张安安,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大概以为,我这个妖女一回京,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走到我面前,假惺惺地开口: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只是……你这死而复生的,恐怕会引来非议啊。要不,你还是先去庵堂住些时日,避避风头
她这是想把我关起来。
我笑了。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挽住赵砚之的手臂,笑得明媚,有我夫君在,谁敢非议
赵砚之配合地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窃窃私语的人。
瞬间,鸦雀无声。
张安安的脸,气得都扭曲了。
13.
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正名。
赵砚之直接带着我进了宫。
在御书房,我见到了当今圣上。
圣上看着我,又看看赵砚之,眼神意味深长。
赵爱卿,你这夫人,倒是与传闻中的张家嫡女,生得一模一样啊。
回陛下,她便是张依依。赵砚之不卑不亢地说道,当初臣妻病重,为避小人暗害,才出此下策,假死脱身。如今臣已扫清障碍,自当还臣妻一个清白身份。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
圣上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我身上。
张氏,你可有话说
我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将谢渊如何逼我退婚,张安安如何屡次三番陷害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我隐去了重生的部分,只说她们嫉妒我与谢渊的婚事,欲置我于死地。
我还呈上了张安安当初给我下毒的证据。
那是我重生后,悄悄收集的。
圣上看完证据,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人命!
谢渊和张安安很快就被传召入宫。
当他们看到我手中的证据时,脸色惨白,百口莫辩。
陛下饶命!是张安安这个毒妇勾引我的!都是她逼我做的!谢渊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张安安身上。
张安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尖叫道:谢渊!你胡说!明明是你说的,只要除掉了张依依,你就会娶我做正妻!
两人在御前撕咬起来,丑态百出,像两条疯狗。
我冷眼看着,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这就是我曾经处处忍让的妹妹。
多么可笑。
14.
最终,张安安因谋害嫡姐,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而谢渊,虽然逃过了死罪,却也因管教不严,纵容妾室行凶,被夺去了所有功名,贬为庶人。
谢家,彻底败了。
从皇宫出来,天色已晚。
赵砚之牵着我的手,走在宫灯摇曳的廊下。
解气了吗他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嗯。我点点头,但还不够。
流放和贬为庶人,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尝遍我前世所受的所有苦楚。
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赵砚之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依依,你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他的话,给了我无穷的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布局。
我利用赵砚之给我的权力和人脉,一步步地,将谢渊和张安安逼上绝路。
张安安的流放之路,我派人特殊关照,让她受尽了折磨和凌辱,比前世的我还要凄惨。
而谢渊,我则断了他所有的生路。
他想去做生意,我就让他血本无归。
他想去给人当幕僚,我就让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很快就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上,只能靠乞讨为生。
曾经风光无限的谢公子,成了京城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15.
一日,我与赵砚之从酒楼出来,正好在街角碰到了衣衫褴褛、正在跟野狗抢食的谢渊。
他看到我们,先是愣住,随即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疯了一样向我扑来。
张依依!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砚之将我护在身后,一脚将他踹开。
谢渊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却依旧不甘心地咒骂着。
我从赵砚之身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谢渊,你还记得吗前世,我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你,求你救救我的母亲。
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亲手递给了刽子手一杯酒,笑着说,『砍得利落点』。
谢渊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你……你说什么……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谢渊,虽然你不知道,但上一世做的每一件恶事,我都记着呢!
你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报应!
谢渊彻底崩溃了,他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状若疯魔。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中积压了两世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从今往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我转身,投入赵砚之温暖的怀抱。
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16.
谢渊疯了。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他在破庙里冻死的消息。
而远在流放之地的张安安,也因为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
前世的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我的人生,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和赵砚之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他会教我骑射,我会陪他看兵书。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去京郊的别院住上几日,种花,钓鱼,不问世事。
他待我,一如既往地好。
可我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小小的疙瘩。
他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
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这份深沉的爱。
毕竟,我只是在十年前,无意中给了他一个包子而已。
这份恩情,真的值得他用一生来偿还吗
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他。
他听完,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带我去了城外的那座破庙。
破庙早已荒废,却被打扫得很干净。
他指着佛像后的一面墙壁,对我说:你看。
我走过去,才发现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今日,得遇仙女,赠我肉包,此生不忘。
三月后,我入军营,誓要出人头地。
五年,我为校尉,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我。
八年,我封将军,听闻她已许配人家,心如刀割。
十年,我终回京,她笑靥如花,却非为我。
……
墙上刻的,是他这十年来的所有心事。
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压抑而深沉的爱恋。
依依,他从身后抱住我,声音低沉而温柔,你于我而言,不是恩人。
你是我在黑暗里,看到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