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猫语新生 > 第一章

1
王建军的胳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石膏边缘蹭得毛衣起了毛球。
他坐在老家堂屋的小马扎上,听着里屋传来的争吵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
那五千块你到底什么时候给丽丽生日就快到了!
弟弟王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你哥刚出事,工地那边还没赔钱……
母亲的声音透着犹豫,却没半分关心。
没赔钱他以前不是存了不少吗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妹妹王婷婷尖声打断,再说了,一个大男人摔断个胳膊怎么了我同事流产了还坚持上班呢,男人就是矫情!
王建军低下头,盯着水泥地上一道蜿蜒的裂缝。
上周在工地搬钢筋时脚手架突然垮塌,他下意识推开了身边的学徒,自己却被砸中了右臂。
医生说至少要休养三个月,这意味着他暂时断了收入来源。
这时,一阵微弱的猫叫声从门外传来。
王建军起身拉开门,看见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猫蜷缩在门槛边,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哪来的脏东西!
母亲从里屋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猫,抬脚就要去踢。
王建军猛地伸手拦住:别……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叉着腰骂道:
你胳膊断了脑子也坏了一只野猫有什么好护着的赶紧赶走,别弄脏了我刚拖的地!
王婷婷也走了出来,抱着胳膊嗤笑道:
爸昨天输了钱,妈新买的金镯子还没着落,你倒有闲心管猫依我看,这猫就是个累赘,跟某些人一样。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王建军一眼。
王建军没理会她们,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没受伤的左手。
那只猫犹豫了一下,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那一刻,王建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就像这只猫一样,默默承受着家里的一切。
弟弟的挥霍、妹妹的双标、父亲的赌债、母亲的虚荣,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努力工作,拼命赚钱,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顺从,足够付出,就能换来家人的一丝关爱。
可直到他断了收入,才看清自己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个能赚钱的工具。
这猫我留下了。
王建军抱起那只猫,转身走进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母亲和妹妹的咒骂声,还有父亲不耐烦的呵斥。
王建军充耳不闻,他用左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猫,感受着它温热的身体和微弱的心跳。
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猫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建军抱着猫坐在床边,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冷的家,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了。
为了这只猫,也为了自己,他必须学会反抗,学会为自己争取应有的生活。
2
第二天清晨,王建军是被猫爪轻轻拍脸弄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那只流浪猫正蹲在枕头边,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猫背上镀了层金边,倒显得有了几分生气。
他刚坐起身,房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王建军!赶紧起来做早饭!
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弟今天要跟丽丽去买生日礼物,耽误了时间看我不扒你的皮!
王建军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应声,而是慢慢穿上衣服,把猫抱进怀里。
他走到门边,却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说:我胳膊断了,做不了饭。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母亲尖利的咒骂:你个丧良心的!胳膊断了手还在吧煮个粥能累死你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我去买包子。
王建军说完,不等母亲回应,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怀里的猫似乎被外面的动静吓到,往他怀里缩了缩。
母亲还在叉着腰骂骂咧咧,父亲王坤一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边数着手里的零钱,一边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吵让他去买!对了,建军,给我带两包烟,要昨天那个牌子的。
王建军没说话,径直走出了家门。
等他提着一兜包子回来时,弟弟王磊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看见王建军,立刻伸手:哥,钱呢我跟丽丽约好了十点见面。
王建军把包子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母亲:这是早饭钱。
然后他看向王磊,我没钱。
王磊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钱。
王建军重复道,语气平淡却异常坚定,我的积蓄都给爸还赌债了,这次工伤的赔偿还没下来。
你骗谁呢!
王磊猛地站起来,你上个月工资不是刚发吗
给妈买金镯子了。
王建军的目光转向母亲,妈说邻居张阿姨都买了,她不能比别人差。
母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妹妹王婷婷从房间里出来,刚睡醒的脸上带着惺忪的睡意。
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叉着腰说:王建军你什么意思我弟谈恋爱你不该支持吗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赚的钱不就是给家里花的吗真是自私!
我的钱,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
王建军看着她,你上次说要给爸买酒,我给你转了两千。你说要跟朋友去旅游,我也给你转了三千。现在我没钱了。
王婷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哥哥,竟然会当众跟她算这些。
王建军没再理会他们,拿起两个包子,抱着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把外面的争吵声隔绝在外。
怀里的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用头轻轻蹭着他的下巴。
王建军笑了笑,拿起一个包子,小心翼翼地掰了点皮递到猫嘴边。
从那天起,王建军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对家人的要求百依百顺,学会了拒绝,学会了为自己争取。
他要把工伤赔偿存了起来,一部分用作自己的医药费和生活费,另一部分则悄悄存了起来,打算等胳膊好了就搬出去住。
家人虽然依旧抱怨、咒骂,但王建军不再像以前那样放在心上。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做主。
而那只流浪猫,成了他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3
王建军的
不听话
像一根刺,扎在这个家每个人的心里。
母亲发现自己再也指挥不动儿子做这做那,父亲的烟钱常常要不到,王磊的各种要求屡屡被拒,王婷婷更是觉得哥哥像被人下了降头,竟然敢跟她顶嘴。
这天晚饭,王磊又因为买最新款手机的事被王建军拒绝,摔了筷子就吼: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母亲也跟着帮腔:就是!自从你胳膊断了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一天到晚抱着那只破猫,魂都被勾走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王建军怀里那只正安静舔着爪子的猫身上。
王婷婷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猫尖叫:
我知道了!肯定是这只猫!自从它来了,哥就变得自私又冷血!它就是个灾星!
父亲也皱起了眉头,他最近手气一直不好,输了不少钱,正愁没处撒气:我看也是,家里好好的,来了这么个畜生,能有什么好事
王建军把猫往怀里紧了紧,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关猫的事,是我自己想明白了。
想明白我看你是被这只猫迷昏了头!
母亲说着,就伸手想去抢王建军怀里的猫,
今天我非要把它扔出去不可!
王建军猛地站起身,躲开了母亲的手。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这是家人从未见过的神情:你们别想动它!
反了你了!
父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只破猫而已,比你爸妈弟弟妹妹还重要我今天就打死它!
说着,就顺手抄起了墙角的扫帚。
王建军抱着猫,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角。
他紧紧地把猫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扫帚可能落下的方向。
爸,你要是敢动它一下,我就立刻搬出去,以后再也不会给家里一分钱!
王建军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父亲举着扫帚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看着王建军决绝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知道,王建军说得出就做得到。
母亲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儿子会为了一只猫做到这种地步。
王磊和王婷婷也不敢再说话,刚才王建军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僵持了许久,父亲狠狠地把扫帚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
母亲看了王建军一眼,也气冲冲地走了。
王磊和王婷婷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王建军和他怀里的猫
。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王建军抚摸着猫柔软的毛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胳膊再好一些,就立刻搬出去,离这个家远远的。
他知道,只有离开了这里,他和这只猫,才能真正过上安稳的日子。
从那以后,家人虽然还是对王建军和那只猫心存不满,但再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了。
王建军则继续默默地养伤,同时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他知道,属于他和这只猫的新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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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王建军的胳膊在石膏里闷得发僵,伤口偶尔传来的刺痛像根细针,扎得他夜里总睡不安稳。
一个月没去工地,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成了冰,连母亲做饭时铲锅的声音都带着股子不耐烦的戾气。
还有两周,那笔钱就该到账了吧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烟,烟灰弹在王建军刚拖过的地板上,到时候先给我还了那笔债,不然人家该上门了。
王建军靠在床头,怀里的猫正蜷成一团打呼噜。
他没应声,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蔫了的绿萝上
——
那是他上个月用最后一点零钱买的,现在连浇水的人都没有。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母亲端着空碗从厨房出来,重重地把碗墩在桌上,你弟跟丽丽说好了,等你这笔钱下来就去订婚纱照,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等着。
我的钱……
王建军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要先交医药费,医生说拆石膏后还得做康复治疗。
治什么治男人皮糙肉厚的,养养就好了!
妹妹王婷婷从房间冲出来,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刚刷到的
女性应如何争取家庭资源
的文章,你那点伤算什么我弟的终身大事才重要!再说了,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跟我们分什么彼此
王建军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
他下意识摸向枕头下的手机,想看看工地那边有没有消息,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空。
找什么呢
母亲突然走过来,眼神像淬了冰,我看你这手机留着也没用,整天抱着猫不干活,还不如给你弟当备用机。
她说着就伸手去抢,王建军本能地想躲,胳膊一使劲,伤口传来钻心的疼,手一松,手机就被母亲夺了过去。
还有银行卡,
父亲掐了烟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床边,省得你到时候偷偷转给外人,先放我这儿保管。
王建军急得想站起来,却被父亲按住肩膀按回床上。
石膏的重量压得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从他裤兜里摸走钱包,抽出那张皱巴巴的银行卡。
你们……
他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渗出冷汗,那是我的救命钱……
什么你的我的
母亲把手机和银行卡塞进自己围裙口袋,我们养你这么大,要点钱怎么了真是白养你了!
王婷婷在一旁冷笑:就是,以前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变得这么自私。现在知道家里谁说了算了吧
房门被

地一声关上,反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王建军躺在黑暗里,怀里的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轻轻用头蹭着他的下巴。
他闭上眼,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滑下来,混着伤口的疼,在心里搅出一片说不清的酸楚。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他摸了摸猫的头,在心里默默说:再等等,再等两周……
第二天鸡叫头遍时,王建军就醒了。
怀里的猫不知何时蜷到了脚边,温热的小身子隔着薄被传来微弱的起伏。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道斜纹,数到第三十七圈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哥,给我转五千,丽丽看中了条项链。
王磊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语气却理直气壮。
王建军没动,喉结滚了滚:我没钱。
少废话!妈不是把你卡收了吗
王磊不耐烦地挠挠头,赶紧让妈转,我跟丽丽约了中午吃饭。
母亲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捏着王建军的银行卡,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精明:建军啊,不是妈说你,做哥哥的就得有个哥哥样。你弟这事儿可是终身大事,你不帮谁帮
她说着就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镇上银行取,保证不耽误你弟的事。
王建军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铅。
他挣扎着坐起身,石膏摩擦着衣服发出沙沙声:妈,那卡……
放心,妈有数。
母亲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王磊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王建军的心跳得像擂鼓。
那卡上其实早就没钱了
——
上周他偷偷去银行,把最后一点积蓄取了出来,藏在了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下的砖缝里。他怕家人发现,一直没敢说。
果然,没过多久,院子里就传来母亲尖利的咒骂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王建军!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
王建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
他赶紧掀开被子,忍着胳膊的疼痛,笨拙地穿上外套。
怀里的猫被惊动了,抬起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得出去一趟。
他低声对猫说,轻轻把它放在床上,你乖乖待着。
刚打开房门,就被满脸怒气的母亲堵住了去路。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钱呢你把钱弄哪儿去了
我……
王建军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冲过来的父亲推了一把。
他本就站不稳,这下直接摔在了地上,胳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你是不是想找死
父亲目露凶光,那可是我的救命钱!
王磊和王婷婷也跑了出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王婷婷尖叫道,肯定是把钱给那只猫买东西了!
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磊也一脸愤怒。
王建军躺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狰狞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知道,在这里待下去,只会更危险。
趁着他们争吵的间隙,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身后传来母亲和妹妹的咒骂声,还有父亲愤怒的咆哮,但他没有回头。
胳膊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他才停下来,望着远处模糊的城镇轮廓,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
李强。
李强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游手好闲,整天在街上晃荡,但为人却很讲义气。
以前王建军在工地上受了欺负,都是李强帮他出头。
想到这里,王建军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李强常去的那条街走去。
太阳慢慢升高,晒得他头晕眼花。
由于他没有钱坐公交只能一步一步走。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他没有停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强,寻求帮助。
走了大概三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李强那熟悉的身影,正和几个朋友站在路边聊天。
王建军深吸一口气,朝着李强走了过去。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李强正叼着烟跟人吹昨晚的牌局,眼角瞥见一个踉跄的身影朝这边挪,灰扑扑的石膏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
他愣了愣,把烟蒂摁在鞋底下碾了碾:建军你这是咋了
王建军扶住墙角喘得像风箱,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不出声,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攥住李强的胳膊,指节泛白:强子……
帮我……
旁边几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大笑起来,有人吹了声口哨:这不是王家那老黄牛吗今儿怎么不耕地,跑这儿找救兵了
李强踹了那人一脚,脸上的笑收了收:别瞎扯。
他转向王建军,眉头拧成个疙瘩,你家里又作妖了
王建军点点头,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他这辈子从没掉过几次泪,可此刻看着李强那双带着点痞气却亮堂的眼睛,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他哽咽着把家里的事说了,从断了收入到被没收手机银行卡,最后声音发颤:他们……
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想把藏的钱取出来,走得远远的……
李强听完,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群狗娘养的。
他回头冲那几个年轻人扬下巴,都别杵着了,跟我走一趟。
有人不乐意了:强哥,管这闲事干啥他家那摊子烂事……
闭嘴!
李强眼睛一瞪,建军当年在工地上替我挡过钢管,这情分我得还。
他拍了拍王建军的肩膀,力道不轻,放心,有哥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王建军看着李强一伙人抄起墙角的钢管和木棍,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腿一软差点栽倒。
李强伸手扶住他:走,先去你家取东西,再送你去车站。
5
而此时的王家院子里,正弥漫着浓重的戾气。
母亲把屋里翻得底朝天,连床板都掀了,还是没找到王建军的影子。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闷烟,烟蒂扔了一地,每根都被踩得稀烂。
王磊对着手机里丽丽的质问焦头烂额,王婷婷则在一旁跳脚骂娘。
肯定是跑了!带着钱跑了!
母亲突然尖叫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吃人,这个白眼狼!我们白养他了!
都是那只猫!
王婷婷突然指向王建军的房门,要不是它,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猛地冲过去踹开门,那只瘦猫正缩在床底发抖,听见动静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就是它!灾星!
母亲像被点燃的炮仗,顺手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冲了过去。


地一声惨叫,往床底钻,却被王磊一把揪住了后颈。
他刚才被丽丽骂了半小时,一肚子火没处撒,此刻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敢唆使我哥叛逃我让你活不成!
猫拼命挣扎,爪子挠在王磊手上,留下几道血痕。
这彻底激怒了他,他抢过母亲手里的扁担,闭着眼就往下砸。

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王婷婷捂着脸尖叫,却带着种扭曲的兴奋。
母亲站在一旁喘气,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父亲依旧蹲在门槛上抽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只曾经给王建军带来温暖和希望的猫,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不会用头蹭他的下巴了。
王建军的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陷在村口的泥地里。
李强叼着烟走在他身侧,钢管在掌心转得哗哗响,几个兄弟跟在后面,皮鞋碾过石子的声音在寂静的村道上格外刺耳。
就是这儿李强抬头瞥了眼王家那扇掉漆的木门,眉头皱了皱。
院里飘来一股奇怪的肉香,混着柴火烟味,闻得人心里发堵。
王建军没应声,喉咙里像塞着团烧红的棉絮。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时,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门闩。
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白气,母亲正拿着铲子翻动里面的东西,油星溅在她蓝布围裙上,印出点点黄斑。
哟,还知道回来母亲回头看见他,脸上堆着假笑,随即又沉了下去,钱呢藏哪儿了
王建军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死死钉在灶台角落——那只他给猫做的小棉窝被踩在地上,棉絮里缠着几撮灰白的猫毛。
铁锅掀开的瞬间,他看见里面翻滚的肉块间,露着半只熟悉的、沾着粉色肉垫的猫爪。
猫……他的声音劈得像被扯断的钢丝,膝盖一软就跪在了泥地上。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红一半白,眼泪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花。
什么猫父亲从堂屋出来,手里还捏着张扑克牌,那野东西挠了磊磊,炖了正好补补。强子来了快坐,锅里还热乎……
热乎你娘个蛋!李强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板凳,钢管哐当砸在灶台边,吓得母亲手里的铲子都掉了。你们他娘的是人吗跟畜生较劲
王磊从里屋跑出来,手腕上缠着纱布,看见王建军就骂:你还敢叫人那猫就是该炖!谁让它……
话没说完,李强的兄弟已经揪住他的后领按在墙上,钢管抵着他的脖子。
王婷婷尖叫着想扑过来,被另一个黄毛小子一把推开,摔在柴堆上。
手机,证件。李强蹲在王建军身边,声音沉了沉,拿了东西走人,跟这群废物犯不着生气。
王建军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淌血。他盯着母亲藏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轮廓,又看了眼父亲揣在裤腰里的钱包——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里面。
给我。他站起身时,膝盖在地上磕出的血印子混着泥,在裤管上晕成暗褐色。
母亲还想藏,被李强一瞪,手一抖就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父亲刚想把钱包往怀里塞,被一个兄弟揪住胳膊反剪到背后,钱包啪地摔在地上,身份证滑出来,照片上的王建军还带着青涩的笑。
王建军捡起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壁纸还是上周拍的猫蜷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又捡起身份证,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的脸,突然狠狠一拳砸在灶台上。铁锅被震得跳起来,滚烫的肉汤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死死咬着牙,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走了。李强拽了拽他的胳膊,跟这群玩意儿耗着不值当。
王建军最后看了眼那锅翻滚的肉汤,突然弯腰抓起灶边的柴刀,朝着铁锅劈了下去。哐当一声巨响,铁锅裂开个大洞,带着血沫的肉块混着汤水流了一地,在泥地上漫出蜿蜒的红痕。
他没再回头,攥着手机和证件跟着李强往外走。经过院门口那棵老槐树时,他想起上周给猫摘槐花的样子,小家伙踮着脚扒他的裤腿,尾巴扫得他脚踝发痒。
风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得像猫在打呼噜。
王建军的肩膀抖了抖,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蹲在地上,发出像受伤野兽似的呜咽。
李强站在他身后,默默把钢管往地上顿了顿,挡住了兄弟们想说的话。
最后,王建军拿了藏在槐树下的钱走了。
远处的炊烟还在袅袅升起,只是那扇掉漆的木门里,再也不会有等着他回家的小身影了。
镇上的小饭馆被红灯笼照得暖融融的,王建军举着酒杯,石膏还没拆的胳膊微微发颤。
李强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啤酒沫子溅了满桌:跟哥客气啥以后有事吱一声,刀山火海……
少吹牛逼。
旁边染着黄毛的小子抢过话头,建军哥,以后你那家人再敢找事,我们哥几个天天堵他们家门口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满桌人哄堂大笑,王建军的眼眶却热了。
他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辣意从喉咙烧到胃里,反倒压下了心口那股酸劲:强子,还有哥几个,这杯我敬你们。以后……
以后就是自家兄弟。
李强按住他的肩膀,眼神亮得很,你那点赔偿款下来,赶紧找个地方落脚,离那帮白眼狼远点。
王建军点点头,刚想再倒酒,手机突然震了震。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警察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见饭馆门口晃过两个穿制服的身影。
李强使了个眼色,几个兄弟立刻收敛了笑,手不自觉地摸向腰后
——
那里藏着平时唬人的钢管。
谁报的警
带头的警察扫了眼满桌的酒瓶,目光落在王建军的石膏上,有人说这里聚众闹事,还持械威胁。
警察同志,误会。
王建军赶紧站起来,我们就是朋友聚聚,没闹事。
正说着,饭馆老板颠颠地跑过来:警官,他们就是喝点酒,没吵没闹的。
警察皱着眉翻了翻记录本:报案人叫王坤一,说他儿子被人绑架了,就在这儿。
王建军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
王坤一是他父亲的名字。
我们没人绑架。
李强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是他儿子自己欠揍,我们就是教训了两句。不信你们可以查,我们这有监控。
警察调了监控,又盘问了几句,最后看着王建军叹口气:家庭矛盾,自己解决。下次别闹这么大动静。
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饭馆里的气氛冷了半截,黄毛啐了口:老东西真不要脸,报警他咋不说自己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王建军没说话,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果然,没过三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王建军找的新工地突然通知他不用去了,包工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有人举报他
手脚不干净。
他去租房子,房东也突然变卦,说房子已经租给别人了。
肯定是你那家人搞的鬼。
李强咬着牙,王坤一在镇上认识几个地痞,估计是他们使的坏。
王建军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没去找家人对质,只是默默托李强打听那些地痞的底细。
这天晚上,王磊带着那几个地痞堵在李强家门口,嘴里骂骂咧咧,还往门上泼油漆。李强没出去,只是悄悄打了个电话。
没过半小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至。
原来李强早就查清楚,那几个地痞不仅敲诈勒索,还涉嫌贩毒。
人赃并获时,王磊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结果也被一并带走,因为他参与了敲诈工地包工头。
王坤一听说儿子被抓,急得去派出所闹事,结果被查出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藏的赌资,也被拘留了。
母亲去派出所求情,哭天抢地时不小心说出自己曾伙同王婷婷偷换了王建军的工伤鉴定报告,想要工地多赔点钱,这话正好被旁边的记者听到,第二天就登上了本地新闻。
王婷婷本想去找记者
维权,说自己是
重男轻女
的受害者,结果被网友扒出她一边享受着王建军的供养,一边骂哥哥
活该,还在朋友圈炫耀新买的奢侈品,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工作也丢了。
王建军是在宾馆听说这些消息的。
打开窗晚风吹过,带着泥土的气息。
他想起那只猫,要是还在,此刻应该正蜷在他脚边打呼噜吧。
他笑了笑,转身走向工地的宿舍,脚步沉稳而坚定。
那些曾经压榨他的人,终究在自己制造的泥沼里,越陷越深。而他,终于走出了那片黑暗,迎向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拆石膏那天,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王建军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胳膊,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口袋里的银行卡沉甸甸的,那是工地打来的赔偿款,足够他在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他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甚至没有告别。
李强开车送他到火车站,临上车时,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拿着,防身用。到了那边报个平安。
王建军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火车启动的瞬间,他拿出手机,将所有关于那个家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然后关机,再也没有打开。
6
半年后,在南方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一家名为
喵语
的小猫咖悄然开业。
店主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大家都叫他阿默。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对店里的几只流浪猫格外温柔,做起咖啡来一丝不苟。
阿默就是王建军。他改了名字,也改了人生。
猫咖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阿默的咖啡醇香浓郁,店里的猫咪温顺可爱,更重要的是,他总是默默地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流浪动物,还定期组织公益领养活动。
渐渐地,喵语
猫咖在当地小有名气,甚至有媒体来报道过。
也是在这期间,他遇到了林晓。
林晓是一家宠物医院的医生,经常来猫咖喝咖啡,顺便给猫咪们做体检。
她温柔、善良,眼里有光。
她看出了阿默沉默背后的故事,却从不多问,只是在他忙碌时递上一杯温水,在他望着猫咪发呆时,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阿默,我知道你有心事。
一天晚上,打烊后,林晓坐在吧台前,看着正在清洗咖啡机的阿默,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阿默抬起头,对上林晓清澈的眼睛,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活,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经历,从被家人压榨,到那只改变他命运的猫,再到现在的新生。
林晓静静地听着,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只是在他说完后,轻轻握住他的手:阿默,以后有我。
那一刻,阿默觉得,笼罩在他头顶多年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猫咖的生意越来越好,阿默和林晓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他们一起照顾店里的猫咪,一起参加公益活动,一起规划着未来。
阿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整个人也变得开朗起来。
而关于那个家的消息,都是从李强偶尔的电话里得知的。
王坤一因为赌博和非法放贷,被警方抓获,判处有期徒刑。
据说在狱中,他还在跟人吵着要打牌。
母亲因为贪小便宜,听信谣言参与非法集资,不仅自己血本无归,还拉着不少亲戚邻居入了坑,造成了重大损失。
最终,她被愤怒的受害者堵在家门口,颜面尽失,晚景凄凉。
王婷婷依旧改不了她的本性,借着
打女拳
的名义,敲诈勒索单身男性,最终东窗事发,锒铛入狱。
据说在法庭上,她还在大喊着
男女平等。
王磊出狱后,没了王建军这个
提款机,又好吃懒做,很快就被他那个大手大脚的女朋友嫌弃。
最后,他竟然被女朋友以
介绍高薪工作
为由,卖到了缅甸。
等李强想办法找到他时,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但人也废了。
听到这些消息时,阿默正在给一只刚被领养的小猫梳毛。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手里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人,那些事,早已像落在尘埃里的脚印,被风吹散,再也影响不到他的生活了。
夕阳透过猫咖的玻璃窗,洒在阿默和林晓的身上,也洒在那些慵懒的猫咪身上。
一切都那么温暖,那么宁静。
阿默看着身边温柔笑着的林晓,看着在阳光下追逐嬉戏的猫咪,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一个真正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