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维修中发现,老旧电脑主板上,沾着的粘稠物,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
胖子老王咳出墨绿黏液,张主管的头嵌进磨砂玻璃,变成沥青状怪物。
走廊铺满了蠕动的墨绿色粘液,天花板上悬挂着搏动的腐肉脓疱。
逃到后巷那刻,大地裂开了。
巨型天坑里翻涌着粘稠泥海,无数肿胀人形和眼球肉瘤正在上浮。
最深处有张腐烂巨脸挤出笑脸。
那嘴角上扬的弧度,竟和我工牌照片一模一样。
1
保温杯里冲泡的劣质绿茶,寡淡的已经尝不出味道。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作为牛马打工人又熬过去了一天。
也终于可以远离办公室那股难闻的气味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中央空调送出的风,总是掺杂着恶心的怪味道,找维修工也没检查出哪里有问题。
刚入秋那会儿还不明显,但现在那味道简直了,像是一股子浓稠的馊泔水味,混着生锈铁皮的腥味。
那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沾在嗓子眼上,吐不出咽不下,闷得人胸口发沉。
尤其在加班的深夜,人一少,这味道就愈发明显,像有生命似的纠缠着你。
老李!
声音又急又凶,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张峰,我那脾气一点就炸的主管。
一扭头,果然看见他顶着那张铁青的阔脸站在刘工座位边上,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在刘工脸上。
刘工耷拉着脑袋,一脸无奈。
峰哥,这是怎么了。我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快点老李,刘工这吃饭家伙撂挑子了,客户等着签的合同还在里面呢,耽误了正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峰一指桌上那台,屏幕漆黑的老旧的笔记本。
赶紧的,今天修不好你甭想下班。
他风风火火的丢下话,带着那股廉价香水混杂浓重烟气的味道,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破笔记本,实际早到了要报废的年纪,三天两头闹脾气。
我心里也是暗骂,这次加班怕是跑不了了。
认命般的抄起小号十字螺丝刀,和高压除尘罐。
拆开底盖,厚厚一层灰尘裹着风扇扇叶和散热片,活像盖了层霉变的棉絮。
滋滋的喷气声中,白灰四起,等灰尘散去,我的目光不由朝着CPU边上,那靠近供电接口的地方看去。
那里颜色特别不对劲,积灰底下,蒙着一小片黏糊糊的东西。
那东西暗绿色中混杂着泥浆般的褐色,半透明。
像劣质的玻璃胶干透了,又像潮湿墙角那些总也除不尽的苔藓死皮。
凑近些,一股比办公室空气中的气味,还要浓烈数倍的,刺鼻怪味钻进了鼻子,直冲天灵盖,呛得我鼻头发酸。
这味道……阿嚏
刘工这是搞了什么生化实验品,泼到电脑里了不成
我心里直犯恶心,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根手指,用指甲边缘,小心翼翼的朝那东西的边角刮去。
指甲刚一碰到那东西。
滋……
一声极其轻微,又异常清晰的声响,仿佛从那黏糊下冒了出来。
指尖传回的触感冰凉滑腻,带着橡胶般的微微弹性。
这绝不是划过正常电脑该有的感觉,这像是,这像是,指甲刮过了一块冰冻过的黄油。
我猛地缩回手,一股寒气瞬间沿着脊椎窜到后脑勺,这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
而就在这时。
啪,啪,啪,啪
头顶那排老旧的LED灯管,毫无预兆的集体癫狂起来。
那刺眼的白光,以一种令人心慌的频率疯狂明灭。
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更在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瘆人的青紫色调。
灯光猛烈抽动,把整个办公室映照得如同鬼片里闹鬼的舞台。
这搞什么名堂!
眼睛要瞎了!
物业都死了吗
操!
办公室瞬间炸了锅,惊叫声和骂声此起彼伏。
刚打开薯片袋的胖子老王,正往嘴里塞薯片,被这一吓,浑身肥肉一抖,半包薯片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这场灯光疯马秀,只持续了短短四五秒,又猛的稳定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惨白光亮。
办公室里的咒骂抱怨声,也慢慢平息,好像刚才,只是场微不足道的电压不稳。
可是我的心还在咚咚狂跳,后背也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喉咙发干,僵硬的脑袋缓缓的低下,再次看向,那块粘在主板上的暗绿污渍。
就在刚才那疯狂闪动,青紫光线席卷一切的几秒钟里。
我眼角的余光,分明真切的捕捉到,那玩意儿的边缘,极其轻微的……向内收缩了一下。
就像一块泡发的黑木耳,在滚烫热水里,舒展开卷起的边角,这就像一种来自活物的应激反应。
2
头顶的冷汗,不由顺着我的太阳穴往下淌。
中央空调不知疲倦的吐出冷风,那股纠缠多日的馊水味混合铁锈味,再加上刚才电脑里的霉烂怪味。
此刻无比浓郁的凝结在空气里,沉甸甸的堵着我的胸口和喉咙。
我盯着那被拆开的笔记本,看着那块粘在主板上的暗绿污渍。
只觉得脖子后面嗖嗖地冒着凉气。
虽然觉得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但内心深处的不安,像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缠了上来,越收越紧。
我这是被笔记本电脑里,那不明污渍给吓到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此刻死活不愿意,再碰那被拆开的笔记本电脑了。
随后我告诉主管张峰,这笔记本电脑彻底报废,已经维修不好了。
虽然被主管张峰一番训斥,但我至少不用再碰这台笔记本电脑了。
一切落定,我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那味道阴魂不散,渗进了办公室的每一寸空间。
就像闷了好几天的死鱼,在生锈的铁桶里沤烂了,再泼上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最后撒上一把甜到发腥的霉粉。
公司又找来修理工进行了一番排查,但对这怪味的源头,照样还是一无所获。
仿佛这味道与生俱来,是从房间的墙壁里,地板里,渗透出的味道。
办公室里,空气清新剂拼命喷洒。
那散发着廉价的柠檬香精味,反而更衬托的那股底味,既顽固又刺鼻。
那味道吸进肺里,就像吞了口,混着铁锈的冰碴子,膈得人生疼,就连脑子也跟着木木的。
胖子老王,更是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蔫茄子。
平时最喜冷怕热的一个人,这几天裹着件加厚冲锋衣,就这还缩着脖子直喊冷。
他的脸色,也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灰败,咳嗽声也越来越厉害了。
他那声音闷在胸腔深处,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杂音,呼哧呼哧的。
我只是听着就替他憋得慌,其他同事也不止一次劝其去医院,但他只说没事。
这天上午,他又趴在工位上,咳的撕心裂肺,整张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我从他桌前走过时,鬼使神差的往他桌下的纸篓里瞥了一眼。
几张揉成一团的白色纸巾沾着点水渍,其中一团边缘上,沾染着一小块墨绿色,油亮油亮的东西。
就像是什么极脏的油污,溅上去凝固了。
我胃里猛的一抽,刘工电脑主板上,那摊黏糊玩意儿,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昏暗桌底的光线下,那点墨绿油亮的污迹边缘,似乎极其细微的蠕动了一下。
我立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那次指尖划过主板时。
那种滑腻冰凉的恶心触感,此刻却异常清晰的,在我脑子里不断闪回。
那种大脑宕机似的恐怖感,在我脑中不断回旋。
直到我走到工位坐下,大脑放空许久,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感,这才消散。
刚从恐惧感中走出,麻烦事就接二连三找了过来。
就仿佛今天办公室里的机器们,约好了一般,在今天接二连三的开始罢工。
先是复印机吐出的纸张,带着模糊不清的深褐色油腻污渍,还散发着恶心怪味。
然后投影仪打出来的PPT图表,边缘总是糊着一层,浑浊发绿的毛边光晕。
最后就连公司的内网邮箱,都开始发起了神经,发送给客户的是正常附件。
但打开后却显示出,一行行疯狂扭曲跳动的乱码字符,和不断进行融合,和分离的油渍状斑点。
这些问题,绝不仅仅是设备老化,可以解释的。
而空气中,那无孔不入的污浊气味,直让人昏,大脑的思维能力似乎都变慢了。
同事们的动作,都好像慢了半拍,眼神空洞洞的,像被无形的东西,压的喘不过气。
主管张峰那张铁青色的脸,更是活像炸药桶,眼珠子不知怎么的,越发浑浊泛黄,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污。
特别是每次,他带着一身浓烈的烟味,加古龙香水味,从我身边走过。
那烟酒香水味混合的味道下。
总是可以闻到一丝,更细微的味道,那味道若有若无,像是废弃机油的酸臭味。
我烦躁的摆弄着维修工具盒,手在工具盒底层摸索,正找一块高密度橡胶擦,那是专门对付顽固氧化点的。
摸索中我拿了出来,正准备擦拭手里交换机接口的金手指。
可入手这触感,不对劲
3
手里的橡皮擦,不像印象中的硬实手感,反而湿湿软软的,带着一股湿冷的凉意。
我下意识的把它举到眼前,视线里这物件看的我头皮发麻。
这块橡胶擦边缘处,正悄悄的渗出一小滴泛着油绿光芒,呈现半透明,胶冻状的粘液。
那粘液顺着方块的棱角,竟然缓慢的进行蠕动,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条冰凉滑腻的轨迹。
操!一声惊恐下,已经变调的骂声脱口而出。
我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的把这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朝墙角甩了过去。
那东西啪的一声被我甩在墙上,它就像个鼻涕虫似的,从墙上滑落,活像一团粘糊糊的墨绿浓痰。
其他人听见我惊恐的喊叫声,询问似的目光,朝着我看来。
我这会对待外界关注毫无反应,目光死死的盯着墙角那团墨绿色粘液,因为它还在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管,像是响应了某个无声的信号,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次的灯管不像上次那样的狂闪,这一次,所有的灯管,以一种极度缓慢但近乎同步的规律忽明忽灭。
就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正在进行独特的呼吸。
灯光熄灭下去时,整个办公室,则是瞬间陷入一种粘稠污浊的青绿色调里。
灯光亮起时,那惨白的光线却显得有气无力,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走了精华,冰冷瘆人。
从明到暗,从青绿到惨白。
一遍又一遍,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控住了。
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一股更加浓郁的,更加令人窒息的污秽气息,在办公室蔓延。
呜……呕,呕……
新来的前台小周,先是捂着嘴干呕了几声,最后终于忍不住,哗啦一声吐了出来。
她趴在桌边垃圾桶上,死命的呕吐着,那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明显。
灯光这会正好变成青绿色,就在那恶心的污浊的青绿灯光里,我看见她吐在桶里的东西,掺杂着几缕不断蜷曲扭动的细长黑丝。
更让我感到魂飞魄散的是胖子老王,他就坐在我对面工位。
当灯光又一次暗下去,在那青绿色灯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正用指甲,发狠的抠挠着自己的小臂内侧。
就像,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紧接着灯光再次亮起,这次我看的更加清晰。
我分明看到他手臂上,那被抓破的皮肉里,正渗出点点油光发亮的墨绿色粘液。
和他之前沾染在纸巾上,在垃圾桶里被我瞥到的一模一样。
而在灯光又暗下去,陷入更加污秽的青绿色那一瞬间。
老王的脸上,竟表露着难以言喻的神情,那是介于极度恐惧,和麻木亢奋之间的痴笑。
许是看到我在看他,老王变的更加亢奋,嘴角咧到一种非人的程度,那笑容是那么的诡异恐怖。
我只感觉头皮发麻,大脑变的一片空白,这绝对不是那个我熟悉的胖子老王。
嗬,嗬,嗬……
一阵沉闷凝滞,仿佛喉咙被堵住,但仍旧极力进行呼吸的恐怖气流声,把我拉回现实。
那声音是从张峰那间独立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里面的每一次的嗬声,都像一个鼓点,重重砸在所有人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办公室里所有人,像是无形中达成了某种协议,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张峰那间独立办公室,眼神里带着惊恐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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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透过张峰办公室那扇磨砂玻璃门,可以清晰的看到。
里面有一个正在扭曲挣扎的人形暗影。
砰
一声闷响,那人影狠狠撞在了玻璃门上。隔着那磨砂玻璃,我看到了惊骇的一幕。
那是一张被挤压的,已经完全变形的脸,它紧贴在玻璃内侧,五官糊成了一团。
唯独能看清的,是眼窝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两个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彻底掏空的漆黑窟窿。
而那张开的嘴,已经撕裂到远超人类极限的大小,嘴角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拉扯,下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哐啷
那扇磨砂玻璃门从内侧应声爆裂,碎玻璃片四溅。
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撞碎门框,裹着飞溅的碎渣子,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板上!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的胃里翻搅欲呕,视线被牢牢钉在那个东西上。
那东西还套着张峰那件标志性的条纹衫,裤子也还是那条肥大的卡其裤。
可上半身,已经完完全全糊上了一层深棕色,油亮到反光的粘稠物质。
那物质,伴随着那东西身体的微弱起伏,而蠕动、收缩。
唯一还能勉强称之为头的部位,半张脸的皮肤被撕裂翻开。
露出下面腐败发黑,带着暗红色血管网的肌肉。
眼睛的部位空荡荡的,墨绿色的粘液正从眼眶中往外流出。
嘴巴的位置撕裂成一个渗着黑色粘液的豁口,还在一张一合。
那东西的一条胳膊压在地上,几根粗短的手指粘合、扭曲,指尖部分竟硬化成了尖锐的黑色角质钩爪,深深抠进了地毯里。
最骇人的是它的胸腔,在那层深棕色的粘稠外壳下,正剧烈地向上拱起、膨胀,幅度之大,仿佛随时会爆开!
而伴随着每一次剧烈的胸腔起伏,喉咙深处就发出,一阵更响的嗬嗬……声。
噗
深绿色中混杂着暗红血丝的浓稠粘液,猛的从那撕裂的嘴角喷涌而出,就像开闸放出的污水。
它散发着比办公室空气,浓郁到十倍百倍的剧烈恶臭。
这股液体如同活物,迅速在洁净的地板上蔓延、扩散。
哇,哇
吐过一次的小周,扑通跪下,再次疯狂的呕吐了起来。
接着是办公室的另一个同事,一个又一个,就像一场绝望的瘟疫,在办公室里被瞬间引爆。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歇斯里底的哭嚎声、语无伦次的尖叫声,瞬间把办公室,变成了阿鼻地狱。
更恐怖的是,所有人呕吐物里,都无可避免的混杂着或是蜷曲的黑丝,或是闪烁着油光的墨绿粘液。
理智近乎被击碎,大脑也停止了思考,我强忍着要吐的感觉,挣扎着站了起来。
身体的的本能告诉我,快跑,离开这里,立刻马上,不顾一切。
求生的烈焰点燃了我僵硬的四肢,我吼叫着,推开还在尖叫哭喊的同事,掀翻挡路的座椅。
终于是跑到了办公室门口,没有一丝犹豫,立即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门后是幽深的走廊,平时明亮的的办公走廊,此刻光线诡异。
头顶一排灯管如同办公室内一样,正缓慢进行着,那令人发疯的呼吸明灭,青绿和惨白的光芒交替闪烁。
但更触目惊心的是,墙面上,地板上,甚至消防柜上,到处都布满了大片大片凝结成块的墨绿色粘液。
有些较新的粘液,边缘处还在极其缓慢的流淌。
而某些干燥些的粘液表面,竟然生长着一团,一团的,闪烁着油光的霉斑。
它们像某种诡异的菌落,正在这被污染的光线下,肉眼可见地膨胀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空气浓稠的如同胶水,每一次吸气都感觉,像在生吞混着冰渣的浑浊泥浆。
奔跑中我抬头往天花板看去,天花板上的场景更加恐怖。
那宛如腐肉脓疱似的物质,正悬挂在上面,有节奏的搏动着。
那被我强压着想吐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会的我,可不敢做任何停留。
我喉咙里发出非人般的低吼,撕扯着已经麻木的肺叶,跌跌撞撞的朝着走廊出口方向狂奔。
出口方向的大门近在眼前,没有一丝停留,那扇门就被我狠狠撞开。
瞬间那带着尘土和铁锈气味的风,猛的灌进我的口鼻。
紧接着是刺耳的喧哗声,尖利的警报声在我耳边环绕。
更远处传来汽车疯狂的鸣笛声,和重物撞击倒塌的混乱声响。
5
城市在这一刻似乎在燃烧,在惨叫。抬头看去,天空竟然覆盖着,一层猩红不祥的血光。
那股无处不在的恶臭,终于漏出它的终极形态,疯狂朝着我袭来。
那味道如巨浪般,夹杂着焚烧垃圾的刺鼻焦糊味,浓重的血腥味,排泄物发酵的酸腐臭味。
还有那种粘稠滑腻,直冲脑髓的腐败甜腻味。
这不是任何一种单一的气味,而是纯粹的污秽、终极的腐烂混合而成的洪流。
这气味相比大厦内部,浓郁了何止百倍。
气味浓烈到我的嗅觉瞬间失灵,只剩下眼泪狂涌,和鼻腔深处仿佛被烈火灼烧的剧痛。
呜,呕……
我再也控制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之前被我强压着想吐的感觉袭来。
我踉跄着,弯腰扶着墙壁,剧烈的呕吐了起来,吐出来的东西混着胆汁和一种墨绿发黑的粘稠物质。
我被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肺里火辣辣的,四肢软的就像面条,但我强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混乱的人流尖叫着从我身边跑过,就像惊慌失措的蚁群。
更多的人则趴在街边,扶着墙根,发出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在浓的化不开的臭味中,每个呕吐的人,都在重复着我的经历。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了起来。
震感清晰地从脚下传遍我的全身,那是一种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我的视线越过奔逃哭喊着的人群,惊恐的看向公司后巷那片区域。
那片区域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碾碎。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原本坚实的那水泥马路,以及绿化带上的树木和围栏。
在这震耳欲聋的撕裂声中,那片地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崩断、垮塌,瞬间大股大股灰黄色烟尘冲天而起。
等烟尘落下,一个仿佛直通地心深渊的巨大天坑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目光朝着坑壁下移,瞳孔骤然紧缩。
可以看到在那巨大的坑壁表面,并非是所谓的的泥土和岩石。
而是那如同凝固油污般,呈现出墨绿色的胶状物质,坑壁被这些鬼东西覆盖包裹着。
它们厚厚的一层,散发着油光,就像巨大软体动物的内脏一样,以极其缓慢而持续的方式,蠕动起伏着。
坑壁一些地方出现破口,能够看到颜色更加深沉,如同石油原油般的粘稠黑浆流出。
这些黑浆如同巨大生物流出的脓血,正从胶质皮肤的破口处,不断渗出、融合、滴落。
坑底的景象更是令人魂飞魄散,先前塌陷下去的道路残骸,已经消失不见。
可以看到坑底,是不断在翻腾着的粘稠泥浆之海,它冒着巨大粘稠气泡,就如同石油般黝黑,但却又泛着幽绿色光泽。
这泥海粘稠的像融化的沥青,表面布满一层油亮的光。
伴随着每一次粘稠气泡的破裂,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腥腻气流,就猛地喷发出来。
还有无数扭曲肿胀的巨大阴影,正在这地狱般的泥海中沉沉浮浮。
距离较近的边缘区域,勉强能分辨出一些,这是已经肿胀变形的巨大人形轮廓。
它们像被泡发的巨人尸骸,有些头大如斗嘴巴撕裂。
有些肢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有的甚至只有半个身体,被泥浆裹挟着翻滚。
那断裂的脊椎骨,在油污下隐约可见,它们在徒劳的抓挠着、伸展着,仿佛在痛苦的挣扎。
而在泥海翻腾的深处,和更广阔的区域,浮起的则完全是,人类想象力无法触及,那不断挑战人类理智和底线的存在。
那是一大片,由无数腐败肿胀的眼球,组成的巨型息肉状的肉瘤,它们正在缓缓上升。
每一个眼球都浑浊不堪,瞳孔怪异散大或缩小到针尖。
正毫无规律,错乱而疯狂的转动着,眼球缝隙间,布满了滑腻的血管。
几条如同腐败内脏组成,表面带着无数节肢甲壳状凸起的粗大肉须状器官,在泥海中缓慢的扭动翻滚。
其末端布满尖锐螺旋结构的吸盘状开口,它在一吸一合间吞噬着浑浊的泥浆。
最中心一处剧烈翻腾的泥浆漩涡中,一个更加令人作呕的肉腔结构时隐时现。
它由几瓣覆盖着黑色角质硬壳的腐肉构成,它在泥浆中一张一合。
每一次开合都喷吐出大股墨绿粘液,和剧烈气泡,就如同来自深渊的排泄口器。
那足以撼动五脏六腑的嗡鸣声,此刻如同有形的巨浪,卷着这来自地底的无尽污秽气息。
6
这是腐朽生物的甜腻恶臭味,这是化学品的刺鼻味,这是排泄物发酵的酸腐味。
这些味道融合产生的气味,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这气味不断冲击着,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低等生命。
我的身体早已超出了承受的极限,双腿膝盖不受控制的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身前的路面上。
剧烈的震动早已麻木,只是本能的,用最后一丝力气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彻底瘫倒。
喉咙里最后一口腥咸涌出,滴落在路边的污水坑里,那是混着油腻的污渍。
坑底那片翻滚的死亡泥海,似乎不再遥远。
它就在我眼前,填满了我的视野,每一次粘稠气泡的破裂,都像我生命的倒计时。
我的目光茫然呆滞,扫过那片腐烂血肉组成的泥沼。
最终,却在一个靠近中央泥浆漩涡的边缘处,猛地被粘住了。
那……是什么
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泥浆中费力地拱起,缓慢的往上浮。
那让人作呕的粘稠泥浆,被这上浮的东西慢慢推开。
而伴随着泥浆被推开,那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一些。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恶心东西
它的表面被腐蚀的坑坑洼洼,那黏着厚厚污物的玩意儿,就像一段经过饱经海水侵蚀,和虫蛀的腐朽木头残骸。
但很快,我意识到那不是木头残骸,泥浆在它表面流淌,勾勒那出粗糙怪异的形状。
鼻子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张巨大的人脸,一个半埋在泥浆里,肿胀破碎的巨脸残骸。
我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了,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惧。
这种恐惧,比之前看见那些眼球肉瘤和扭曲口器,来的更加猛烈。
那张浮在泥海边缘的巨脸,这时还在转动着方向,污泥正它上面慢慢滑落。
而这时,那张残破不堪的巨大面孔,竟缓慢的,以一种极不协调的方式向上扭曲。
在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嘴角的部位,扯开一道裂缝,
它这是在微笑,我的心里不由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
这微笑是对着天空,对着这片炼狱,对着天坑边缘,对着那无数蝼蚁漏出的。
这微笑带着诡异的满足感,似在嘲弄着那些蝼蚁般的低等生命。
时间在这一刻就像是停止了,城市的尖啸声,刺耳的警报声,以及脚下深坑中泥浆的咕噜声,全都在我耳中隐去。
我所有的感官死死钉在那个笑容上。
冰冷的感觉从脊椎尾骨一路向上蔓延,要冻住我的大脑。
那张巨脸张着嘴咧开的形状。
我见过,我一定见过。
我,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我的手在胡乱的摸索着,手指猛地碰到了胸前一个硬邦邦的方块。
这是我的工牌,一直被我戴在胸前,我一把它扯到眼前。
塑封膜下,那是我的照片,照片上那人扯着嘴角,对着镜头挤出生涩的笑脸,嘴角因为局促而僵硬的上扬。
工牌照片上我脸上的笑容,僵硬的,略显局促的嘴角上扬。
我的视线在工牌上那张小照片,和天坑深处泥浆中那张庞然腐朽的巨脸裂开的笑容之间,疯狂地来回移动。
每一个细节都在重叠,嘴角扬起的那个拐点,僵硬线条的弧度,甚至连那点强行拉扯出来的生涩感,都是如此的一样。
7
但如果这时有个思维清晰的人,可以看到我那工牌上的人面像,和那张所谓的巨脸。
就会发现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相像。
甚至那巨脸,分明就是由腐肉聚合在一起形成的,哪有一丝一毫脸的形状。
但真的会有人类的精神,能够不被污染的保持清醒吗
嗡,嗡
这不是耳鸣,而是撕裂灵魂的混沌潮汐声。
它并非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凿穿头骨,带着那足以腐化理智的疯狂低语声,灌满了每一个脑细胞。
我眼前的光影,就像被疯狂搅拌的颜料桶,瞬间炸裂成无数的几何色块。
猩红色、油绿色、脓黄色、如同内脏翻卷般的暗紫色。
这些色彩违背一切物理规则,扭曲、撕裂、不断自我吞噬。
其中更有一些无法用人类语言定义,就仿佛活着的污秽色泽在蠕动。
我手里的工牌,再也拿不住了,啪嗒掉在了地上。
我的视线里,坑底那张巨脸的裂口笑容,在这疯狂的视觉扭曲中,被无限放大。
那泥浆构成的僵硬裂口深处,如同黑洞,里面的污秽诡异,在不断的翻滚搅动着。
那是蠕动增殖的微缩眼球构成的星云
还是流淌着沥青脓液的腐烂物质
又或是不断缠绕扭曲,正在解体的时间轴线
我大脑拒绝理解,也无法理解,视线中每一瞥,都像是眼球被强行滴入了滚烫的热油。
我的理智也在这不断尖啸中,逐渐熔解。
我拼命的想扭开头,想用泥土糊住眼睛,想撕掉自己的大脑。
但脖子、手臂,乃至全身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被那来自深渊的凝视冻住了。
这不是物理上的冰冻,而是由亿万根腐朽物质构成的冰冷触须。
它们穿透了时间空间,穿透了皮肤骨骼,缠绕扎根进神经中枢的最深处。
它们在汲取,在用我破碎的认知和恐惧作为养料,在我颅内疯狂繁殖。
嗬……嗬……
我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声音,这不是呕吐,而是灵魂正在腐烂。
一股剧烈的冰冷粘稠感,顺着脊椎向下蔓延。
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肌肉组织像是被溶解后又被重新塑造,手臂传来一阵阵麻痒般的痉挛。
低头看去,这并不是幻觉,我的右手小臂内侧皮肤下,清晰地鼓起一道蜿蜒蠕动,泛着油绿色,发出光亮的凸痕。
就仿佛一条细小的活体寄生虫,正在皮下游走,随时会破皮而出!
恐惧
这个词太苍白了,这是存在本身的崩解。
是深潜者遭遇父神达贡时,那种终极的、宇宙级别的亵渎恐怖。
是我这个渺小如尘的蝼蚁,被强行按进了一个,远超凡物理解的范畴。
是其存在本身,就如同绝望深渊般,能够撕裂现实。
我的世界,我的认知,我的自我,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带着冰寒阴冷的宏伟恶意所浸染、溶解、重塑。
呃,呃……
我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声响,就如同破风箱破损前最后的挣扎喘息。
其伴随着粘液低落的滴答声,以及那随之弥漫开来,那浓烈千百倍的腥甜腐烂恶臭。
我终于奋力扭过头,只见胖子老王,正一点点的爬向天坑边缘,朝着天坑边缘爬去。
但爬过来的他,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样子。
8
他那肥硕的身体,就像过度充气的肉色皮囊,皮肤胀得发亮,布满油绿发亮的鼓胀水泡,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气泡破裂的噗嗤声,他那张曾经憨厚的胖脸,五官就像是被强行抹平。
只留下一个占据了大部分脸部的,不断向外流淌油绿粘液的圆形裂口。
裂口深处隐约可见不断蠕动,不断膨胀的墨绿肉芽。
他的胳膊,肿胀发绿,尖端裂开成几条滑腻粘稠的肉条状触须,显然已经完全异化。
我的视线紧跟着胖子老王,他已经一点点爬到了坑壁边缘。
他趴在坑边,扒拉着坑壁边缘,伸着肉条状的触须,试图探向下方那沸腾的泥海。
胖子老王似乎看到了坑底的巨脸,他那淌着粘液的裂口,骤然张大到非人的尺度。
发出一声高亢刺耳,如同无数细碎玻璃刮擦颅骨产生的尖锐嘶吼声,那嘶吼声仿佛是在朝圣,在赞美。
伴随胖子老王的嘶吼声,更多人的身体冲到了深坑边缘。
小周佝偻着身体,脊柱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原本白皙的脖子上,爬满了深紫色的菌丝状纹路。
就连瞳孔都已经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正茫然的对着虚空,做着不知含义的动作。
张主管,或者说是披着张主管那件条纹衫的沥青状怪物,这时也滚到了深坑边缘。
它深棕色外壳下,那胸腔仍在剧烈的搏动拱起。
每一次胸腔搏动,那暴突的死鱼眼,都会变的更加浑浊。
眼白中不断渗出细密的油绿血丝,宛如植物根系,钻入眼周的皮肤。
更远处,城市在燃烧,警灯在闪烁。
但一切人类文明的声音,此刻都被淹没在一种低频的,就如同星球内脏搏动,产生的嗡鸣里。
这声音来自大地深处,来自天坑,更来自天空中那被污染、扭曲、呈现出怪异污浊色彩的天空。
那些在泥海中浮沉的巨脸、眼球肉瘤、腐败肉须,它们伴随着这脉搏般的嗡鸣声,有节奏的向上拱升。
我似乎听懂了这嗡鸣声中蕴含的的冰冷指令。
目标:地表。
目标:世界。
目标:污染、吞噬、同化……
不,不,怎么会
我绝望的嘶吼着,声音混合着粘液,从喉咙里喷出。
身体求生的本能,几近消耗殆尽,仍试图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无用的挣扎。
我猛的抬手,试图抠掉自己身上那被污染,正在长出蠕动凸起的皮肤。
指甲划过冰凉麻木的皮肉,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感,反而传来了一种诡异的弹性和吸力。
也就在这一瞬间,坑底泥浆中的巨脸笑容,再次放大。
那泥浆裂口的中心深处,那翻滚着亵渎星河的黑暗诡异,陡然凝聚出一点幽绿色的冰冷的光点。
那光点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注视力,它精准的钉在了我的身上,钉在了我试图抠挖手臂的动作上。
咕噜,咕……
我的喉咙深处,猛的爆开一大团粘稠的泡沫。
就像是身体内部,某个部位骤然破裂,伴随着一声粘腻短促的喉音。
噗呲
一团拳头大小,混合着暗红血块,和不断抽搐翻滚的墨绿粘浆的东西,被我从胃里吐出。
那团混合了血肉,和粘稠污染的秽物,落在我身前的地面上。
它并没有沉寂,那团我吐出的秽物,仍剧烈的搏动着,活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那团秽物,那团墨绿黏浆中,不断蠕动的血肉纤维,在那挣扎蠕动中,甚至伸出了几根带着吸盘的触手。
那触手如同智慧生物,直直伸向深坑方向。
我能感受到它的亢奋,它在庆祝着诞生,它在渴望回归深坑中的源头。
9
是的,它原本就是我的一部分,而我也通过它,连接到了深坑的源头。
试图用人类的大脑,解构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只一瞬间接收到的信息,就彻底击碎了我的理智,泯灭了我的意识。
啊,啊啊啊
大脑中亿万个神经元,在疯狂的尖叫中彻底燃烧殆尽。
视野也被各种难以理解的色块,彻底笼罩吞噬,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噗通一声倒在地面,额头重重砸在柏油地面上。
额头接触地面的瞬间,最后的触感反馈回来。
这不再是坚实的地面。
原本坚硬的柏油路面,此刻传来的感觉是湿冷滑腻的,地面带着一种微弱律动,仿佛地下有个巨大的蚯蚓,在蠕动在爬行。
无数极细小的丝线状触感,带着冰凉粘稠感,顺着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涌出,试图与外界接触。
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了,所有存在都在异化……都在腐烂,都在渴望回归深坑中的源头。
祂……在……笑……
我思维意识的最后,只剩下这三个被粘稠污染彻底浸透的词汇。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失控,被未知的存在操控着,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寸寸的向前爬行。
目标无比明确,是那个翻涌着污秽泥浆,正不断升起亵渎造物的深坑。
坑边,胖子老王半个身子已经探到深坑,身体仿佛变成了软体章鱼,浑身软趴趴的。
他的身子蠕动着向下滑落,滑落过程中与坑壁上那些涌动的墨绿胶状物,逐渐融为一体。
小周佝偻着身体,以一种诡异异常的姿势,步伐踉跄的的向着深坑迈去,如同提线木偶。
张主管的胸腔在剧烈搏动中,仿佛达到了极限。
那层深棕色粘稠外壳,就如同劣质瓷器般,布满了蛛网裂纹,里面的东西似乎随时要爆开。
而更多身影,也是出现在深坑附近,他们或走或爬。
他们姿态各异,身体扭曲程度不一,但每一双或空洞或被异化的眼睛里,都倒映着来自深坑源头的污秽光点。
他们缓慢而坚定的行进,他们的目标相同,都是那诡异巨大,仿佛能吞噬星辰的那个深坑。
耳中,是永无止尽的混沌嗡鸣,那声音混合着粘稠物质蠕动产生的咕噜声,泥浆的翻滚声,眼球肉瘤转动时骨片的摩擦声。
所有的声音在汇聚扭曲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宏大低沉,足以碾碎一切理性的旋律声,这声音充斥天地,
而在坑底泥浆中,那张半埋于腐臭泥沼的巨脸残骸,那抹泥浆堆砌出的僵硬裂口,它依旧在微笑。
随着无数渺小身影,或是义无反顾的,或是挣扎的,或是麻木的,或是欢愉的,投向那片翻腾的污秽泥海。
那裂口的边缘,一滴粘稠至极的墨绿污秽,正缓慢艰难的凝聚成形。
最终无声的滴落,彻底融入下方那吞噬万物的粘稠之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那张无法理解,无法直视,早已超越脸这个概念的污秽聚合物,似乎在满意的咀嚼着,这些自投罗网的灵魂碎片。
我的意识已经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我的身体正在与坑壁上的,墨绿色胶状物接触。
那冰冷滑腻的物质如同活物,瞬间缠绕上我的躯体。
它沿着我的腿向上蔓延。
没有挣扎,也无需挣扎。
这……就是……
意识湮灭
尾声:新纪元
三天后
一颗拥有高分辨率的地质勘探卫星,掠过了城市上空。
它传回地面的并非城市的废墟影像。
在卫星的精密传感器看来,整个城市区域呈现出一个模糊蠕动的巨大墨绿色污渍。
城市中心位置,那个巨大的深坑清晰可见,那仿佛一颗流淌着脓液的巨大眼球。
而深坑边缘残留的建筑废墟,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多余了。
坑底的粘稠泥海不再是漆黑色,在传感器中,它呈现出一种无法被人定义,就如同尸体腐烂后,散发的磷光般的诡异星点彩光。
无数巨大怪异的几何阴影,仍在泥海中沉浮蠕动,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疯狂又诡异的动态几何图形。
没有救援力量的聚集点。
没有幸存者的热源信号。
没有任何电磁信号,无论是求救还是警告。
那片被污秽星点彩光覆盖的区域,只剩下一种恒定、低沉、仿佛来自星球心脏的跳动信号。
它在仪器探测下不断跳动,如同已经沉睡后,那不可名状存在的脉搏。
城市本身,连同那片吞没它的污秽之海,
变成了屹立在星球表面,一块散发着污秽微光,不断跳动着的巨大溃疡。
它寂静无声。
它在……
……呼吸